文案

在有限的生命中,陳玉總會冷不丁的冒出一個問題:他的人生到底是透明的杯具,還是白瓷餐具,或者他整個就是垃圾成堆的廚房吧!
遇到喜歡包裝成粽子的僵屍,他忍了;
遇到比桃花運還要旺盛的詛咒,他也忍了;
遇到一位自稱要好好愛護他的‘主人’……
掀桌,老子像‘寵物’麼?
什麼?
不是寵物,是祭品?
燒符紙,掏糯米,舞桃木劍,你丫的去死!

攻: 封寒
受: 陳玉

 

1.盜墓世家 ...

  燃了千百年的長明燈,照著牆上七彩華麗的壁畫,襯托的雲海中美麗婀娜,持樂歌舞的仙人更加聖靈飄逸,帶著不可捉摸的的神秘與空靈,來迎接有緣的得道者。
  然而,空氣裡淡淡的腐朽味道,角落裡的黑暗和纍纍枯骨又讓這神聖染上一層詭異和寂寞。
  室中,穿著黑衣的身影靜靜看著棺中人,「這麼多次了,還是不能醒過來?」
  「虔誠的心,帶著鮮血的祭品,到底是哪裡不對?下次,試試活人吧。」
  
  要找考古系的陳玉,知道的人肯定會說,去宿舍看看,估計又睡覺去了。什麼?沒有?那,那肯定是去遊戲了。就是這樣一個憊懶之極的學生,居然還是老師的寶貝寵兒,沒法子,雖然完全不知道他什麼時候在學習,但是那小子的成績不是第一就是第二。
  那陳玉長啥樣?
  被問到的人都笑嘻嘻的,說著:「他啊,好找,哈哈。」邊笑邊遠去了。
  留下問的人一頭霧水,好找到底是個什麼說法?
  
  今日,考古系研究生宿舍樓下,站了幾個西裝革履的男士,有老有少,中間的老者頭髮花白,拄著手杖,正侃侃而談,周圍的人畢恭畢敬的聽著。談話間,幾人不時四處張望,明顯是在等人。
  大太陽下,臨湖的路邊晃晃悠悠走來一個人,等那人走進了,這邊幾個人忽然都沒了聲音。湖面微風吹拂,翠綠的垂柳起伏間,這樣的一張臉讓眾人覺得有些不真實,彷彿走來的是妖非人。
  細長流暢的眉眼,微微斜挑著,波光粼粼間帶了說不盡的風流嫵媚,挺鼻薄唇,略尖的下巴。這樣驚人的漂亮的臉,居然是男生!就算舉手投足沒有半絲女氣,這模樣也太妖孽了些。
  現實中真看到這種比女人還漂亮的男人,眾人心裡只覺得十足的彆扭。
  
  「咳咳,這就是爺爺和幾位伯父要找的陳玉。」這群人當中的一名年輕人說話了,也打破了這尷尬的靜默。
  正晃悠著往宿舍走的陳玉一愣,抬頭看了看幾位大叔和大爺級人物,細細的眉一挑,臉上露出了疑惑的神色。就是知道自己名字的那年輕人,陳玉也完全沒有印象。
  
  中間那個頭髮花白,雙目炯炯的老人往前走了一步,略嫌挑剔的打量了幾眼,才沉聲問道:「你是杭州陳家的小子?」
  陳玉眼睛瞇了一下,忽然微笑了。眾人都汗毛豎了豎,覺得原先那美人形象被破壞了,狐狸般的笑容,狡詐而華麗。漆黑的眼轉瞬間已經將幾個人掃了一圈,不緊不慢地說道:「我確實是杭州人,聽老人家口音,似乎也是吧。我跟幾位並不認識,不知道有什麼事?」
  
  見陳玉並不否認,老人和身旁的一個中年人互相看了一眼,點了點頭,老人又看向陳玉,說道:「陳家小子,我們換個地方說話,這裡不大方便。」
  這樣略帶著些命令且不容置疑的語氣讓陳玉皺了皺眉,卻依然笑著,半分不弱了氣勢,他隨手一指旁邊的樹林,說道:「就在這邊上說吧,一時半會,這邊並沒有人來。而且,老人家跟我這個學生說話,該不會有多少不方便的。」
  
  因為陳玉的不配合,老人的眼睛立刻瞪了起來,就要發火。剛剛說話的年輕人扯了扯老人的袖子。老人想起來畢竟不是自家人,強壓住教訓人的慾望,往樹林邊走了幾步,確定左右無人,才說道:「聽著,陳家小子,我們是杭州姜家人。都是淘沙一派,想來你也知道我們。我有話直說,這次專門過來,是想請你幫著『點穴』。」
  
  淘沙一派,其實就是盜墓者的一個派系。
  三國時期,曹操就曾經設了摸金校尉、發丘中郎將等官職,說白了,也就是國家承認學歷和資格的盜墓主任。這些人發掘墳墓盜取諸多金銀財物,用來擴充軍餉。偽齊皇帝劉豫則勾結金國,設立了淘沙官一職,同摸金校尉一樣,專門做些盜墓發塚的勾當。
  數千年過去,風光一時的帝王都已不在,這些手藝卻暗中一代代流傳下來。只不過帝王心術,這秘術一般禁止外傳,甚至父母兄弟都不可以。那些摸金校尉或者淘沙官歷盡百般艱辛,傳給後人,不過,會這手藝的人數量卻越來越少。
  
  這杭州的姜家和陳家都是淘沙一派,所以,老人一說杭州姜家,陳玉便配合的找了個安靜的地方。
  姜老頭說的『點穴』便是用祖傳的風水秘術尋龍點穴,確定墓室的位置。而杭州陳家的『點穴』手法在淘沙一派算是頂尖的,幾十年來,從沒失過手。
  
  「當然,也不會白讓你幫忙。」說道這裡,老人自身上拿了件東西,遞到陳玉手裡。
  陳玉低頭一看,是塊玉玦,外圈飾夔龍紋。陳玉臉色不變地抬起頭,依舊笑瞇瞇的看著老人。
  老人心裡暗罵一聲,又說道:「這玉玦,是定金,事後還有謝禮。」轉頭沖中年人示意,中年人便用手托過來一個小盒子,裡面拇指大的一塊黃色石頭,表面雕琢著奇怪的紋路。由重視程度看來,這玉才是珍品。
  「尋龍點穴,想來對你們陳家人來說不是難事。等找到地方,其餘的事我們就自己來了。」這話卻是半試探半警告了,對於盜墓者來說,看到墓不下去看看,心裡難免癢癢。老人不得不先打好預防針。
  
  陳玉伸頭看了看,他自然知道規矩,沒有完成他們的囑托之前是絕對不能拿那塊玉了。幾秒鐘後,陳玉大為驚訝:「田黃石?!」
  俗話說「一兩田黃三兩金」,田黃石現在本就是天價,這樣大小的一塊田黃石少說也得上百萬。這幾個人隨手就出這樣的高價,他們要尋的墓該有多少寶藏?
  
  老人看著陳玉漂亮的臉上驚訝的表情,心裡十分受用,臉色頓時好看了不少,溫和的說道:「好眼光,不愧是陳家人。只要你幫我們找到那墓的位置,這田黃石就歸你。我姜老三同你爺爺陳嘯還是有幾分交情的,陳家小子只管放心,肯定不會欺你年少。本來尋別人也可以,但是因為這次時間緊迫,這地方離著你這裡又比較近,所以才來找你幫忙。」
  
  陳玉暗罵,老狐狸,剛見面就試探,若是自己見到那玉玦就激動,這田黃石怕是不會拿出來了。隨口問道:「哦?離這裡近?難道京城附近還有墓?」
  姜老爺子深深看了陳玉一眼,說道:「到時候你只管和我們過去,並不太遠。」
  
  陳玉黑亮的眼睛帶著小小的貪婪不錯眼珠的盯著那塊田黃石,忽然快速的伸手去拿。他快,有人更快。姜老爺子身旁的年輕人似乎隨意一抬手,堪堪在陳玉就要取了那田黃石時,抓住了陳玉的手。中年人一看這陣仗,趕緊把田黃石盒子一蓋,重新收了起來。臉色有些難看,還是客氣地說道:「這個還不能給你,我們姜家也算講究信譽的,老爺子既然說了,事成之後,這東西絕對是你的。」
  
  被抓個現行,陳玉毫無愧色,嘿嘿笑了兩聲,那年輕人也不為難他,同樣微笑著放了手。陳玉收回爪子,又瞄了中年人放田黃石的包兩眼,才轉頭沖姜老爺子笑道:「老爺子,您是長輩,又是同行,本就該親著近著。但是,不是小子不肯幫,我們陳家任何一個人都能幫你,只有我不行。我父親早說過不讓我下地,他沒讓我跟著進過任何一座墓,這手藝也半分沒有教給我。這次,讓您白跑一趟了。」
  
  姜家幾人默然了,臉上都帶了失望和懷疑之色。姜老爺子又開始運氣,陰沉著臉瞪了陳玉好久。奈何陳玉笑瞇瞇的,態度十分恭敬,伸手不打笑臉人,老爺子最後歎了一聲:「罷了,我們再去找別人。小子,你既然不去,那定金還回來吧。」
  陳玉忙把拿著玉玦的手往後一縮,特別純善的笑著:「姜家爺爺,您好歹見一見晚輩,怎麼也得給些見面禮吧。」
  
  老爺子終於沒能忍住,將手杖舉了起來要揍人,又被眾人拉住。鬍子一翹一翹的,最後忍不住氣樂了,「也罷了,回去找你老子教訓你,那玩意就給你做了見面禮吧。」
  陳玉喜上眉梢,這夔龍紋玉玦不算貴重,市價也就兩三萬,但是勝在小巧稀有。珍而重之的收起來,好話一籮筐搬的出來,直誇讚姜老爺子英明神武。
  
  姜老爺子笑罵著帶著眾人走了,那年輕人又轉身看了陳玉幾眼。
  
  等人走遠了,陳玉臉上的笑才淡了,低頭看著自己稍微發抖的手。簡單的白襯衫在微風裡輕輕擺動,勾勒出細瘦的腰身。
  ……
  
  忽然一手拍在陳玉身上,陳玉忙一回頭,身後站了高高大大的青年,正皺眉看著他:「你又搗鼓什麼鬼,那些人什麼來頭?」正是考古系同學兼發小馬文青。
  陳玉撇了撇嘴,滿臉鄙視的看他:「怎麼,王老頭罰你的作業這麼快寫完了?」
  
  馬文生嘟囔著罵了幾句,隨即想起來自己的目的,一把揪住要走的陳玉,說道:「喂,老頭讓我告訴你,雲南那邊有消息傳來,說發現了清朝墓,考古系幾個教授決定趁著這機會,組織一次野外發掘,挑了二十來個人前往雲南。老頭首先挑的就是我們倆。」
  
  「我不去。」陳玉乾脆的回答,「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不去墓裡的。」
  馬文青獰笑,「老頭說不去的不給畢業證。」
  「切,我怕他。你不用說了,我無論如何不會去的。咱從來立場都是堅定的。」陳玉哈欠一聲,已經往宿舍的方向邁步。
  馬文青沉默了一會,又說道:「老頭還說,參加的人這個期末都有獎金。」
  「說吧,哪天的火車。」
  馬文青看著迅速轉回來的陳玉,鄙視的說:「你的立場在哪裡?」

2上路 ...

  陳玉揉了揉眼,迷迷瞪瞪的看著前方,對車廂裡玩紙牌,嗓門大如牛的幾個人視而不見,明顯因為剛睡醒反應不過來。老半天,才掀了被子,坐起來。亂成一窩的頭髮不規則的四處支楞著,毛茸茸的頭像極了某種動物。如系裡那幫師姐的評價,剛起床狀態的陳玉,那就是一萌物啊。
  
  幾個玩牌的人中正對著他的馬文青抬頭看到他副樣子,立刻擠眉弄眼地熱情招呼著:「喲,陳小公子醒了?快,黃毛,去服侍公子洗漱罷。」
  
  染著一頭黃髮的青年同幾個人臉上露出了頗為猥褻的笑,同時扔下牌,就往陳玉這邊撲上來。陳玉眼角跳了跳,想再躲回被子裡,已經來不及,被眾人按住,當了案板上的那尾鮮魚。不大功夫,已經被按著扒了個乾淨,跟個白魚似的,全身上下就留下一件四角褲。
  「……靠,你們這群禽獸!#@%」陳玉詛咒的聲音轉瞬已經被悶在被子裡。
  
  幾個人嘻嘻哈哈地將陳玉的衣服拎到了對面打牌的下鋪,黃毛青年臨走還挑著陳玉的下巴奸笑道:「妞,想要衣服嗎,真想要嗎?求求大爺啊哈哈!」
  陳玉一腳將人踹開,大罵:「你奶奶的方今,這流氓勁怎麼不敢在你女朋友面前露出來。你要是真有種,也不至於現在還是處男!」
  
  黃毛方今動作僵了僵,往正起身的陳玉腰上一坐,豪氣萬千的一拍陳玉的頭,又將他拍回被子裡,大聲說道:「老子早就不是處男了!靠啊,你當誰都跟你作伴!」說完也回了對面繼續大牌。
  陳玉在被子裡邊揉著腰邊憤怒,報復,這絕對是說中事實之後□裸的報復!
  
  始作俑者馬文青在那邊大笑,「小陳玉,瞧你細皮嫩肉的,一天除了吃就是睡,就這還讓錢老師天天嘴裡誇著。害的哥幾個沒少挨訓,不壓壓你的氣焰,真是心意難平啊!」
  「馬文青,你滾!」
  
  正鬧著,門被敲了兩下,接著被人從外面推開,一男一女站在門口。女生高挑的個子,長發過肩,時尚的穿著,畫著淡妝,容貌秀美,正瞇眼笑看著屋裡;男子淺色休閒裝,灰色長褲,看不出牌子,含蓄而精緻,正悠閒的靠在門邊,看了打牌的人一眼,便轉頭看向陳玉的方向。
  屋裡光著膀子的眾人立刻無頭蒼蠅般一陣忙亂翻找,轉眼已經衣冠楚楚,莊重嚴肅。
  此刻,馬文青早變了一副嘴臉,笑的能開出朵花來,直接跑到那女生面前,慇勤問道:「雯雯,和副會長過來有事?」
  
  姚雯雯點點頭,水汪汪的大眼含笑看了身旁的人一眼,說道:「快到地方了,王老師招呼大家過去開會,讓喬逸和我過來通知。」
  聽到是老師召喚,黃毛方今帶頭衝出去了,馬文青眼睛已經黏在前面的美女身上,邁出門的瞬間,又轉回來,良心發現,將陳玉的衣服褲子扔回他床上。
  
  陳玉罵罵咧咧地迅速穿了褲子,手裡抓著襯衫一轉身,卻發現別人都走了,學生會副會長喬逸仍然靠在門邊,同剛剛一樣,似笑非笑的望著他。同他一起來通知眾人的女生姚雯雯也不在了。
  
  相比於剛剛馬文青叫他公子,這位喬逸才是貨真價實的少爺,太子黨,聽說父親是京城某位頗有地位和實權的首長。這樣的家世,使得學校的校長和老師都敬著遠著。依著陳玉那嫌麻煩的個性是絕對不願意招惹的,偏偏他父親同這位首長認識,剛上大學那會,兩家還特意坐在一起吃過飯。
  父親大人拎著耳朵通知這個不孝子,務必和喬逸搞好關係,讓陳玉不得不面上同這位學生會副會長客氣著。
  「副會長還有事?」
  
  喬逸笑著看陳玉將襯衫穿上,將白皙胸前淡色的兩點和細瘦的腰身蓋住,才懶洋洋說道:「嗯。」
  轉身關了門,喬逸從兜裡拿了兩樣東西遞到陳玉面前,居然是一把92式手槍,和兩個彈夾。
  
  見陳玉驚訝疑惑的表情,喬逸嘴角微微彎了起來,說道:「這次野外發掘,我們這些學生只是先過去探探路,後面還會有研究所和博物館的人來,應該沒有什麼危險。但是父親既然說了讓我照顧你,以防萬一,這個你先拿著,真有什麼事,也能自保。」
  喬逸見陳玉看著槍不動,挑眉問道:「怎麼,不會用?」
  
  「咳,會。」說著,陳玉伸手快速的將槍和彈夾拿了過來,說到底,陳玉也不是什麼乖寶寶,自然不會是頭一次見這種東西,怎麼可能不會用。不過,他跟喬逸一向只是面上客氣,總覺得兩人並不熟。他猶豫的是若是自己貪占喬逸的便宜,老爹會不會揍人。又轉念一想這人平日也沒少麻煩自己,而且,這東西都送到眼前了,不拿白不拿。
  喬逸看著陳玉將槍和彈夾小心的收進他放床頭的大包裡,才滿意地說道:「你先過去王老師那邊,我還得去找姚雯雯。」
  
  陳玉到了的時候,屋裡早就沒地方了,他巴巴的望了望,覺得擠進去找馬文青根本不實際。馬文青早扎到兩個系裡女生堆裡去了,怕是自己過去也只能讓馬文青說不識相。陳玉四下一打量,準備在走廊上找個能坐能靠的地方。
  王教授一眼看見陳玉,忙招呼:「來,小陳,坐老師這邊來。上次多虧了你整理的資料,那論文才沒延期。怪不得你們錢教授老跟我誇你。」
  
  讓陳玉坐好了,王教授繼續高談闊論,「你們這次也算是一次野外考古的調查和實習,墓室內可能還要做些清理,文物分揀、標號和繪圖等工作,做事務必要細心。我們要通過墓室所反饋的歷史信息作研究,一旦錯過那些信息,也許就永遠沒有辦法邂逅了。因為沒有經驗和粗心大意,考古界是留下的遺憾已經太多,你們千萬別再給我添一筆!」
  
  說到這裡,王教授臉上有心痛和痛恨的神色:「科技雖然在飛速發展,我們還是有很多做不到的地方,為了保護這些珍貴的歷史,即便知道有些地方有大墓,我們也不能去發掘。現在的考古,主動的發掘其實很少。大多數是考古工作者跟著盜墓者身後進行搶救性發掘。」
  
  「老師,您的意思是我們現在去的這墓是被盜過的?」黃毛方今問道。
  王教授臉色立時就有些黑,點了點頭,其他同學見了,忙將話題往考古注意事項上引去。
  
  馬文青作為女生群裡的一個假冒偽劣同胞,不大工夫已經被踢了過來,這會轉頭看了陳玉一眼,用手肘捅了捅他的腰。見陳玉轉頭,便眼裡帶著笑看著陳玉,朝王教授那邊眨了眨眼。陳玉知道他是嘲笑兩人無間道身份,鄙視的看了他兩眼,轉頭繼續聽王教授說教。
  等王教授說的口乾舌燥,早有學生遞了水和午飯過去,王教授終於揮了揮手,讓大家解散,那學生也算救大家於水火。
  
  二十多個學生大部分往餐車方向走,馬文青則拉著陳玉往剛剛的車廂去了。
  「走,我買好飯了,咱們回車廂裡吃。」
  
  兩人坐下,見左右無人,馬文青湊到陳玉耳邊,壓低聲音問道:「小陳玉,聽說雲南四周不少古墓,尤其是漢墓。反正我們到了這邊,總不能白來一趟,要不要順便轉轉,做它一票?」
  陳玉翻了個白眼,斜睨著他:「剛剛王教授的話,您是聽沒聽,還沒畢業呢,這就要繼承家業了?」
  
  馬文青嘿嘿一笑,「咱倆半斤八兩,誰也別說誰,老爺子還指望著我呢。你們家也是一個獨苗,伯父不可能讓你一直這麼自在著吧。到時候咱倆將兩家的勢力一結合,放眼杭州再沒有人能跟我們分庭抗禮,大不了我讓你當老大。」
  陳玉順手將馬文青面前的雞腿都拿到自己這邊,邊啃邊道:「他娘的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老頭子早逼著我立了誓,不能跟他下地,你這不是誠心看他收拾我嗎!」
  
  馬文青心痛的看著陳玉手裡的兩個雞腿,顧不上說話,將桌上的食物一陣劃拉,不大工夫,已經風捲殘雲。最後硬從陳玉嘴下搶回一塊排骨,才終於平衡了。
  灌了口水,馬文青繼續兩眼放光地看著陳玉煽動著,誘惑著,「你跟著我又不是跟著你老子,他不知道怎麼會揍你。想想看,墓裡面的奇珍異寶,我們不去也是別人盜了去,只要不將文物賣到外國佬手裡,我們個人利益和國家利益都能合理的實現。再說,我還真不信,老爺子能把你打死了,誰接他的班?」
  
  陳玉喝完湯,抬眼鄙視地看馬文青:「你說,伯父給你起這名字,是怎樣的苦心孤詣,用心良苦,你怎麼就仍然沒有成為一名文學青年呢。」
  馬文青最恨別人拿他名字說事,立刻上去掐著他脖子,直到陳玉緩不過氣才鬆手讓放開他。
  
  陳玉順了氣,補給馬文青兩腳,未果,不情願地繼續嘟囔道:「老頭子真不打算讓我接他的班,他早有人選了。真想要兩家合作,你找老頭子的弟子去,這事,我做不了主。」
  馬文青奇異的看了看陳玉,眼睛轉了轉,說道:「不行,不是你我不放心,這事到時候再說。反正這次你得跟我去,你放心,這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絕對不會連累你被伯父揍屁股。再說了,你家的手藝你一點不會?」
  
  陳玉哼了一聲,沒有表態,只是讓馬文青去扔餐盒,自己轉頭看著窗外連綿的山脈。
  從小到大,父親只帶著弟子們去墓裡,更是手把手的教大徒弟,一直讓陳玉眼紅誰才是老頭的親生兒子。雖然不知道原因,父親,是真不希望他下地的吧。
  
  正如馬文青所問的,陳玉不可能一點都不會,他偷著看過父親教大徒弟風水秘術,開鎖手藝。而且有些東西似乎是天生的,五歲以後,家裡幾乎已經沒有可以擋得住陳玉的鎖了。
  於是,這為陳玉偷看爺爺的風水書和筆記創造了優越的後天條件,要說尋龍點穴的法子,他絕不會差於陳家任何一個人。但是家裡人不讓去,他也不敢跟著別人去墓裡,這盜墓的事彎彎道很多,從小耳濡目染他不敢輕易答應別人。
  
3黑瞎子 ...

  兩位老師帶著學生從麗江下了火車,決定在招待所住一晚,明天坐汽車去貢山。
  晚上,陳玉被馬文青和方今等人拉去吃納西火鍋,一群大小伙子,富有朝氣又愛玩愛鬧的年紀,嬉鬧著要了幾瓶白酒。因為臨出門前,方今的女朋友過來叮囑了他幾句。出於某種微妙的嫉妒心理,馬文青等人非要讓方今請客。
  
  開店的老闆是納西族人,看著幾個人也開心的很,白酒拿了幾瓶,啤酒更是已經開了不少,這樣的客人老闆是歡迎的。陳玉看方今和馬文青都喝的暈暈乎乎了,偷偷將自己這邊兩瓶白酒順到包裡,準備帶回去當存糧。
  等馬文青發現自己手邊的酒喝光了,往這邊摸的時候,陳玉面不改色的招呼:「老闆,剛剛的白酒再來兩瓶!」
  
  酒送上來了,馬文青眼睛又開始發直。陳玉順著他熟悉而猥褻的目光一看,果然對面桌上坐著個美麗的少數民族少女,十六七歲的年紀,紅色的馬甲,白色的裙子鑲著粉紅色的邊,腰上用繡了花的腰帶一系,更顯得苗條。細眉大眼,穿了小白貝殼的紅線綁著烏油油的辮子,甜美俏麗。
  腳邊放了不少東西,足足有幾大包。
  「小妹子,是需要幫忙嗎?哥哥們這邊人多的很,若是幫忙搬東西你儘管說。」馬文青站起來,熱心的問著,奈何酒喝的太多,搖晃了幾下又跌坐下來。
  
  聽見這話,少女抬頭看了馬文青一眼,噗嗤一聲樂了,搶白道:「你是哪個的哥哥喲,我哥哥就在外邊呢,不用你幫忙,你不行的,醉成這樣,自己走回去都難咯。」
  馬文青這人有個特點,在女性面前最好面子,一聽說不行,當下就要再站起來想證明一番自己絕對可以媲美大力水手星矢奧特曼。
  
  這會,小店的門一開,兩個人走了進來。一老一少,都穿著棉麻的長衫。老人頭上戴著深藍的帽子,手裡拎著長桿旱煙鍋子,黑黑的臉上滿是深刻的皺紋。青年跟老人服飾相差無幾,青色的布包頭,左邊耳朵上戴著一串紅色珊瑚。
  
  陳玉看著青年的眼神一亮,他看中的是青年背上的弩,那弩的造型顯然不同尋常,古香古色。青年右腰上挎著箭包,左腰上則佩戴著砍刀。
  
  兩人直奔少女那桌去了,陳玉踹了馬文青一腳,低聲說道:「你消停一會,人小姑娘家長都在,你要真犯了邊疆人民的忌諱,為了民族團結,我一定先把你交出去。」
  馬文青眨眨眼,又看了看那少女和正在那桌坐下來的老人青年,轉眼對陳玉小聲說道:「只是父親和兄長,怕什麼,大不了我留下你換親,你信不信小姑娘哥哥立碼願意?」
  馬文青並沒有等到陳玉的回答,陳玉已經一腳直接將馬文青踹到了桌子下面。
  
  小姑娘咯咯笑著指著這邊說了幾句話,應該是少數民族語言,一句沒聽懂。
  老人轉頭往這邊看了一眼,沖陳玉點了點頭,便帶著兩人拿了東西走了。
  為這艷遇,馬文青一晚上做夢都怪笑著,吵的陳玉一直用腳踢他。
  
  第二天一大早,王教授和錢教授便帶著學生們動身了。先是四個小時的長途汽車,接著雇了馬匹馱著人和東西翻山越嶺。因為大多數是沿著怒江走,即使在馬背上也難走的很。不過路兩旁植被繁茂,鳥語花香,另一側高山險峻,激流飛瀑,讓二十來個人心情激動不已。
  
  到最後,竟然連馬都過不去了。無奈,王教授和錢教授只得付了錢,將租的馬匹和嚮導放回去了。好在嚮導指著遠處峽谷對面說道:「不遠了,你們要找的那個地方,到了對面的山上,那只有一個村子,村子不遠處就是野龍坡。」
  
  太陽已經到了頭頂,熱辣辣的照射著,已經到了中午,錢教授一看,眾人臉上都帶著些疲憊。尤其是王教授年紀大了,已經有些氣喘吁吁,臉色也不大好看。錢教授便說道:「先在這裡歇歇腳,吃了午飯,休息一會再走,今天晚上大概就能到了。」
  
  學生們立刻歡呼起來,將行李扔下。四五個人圍坐在一起,架起小鍋,水是現成的,煮了麵條。陳玉覺得沒味,解開自己背上的大包,翻了些昨天晚上買的火腿粑粑。昨天醒著的陳玉同老闆娘攀談,一個勁的誇徐娘半老的老闆娘漂亮如花,老闆娘一高興,熱情的推薦起麗江小吃火腿粑粑,非要陳玉買些帶著。反正是方今請客,陳玉十分大方的拎了幾斤。
  
  馬文青此刻一隻眼睛青腫著,像家有賤狗裡的那隻狗,可憐巴巴的望著陳玉手裡的粑粑,又低頭吃麵條。陳玉愛記仇,馬文青強烈懷疑昨晚回來路上陳玉故意摔了他好幾次,現在連話都不敢多說。
  
  喬逸是學生會副會長,姚雯雯則是副班長,兩人作為職務最高的兩個人,理所當然是成為小隊領隊。從頭到尾轉悠了一圈,清點人數,順便看看有沒有其他狀況。經過陳玉這夥人的時候,姚雯雯見喬逸看了好幾眼,便也回身來看。
  馬文青十分不滿的發現陳玉不等喬逸開口,便遞了幾塊粑粑過去,更加看這個處處吸引女生眼光的太子黨不順眼。
  
  正在這時候,陳玉忽然聞到一陣濃濃的香味,他猛地站了起來。
  姚雯雯嚇了一跳,正準備抱怨,喬逸問道:「怎麼了?」
  陳玉皺著眉頭,說道:「這香味是哪裡弄出來的?」
  
  姚雯雯聞了聞,恍然,怪陳玉大驚小怪:「是我們那邊,我帶了些牛肉罐頭,剛讓煮到麵條裡了,不然實在沒味兒。」說著往樹林邊上圍坐著的那夥人一指。
  喬逸沒有接姚雯雯的話,見陳玉臉上少見的凝重,問道:「陳玉,有什麼不對?」
  
  陳玉看著那邊的幾個人,正要說話,那邊的女生忽然尖叫起來。緊接著,那邊的人忽然往人多的這邊瘋跑,而尖叫的那個女生竟然坐著原地發抖,似乎嚇得動都動不了。
  
  這突然的變故讓說笑的學生和老師都站了起來,陳玉立刻去翻他的大包。這時候,樹林最邊上的樹動了動,鑽出來個龐然大物。
  「不好,是黑瞎子!」馬文青這會也站到陳玉身邊,焦急地說道。
  
  黑瞎子,別稱狗熊,視力非常不好,百米外都看不清東西,卻能聞到半公里外的味道。可能是聞到食物的香味過來了,陳玉的擔憂成了現實。
  喬逸臉色也不好,飛快的從兜裡掏出槍,打開保險,跑上前幾步,瞄準狗熊的頭部。
  
  黑瞎子已經看到了面前驚叫的女生,跑動起來,動作居然無比靈活,一爪子將那個女生按在地上,那女生的驚叫已經變成了慘叫。然後黑瞎子慢慢往女生的臉湊了過去,女生終於有了些反應,將手擋在了面前,黑瞎子伸舌頭舔了舔。
  
  喬逸現在有些投鼠忌器,怕傷到那個女生,可是總不能看著狗熊將人撕巴了。
  喬逸的手指慢慢扣了下去。
  「住手!」後面忽然傳來大吼聲,在眾人的驚叫聲中依然清晰的很。
  驚慌失措的眾人回頭看,山路上走來一老二少。陳玉低聲說跟馬文青說道:「居然是他們。」正是昨天晚上那老者和那對青年兄妹。
  
  老人快步走過來,一把按下喬逸的手,搖頭說道:「小伙子,你要是真開了槍,這人可就救不回來了。你一槍是射不死老熊的,它一吃疼,那小女娃娃要沒命咯。」老熊是當地對狗熊的叫法。
  
  錢教授正急得滿頭是汗,見到老人,眼睛一亮,忙過來問道:「老人家,那現在有什麼辦法可以救我的學生?」
  
  這會,那少女和青年也趕了過來,少女放下肩上的包裹,從裡面拿了兩個苞米出來,立刻帶出了苞米特有的嫩嫩的清香味。少女一甩手將苞米拋到黑瞎子身側,青年則將背上的弩取了下來,裝了支尖上套著鐵鏃的箭。
  正往那女生臉上嗅著的熊瞎子忽然抬起臉掀了掀鼻子,慢慢放了爪子,往那苞米走了過去。眾人一直懸著的心放了下去,接著聽到空氣中尖細的聲響,一隻箭已經射到正啃苞米的黑瞎子身上。
  
  雖然沒流血,可是從呼嘯聲,便知道那鐵箭的穿透力度很大,該是極疼的,黑瞎子嗷的大吼了起來,帶著箭轉過身,嚎叫著往人群這邊跑過來。除了地上那女生,其他人離熊已經有百米以上的距離,這會嚇的轉身往後跑。只有老者三人和兩位教授,喬逸,陳玉,馬文青幾人沒動,老者讚賞的看了看幾人。
  黑瞎子可能想找射箭的人報仇,往人多的這邊撲了過來。當快到老人面前的時候,老人正一口煙噴出來,黑瞎子龐大的快速移動的身體忽然晃了晃,倒在了地上。
  
  黑瞎子半天不動,這邊的人才鬆了口氣。
  兩位教授趕緊去看了受傷的學生,眾人沒有見黑瞎子有什麼撕咬的動作,以為受傷不會太重。結果出了肩膀上深深地抓痕,擋著臉的手已經血肉模糊。
  「被咬了?!」姚雯雯驚叫。
  
  那女生現在還在哆嗦,說不出來話。陳玉過來瞥了一眼,指示人給這女生上藥包紮,打抗生素,「黑瞎子舌頭上都是倒鉤,舔兩口就能成這樣,真要咬了,這手就廢了。先包紮上,一會還要找醫院看看。」
  邊上的幾個女生臉色雪白,好在舔的不是臉,不然可真就毀容了。
  
  看著那女生上了藥,精神也稍微鎮靜下來,兩位教授才過來對老者三人道謝,錢教授問道:「老伯,可是僳僳族人?您兒子這箭怎麼這麼厲害?」
  老人又點了煙抽著,點了點頭,半天說道:「那箭是毒箭,這老熊也就睡上個半天,就醒了,你們還是快點走。」
  
  這老熊沒死,誰也沒心情休息了,眾人都拿了行李,繼續趕路,一旁專門有人看護著那受傷的女生。
  錢教授四十多歲,心眼活泛,問過了三人也是去對面的村子,忙說一起上路,也好有個照應,老人無可無不可的點點頭。
  
  走路的時候那老人才對兩位教授說道:「這老熊平日其實最愛吃苞米,有時候也吃蟲子,並不大出林子的。怕是你們弄了什麼引了它出來。」
  錢教授看了那個女生和姚雯雯那邊一眼,歎道:「老伯,我這些學生沒有什麼野外生存的經驗,剛煮飯似乎放了什麼東西,出來食物香味,可能就是這個引過來的。」
  老頭點點頭,看了看兩位教授和學生的裝束,說道:「幾位不知道進山可有什麼事?」
  
  王教授笑著說道:「老人家,我們是帶著學生們來考古的。」
  老人眼裡閃過瞭然,慢悠悠說道:「你們吶,一年總要來上好幾回,卻不曉得,這山裡是有米斯神保佑的,先人的東西總是先人的,拿了人家的東西,可是會受到懲罰的。」
  
  王教授和錢教授啞然,這老人家拿他們當盜墓人士了,於是邊往前走邊解釋,老人只是搖頭。
  
  馬文青見老人肯同行,喜的湊到僳僳族少女面前獻慇勤。少女這次倒是痛快的給了馬文青表現的機會,將兩大包東西給了他後,便湊到陳玉身邊說話。
  小姑娘對陳玉很有好印象,陳玉一路便給她將笑話,不時逗得小姑娘笑的瞇了眼。
  
  看著近,走起來卻遠的很,太陽剛剛偏西,老人就找個塊平坦的地方,說道:「阿順,黎瑪,停下吧,今天就歇了。」又轉頭對錢教授說道,「到不了的,再走可就危險了。」
  
  青年和少女放下行李,開始四處撿柴,準備晚上生火。兩位教授知道這老人性子雖然倔,經驗不是別人能比的,也聽話的招呼學生們停下。
  晚上便在山上過夜,這次,再沒有人敢煮帶著香味的食物,怕引來野獸。老人坐在火旁,繼續抽煙。
  
  少女黎瑪拿了肉乾請眾人吃,又給大家講僳僳族的風俗,陳玉盛飯的時候,少女咦了一聲,拉過陳玉的手,看了陳玉手腕上的夔龍紋玉玦好半天,問道:「這玉好眼熟,像是哪裡看過。」
  陳玉疑惑,再追問,黎書 香 門 第瑪又說記錯了,在眾人的攛掇下興致勃勃的唱起歌來。
  
  這山裡面中午還能揮汗如雨,晚上已經冷的像是數九寒冬,陳玉將睡袋鋪到火堆旁邊才暖和些。
  
  等到第二日,老人果然帶著眾人穿過山坳,到了村裡。這老人在村裡很有威信,不少人態度恭敬地打招呼。
  錢教授打算在村裡找位嚮導,去野龍坡。村裡貧困,一般有外地人要找嚮導都挺樂意,可是聽說去野龍坡,卻都擺手不肯去了,看著錢教授師生的目光也有了絲疏遠。
  
4有間木屋 ...

  錢教授納悶,一打聽,終於有個路過的小伙子說了實話,「這兩年來過不少外地人,還不都是衝著野龍坡裡的寶貝來的。可是我們當地人是不去的,那地方沒有米斯神保佑,是凶神的地方,去了是回不來的。」
  
  錢教授無奈,只得將相關證件拿出來,可是依然沒有人肯當這個嚮導。喬逸一看,拿出三百塊錢,說有人去的話這些就是報酬。這地方貧苦的很,當下不少村民眼神有了些鬆動。
  跟著師生們一起回村子的老者忽然往桌上敲了敲煙槍,說道:「算了,送佛送到西,既然你們非要去,我就陪著你們去一趟。」
  
  一路行來,老人的經驗是有目共睹的,若不是他,眾人不知道遇到多少危險,兩位教授自然求之不得。錢教授豪邁地拍了板,先在這裡休整一個晚上,明天去野龍坡。陳玉趁機又去買了些吃的用的,馬文青則跟在他身後同僳僳族少女們搭訕。
  
  第二天清早,被黑瞎子舔了的女生王苗,本來願意留在村裡的,今天忽然固執的要求跟著去。她臉上和右手纏滿了繃帶,因為傷口略有發炎,昨天晚上她有些低燒,現在說起話來嗓子還有些沙啞。王教授等人勸了半天,終於被王苗的執著感動,帶上了她。
  
  各自背著大包小包,眾人隨著老人和老人的兒子阿順,獵犬阿黃進了山。
  這一路,樹木越來越茂盛,到最後,已經可以見到幾個人才能環抱的大樹。沒有人為迫害,這些樹木肆無忌憚的生長著,好多樹居然長在了一起,枝椏交錯。放眼望去,深得淺的都是綠色,帶著勃勃的生機,讓人心裡歎服自然的生命力。
  
  然而樹多了,路卻少了,這地方又多雨,本就小的快要分辨出來的小路上滿是荊棘和半人高的雜草,男生們都開始覺得辛苦,女生更是開始低聲抱怨著。
  阿順在一旁攙扶著老人,阿黃不時跑到前面,再跑回來圍著兩人轉悠兩圈,還會往王苗那邊搖著尾巴撒嬌一回。王苗因為受傷,並未背多少東西,這會兒倒是比其他人還輕鬆些。可能因為當夜她住在了老人這裡,這狗同她比別人熟多了。
  
  姚雯雯背著自己的粉色包,雖然累的有些氣喘,還是努力跟在喬逸身邊。剛上路的時候還有說有笑,當太陽光直射到頭頂的時候,她也光顧著抹汗了。
  陳玉倒是一身清爽,嘴裡叼著顆草,身上的大包不時到馬文青背上。
  
  轉過一個山坡後,已經累的只想趴下的眾人忽然覺得眼前一亮。倒不是說多開闊,前面是個山谷,樹木不再是高大的喬木,大多是到腰間的灌木,而這灌木有些是開著花的,或者火紅,或者嫩黃。剛剛大大小小的綠色瞬間就被五顏六色取代了,空氣中異香撲鼻,花樹上有碗口大的彩蝶成群結隊地飛舞嬉戲著。
  
  這異樣的景色讓一隊人安靜了下來,誰能想到,深山深處居然藏著這樣美麗的地方。
  女生們忘記了剛剛的疲憊,驚歎著,往那邊走過去。
  
  老人卻停了腳步,對錢教授說道:「不瞞幾位,再往前去就是野龍坡。我們當地人是不可以進去的,只能送你們到這裡了。」
  錢教授有些為難,現在讓老頭離開他又有些捨不得,可是老人也是倔脾氣,這會再加錢也不肯多走一步路了。
  
  錢教授只得說道:「算了,老人家,不然您就在這等我們兩天,到時候您再帶我們回去。」
  老人抬頭看了看這些人,看到陳玉的時候停了幾秒,將煙郭湊到嘴邊吸了一口,慢悠悠地說:「也行,可不要拖太久啊。」又看向姚雯雯那群女生的方向,喃喃說道:「莫要隨便摘花。」
  
  對於那群興奮的女生,陳玉不理解地撇了撇嘴,雖然說不上花粉過敏,他仍然是不喜歡這些帶著濃郁香氣的東西的。
  馬文青這會收了不正經的神色,湊到陳玉身邊,小聲說道:「小陳玉,小心一點,我看那老頭不肯進來,這裡面肯定有什麼不對的地方。」
  
  陳玉邊嚼著乾糧,點了點頭,暗暗的將槍拎到了褲子口袋裡。馬文青手裡則拿拿了把細長的刀放到袖子裡。
  兩三個男生在前面引路,女生嘰嘰喳喳的跟在後面,陳玉走在錢教授身邊,喬逸攙扶著王教授。
  王教授年近六十,醉心學術研究,這會知道快要見到清朝墓,讓人扶著往前面去了。
  
  花樹間有小道,長滿了青苔,走上去微微有些滑。
  「咦,教授,這裡有腳印。」前面領路的方今說道。
  錢教授上前打量了打量,腳印雜亂,似乎走過的人很多。
  王教授這時候痛心的說道:「如果本地人不進來的話,這可能就是盜墓賊留下的了。」
  
  眾人的唏噓聲裡,馬文青笑著的看了看陳玉,卻見陳玉盯著地上的腳印皺眉,忙問道:「怎麼了?」、
  陳玉轉身看了看山谷口的老者和青年,遠遠的只能看到個影子。
  陳玉低聲說道:「你看,這腳印都是往一個方向的。」
  「大家都是同道中人,當然都是一個方向。」馬文青怪笑著。
  
  陳玉搖了搖頭,用看朽木的眼神看他,「你沒看出來?他們這夥人可能都沒有回去。」是啊,腳印只有去時候的腳印,那麼回來的呢?
  馬文青臉上的笑僵了僵,隨即說道:「小陳玉,你想的太悲觀了吧,也許他們找了另外一條近道走了。」
  
  陳玉歎了口氣,「只能這麼想了,我現在真有些後悔跟來了。也許我家老爹說的對,我不適合下地。」馬文青見陳玉臉上有擔憂,便將胳膊搭到陳玉肩膀,頗有些豪氣的說道:「沒事,到時候有大哥罩著你。」
  陳玉無語的看了看他,又追著錢教授的方向去了。
  
  結果這一走,走了半日,還是在花樹裡面。這景色再美,眾人也累的有些吃不消。
  「陳玉,你看,這墓在哪裡?」馬文青悄聲問著。
  陳玉往遠處看了看,說道:「這看不清地形,不好說,再說有教授在,不用發愁找不到。」
  
  這時候,前面的隊伍忽然停住了。
  陳玉和馬文青往前面擠了過去,原來本就細的小路到了前面分成岔路口,且兩邊都有腳印。
  
  錢教授往前邊走了兩步,又從地上抓了把土聞了聞,眉頭也深深地皺起來,往右邊一指:「這邊。」
  花香聞的時間長了有些頭疼,陳玉直覺捂了鼻子。終於到了盡頭,花樹被一道籬笆擋住了。籬笆以內,又是綠樹。
  
  「那邊有間房子,教授,先去歇歇,這清朝墓到底在哪裡,這麼難找。」每個人都背了大包,走了大半日,大部分學生已經累的不行了。
  錢教授看了看地勢,說道:「應該在這附近了,先在這裡休息一會。」
  
  學生們有的席地而坐,有的往房子裡去了。房子像是年久失修的,簡單的木板屋裡積著厚厚的塵土。屋裡並沒有什麼擺設,只有爐灶和一張單人床,屋角堆著木柴。
  進去的人馬上又退了出來,還不如外面坐著乾淨。陳玉和馬文青對視了一眼,一起往房子走了過去。喬逸遠遠的看了陳玉一眼,也往這邊走過來。
  
  「奶奶的,這裡怎麼這麼髒,難道沒人從這邊走?」馬文青一邊嘀咕一邊翻找。
  柴下面沒有,床上沒有,爐灶下面也看了,都沒有異常。
  門又一開,喬逸也走了進來,看向兩人問道:「找什麼?先出來吃點東西吧。」
  
  在整個學校,最受女生歡迎的莫過於喬逸,馬文青卻不待見他,見喬逸來問,也不答應,抬腳便往外走。
  「咚!」的一聲,馬文青手裡的刀直直的掉在地上,陳玉嚇的轉過頭,剛想嘲笑他,卻咦了一聲。
  那刀直直的立在地板上,直沒至柄。馬文青蹲下來,很輕易的將刀拔了起來,再敲了敲地板。
  
  「這下面是空的,果然猜對了,告訴教授吧。」馬文青抬頭看著陳玉,眼裡是顯而易見的驚喜。
  陳玉笑了笑,「嗯,也許我們找到清墓了。」
  
  喬逸側頭看了看陳玉和馬文青,隱約覺得兩人中間有些不言而喻的默契,他挑了挑眉:「怎麼,你們是說墓在這下面?」
  「不是在這下面,是這下面應該是通著墓室地宮的。」陳玉解釋,馬文青早就往外面飯鍋邊跑過去了。
  
  陳玉將這消息跟錢教授一說,錢教授笑著摸摸陳玉的頭,說道:「我早就看出來了,所以才不著急。這山谷裡不適合人居住,突兀的建個房子在那裡,值得懷疑啊。你跟小馬找到的,也許就是盜洞。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啊,那些盜墓者心思奇巧,這房子能起到很好的掩飾作用。」
  
  陳玉轉頭笑了笑,湊到鍋旁,有人遞了杯水給他。陳玉又嚼了些乾糧,休息了一陣子,錢教授宣佈了找到地洞的消息。
  
  學生們又興奮起來,大家圍到房子裡。馬文青用自己的刀將木板割了一大塊下來。下面露出來一個很深很寬的斜著向下的洞穴,先通了半天風,又往裡扔了個冷光棒,只見一點光一直往下,一會便看不到了。
  「嗯,空氣還行,應該可以進去了。」
  
  馬文青怕下面有機關之類的東西,自告奮勇:「老師,我和小陳玉先下去探探路。」正往後縮的陳玉幾乎要吐血,錢教授很贊同的點點頭,說道:「嗯,陳玉下去我放心,文青,你去給陳玉當壯勞力,他說什麼你做什麼。」
  馬文青臉上囧了一下,雖然他成績不如陳玉,但是他好歹跟著家裡下過墓的。不過這話當然不好解釋,他皺巴巴著臉先給自己綁了安全繩,又將繩子拴到陳玉腰上。
  
  洞裡漆黑一片,馬文青一手拿了狼眼手電,往下照了照,發現這洞穴挖的很平整寬闊,只是到了下面坡度變小,並不能看太遠。陳玉將自己的包背上,喬逸本來懶洋洋地站在後面,見陳玉要下去,一把拉住,關切地問道:「會不會有危險?」
  陳玉看著已經進去的馬文青,搖了搖頭,「不會,文青在,應該沒事。」
  
  對於陳玉這麼相信馬文青,喬逸楞了楞,然後說道:「小心點,有什麼不對就晃繩子。」陳玉點了點頭,心裡則想到,真遇到危險,但願繩子那頭還是我。
  還有周圍方今那一群人,雖然會惡整他,但是倒是都是真的關心他,這會七嘴八舌的邊損人邊說著讓他小心的話。
  
  陳玉戴著礦燈帽,跟在馬文青身後下了地洞。開始還要將繩子一點一點的往下放,到了後來,坡度竟然小了,漸漸能直立行走。
  陳玉第一次下墓,心裡稍微緊張,手裡一直拎著槍,漸漸手心出汗。這會路好走了,悄悄鬆了口氣。
  剛想擦擦手,就一頭撞在了馬文青背上。
  「怎麼?」陳玉直覺遇到危險,立刻又繃緊了神經。
  
  馬文青忽然驚歎了一聲,緩緩讓開一個縫隙,嘴裡喃喃說道:「小陳玉,恐怕我們都猜錯了,這可能不是盜洞,而是墓道入口。」
  陳玉抬頭,也驚的說不出話來,忽然出現一段寬敞的墓道,往前延伸不知道有多長。藉著馬文青的狼眼手電一看,四周的牆壁上儘是色彩絢麗的畫。再細看,或坐或臥,或喜或悲,都是美麗的女子。
  
5手札的主人 ...

  「看來這裡是位美人墓,說不定有妖艷的美人粽子,看小馬爺長的如此英俊帥氣,非把我留下當夫婿,可怎麼辦?等等先,讓我準備一下。」說著,馬文青從大背包裡掏出一堆金玉觀音之類的東西戴上了,才用手往上一撫頭髮,擺著自認為酷畢了的造型,招呼陳玉:「行了,這樣就妥當了,走,我們再看一段,要是沒有什麼機關,就上去叫人。」
  
  陳玉站在旁邊,用眼神無聲的鄙視他,然後淡淡說道,「你真覺得有我在旁邊,美人會這麼沒眼光看上你?當然了,如果是粽子,我會無條件讓給你的,放心吧。」
  粽子,是盜墓者用的術語,是殭屍的意思;發生屍變,難以對付的殭屍又有大粽子一說。
  
  「靠,丫就拽吧,你那張臉,也就欺騙廣大人民群眾管用,。等著出去,非得招呼大伙大刑伺候。」馬文青一邊罵罵咧咧,一邊小心翼翼地往前走。
  墓道裡陰氣沖天,帶著腐朽的詭異味道,繪著壁畫的牆壁很長,陳玉想停下來細看兩邊畫的內容,馬文青則急著找到主墓室。陳玉頭上的礦燈穿透力不強,前後只能看幾米,馬文青手裡的狼眼手電倒是能照到百米外的。
  
  陳玉頭一次下墓,如果真被扔在黑暗無光的墓道裡,實在不是好事,他只能緊緊跟著馬文青。匆忙中只看出牆壁上的畫面越來越精緻,顯然最初那段是匆忙完成的。
  
  正走著,陳玉忽然覺得身側稍微有空氣流動,忙招呼道:「等等,文青,你往左邊照一下。」
  馬文青也有感覺,手電照射過去,露出一個黑黝黝的洞口。
  兩人往洞口走了幾步,見手電光照射下,洞四周是均勻的鏟印,「這才是盜洞,從挖盜洞的手法看,這位也是行家,估計前面不遠就是墓室了。」清朝墓的墓頂很厚,有的時候會有兩米多的厚的青磚或者石塊,盜洞一般避開墓頂。
  
  馬文青皺起了眉,「清墓大多厚養薄葬,不過裡面的瓶瓶罐罐,金銀和字畫依然能吸引不少人來,出手也容易,看來真如錢教授所說,這裡早被人先光顧過了。」
  
  「嗯,,雲南多是漢墓,清朝墓也常見,不過這麼大規模的清墓卻很少看到,有些意思。不過,你發現沒,這墓道這麼講究,再估算墓的大小,葬者非王既侯。只是為什麼在這深山裡,還真是奇怪。」陳玉笑了一聲,轉身接著往前走。
  
  又走了大概五分鐘,順著墓道轉過一個彎,出現一座玉門,白色的玉石裡隱隱有著紅絲,門上雕著龍鳳。
  馬文青和陳玉對視一眼,陳玉拉住準備上前的馬文青,說道:「墓道中沒有問題,回去跟老師說一聲吧,到時候大家一起下來。」
  
  馬文青猶豫了一下,點了點頭,隨著陳玉順著原路又回到了木屋。
  錢教授和王教授帶著一大群人正等在洞口上面,見兩人出來,鬆了口氣,問裡面的情況。
  
  陳玉將大致情形描述了一遍,又說道:「有盜洞,從這裡下去,不遠便是墓道,看規模這墓很大,裡面葬的人身份肯定非常顯貴。」
  錢教授眼睛一亮,「先下去看看,雖然發掘要等過幾天考古人員到齊了再說,我們還是可以做做前期工作的。」
  
  為了讓眾人下去方便,洞穴口又被學生們挖了挖,更大且坡度緩和。山上土層不會太厚,墓室並不算深。
  許多學生第一次進墓,都帶著好奇和興奮,圍著墓道中的壁畫拍照。陳玉終於得了空細細看壁畫的內容,先前一段繪的都是女子,看了一會,他忽然說道:「這畫的似乎是同一個人,難道是墓主?」
  
  錢教授點了點頭,讚許的說道:「確實是一個人,不一定是墓主,也有可能是夫妻墓,你們來看後面。」
  再往後,則是戰爭的場面了,騎著戰馬的將軍,帶著士兵征戰沙場,對手丟盔棄甲。後來,戰敗的一方送來了金銀珠寶無數,想招撫這位將軍。
  
  然而,畫面一轉,將軍到了關外,和另外一隊人馬會師。
  接著便是這將軍割據一方,榮華顯貴。最後一副畫的是將軍站在明黃霸氣的金鑾殿上,登基為帝,下面眾臣虔誠叩拜,皇帝身邊是一位美麗的女子。
  
  「老錢,你怎麼看?」王教授似乎想到了什麼,臉上略微激動。
  錢教授越看眼睛越亮,一把握住王教授的手,「同王老哥想的一樣,這很有可能就是那位的墓了。如果是真的,倒是考古界一個重大的發現。」
  
  「老師看出什麼來了?清朝的皇帝總不可能葬到這裡吧。」姚雯雯剛剛一直在拍照,這會見喬逸、陳玉,馬文青等人都圍著兩位教授,也過來問道。
  「真是……吳三桂?」陳玉忽然問道。
  錢教授欣慰的拍拍陳玉的肩膀,「孺子可教也。」
  
  清朝康熙年間吳三桂的墓一直是個謎,也有一說在貴州一座佛塔下面,但是沒有得到過證實。若現在發現的是吳三桂墓,考古界和歷史上的一個謎題就解開了,算得上一項重大發現,學生們也激動起來。
  
  經過那個盜洞的時候,王教授又痛心疾首了一番,倒是錢教授探頭進去看了看,感歎:「要說經驗,我們這些搞理論的還遠遠趕不上他們這些搞實踐的。」陳玉和馬文青努力控制著面部表情,誰也不敢露出得意來。
  等眾人來到玉門前,兩位老師讓眾人退後,上前看了看,推了兩下,門不動,咦了一聲。
  
  「這門是從裡面鎖死的,這種情況很少見,看來今天進去還有些難度。」錢教授皺起眉。
  兩扇玉門對著關著,沒有一點瑕疵,下面有兩個小洞,僅有兩指粗細。黑乎乎的,放了點燃的蠟燭在黑洞旁邊,蠟燭火苗豎直往上,並不見歪斜,顯然這兩個小洞也是被封死的。
  
  馬文青一推陳玉,笑嘻嘻說道:「讓陳猴子去試試,說不定有奇跡啊。」
  陳玉白了馬文青一眼,低聲罵道:「你怎麼不用你家的法子試試?」
  馬文青挑了挑眉,同樣小聲說道:「你認為教授會讓我炸門?」
  「滾吧。」
  
  陳玉往門前湊了兩步,看著錢教授那迫不及待的眼神,說道:「老師,我試試,讓文青幫我搭把手。」
  錢教授一聽樂了,「行啊,你小子還有這本事,真沒看出來。」
  
  馬文青其實並不用幫忙,他只是往陳玉旁邊一站,將身後的視線都擋上了。然後就看見陳玉背對著眾人,迅速將一雙黑色手套帶上了,接著雙手摸了摸玉門,往右邊中間往下一尺處用手一拍,一塊細長條形玉石往門裡轉去。陳玉的手伸進黑色洞裡搗鼓了一會,又出來,玉石已經恢復了原狀。
  「好了。」
  
  眾人正看著完好的玉門疑惑的時候,門忽然發出沉悶的響聲,陳玉一拽馬文青,兩人遠離了門前。
  玉門往兩側移動,好在門後並沒有機關,只是陰霉氣撲鼻。待一團黑氣散盡,驚叫聲馬上響徹了眾人的耳膜。
  
  門裡倚著一個人,正一動不動的和考古師生隊面對面站著。
  馬文青往脖子裡拽下來一個玉佛,將手一抖,就要扔過去。陳玉手裡的槍也在顫悠,他的膽子實在不算大。
  這時候,身後有人忽然一巴掌拍在他肩上,陳玉一個激靈,忙往後看,喬逸笑瞇瞇的看著他,說道:「沒事,這傢伙死了。」
  
  大家再細看,果然,這只是一具立在門邊的屍體。可能死了不算太久,才開始腐爛,眼睛裡模糊一片,眾人卻都覺得那人眼裡帶著怨毒。更恐怖的是,這屍體上露出衣物的皮膚上,滿佈著細小的紫黑色斑點,看起來駭人的很。
  接著,屍體失了門的依靠,晃悠了晃悠,往後倒了下去。這人穿著現代夾克衫和長褲,腳邊還有個背包敞開著,裡面的洛陽鏟露了出來。
  
  錢教授往前走了兩步,屍臭熏人,他仔細觀察著屍體,最後皺眉說道:「這是來盜墓的,死因是中毒,大家都不要碰這屍體。」猶豫了幾秒,轉頭看向王教授,兩人對視一眼。
  錢教授繼續說道:「往裡走,過門口的時候都小心點,裡面的東西都不要隨便亂動。」
  
  陳玉見這屍體最後站的地方是門邊上,又想到外面沒有回去的腳印,心裡不禁懷疑,難道這玉門裡的人是出不去的?想到這裡,陳玉留了個心眼,自己折回去將一把鐵鏟擋在門中間。
  在回身,見馬文青正往屍體嘴裡塞黑色的東西,陳玉嚇了一跳:「雖然同行是冤家,你也不至於虐屍吧。」
  
  馬文青也不嬉鬧了,苦笑著說道:「這是黑驢蹄子,防止屍變的,我總覺得這人死的這樣子邪門的很。」
  陳玉心裡一般的惶然,他又想起父親嚴厲的訓誡:陳玉,你絕對不能去墓裡。
  
  馬文青塞完黑驢蹄子,換了副手套。轉身才發現剛還在愣神的陳玉已經去翻那人的背包了,將一隻手電,幾節電池,和幾隻蠟燭收到自己大包裡。
  靠啊,這個佔便宜沒夠的!邊恨恨想著,邊拖著陳玉往裡去了。
  
  門後的大殿已經被學生們手裡的手電筒照亮,不少人在拍照。除了門口的屍體,大殿裡其它地方並沒有異象。
  中間是三層台階的台基,兩邊立著銅鶴,展翅欲飛,又像是對入墓者的驅逐姿勢。這大殿是仿金鑾殿的樣式,若真是吳三桂墓,他還真是想當皇帝想的癡迷了,連死後也要住在皇宮裡。
  
  右側有門,等拍照完,眾人又往門後走去,後面是主墓室,東西方向並排放著兩具棺槨。權貴的棺木一般有兩層,外層稱槨,裡面那層才稱棺。外槨用的材料是頗為名貴的金絲楠木,一個雕著鳳凰,另外一個雕著騰龍,顯然是夫妻墓。
  
  只是龍紋棺槨外面居然貼了幾張鎮邪的符紙,符紙上鮮紅的符號彷彿張牙舞爪的嘲笑著眾人。一個男生忽然木木的往龍紋棺去了,伸手就去揭那符紙。
  「你做什麼!」陳玉眼疾手快,扯住男生大喝一聲。男生愣愣的看著陳玉,忽然回過神,看著陳玉抓著他的手,臉上先是一紅,繼而發白,哆嗦著嘴唇說道:「我也不清楚,就往那邊去了,根本控制不住自己。」
  
  錢教授臉色凝重的過來看了看,說道:「大家不要靠近著龍紋棺了,這符紙也許有催眠的作用。」
  
  眾人提起的心又放下,往另外一具鳳紋棺槨圍過來。
  「咦,這鳳棺裡沒人!」黃毛方今忽然說道。
  雕著鳳凰的棺槨蓋子斜斜的錯開著,方今和幾名學生正站在最前邊,開著手電往裡探看。
  
  「只有幾件破損的衣服……」方今忽然伸手進去,錢教授出聲阻止時,方今已經拿了一本薄薄的手札出來。
  另外有幾個人進了旁邊放陪葬品的耳室,很遺憾的出來,說道:「教授,裡面陪葬品應該很多,但是地面凌亂,大部分已經被盜了,還有一些碎掉的瓷罐和幾隻大的陶罐。」
  
  既然有盜洞,這也是意料中的事,錢教授便讓學生將耳室開始分類,編號,做些簡單的。他和王教授則開始研究方今發現的手札,陳玉也湊過去看,馬文青已經四處去看陪葬品,說起來,他確實比陳玉更像盜墓世家繼承人。
  
  手札很軟,紙張也極薄,微微泛黃。封面是空白的,翻開第一頁,娟秀的簪花小凱寫著一首詩:「靜對秋燈一點紅,夢魂猶自繞離宮。推窗試向嫦娥問,爾我如何薄命同。」滿紙的哀怨寂寞。
  
  「看來這裡果然是吳三桂的墓了,這詩是後世傳下來的陳圓圓所作。」王教授在一旁解說道。
  眾人也點頭,能讓吳三桂臨死都帶在身邊的女人,怕是只有那位衝冠一怒為紅顏的陳圓圓了,怪不得外面相當長的一段墓道描繪的是一位美人。
  又往下翻,則是大篇幅的空白。直到到了手札中間的部分,又有娟秀的筆記出來。
  
  「五月二十王攜奴同歸誓白頭偕老。
  六月初三急事王將奴托於副將遂離言五日內還;
  七月初六王至今未歸眾皆盼人心惶惶
  七月三十副將遣家丁 留一侍女其言行亦漸不復恭謹奴日恐之
  八月十日工匠俱離
  八月十七副將將宅院付之一炬宿墓中侍女音信絕」
  
  「靠啊,這副將簡直是禽獸不如,鳩佔鵲巢不說,還帶著人家小老婆!」馬文青憤憤然。
  「嗯,顯然造這地宮的人真是平西王吳三桂,但是他又有急事離開,就再也沒有回來。臨走將這裡和愛妾托付給副將,但是所托非人。也就是說,這龍紋棺槨裡,其實並不是吳三桂。」錢教授邊分析邊搖頭歎息。
  眾人看著這樣的類似日記的東西,再轉頭看向龍紋棺槨,古人極重視風水寶穴,葬的好關係到子孫福祉,甚至還有屍解成仙一說。這副將的做法,真是不忠不義。
  只是陳圓圓又去了哪裡?
  
  錢教授這次直到翻到最後一頁,才看到滿滿一頁,內容大致意思如下:
  副將狼子野心,恩將仇報,佔了王爺陵寢。可憐我日日思慕,王爺終究沒有回來。直到今天我無意間走出去才知道,進來這裡的人是出不去也離不開的,外面的奼紫嫣紅的花樹下全是那群可怕的蛇。它們身上帶著艷麗的花紋,長著兩隻腳,行動極快,帶著劇毒。這蛇怪的很,進谷的人並沒有什麼危險,但是若有人出去,就會蜂擁而上,那些工匠的屍體就在花樹下面。或許這根本不是蛇,只是邪魔的使者罷了。
  它們天黑就出來,只有待在這地宮裡我們才能安全。副將將上面燒了,是因為我們只能住在下面。
  天黑前,必須關了地宮的門。
  谷口的路,只能進來,不能出去。
  只是不知道,這些毒蛇是副將安排的,還是原來就有,王爺到底有沒有平安出谷?
  另:那個地方,我終究沒有忍住,雖然害怕,還是再去一次吧。就如同,我苟且偷生,活在這地宮裡,已經於死人無異。
  
  看到這裡,墓室裡安靜下來,大家忽然都明白了,為什麼玉門邊上的人那種死狀。
  「他奶奶的,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怪不得沒有回去的腳印!」陳玉炸毛了,他實在不喜歡蛇,更別說,這蛇還是帶著劇毒,可置人於死地的。
  馬文青忽然臉色青白,直直看著陳玉問道:「你剛剛有沒有關好門?」
  
6出去的路 ...

  馬文青一句話,陳玉猛然想起,為了通風和防止意外,特意將洛陽鏟留在了門縫裡。他臉色一變,轉身便往外殿跑去,喬逸和馬文青緊追在他身後。
  外殿安靜的沒有丁點聲音,玉門仍然敞開著,只是屋裡幾團黃黑花的緞子異常顯眼,移動時,就看出那些全是碗口粗細的花蛇,有五六條之多。
  
  陳玉心裡咯登一下,細看,果然昂起的蛇頭下面是兩隻腳,兩隻不搭調的蜥蜴一樣腳。圓圓的帶著凶光的眼睛和鮮紅的信子,確實是陳圓圓手札裡的毒蛇。
  陳玉腳步頓了頓,他努力克制住往回跑的慾望,聲音有些抖得說道「快!要先把門關上,天可能已經黑了,這蛇不知道有多少!」
  
  三人中,只有陳玉知道關門的法子,他快速地將手套拿出來帶上,轉頭沖馬文青和喬逸說道:「掩護我,我去關門。」說著已經繞開那些黃黑花蛇,往門邊跑。
  
  喬逸緊緊盯著陳玉的方向,不斷開槍,轉眼,離陳玉近的兩條蛇已經鮮血淋漓,在地上翻滾。馬文青也不含糊,拿著長刀往另外一條蛇頭削過去。然而這蛇竟然極快的躲開了,果然兩隻腳不是裝飾。跑動的時候,向馬文青噴出毒液。
  馬文青趕緊用外衣一擋,狼狽的往前撲去,再看衣服上嗤嗤響過後,已經溶了幾個洞。
  「靠,太毒了!」邊罵著邊從褲腰上解了皮帶下來,對著蛇頭就掄了過去。那蛇躲開了頭,卻被抽在身上,嘶嘶的在地上翻滾,被馬文青上去踩住攔腰砍斷了。然而馬文青轉身的瞬間,那剩了半截身子的蛇用兩腳支地,張開嘴,弓起背。
  
  馬文青看到喬逸衝他舉起槍,接著是子彈擦過臉頰的火辣辣的感覺,他忙回頭,發現那半截頭被射的開花的蛇不斷蠕動著。
  「要打它們的頭才管用。」喬逸冷靜的說道。
  馬文青為自己被看不順眼的學生會副會長救了哭喪了臉,轉身往另外的蛇走去。
  
  陳玉已經快走到門邊,他甚至看清楚了墓道後面成群的蛇團,還有正冰冷的盯著他們的圓眼睛。
  門口正爬進來的幾條蛇,一條迅雷不及掩耳的往陳玉臉上飛撲過來。
  
  靠啊,這是什麼彪悍的品種!陳玉一邊咒罵著一邊用戴著黑手套的手抓牢撲過來的蛇,蛇身體巨大,不斷掙扎,且狠狠咬住陳玉的半隻手。陳玉咬著牙,迅速的來到門邊,伸手拍了幾下,門已經轟隆隆的合上,門口沒來的及進來的蛇被夾在了門縫裡。
  
  陳玉暈頭轉向的站起身,費勁的將蛇往跑過來的馬文青的刀上撞去,整段蛇身應聲而下。
  陳玉揪住現在還牢牢咬在他手背上的蛇頭,一把扯下來,靠在門上喘氣。
  
  這會功夫,馬文青和喬逸已經將冥殿裡的蛇全部解決了。
  「你——」喬逸一臉複雜的過來,彎腰看向陳玉,問道:「有沒有事?快讓我看看。」
  陳玉無力的搖搖頭,扯了絲笑意出來,「不用,這手套是用特殊材料做的,結實的很,蛇牙是咬不透的。」
  喬逸鬆了口氣,「那就好。」
  
  「喬會長,我們先回去將情況跟老師說說,商量商量怎麼出去吧?」一個弱弱的女聲說道,三人抬頭,姚雯雯正站在門口,臉色慘白的看著他們,想來剛剛那一幕嚇壞了她。
  
  「嗯,這地方不知道還有什麼古怪,長腳又帶著劇毒的怪蛇不說,我們關在裡面時間長了也不行,先去教授那邊。」喬逸說著,拉起陳玉往裡面主墓室走。
  陳玉踢了踢馬文青,示意他跟上。等回了主墓室,兩位教授見喬逸依然髮絲不亂,另外兩人已經灰頭土臉,忙問怎麼回事。
  
  喬逸將事情一說,錢教授直埋怨兩人太不小心。末了,錢教授發愁的揪了揪自己的鬍子,說道:「現在既然真的有長腳的蛇,那麼陳圓圓手札上說的事就是真的。看來,我們已經不能從來的路上回去了。」
  王教授正坐在旁邊,一聽憂心地說道:「那僳僳族的父子兩個還在谷口等著我們,只希望他們千萬別進來找人。」
  
  馬文青瞄見陳玉撇嘴的動作,大聲說道:「王教授,那父子倆可不一定是什麼好人。他們在這裡這麼多年,難道還不知道這裡的情況?看著我們進來也不說話,我總覺得他們不懷好意——」
  王教授年近六十,為人耿直,聽了馬文青的話,臉色一沉,瞪著眼訓斥,「沒有證據,瞎說什麼!你們這些年輕人啊,不能總把人往壞處想,依照我看,這些少數民族的人們還是很質樸的。而且,他們還救過我們的學生。」說著,往滿臉包著紗布的女生看了看。
  
  那女生見眾人看他,便抬起沒有受傷的手示意了一下,因為她嗓子不好,也不大開口說話。
  錢教授趕緊在旁邊勸慰王教授,說道:「王老哥,現在最緊要的是怎麼離開,還要想法子跟外面聯繫不能再派人過來了。」
  
  進了地宮之後,眾人就發現,手機都沒有訊號了。所以,話是這樣說,也只能先出了這地宮,再聯繫研究所和考古隊的人。
  學生們還沒有經歷過這些,不少人露出畏懼的表情,第一次野外考古,就出了這樣的事,大家心裡都不好受。
  
  馬文青似乎想到了什麼,這會又精神起來,說道:「教授,陳大美女日記上不是有寫嗎,她要去一個地方,去那地方總要有路。我們先找到陳圓圓離開的路,說不定也就出去了。」
  
  陳玉知道他又想趁著尋找的時候再看看還有沒有陪葬品,但是他說的無疑是事實,他們必須找到出去的路。
  「教授,除了這龍紋棺槨不能動,我們趕緊找找吧。」 陳玉也說道。
  
  錢教授點點頭,又不放心的叮囑道:「不要單獨行動,幾人一夥。」
  
  馬文青拉拉陳玉,示意他跟自己一組,就要往左右耳室裡去,陳玉低聲罵道:「那邊已經過去六個人了,多大的地方,你還怕他們找不過來。」
  前後幾個墓室都已經去了人,馬文青抱怨道,「你怎麼這麼磨蹭,那你說我們往哪邊去?」
  
  陳玉敲了敲手指,往地上一指,肯定道:「就這間吧,也省的有人不盡心尋找,一門心思只想著明器。」明器,也叫冥器,就是指陪葬的東西。
  馬文青臉上一紅,頗有些惱羞成怒的意思,趁人不注意揪著陳玉的領子,小聲說道:「小陳玉,我馬文青是這種人嗎?再說,墓室裡這麼多人,又在兩位教授眼皮地下,能幹什麼!等等,你磨蹭了半天,你不是故意的吧!」
  
  陳玉早已經到了那鳳紋棺槨邊上,正彎下腰查看棺床,聽了馬文青的話,陳玉笑的臉上的酒窩,嘴裡的尖牙都露了出來:「喲,您終於看出來了?」
  
  馬文青臉上一陣青一陣白,低聲罵了幾句,往剛剛找出手札的鳳棺裡面望過去。
  「我看看還有什麼線索。」邊說邊往裡探身。
  本就傾斜的棺材蓋這會被馬文青擠的晃悠了幾下,就要掉下來,陳玉眼疾手快的扶住。
  
  馬文青一看,知道陳玉又要罵人,忙陪著笑想要辯白幾句,陳玉忽然咦了一聲,用手指敲了敲棺蓋。
  馬文青也是行家,一聽就知道棺材蓋裡有夾層,忙左右看了一眼。從懷裡將那把極鋒利的刀拿了出來,往棺蓋上一劃,已經拿了一頁薄薄的紙出來。
  
  馬文青和陳玉好奇心重,先湊過來看,只見上面橫七豎八的寫滿了東西。辨認了很久,陳玉才不確定的說道:「這似乎是地圖。」
  馬文青一聽,興奮地問道:「可是出去的路?」
  
  陳玉看了看,先點點頭,隨即臉色凝重起來,又搖了搖頭。上面依然是那娟秀的字跡,也有另外一個人的筆記。
  「與其說出去的路,倒不如說這是一張藏寶圖。」陳玉低著頭,頗為平靜的說道。
  「什麼?!」馬文青激動起來,陳玉看了看他,一轉手已經將那頁紙交給了正往這邊走的錢教授。
  
  錢教授看了一會,驚喜地叫出聲來:「竟然有這種事!如果是真的,這趟也算是不虛此行。幸虧這圖被放在棺材蓋夾層裡,不然早被盜墓賊盜走了。大家不用找了,快都過來!」
  等人到齊了,眼巴巴的看著他的時候,錢教授才舉起手中薄薄的泛黃的紙,激動地說道:「我手上這張紙,記載的是吳三桂藏起來的寶藏。他在修這個陵墓的時候,在不遠處選個了地方作為藏寶庫,將平生搜刮的財寶放到寶庫裡,以作以後復國只用。且跟這地宮是相連的,若是真的尋到這批寶藏,我們可就為考古界做出了巨大的貢獻。當然,就算寶藏已經沒有了,我們也說不定可以找到出去的路。」
  
  知道有路出去,學生們都鬆了口氣,聽到了寶藏,獵奇心理也上來,有學生嬉笑的說道:「教授,都有什麼寶藏啊?可是金銀珠寶?」
  
  「嗯,我看看,吳三桂還真列了張表,『白銀九百萬兩,黃金一百萬兩,另有珠玉,佛經,字畫等數箱』吳三桂苦心經營,什麼都想到了,只可惜,他出去就再沒有回來。」
  
  光是聽聽,大家也覺得這算是難得一見的寶藏了,王教授一聽有佛經,字畫也來了精神,催促著錢教授趕緊研路線。
  錢教授看了那張路線圖半天,才往鳳棺下面看去,怔怔說道:「出口在棺床那裡。」
  
  方今忙帶著人去檢查,果然有按下一個暗色突起之後,伴隨著沉悶的響聲,棺床中間的石板移動,露出一個暗門來。
  黑黝黝的,透著陰涼的風從裡面吹出來,一直往下。眾人忽然覺得全身發冷,在這擺了兩具棺槨的墓室裡,這漆黑的暗道好像通往地獄一般。
  
  「就是這裡了,看圖上的意思,是先往下,後面經過一個轉向,還要往上走。」錢教授點點頭,先扔了個冷光棒下去,發現那小小的光一直往下,直到看不見了。
  眾人心裡又懸了起來,這樣深,是什麼路?
  
  「快走吧,若是這裡是唯一的出口,陳圓圓最後肯定也是從這裡走的。相比起一個弱女子,我們總不可能過不去。」錢教授催促道。
  轉身看到年近六十的王教授,錢教授囑咐道:「方今,喬逸,你們倆帶人照顧著王教授走。這次我先進去,大家都跟上了。」末了見陳玉已經當先往裡面衝,一把揪回來,說道:「陳小猴子,再加上馬文青,小馬你看著他,你們倆最後走,確保所有人都安全離開。」
  
  帶著些苦惱的陳玉被壞笑著的馬文青看守著,不斷嘟囔著:「其實我真的也好怕呀好怕呀……」
  
  人們都陸續進了暗門,陳玉往自己的大背包了翻了翻,翻了登山鎬出來,「走吧,就還剩我們倆了吧。」
  馬文青往左右看了看,嗯了一聲,「走——等等,還有一個,那邊是誰?」
  
7山縫 ...

  陳玉跟著轉身往另一邊看去,這陰暗的墓室裡,暗處隱隱綽綽的影子顯得異樣的突兀和詭異。陳玉覺得自己的汗毛都豎了起來,手習慣性的去摸那把槍。
  「啊,是我,不好意思,我動作慢,怕耽誤大家,就準備最後走。」那邊傳出暗啞的女生,緊接著,一個人慢慢走了出來,正是受傷的王苗。
  
  馬文青看著她包裹了繃帶的臉,誇張的鬆了口氣:「我說,大姐,您能不這麼嚇唬我們嗎,您這模樣比粽子還粽子,我這脆弱的小心肝——」
  王苗平日便有些羞澀,這會更是吶吶地說不出話來。
  
  墓室裡只有三個人,顯得空曠而陰森,陳玉忙踹了馬文青一腳:「閉上你的烏鴉嘴,真有粽子,我們幾個非都交代在這裡不可。」又轉頭似笑非笑的看了看拘謹的王苗,客氣地說道:「走吧,用我們扶著你嗎?」
  「不,不用了,我自己能行。」王苗說著瞄了一眼身側的龍紋棺槨,先往暗門裡鑽了進去。
  
  兩人看看確實再沒有其他人,也先後進了暗門。陳玉依然帶著礦燈帽,馬文青覺得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出去,為了節省能源,便將狼眼手電收了起來。狼眼手電是一種高級戰術手電,亮度極強,晚上照射目標可使目標暫時性失明三分鐘,但是耗電量也大。馬文青暫時拿了冷光燈代替,本就黑乎乎的洞裡更加看不清楚。
  
  地底下不知哪裡的風吹到陳玉的脖子上,他只覺得毛骨悚然,加上剛剛緊張,衣服被汗打透了,這會裹在身上,冷的很。往下走的時候坡度很大,而且這裡並沒有路,只能算是一條狹窄的石縫,後來又被人為的加了些落腳和手可以攀扶的地方。
  地下濕氣重,石縫的四壁都滑不溜手,陳玉暗暗想難為了方今和喬逸,怎麼扶著王教授下去的。
  
  馬文青此刻也不輕鬆,雖然王苗說不用扶,但是她一個女生,明顯有氣力不濟的時候,馬文青不時拉她一把。
  陳玉靠著手裡的工具,倒是還能勉強應付。三人原先還能看清前面的影子,後來卻被拉的越來越遠,陳玉心裡有些著急。可是看到馬文青費勁的扶著王苗,他催了一回,便沒有再說什麼。
  
  又抬頭往上看了一眼,無盡的黑暗中,陳玉總覺得有什麼跟著他們一起下來了。也許是那些蛇,也許是其他的什麼,也許只是他的幻覺。穩了穩心神,陳玉再往下看,卻發現連走在他不遠處的馬文青和王苗也不見了!
  
  他心裡咯登一下,被一個人丟在狹窄漆黑的山縫裡?陳玉趕緊往下了幾步,卻發現腳觸到了實地,這裡是個轉彎,怪不得一個人都看不見了。小心翼翼的扶著石壁轉過來,路已經輾轉往上而去了。最下面有一小塊平地,前面站了兩個人,正是馬文青和王苗。陳玉鬆了口氣,擦擦手心的冷汗,見兩人在等他,心裡暖了一下,快步走過來。
  
  「走吧。」
  馬文青回頭看了陳玉一眼,將他拉過來,輕輕說道:「你看下面。」
  
  陳玉低頭一看,頓時倒吸了口氣。路雖然往上去了,但是下面仍然有山縫。他們站的地方就像是個懸崖邊上突出的岩石一角,很深很遠的幽黑的地底居然有光點。而且不只一個,是成千上萬個,遠遠看去,晶瑩璀璨,像是天上閃閃的銀河沉到了地底。
  遙遠而神秘的地底,無盡的亮點在那裡。
  
  兩人可能正是因為這個停了下來,正無聲的驚歎,陳玉完全是自作多情了。陳玉呆呆地看了一會,覺得眼暈,那光點跟著晃動起來,他忙轉頭看向上面。前面的師生仍然沒有影子,陳玉一推兩人:「快走吧,反正下不去的。」
  
  馬文青回過神,問道:「你說我扔塊石頭下去看看怎麼樣?」
  陳玉點了點頭,冷靜的說道:「可以,那我先走遠了你再扔,萬一引上什麼東西來,請您務必解決了再跟上組織。」
  「切,有小馬爺在,你們怕什麼!」馬文青雖然話說的氣勢十足,卻也沒搗亂,扶上那女生往上走,緊緊跟在陳玉後面。
  
  因為登山鎬的幫忙,往上走的這段,陳玉走的比較輕鬆。只是不知道路有多長,走了許久也沒有見到盡頭,更別說教授和同學。陳玉抬頭揉了揉脖頸後邊,他的大包這會兒顯得太重,壓的肩膀酸澀,現在唯一的壯勞力馬文青也指望不上了。
  
  「快點,我們爭取追上教授他們。」陳玉用登山鎬固定住自己,等那兩個人,邊催促邊低下頭去看。
  結果就看到,馬文青腳下一滑,在他眼前往下摔去,眨眼間已經不見了影子。
  下面已經不知道有多高,更別說那深淵一樣的地底。
  
  「啊、啊,怎麼辦,他摔死了!」王苗失常的叫道,轉頭驚慌的去看陳玉。
  陳玉來不及跟她多說,從她面上嗖的一下過去了。不一會,下面傳來陳玉匆忙間留下的話:「你先走,我去找文青。」
  
  王苗看了陳玉飛快下墜的身影很久,才遠遠喊道:「我會在沿路給你們留下記號,一定要快點追上來。」
  
  陳玉答應了一聲,心急如焚的往下滑。下去比上來還難,陳玉匆忙間看不清楚,不時滑一腳,再用登山鎬吊到半空,不大一會,他的胳膊已經酸痛的厲害。
  終於讓陳玉看到了馬文青,馬文青已經摔到剛剛停留的懸崖下面,正一隻手扒著石壁上的縫隙,一隻手拽著條黑繩。兩腳沒有落腳的地方,想自己往上爬難上加難,要不是他有幾分力氣,堅持不住,早掉下去了。
  
  陳玉趕緊先去看黑繩的另一邊,纏在身後不遠處的巨石上。繩子的另外一端是個鋼鐵鷹爪,牢牢抓著石縫,看著還算結實,他又打了個結固定。然後快步來到懸崖邊上,用力將馬文青往上拉。
  
  等陳玉夠到馬文青的一隻手,馬文青才敢手腳一起用力,爬了上來。兩人又驚又累,都翻身躺在平地上呼哧呼哧喘氣。
  「靠啊,你最近是不是又肥了,哎喲,我的腰啊!」陳玉坐起來邊揉著腰邊抱怨。
  過了一會,又湊過來扒拉馬文青,檢查他的胳膊腿:「你怎麼越來越出息了?還能掉下來!有沒有受傷?」
  
  馬文青搖了搖頭,苦笑:「這回真嚇得小爺腳都軟了,頭一次啊,這路忒他媽的滑。我一個不注意,人已經掉下來了。沒有這飛爪百練索,非交代在這裡不可。」邊說邊動了動手腳:「嗯,還算運氣,沒有傷著哪,就是胳膊上蹭破了塊皮。」
  
  陳玉從包裡翻了藥出來,給他簡單的包紮了,說道:「沒受傷就快走吧,這會怕是被丟下的太遠了。」
  「哦哦,小陳玉害怕了?放心,哈哈,有馬爺在,就算是粽子來了,也一個頂倆,你怕什麼!」馬文青躺倒地上,又開始吹。
  
  陳玉拿腳踢他,正大光明地嘲笑道:「你要是不每次都這麼糗,也許我會試著相信你一次。」
  
  馬文青不滿的爬了起來,跟著陳玉繼續往上爬。這一次不用攙扶王苗,馬文青也輕鬆了不少,他轉頭問陳玉:「王苗呢?」
  「我讓她先上去了,走的時候,她說會給我們留記號,一會注意著點。」
  
  「嗯,那好。」馬文青往上看了看,距離他掉下來的地方還遠的很,緊爬了幾步趕上陳玉,一把拉住他,湊過來神神秘秘的低聲說道:「小陳玉,現在正好沒人,我想跟你商量個事。本來打算趁著剛剛我們倆最後離開的機會在墓室裡說來著,沒成想還留了個王苗。」
  
  陳玉停了下來,閃亮的眼睛裡帶著疑惑:「哦,你居然會抱怨有女生留下來?說吧,誰冒充的,原來的馬文青哪去了?」
  馬文青大笑著,拍陳玉的肩膀,「爺叫你說成啥人了?從小到大,你還不瞭解我——」
  陳玉點頭,直白而誠懇地解釋道:「就是太瞭解了,所以更不敢相信。」
  
  「你小子正經會兒行嗎?少損我幾句,你全身不舒坦,虧我有什麼好事都想著你。」馬文青滿臉氣憤的指責陳玉,在陳玉懷疑而鄙棄的眼神裡,湊過來鍥而不捨地說道:「小陳玉,你還記不記得翻出陳圓圓手札的棺木夾層?」
  
  陳玉一臉沉思的看著他,對,當時的馬文青其實已經不對勁了,依照馬文青的性格,自己把那記載了寶藏的地圖拿給教授的時候他就該跟自己翻臉了。陳玉貪財只是小打小鬧,而馬文青則是久受盜墓世家的熏陶,對這些寶圖,明器之類,尤為看重。
  「嗯,你想要翻舊賬?那你追王老頭或者錢大叔去吧。」陳玉無辜的望著馬文青。
  
  「滾你丫的,你能不能不要每次干了壞事,還這麼一臉與你不相干的樣子!——算了,我要說的不是這個,過來,」馬文青拉過陳玉,湊到他耳朵邊小聲說道:「下面我跟你說的話,可是機密,誰都不能說,不然我們倆這麼多年算白認識了。」
  在陳玉一副乖巧純善我絕對可信的目光下,馬文青咳嗽了一聲,說道:「其實,那夾層裡還有另外一張紙。」
  陳玉驚得叫了一聲:「啊!」
  
  馬文青視陳玉怪異的眼神不見,繼續說道「咳咳,我後來偷著看過,上面有描述說吳三桂他們放那些寶藏的時候,無意間發現了一座古墓,裡面青銅玉器無數,甚是連水晶棺木都有。不過……因為是先人遺物,他們也沒敢動,就又出來了。」
  
  看陳玉眼睛越來越亮,馬文青不禁拽了起來:「怎麼樣,小陳玉,要不要跟我過去看看,哥哥這裡可是有詳細的地圖。這裡面的東西絕對會比那些寶藏還值錢。」
  陳玉點點頭,終於說道:「嗯,我終於知道你為什麼沒有阻止我把那藏寶圖給教授了。還以為你小子轉性了,沒想到早有自己的小算盤。」
  
  「到底我們都是道上的人,知道大墓就在不遠處,裡面有如山的明器等著我,要是不去這不是想憋死我嗎?小陳玉——」馬文青討好的沖陳玉笑。
  無視馬文青怪腔怪調的叫自己的名字,陳玉面無表情的扒拉開他湊過來的臉,說了幾個字:「那你就憋死吧。」說完頭也不回的往上爬去。
  
  馬文青嘿嘿笑了幾聲,反正出去的路還沒有找到,而教授他們去的地方離著古墓應該不會太遠,到時候想辦法拐陳玉過去就是了。
  
  兩人繼續往上爬,過了不久,馬文青發現陳玉停了下來。忙趕上來,卻見前面是岔路口,陳玉正拿著手電找什麼。
  「找到了,右側的這邊有記號。」陳玉終於找到了石壁上一個隱隱約約的箭頭。
  
  「走吧。」兩人進了右邊的石縫,裡面似乎溫度又低了一些,陳玉抖了抖,低聲咒罵著。走了大約十五分鐘,前面有光,似乎是個出口。
  陳玉往前緊走了幾步,出來後不禁淚流滿面,居然有光!經歷了這麼長時間暗無天日的地下生活,陳玉覺得這光真是異樣可親。
  外面是條寬敞的走廊,兩遍牆壁上,每隔一段就燃著燈,看著明亮的很。這就是墓室中的長明燈了,隔了數千年依然不滅,帶著古人不肯說的秘法。
  
  接著燈光細看,這走廊似乎是另外一段墓道,拱形的頂,上面刻滿了佛像。牆上又有壁畫,畫的是鼓瑟舞蹈的飛天,雲霧升騰,線條柔美,圖畫之精緻是剛剛的清墓沒法比的。墓道兩側還有立了石佛石獸等,許是年代太過久遠,已經有一些石佛跌在地上。數不清的石獸和看不到盡頭的墓道,隱約可以看出曾經的輝煌壯麗。
  「不對,這條路不對,這裡根本不是吳三桂的藏寶地。」馬文青喃喃說道。
  
8粽子 ...

  好半晌,陳玉才從對墓道的輝煌壯麗的驚歎中回過神,疑惑的看向馬文青道:「你又沒有來過,怎麼知道這裡不是?」
  馬文青左右張望了一陣,終於大笑起來,手舞足蹈地用力拍陳玉的肩膀,說道:「真是得來全不費工夫,這裡當然不是吳三桂的藏寶地,因為這裡就是那座古墓。小陳玉,你可是自己來的,可不能埋怨我。」
  
  陳玉背上背著十幾公斤重的大包,又爬了這麼久的山路,早就沒有什麼力氣。馬文青則是到了古墓,興奮之下手勁沒有控制,陳玉啪嗒一聲被拍倒在青石地上。馬文青嚇了一跳,趕緊將人扶了起來,再看,陳玉臉上通紅一片,正咬牙切齒地瞪他。
  
  「咳,沒事,我知道你沒事的!小陳玉你絕對沒有毀容!你依然……貌若天仙,遠勝潘安,絕代佳人!嗯,對了,小陳玉,你其實和那個美女陳圓圓是親戚吧,你們都姓陳啊哈哈,還有,你這模樣,嘖嘖,不會比她差的!」馬文青怕陳玉發火,忙討好認錯,態度恭敬,還勤快地用力拍打陳玉身上並不存在的塵土。奈何越說越離譜,陳玉的臉色也越來越黑。
  
  「嗯,鑒於你這麼好心幫我認親,我決定現在就派你去問問陳圓圓。」陳玉紅著眼抬起腳,又放了下來,手直接往口袋裡摸去,眨眼間已經掏了槍出來,並立刻拉上保險。
  
  「喂!小陳玉,我們倆可是光著屁股玩到大的交情,你千萬別衝動啊!」馬文青哭訴道,雙手抱胸往旁邊跳去。
  緊跟著,馬文青袖口裡的細長刀也滑落到手上,在瞬間兩人錯過身。動作乾脆利落,幾乎沒有任何停頓,已經一人拿槍,一人拿刀指著身後的山石縫。就算倆人是損友,也是一起長大的損友,馬文青知道陳玉絕不會拿槍指著他,就像他絕對不會對陳玉拔刀相向。
  
  陳玉覺得頭皮發麻,往馬文青那邊靠近了幾步,側頭輕輕問道:「是什麼?」馬文青搖了搖頭。
  兩人都緊緊地盯著石縫,馬文青的狼眼手電也照著裡面,奈何裡面既黑且深,又是從下往上,更加看不出是什麼東西過來。
  
  不過,的確是有什麼的,隱約有著細小的聲音,慢慢接近。又過了會,漸漸能聽出是腳步聲,極有規律,又十分沉重。
  陳玉和馬文青對視了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疑惑,他們兩個是最後離開的人,身後應該不會有其他人。就算原先有受傷的王苗,她也已經到他們前面去了。
  那現在來的人,是誰?陳玉覺得有什麼東西從腦海裡閃過,有些不對勁,但是他現在沒有時間仔細思考。
  
  因為陳玉看到石縫裡漆黑的地方有更黑的影子一閃,他沒有來由的寒毛直豎,立刻拉著馬文青往墓道裡面跑了一段。
  到了五十米外的地方,兩人又停下來,繼續盯著那道來時的石縫。
  接著,石縫裡探出一個身影,伴隨著沖天的腐臭,臉上是乾巴巴裹著的紫黑色皮膚,眼睛和鼻子部分是三個黑乎乎的洞,牙齒和手卻尖利的很,身上穿的赫然是發黃的繡著五爪金龍的袍子,爪子上赫然掛著幾段撕開的花蛇。
  
  「我靠,是粽子!這是吳三桂墓裡那個什麼狗屁副將吧,都爛成這樣了他到底是怎麼出來的?!」馬文青罵道,看看那粽子鮮血淋淋的長指甲,他把掏出來的黑驢蹄子又收了起來。估計沒等到他塞粽子嘴裡,他自己就先交代了。
  
  它會殺了自己和馬文青,陳玉如此想著。
  這是陳玉第一次看到粽子,那種恐懼感,再加上粽子對生人血肉的渴望的表情和動作,讓他扣動了扳機。
  
  空曠的墓道裡,三聲槍響過後,陳玉的手已經被92手槍的後座力震得發麻,那粽子卻半點不受影響,直接沖兩人跑過來。
  「快跑,一會再想辦法,我們現在對付不了他!」馬文青大喊一聲,轉身就跑。
  
  陳玉跟馬文青同時轉身,邊跑邊問:「你不是跟你家裡下過墓嗎?對付粽子的方法總知道吧,現在怎麼辦?」
  馬文青邊往回看邊略微心虛地說道:「知道一些,關鍵是,這還是我第一次遇到粽子,這玩意連槍都不怕,咱們還是先撤退吧。實在沒有別的辦法了,再用最後一個辦法。」
  
  「什麼辦法?」陳玉趕緊問道。
  「回去硬拚,二比一,咱們其實有些勝算。」馬文青鬱悶的回答。
  陳玉翻了個白眼,這人看來是指望不上了。
  
  兩人邊跑邊小心閃躲著墓道中斷在地上的石像,再加上身上的裝備,費勁辛苦的很。好在墓道裡有長明燈,不然抹黑逃命更不容易。光這種東西對粽子並沒有影響,它的眼睛已經沒有什麼實質作用了,聲音和生人的氣息倒是更容易被粽子發現。
  就在兩人氣喘吁吁,上氣不接下氣的時候,前面出現個岔路口。陳玉皺了皺眉,他看了看地形,說道:「往右!」
  馬文青同時喊道:「往東!」
  
  結果就是,陳玉一頭扎進了右邊的墓道,馬文青跑向了相反方向。
  「真他媽的沒默契!」兩人心裡都低咒著,陳玉氣的罵道: 「你丫的馬文青,墓道裡你真分得清東南西北?!」
  
  奈何粽子已經站到了路口,兩人也停了下來,隔著粽子面面相覷。兩個新手下墓,最好不要分開。
  就在這時候,粽子往陳玉這方向抬起了腳,接著它的腳落到地上的石頭上,輕而易舉的將石頭踩得粉碎。然後只聽轟隆一聲,一道石牆忽然從上面落下來,隔開了陳玉和馬文青。更為不幸的是,粽子和陳玉關在了一起。
  
  「小陳玉一定要活著,等我去救你!」馬文青在另外一側喊著。
  陳玉低罵一聲,看著粽子僵硬但是沒有任何停頓的撲過來,轉身就跑。
  磕磕絆絆地跑了大概十幾分鐘,陳玉累的筋疲力盡。他咬了咬牙,不到萬不得已,身上的包是絕對不能扔的。他努力控制自己的恐懼,身後熏人的味道讓他麻木的抬腳。
  
  就算是這樣,陳玉的腳步也漸漸慢下來,在他以為自己必須跟粽子親密接觸的時候,前面又出現一座刻著奇怪符號的石門,那符號既古代文字,又像是動物畫像一般。陳玉對於古代文字稍有研究,勉強認出似乎是一種詛咒。
  
  但是現在管不了那麼多了,看了看幾十米外的粽子,陳玉深吸了口氣,迅速帶上黑色手套,往門環上搗鼓了一陣子。在他額頭冷汗下來的時候,門終於開了,陳玉不敢回頭,直接閃身進了門,石門又應聲關閉。在門關閉的瞬間,陳玉看見了已經觸到門的滴著血的尖尖的爪子。
  陳玉順著石門滑坐在地上,這一刻他是慶幸的,要是留在這邊是馬文青而不是他,又或者他沒有跟爺爺學這開鎖的手藝,現在就只能陪著粽子對啃了。
  
  外面,粽子並沒有放棄,在外面撓門,尖利的指甲劃在石門上,那聲音難受的讓陳玉直皺眉。
  
  陳玉抬起手剛想擦汗,忽然又停住了。剛剛害怕到了極致,顧不得想其他的,現在腳軟手軟,全身疲累,感覺回籠的時候,思維能力也稍微恢復了。
  現在,是他孤零零一個人待在墓室裡,且這間墓室漆黑一片。剛剛為了節省電池,進了有長明燈的墓道,陳玉就將頭上的礦燈關了。
  
  陳玉不敢擦汗了,他一隻手緊緊握著槍,另外一隻手去頭上打開礦燈帽的開關。這整座古墓裡怕是只有他和馬文青,而現在他們走失了,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會合。墓裡裡面粽子數目還是未知數,外面那只進來只是早晚的問題。
  這間墓室裡呢,會不會有粽子?
  他覺得全身的細胞又開始緊張害怕,覺得要是沒有光的話,光是胡思亂想,他就能嚇死自己。
  
  哆嗦著手,將礦燈帽擰開,陳玉全身抖得更厲害了。
  這石室裡空曠寬敞,中間棺床上擺著一副透明水晶棺,棺四周擺著幾個青銅大鼎。因為陳玉的礦燈燈光暗,那水晶棺裡只能看的到模糊的一團黑影。
  
  陳玉又將手伸進背包,藉著礦燈的光,拿了只手電出來,藉著關了礦燈,墓室裡頓時明亮不少。先看看四周,除了他身後,還有另外一側有石門,同樣閉著。
  好像沒有其他動靜,陳玉已經能聽見自己心臟怦怦的聲音,他手電筒往頂上一照,差點沒拿穩。這墓很可能是修建在山中,若頂上是石頭並不奇怪,奇怪的是墓頂上是倒垂下來的絲絲白髮樣的東西。
  這到底是什麼怪東西,石頭上長的頭髮,還是鑲嵌在墓頂的人頭?
  
  更為奇特的是,這白髮雖然密密麻麻的遍佈了墓頂,卻獨獨遠遠地繞開了水晶棺。
  水晶棺上面墓頂垂下來的是很多凍得非常結實的冰錐,巨大晶瑩的冰錐在手電筒的光下泛著藍光,有的冰錐已經挨著水晶棺非常接近。難道水晶棺還有冷櫃的效果?怪不得他抖得這麼厲害!
  
  陳玉看了看那水晶棺,他好奇死了,想去看看裡面有什麼,想去看看有沒有什麼陪葬品。但是想到屋外正在鍥而不捨的撓門的粽子,他起步往另外一側的石門過去。
  然而在準備打開石門的瞬間,他又停了下來,輕輕將耳朵貼在了門上。
  
  門那邊,依然有聲音,陳玉真要哭了。這還讓不讓人活了,左右總得給條道吧。
  陳玉氣憤無奈之下,索性站起來,往中間那水晶棺走去。反正也是命不久矣,反正到處都是粽子,不如滿足一下好奇心,成功盜一次墓。
  
  陳玉小心翼翼地舉著手電走到水晶棺面前,他覺得越靠近溫度越低,那種寒冷似乎直接鑽到了骨頭裡,陳玉凍的瑟瑟發抖,他聊勝於無的將衣服裹了裹。然後就著手電光,往水晶棺裡瞄,接著,陳玉呆住了,裡面是個人。
  
  栩栩如生的人,赤身裸體的人,漆黑的頭髮落到肩膀,那個人身材修長消瘦,身體比例非常完美,這根本不像具屍體。陳玉臉微微紅了,心裡罵著,既然都裸了,怎麼不再狗血一些,給老子個美女看看。
  陳玉的目光落到那人臉上,可以說,陳玉從來沒有見過這樣俊美的人,刀刻般的臉,漆黑的泛著金光的眼睛,如珠如玉,那雙眼直直看向陳玉眼中,陳玉只覺得心臟像是被攥住一般。那雙漂亮的眼裡,是濃濃的殺氣。
  
9青年 ...

  陳玉堅信半夜是一天中最詭異的時刻,尤其此時他還在墓裡,和一個……一具栩栩如生的屍體面對面。是的,屍體,陳玉嚇得半天不動之後,終於確定,此君不是活人,雖然他的眼睛是睜開的,是有神的!
  但是沒有人能做到這麼久,連眼睫毛都一動不動。
  而且就在剛剛,他忍不住好奇,當然不確定一番他心裡實在不安,用手電筒戳了戳這個人的心臟。同時心裡不住念叨著,雖然這屍體身材不錯面目俊美,但是他真沒有褻屍的意思。
  沒有丁點心跳。
  
  陳玉鬆了口氣,大著膽子又端詳了一下,這屍體保存的堪稱完美,比他這個兩天沒洗澡的大活人還新鮮,就連充滿了恨意和殺氣的眼神都被定格下來。看著他的眼神,陳玉就判斷的出,這個人活著的時候,一定是個非常冷漠的人。
  陳玉因為短短時間內,經歷的恐懼太多,已經有些麻木了。在被莫名危險包圍地時候,他還有心情觀察到,這具屍體的兩隻手都戴了暗金色的指環。更奇異的是,他的右手上握著一把金色的權杖。
  
  那權杖短小精緻,金黃的色澤,在手電筒的光下,甚至能看清權杖上古樸奇特的圖案,有鷹有魚,還有笑著的人面。
  陳玉的心裡忽然癢癢的,覺得那黃金權杖異樣可愛誘人,想拿在手裡。光看著造型和材質已經是無價之寶,再結合這古墓的年代,不知道會是什麼價值。陳玉不禁苦笑了,原來再怎麼遠離這一行,他骨子裡還是有著盜墓者的性情的。不過,他倒真不是為了錢,陳玉單純的是覺得那權杖巧奪天工,想收藏起來。
  
  猶豫了一會兒,陳玉覺得能不能活著出去還是未知數,先拿上來看看再說。便忍著寒冷,趴在水晶棺邊上,朝著那金杖伸出手。
  嘴裡喃喃念叨著:「這位大哥,身外之物,生不帶來死不帶去,你留著無用,不如送我當個紀念品吧。」
  
  陳玉的手很白,當他伸到水晶棺裡的時候更有一種白的透明的詭異感覺。他忽然覺得這樣做似乎不對,為什麼他想要權杖?別的不敢說,價值連城的古董他見的多了!可是他控制不住自己,收不回彷彿有自己意識的手,也沒有看到屍體的眼睛一直牢牢地憤怒地盯著他。
  
  這時候,陳玉身後忽然傳出一聲淒厲的鳴叫,在這只有手電筒光的墓室裡,更加毛骨悚然。陳玉一個激靈,醒過神來,這個時候,他的手已經觸到了權杖。
  接著陳玉感覺到臉上冷風撲面而來,一隻黑色的巨大鳥兒落到了水晶棺上,看模樣,是只烏鴉。陳玉目瞪口呆的看著這只出現在古墓裡的烏鴉,烏鴉也歪著頭,瞪著又圓又黑的眼睛看著他,帶著興奮、飢餓和嘲笑。
  
  陳玉確定自己因為長時間在墓裡,出現了幻覺,誰來讓這只表情豐富的大烏鴉消失啊啊啊!陳玉顫抖著將手裡的槍瞄準了烏鴉,抖了幾次,最後卻又放了下來,反常即妖,他偶爾聽自家老頭子說過,在墓裡遇到的動物都帶著幾分邪氣,尤其是黑貓,黑鴉,狐狸等。
  
  黑鴉又刺耳的鳴叫一聲,忽然箭一般撲向陳玉伸向棺裡的右手,在陳玉完全來不及躲閃時,狠狠啄了一口,然後又飛了起來,直撲進黑暗裡。
  陳玉恨的牙癢癢,但是現在已經沒空顧及那扁毛畜生了,因為他手背上的血滴到了水晶棺上,其中一滴還落到屍體胳膊上。生人的血,最容易引起屍變。
  
  陳玉發現水晶棺四壁上忽然出現許多黑色字符,只能略微看出是一種很古老的文字。而幾血滴落在字符上時,那字符似乎動起來一樣,往平躺的人身上流去。細看,才知道這水晶棺上刻著的那些字符都是連著的,像是血液的通道一般,終點就是躺在棺裡的人。
  然後他發現,這位墓主的眼睛在動了,還有手指也在微微的動!
  
  完了!陳玉放開黃金權杖,往回收手,然後轉身就跑。相對於平時,他的動作已經夠迅速敏捷。
  然而陳玉半步都沒有跑出去,因為一隻冰冷的手已經扼在他脖子上。
  
  陳玉木著腦袋慢慢轉過頭,近距離看著有著身體接觸的第一隻粽子,剛剛還覺得俊美的臉正冷冰冰地在幾寸遠的地方看著他,沒有表情。
  陳玉覺得心臟狂跳,連呼吸都有些困難,他絕望的看著這只就要啃咬食物的粽子。到現在為止,他連這只粽子種類都沒分清。屍體進入養屍地後,若過一段時間,全身長白毛,就是『白僵』;白僵吸血後,白毛蛻變成黑毛,就成了『黑僵』;這兩種都是好對付的,再往下的跳屍、旱魃、血屍等就變得凶殘猙獰;不過,傳說最厲害可怕的一種,已經近似成魔。
  
  然而青年並沒有動,只是打量著陳玉,眼裡帶著厭惡和不耐煩,完全沒有進食的意思。
  
  陳玉似乎又看到了生的希望,結結巴巴委曲求全地說道:「喂,這位粽子大哥,小弟身單力薄,沒有多少肉,吃起來也不香……呃,其實外面正好有只合你口味的真的!」說著還從臉上擠出個特彆扭曲難看的笑。
  青年漆黑的眼淡淡的看過來,裡面有著不屬於人類的冷漠和殘忍,他一隻手將陳玉拎小雞似地拎了起來,手指慢慢握緊。看來吃不吃陳玉,和是否置陳玉於死地,是兩件事。
  陳玉藏在身後的兩隻手終於翻到了背包裡的黑驢蹄子,眼睛開始翻白的時候,猛然將黑驢蹄子往這青年嘴裡塞去。
  
  青年的眉毛似乎動了動,輕而易舉地用力抓住他的手,陳玉覺得自己的手快斷了。然後青年忽然鬆了力道,拉過他還滴血的手,舔了舔。
  陳玉覺得似乎有尖牙劃過手上的皮膚,就要撕開血肉和骨頭,然後開始吞噬。要……要開槍嗎?他無比痛苦的抉擇著。
  
  此時,青年卻一把將陳玉扔到地上,說了兩個字:「衣服。」
  「啊?」陳玉半天才反應過來,青年雖然對自己赤身裸體一直大大方方,卻也不是從原始社會來的,他要陳玉的衣服,像是那本來就是他的。
  
  陳玉不敢反駁,將襯衫長褲扒了下來,扔給青年。這會兒陳玉幾乎□,全身上下如同暗夜裡上好的白瓷。本來就凍的瑟瑟發抖,現在全身都快沒知覺了。果然他剛剛不該瞄了好幾眼青年的裸體的!
  見青年黑亮的眼睛正盯著自己的內褲,他淚流滿面了:「我包裡有替換的!你等等!」
  
  陳玉將沒有穿過的內褲拿了一條出來,又欣喜的看到自己背包裡其實還有一套睡衣,忙扒出來自己穿了。陳玉把背包收拾好的時候,抬眼便看到一隻手已經伸到自己的心口。雖然不可能,他就是覺得如果那手再往前,自己一定會被穿透心臟而死的。
  他的心臟驀地縮緊,想都沒想就大叫起來:「你不能這樣!好歹是我讓醒你過來的,我發誓我絕對不會跟別人說你是無間道粽子!」這青年剛剛說話了,不管他是什麼,粽子也好,其他東西也罷,這代表者他是有思考能力的。那麼是不是要試試,向他示好,看看有沒有活下去的機會?
  
  那隻手停了下來,但是並沒有撤回去,黑髮青年帶著微微迷惑的眼神,顯然在猶豫。
  這個時候,陳玉對面的門動了,就是陳玉聽到裡面有動靜沒敢開的那扇門。
  
  青年眼神一寒,單手輕易地拎起陳玉躲到一個銅鼎後面,陳玉配合的熄了手電筒。緊接著,一個東西塞到嘴裡,苦澀怪異,讓他一直犯噁心。
  媽的!這好像是我的黑驢蹄子#¥% ,嘴裡苦澀,身後貼著青年跟貼在冰塊上一樣,這到底有沒有點人氣!陳玉邊在心裡詛咒著,邊忍著噁心,轉移注意力,看著外面。
  
  門開了之後,便是一陣腳步聲,顯然不是一個人。接著,有人說道:「趙哥,就是這裡?怎麼這麼小,還沒有剛剛那個墓室大?」
  「是這裡!」另外一個聲音肯定道,說著,還加快了腳步往水晶棺過來。
  
  陳玉一愣,這聲音耳熟到怪異,等到那人走近了水晶棺,藉著他手裡的照明燈,陳玉看到了那人長相,居然是熟人。
  要說他父親手底下的夥計,他都認的出來是不可能的,但是,這個人他絕對認識。陳家老爹倒斗一輩子,只帶了三個得意弟子,大徒弟沈睿,二徒弟趙離,三徒弟季小春。
  
  來的這個人便是二徒弟趙離,雖然比不得以後會繼承陳老爹生意的大徒弟沈睿,在他們陳家也是備受重視的。
  
  陳玉一陣欣喜,難道父親居然在倒這個鬥?真是太巧了,說不定自己有救了。然後他試著動了動,脖子上的胳膊似乎是鐵鑄的一般,半點都動不了。
  只能著急的看著趙離,然後他看到趙離的臉色變得難看起來。
  
  趙離身邊的人顯然也看到了,忙問道:「趙哥,怎麼了?什麼棺材,連件明器也沒有!這回去可怎麼跟老大交代啊!」
  趙離喃喃說道:「怎麼會,明明之前不該有人進來,明明是我的!」說道後面,臉因為極度憤怒而扭曲了。
  
  他身邊那夥計也嚇了一跳,這會兒也不敢抱怨,說道:「二少也別有壓力,咱們老大一向看重您,肯定不會怪您的,況且您之前不是說先瞞著老大,到時候給他個驚喜嗎。」
  趙離閉了閉眼,臉色雖然慘白,但是情緒已經控制住了,他抬眼看向旁邊的夥計,微笑道:「這個你不用發愁,到時候我自然會有交代。長海啊,這一路,真是辛苦你了。」
  
  那夥計被趙離這麼一說,有些受寵若驚,連忙擺手:「哪裡,都是二少手腕高明,單是我,哪裡能到這裡……你——」這叫長海的人說道一半已經變了臉色,低下頭看著心口多出來的匕首。又抬頭驚怒地看著趙離。
  他沒有機會再說什麼,趙離一腳踹開他的屍體,轉身往門外走去。他走出去之後,門又轟然關上。
  
  同樣震驚的還有陳玉,這都是什麼情況?趙離難道對父親有異心?那父親會不會有危險,陳玉臉上帶了擔憂。
  他身後的青年見人走了,一推陳玉。陳玉打了個趔趄,忙扶著青銅鼎站穩,轉頭就準備罵人。看到那雙漆黑的但是黑夜裡居然閃著些金光的眼,他猛然住了嘴。
  
  現在他的小命似乎還在粽子手裡,陳玉乾咳了兩聲,看了看人家手裡拿的比他還順手的黑驢蹄子,心裡又開始罵馬文青從哪裡找的西貝貨。絕望的想道,難道真要硬拚?這哪裡有勝算……
  
  「你走吧,別說見過我。」青年淡淡說道。
  陳玉喜極而泣地看向他,啊,老天還是站在他這一邊的!忙不迭地說道:「你放心,我從來沒有見過你!」
  
  青年皺了皺眉,沒有再搭理他,轉身去看青銅鼎。陳玉小心的瞄了他一會兒,終於確定自己真的暫時安全了。便打開手電準備看看剛剛那倒霉夥計還活著沒,說不定能問出點什麼。
  結果手電往剛才那人落地的方向一照,地上空空的只有副骨頭架子。
  
  陳玉心裡一驚,他剛到這屋裡的時候是察看過墓室四周的,絕對沒有骨頭,難道,剛剛的人已經成了這個樣子?這墓室裡真有食人血肉的鬼怪?
  
  青年正從青銅鼎裡拎起那只烏鴉,烏鴉親暱的用頭磨蹭青年的胳膊。
  聽到陳玉的吸氣聲,掃了一眼說道:「你最好別過去,那骨頭上現在全是銀盤蠱,那東西對血最敏感。」
  
  陳玉趕緊停住腳,這才看清,那白骨上纏著絲絲的白線,白線還不斷移動快速著。陳玉那種噁心的感覺又上來了,這都是什麼玩意兒?!一轉眼就將血肉吃了個乾淨?
  然後陳玉發現那銀絲似乎還有些在空中,直到……墓頂?陳玉打了個寒戰,剛進屋時看到的墓頂的白髮原來都是這種銀盤蠱。
  
  手電掃過,只有青年站立的地方,墓頂方圓一米都沒有銀絲。且青年走動的時候,這東西像是能感知一般,如潮水一樣往遠離青年的地方跑去,活像被人欺負的小孩。
  那麼剛才自己被烏鴉啄出傷口而沒有被銀盤蠱吸食,僅僅是因為自己離青年粽子比較近?
  
  陳玉小心的往青年的方向挪了一步,青年根本沒再搭理他,在陳玉眼巴巴的注視下,直接往石門走去。那石門外,正是追陳玉的粽子在不屈不捨的撓著。
  
10三折...

  門外的聲音越來越刺耳。要不是因為只有青年附近,才沒有恐怖的銀盤蠱,陳玉早順著另外一個門跑了。
  青年走到門前,轉身看陳玉,在深沉冰冷的眼神下,陳玉惶恐地看著他,心裡撲通撲通像個兔子在裡面跳個不停。
  「開門。」青年語速緩慢,陰森而理所當然地說道。
  
  你怎麼不自己開!誰不知道開門就有被粽子襲擊的危險?!陳玉憤怒的想要質問,他吸了兩口氣,然後舉起雙手,絲毫沒有骨氣的說道:「好吧,我開。」同時淚流滿面地想著,威武不能屈什麼的最討厭了!
  手接觸到門的時候,陳玉感受到了門的震動,他猶豫了一下。察覺到旁邊青年渾身散發的寒冷不悅的氣息,加快手上的動作,將門迅速地打開。陳玉的計劃是,門打開後立刻往青年後面躲,然而,被關在門外許久的粽子似乎惱羞成怒了,鋒利的指甲暴漲,直接往陳玉脖子上插過來。
  陳玉覺得自己往後退的速度跟粽子沒法比,臉色瞬間慘白。接著,陳玉視野裡出現一隻骨節分明,有力優雅的手,輕輕鬆鬆的握住了那只伸進來的胳膊,完全看不出用力,粽子的爪子卻不能再近一分。
  
  青年看都沒看陳玉,只是嫌礙事似的稍微往後一提,然後便淡淡盯著面前正獸一般尖利的嚎叫,準備衝過來撕咬的粽子。
  青年的衣服被粽子血粼粼的爪子劃了一道,他皺了皺眉,接著陳玉聽到一陣骨骼肌理被扯斷的聲音,然後眼前飛過一物,墓室裡又有什麼奇異的動靜。
  
  他直覺地將手電筒往重物落地的地方照去,果然,絲絲白線已經纏繞住了地上的東西。又地上的布料能看出,那是粽子的胳膊。
  
  看來裡面這只跟外面那只不是一個水平上的,陳玉莫名的鬆了口氣。
  兩分鐘後,伴隨著粽子的嚎叫,粽子的頭也飛進了屋裡,陳玉沒有再去看那將變成骷髏的副將頭骨。只是將臉上堆了笑,恭喜青年粽子:「啊,粽……大哥,您真是神勇無敵,小弟佩服。那個,要是沒有什麼事的話,大哥您請便啊,小弟跟您不順路,我就先撤——」。
  
  然後,他發現,副將雖然被撕巴的不成形狀,但是死不瞑目,他的另外一隻爪子險險插在青年的心臟,衣服撕開,露出爪子周圍的皮膚,已經變黑了,剛剛已經起伏的心臟又沒有動靜了。青年的眼睛半睜半合,看不出活著的跡象。
  這麼一個強悍到變態的怪物,這麼輕易就OVER了?雖然屍毒確實很厲害,陳玉依然有些不能接受,顫抖著手去探青年的鼻息。
  
  真的沒有呼吸了,陳玉皺起眉,粽子不被爆頭的話,是不會失去行動能力的。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難道活殭屍的變異特性?
  陳玉正近距離看著,就見洞口蠕動過來大量銀絲,他這次清楚地看到,那銀色蠱蟲是怎樣的鑽進肌膚,血肉。看著粽子腐爛的肌膚底下有蟲一動一動,陳玉臉色難看的往後退去。
  
  副將這邊血肉越來越少,終於搖晃了幾下,光噹一聲,青年和腐爛的粽子一起倒在地上。
  
  眨眼間,這裡又剩下陳玉一個活人。
  陳玉低頭看看自己還在流血的手背,又去看倒在地上的青年,因為青年並不準備殺他滅口,所以現在青年死去,陳玉不知道該慶幸還是該惋惜。
  
  最後,陳玉面色複雜地看了青年一眼,起身往來時的路上走。身後墓室裡是食人血肉的銀盤蠱,門邊倒著兩隻粽子。雖然一隻是保鮮的,一隻是過期的,但是這情景在這種情況下看到實在讓人毛骨悚然。他其實很捨不得青年的黃金權杖,但是銀盤蠱惡毒無比,他還真不敢上去搜。
  
  陳玉頭也不回,直接快步往前走去,不大工夫,已經到了和馬文青隔開的石門。陳玉張口想叫,可是看看空曠的墓道,又閉了嘴,將耳朵附在石門上。
  外面依然是死一般的寂靜,陳玉打了個寒戰,他怕馬文青有危險,急忙戴上手套去摸索石門的開啟方法。
  
  過了十分鐘,陳玉額上冷汗滴了下來,還是沒有打開,自從十歲以後,家裡能困得住他的門已經極少。
  門裡門後安靜的可怕,陳玉忽然洩氣般得用手砸門,聲音顫抖地吼了一句:「馬文青!你丫的還活著沒!」
  
  依然沒有任何聲音,陳玉慌得有些亂了手腳,他努力告訴自己,只有過去才能知道馬文青有沒有事。陳玉坐了下來,強制自己冷靜下來,努力回想石門為什麼會突然出現。
  石頭,是那塊石頭。
  陳玉猛然翻身坐起,粽子踩到一塊石頭,所以石牆出現了,也就是說,控制石牆的開關是在地上或者其它地方的。
  陳玉抹了把汗,趴在地上摸索了一陣,沒有;再去摸兩遍的牆,當他在右手邊牆上終於找到開關時,終於鬆了口氣。
  
  熟練地推敲著開關,不大工夫,轟隆的聲音又響起來。
  陳玉拎著槍起身,石牆又縮回了上面,外面的墓道裡明亮而寬敞,但是沒有人。
  
  陳玉往馬文青選擇的那側跑去,發現沒有一點打鬥的痕跡,他心裡稍微鬆了口氣,有時候,沒有消息就是好消息。要是他過來看到半死不活的馬文青或者馬文青身上的某個零件之類,才真正是悲劇。
  
  當務之急是先找到馬文青,本來倆人就走錯了路,現在還走散了,情況實在太不利了。等等,走錯了路,為什麼會走錯路?這個問題他早就該想起來,可是自從到了這裡,便一波不平,一波又起,根本沒有時間靜下來理順思路。
  記號是王苗做的,那麼她為什麼會做錯誤的記號?現在想來,王苗拖到最後走,似乎同樣可疑?
  
  陳玉將背包裡的狼眼手電和手槍拎到手上,邊想著心裡的疑問邊往前走。正在這時候,墓道裡又想起了急促匆忙的腳步聲。
  陳玉一喜,忙抬頭,來的人卻是跑的氣喘吁吁的女生王苗。陳玉正在懷疑她,這會見了,心裡一動,遠遠地停了下來,打量著王苗。
  
  王苗跑的腳步不穩,臉上的繃帶也蹭地黑乎乎的,見到陳玉很激動,驚喜的喊道:「太好了,陳玉!我要被嚇死了!不是遇到你,我都不知道該找誰幫忙。快跟我走,去救馬文青,他踩到連環板陷阱,掉到下面出不來了。」
  王苗邊說邊跑過來拉住陳玉的胳膊,就往她來的那條墓道上扯。
  
  陳玉皺著眉抽回胳膊,先問馬文青有沒有什麼危險。連環翻板陷阱是古墓中最常見的陷阱之一,簡單是的說就是三塊木板組成的經確度極高的平衡陷阱。木板有軸固定,板兩遍綴著重物,上面蓋了浮土,下面是最少三米的深坑,且深坑中往往有刀錐利器等。
  
  王苗搖了搖頭,慶幸道:「還好,那坑裡什麼都沒有,只是太深,沒有別人幫忙的話他絕對出不來。」
  
  陳玉點點頭,「那就好,傻人福大命大,那小子一時半會不會有事。」
  王苗噗嗤一笑,露在繃帶外面的臉又紅了。
  
  陳玉瞄了一眼前面,裝作漫不經心的問道:「王苗,你怎麼在這裡?」
  
  王苗啊了一聲,忙轉過頭,說道:「我還想問你們怎麼在這呢!跟你們分開後,我一個人往上爬,在岔路口我在左邊的路上做了記號,結果走了一段,我自己害怕又累的難受,便準備等你們上來。誰知道等了好長時間也不見人,我嚇的不敢再等,就下來找。結果發現,我做的記號不知道被誰抹去了,右邊卻有了記號。」
  
  說道這裡王苗臉色白了,她抬頭看著陳玉,瑟縮著說道:「陳玉,這裡有古怪,我們趕緊救了文青去追教授他們吧。當時我就嚇壞了,怕你們有什麼危險,就趕緊追了過來,結果就遇到了馬文青,找你卻找不到。」說道這裡,王苗邊發抖邊放低了聲音問道:「陳玉,難道這墓裡,還有其他人?」
  
  陳玉摸了摸鼻子,似乎沒有破綻?他微笑道:「很難說,真有人,到時候就知道了。」
  
  跟在王苗身後,兩人匆忙趕路,墓道錯綜複雜,這古墓不知道有多大。這時候,接著墓道裡的長明燈,陳玉瞥見一間墓室,裡面放著一座巨大的棺槨。他從沒見過這麼大的棺槨,幾乎是陳圓圓那鳳紋棺槨的四倍大。難道這裡是主墓室?
  陳玉往墓室裡怔怔看著,恍惚間,他看到那墓室裡燈火輝煌,一個人坐在上位,六七個人坐在下首陪著,幾個人都特別恭敬。然後上面的人吩咐了很多事情,這幾個人都表示一定會盡心盡力。然後——
  
  陳玉一個寒戰,醒了過來。他發現王苗正在前面等他,滿臉焦急。為什麼,他會看著這些事?這是真發生過還是他的幻覺?連同那青年手裡的黃金權杖,陳玉恍然覺得這一切都詭異的熟悉。
  
  不等王苗催促,陳玉甩甩頭跟了上去。這樣有大有小的墓室經過了兩三個,終於到了一座石門前,石門的左右還有通往其他方向的墓道。只不過,那墓道中沒有點著長明燈,黑乎乎的。
  王苗咦了一聲,說道:「啊,就是這裡面,怪了,剛剛這門還是開著的。」
  「陳玉,你打開這門吧,馬文青就在裡面的。」
  
  陳玉將大包放到了地上,卻並不過去,只是一挑眉毛,將手裡的槍轉了幾個圈,轉眼已經對準了王苗,笑嘻嘻的說道:「這位大姐,你到底是誰?」
  
  王苗訝異的看著陳玉,吃驚的說道:「我是王苗啊,陳玉,你這是要做什麼?」
  陳玉笑了笑,用手敲著墓道,慢條斯理的說道:「我在做什麼心裡清楚地很,只是不明白,你費盡心思,將我們引到這裡是什麼目的?」
  
  王苗抬頭看向陳玉,露出的一隻眼睛裡帶著無辜和詫異:「陳玉,你從剛剛開始就怪怪的,到底有什麼誤會?」
  正在這時,兩人側面的黑暗裡忽然跑出來一個人,居然是馬文青!
  
  馬文青一看陳玉,激動地過來一把抱住:「我靠啊,你小子讓老子擔心死了,我轉悠了一大圈,就是希望能從這邊繞過去救人。沒想到小陳玉自力更生能力又強了。」
  
  馬文青邊說著邊觀察陳玉,頭髮亂七八糟,白皙的臉上沾著塵土,又被汗衝出來泥印子,丹鳳眼裡微微泛紅,像只被拋棄的貓。可憐的娃,這好歹是他第一次下地。
  「……」陳玉沒有來得及說話,便看到王苗正笑著看著他們倆,手裡扛著一把獵槍,指向馬文青的後背。
  
  陳玉僵住了,王苗嬌笑了一聲,沙啞也隨之去掉了:「陳玉,你實在是聰明,果然漢人都狡詐的很!我確實不是王苗;不過,我很好奇,你是怎麼知道的?還有,讓他別動,我的槍法不准,我不介意他傷個胳膊腿的。」
  陳玉拉住正準備回頭的馬文青,看著『王苗』說道,「因為王苗不可能會給我們畫錯誤的路線,最重要的一點是,我知道,你想去的墓室裡絕對沒有馬文青。而且,現在回想起來,狗跟你親熱的很,你是嚮導的女兒黎瑪?」陳玉早看出來,王苗想進去的房間正是放著水晶棺的房間,這扇門正是陳家二徒弟趙離進去的門。
  
  「哼,若是我真看見馬文青我早不留著他礙事了!不過,他倒是挑的好時候,正巧幫了我。」繃帶女子將臉上的繃帶一解,正是黎瑪那漂亮的臉,她咯咯笑著說道:「其實你還有遺漏哦,我當時是故意留在最後走,因為我要去撕掉龍紋棺的鎮魔符紙,後來那東西應該來追你們了吧。」
  
  看到陳玉臉色陰沉,黎瑪眼珠一轉,繼續說道:「還不止,石縫中馬文青掉下去,也是我故意的推他的,當然不會讓他發覺,他的存在對我們來說,根本沒用,阿爹要的是你。」
  
  「我靠啊,最毒婦人心!陳玉,還跟她磨蹭什麼,趕緊地!」馬文青忍不住了,就要跳起來,跟黎瑪拚命。
  陳玉緊抿著嘴角,看著黎瑪,心裡也在懷疑,為什麼她這種時候說這些話。
  就算是事實,但是對她來說,並沒有什麼好處。除了浪費時間——嗯?難道她是在拖延時間?
  
  想到這裡的時候,陳玉覺得眼前一陣陣發暈,直接拉著馬文青倒在了地上。
  
11祭品 ...

  陳玉眨了眨眼,天上巨大的月亮明亮而詭異,他發現自己居然離月亮這麼近,近到可以描繪上面山川的走向。月亮,唔,難道馬文青那混賬睡覺不老實,將帳篷揭了頂?是不理會還是踹他起來去收拾?陳玉猶豫著,迷糊著。
  
  然後,一聲尖細的嗚咽聲突兀地揚了起來,好像幼兒的哭泣,又像某種動物的嘶鳴,陳玉瞬間驚醒了。他忙去掏槍,然後覺察到手彷彿不見了,再怎麼用力,都感覺不出來在哪裡。他冷汗冒了出來,難道自己還在噩夢裡沒醒?
  他艱難的轉動著僵疼的脖頸,忽然似有所感,朝右前方抬頭看去,一張臉正貼在他跟前不足一尺處。無聲的夜裡,有人在身邊窺探本來就令人不寒而慄,更別說這臉有著尖牙利齒,紫黑的皮膚,冰冷的銅銹色的眼睛,醜陋兇惡。
  陳玉頭皮一乍,怪叫一聲,瘋狂地往後滾去。這時候他終於發現,他的手腳都被繩子捆著。
  
  怪異的臉繼續貼過來,臉上帶著一種奸猾又有幾分痛苦的笑,然後,那東西伸出手,掙扎著的陳玉就被拎著領子拖了回去。
  
  「他醒了,還活著。時間也差不多了,準備開始吧。再磨蹭下去,它要是出來,可就麻煩了。」一個冰冷的聲音說著。
  「那又有什麼,我費勁兒帶另外那個人過來,就是拿來打發它的。」
  聽到說話聲,陳玉才發現,身邊這些是人,這個怪臉只是個面具,而且他身邊不止一個人。
  
  他終於想起來,他和馬文青被那個偽王苗放倒了,她用的估計是迷魂香一類的東西。想到這裡,陳玉忙四處尋找,果然發現馬文青和他一樣被全身捆綁著,掛在不遠處的籐蘿上。
  陳玉剛醒的時候被嚇的幾乎失去了思考能力,這回仔細看看,發現他躺的地方是半山腰一塊懸吊著的巨石,之所以這麼說,是因為這石頭跟山體並不是連著的,現在還在不斷地晃悠。藉著月光,還能看到這巨大而平整的地方刻著繁複的花紋,陳玉用臉蹭了蹭,冰冷的金屬感覺。陳玉心裡一驚,他待的地方,似乎是整塊的青銅做成的。這到底是什麼地方,要知道,這樣大的青銅器非常罕見,若是古物,會是怎麼樣的神器。
  
  青銅巨物的旁邊便是懸崖峭壁,上面垂下來五條非常粗的鐵鏈子,由於鐵鏈上長滿了籐蘿,陳玉剛開始並沒有認出來。馬文青就是被掛在了鐵鏈上,現在垂著頭,似乎還沒有醒。
  陳玉周圍是數十個帶著笑臉面具的人,月色下只能看出穿著深色袍子,脖子上帶著骨器。這些人聽了中間站著的人的指示,往後退去,直到站在青銅巨物的邊緣。
  那些人身上的袍子霎時鼓了起來,想來邊上風很大,或者說,下面離地面太遠。
  
  接著,站在身邊陳玉的那人人開始圍著他轉,邊轉邊跳,嘴裡還唱著怪異的調子。伴隨著這人跳大神,有人拿起葫蘆樣的器物湊到嘴邊,於是,那種像小孩哭的尖利聲音又響起來。
  在這寂靜的月色裡,看著這樣一群似人似鬼的表演,陳玉頭又疼起來,他意識到這青銅巨物該是遠古時候的青銅祭台。只是為什麼會吊在半空,這些人又在祭拜些什麼,就不得而知了。
  
  「等等,你們到底要做什麼?」陳玉扯著嗓子喊道,見沒有人理他,陳玉繼續嚎叫道:「你們這是綁架!能不能有點法律意識,媽的祭祀你們不會找個美女啊,能不能別看小爺帥,就幹這缺德事啊——」
  邊上隱隱有人笑了出來,中間跳大神的人似乎也告一段落,轉身厲聲喝道:「黎瑪,祭禮中不許鬧!」
  「阿爹,他就要死了,告訴他有什麼打緊的。」
  黎瑪的聲音依然甜美,可是這話的意思聽到陳玉耳朵裡可就不是滋味了,什麼叫就要死了?!
  
  中間的人低下頭看被捆成粽子的陳玉,原來這就是黎瑪的父親嚮導老頭。老頭並沒有理會黎瑪的話,從旁邊抱了個黑色的圓形東西過來,到陳玉上方,用刀子一劃,接著有濕漉漉粘膩膩的東西掉到陳玉身上。怕是不夠均勻似地,他舉著這東西從頭到腳給陳玉淋浴一遍。
  這半山腰的夜裡,本來就冷,陳玉被凍得直哆嗦。除了難受和寒冷,還能聞道一股腥臭的味道,這東西,似乎是血。
  
  然後老頭沖四下的人點了點頭,那些人便都拿出一個瓦罐。
  在瓦罐拿出的瞬間,青銅祭台忽然晃動起來,隱隱的還有什麼更低沉的嘶吼聲,而且這聲音……似乎在身下的祭台裡面?
  「放出來吧。」老頭吩咐完,轉身看著陳玉,冷冷地說道:「我早就警告過你們,不要動不屬於自己的東西,不會有好下場的。」
  
  「不過,你正巧趕上我們每年一次的祭祀儀式,我們將會把你獻祭給仙人。若是他肯收,於你也算是巨大的榮耀了,那些罪孽自然也就抵消了。」
  陳玉聽的雲裡霧裡,但是大概知道他們要拿自己獻祭,梗著脖子喊道:「不,真不用了,我覺悟不高,就算有罪,也準備下輩子再贖,小爺有罪跟你們有一毛錢的關係啊!;趕緊放了我,將我獻上去,說不定到了天上,你們仙人嫌我煩,遷怒你們,靠啊,這榮耀我免費謙讓給你們!」。
  
  陳玉打滾嚎叫,老者淡定地視而不見,拍了拍手,所有的人都打開了手裡的陶罐,接著悉悉索索的令陳玉毛骨悚然的聲音響起起來。而且,那聲音似乎在向他移動。
  
  「希望,這次是正確的。」老者喃喃說著。
  
  陳玉掙扎起來,雖然看不清,他也能猜到那絕不會是什麼好東西。接著,陳玉感覺到有什麼東西爬到他身上,然後臉色瞬間慘白,眼前陣陣發黑,全身都劇烈的疼痛著,似乎那東西鑽進皮肉和血液。陳玉雖然從小被家裡寵著護著,但是刁鑽調皮,並不算吃不得苦,但是現在他只想著能抓住自己的槍,直接光榮了。
  
  這時,老者忽然蹲□,將一個冰涼的東西吧嗒一聲扣在陳玉脖子上。
  陳玉覺得身體裡的怪東西迅速地爬著,往脖子那裡湧過去。或許只是一瞬間,或許過了很久,陳玉從眼前發黑地劇痛中回過神。疼痛消失了,爬在自己身上的東西也再沒了動靜。
  他不敢想那些東西去了哪裡。
  
  老者那詭異的面具對準了陳玉的臉,沉聲說道:「若是仙人寬恕你,那麼他就會收下祭品;若是他不要,你便只能去這祭台下面的青銅鼎裡了,那時候你就會知道,這萬蠱鑽心算不得什麼。」
  
  奶奶的,我詛咒你這老不死萬蠱鑽心,你全家萬蠱鑽心!陳玉憤恨地在心裡怒罵著。老者說著的時候,陳玉身下又晃悠起來,那只巨大的青銅鼎,淒厲恐怖的吼聲不斷,不知道有什麼怪物。
  
  老者抬頭看向月亮的方向,陳玉也跟著抬頭。只是他被捆在地上,抬得費勁的很,只能看到懸崖上,影影綽綽的都是些凸出的石頭。
  陳玉忽然瞪大了眼,一張臉正在遠處某處石頭上望著他。皎潔的月色下,那臉出奇的白,接著是一隻更加雪白的胳膊,細細瘦瘦的,倒像個女人。然後一晃,那臉已經隱到了石頭後面,再看已經看不見了。什麼人能在懸崖壁上亂跑,難道真見鬼不成。
  
  陳玉覺得全身發冷,他轉頭看了看生死不明的馬文青,心裡歎氣,也許,這次他的好運氣到頭了。
  
  老者看了很久,終於失望的低下頭,說道:「看來還是不對,算了,將他放到鼎裡,我們走吧。」
  「阿爹,何必放他下去,反正有青龍環的詛咒在,他活不了多久——」一個男生叫道,陳玉聽出來是通路的那個青年阿順。
  
  「你懂什麼!將他扔進鼎裡,青龍環上的詛咒力量才會越來越大。準備開啟祭壇。」老者不悅地說道,那些人似乎很敬畏這老者,都不敢再說什麼。
  阿順看了看陳玉,欲言又止。
  老者獨自走進祭壇中間的位置,將一個檯子上的圓盤樣的東西轉了幾次。
  
  巨大的轟然響聲中,青銅祭台中間部分慢慢開啟了一個方圓一米的圓洞。陳玉就在邊上,直覺得裡面冷氣撲面而來。
  他驚慌的看看那群裡,又看裡面,裡面黑乎乎的,晃動的厲害,還似乎有水聲?月色下,洞裡有什麼慢慢升了上來,圓形,有巨大的蓋子,該是那青銅鼎了。
  這時天上飄過的雲遮住了月亮,四周頓時黑了下來。陳玉卻清清楚楚的看到,那鼎裡巨大的血紅色的眼睛一閃而過。
  
  陳玉拚命往邊上躲去,四周戴面具的人忽然騷動起來。
  
  「啊——」
  「族長,快看,那是什麼?」
  ……
  
  一個更加蒼老的聲音大聲喊了幾句,陳玉一點都沒聽懂。但是,這群人立刻跪了下去,恭恭敬敬的拜了三拜,然後扔下陳玉和馬文青,迅速地順著青銅鼎周圍的鐵鏈走的乾乾淨淨。
  
  寂靜的夜裡,青銅祭台上安靜的要命。陳玉僵著脖子慢慢轉過頭,懸崖上頭,站著個人,黑色的頭髮,白色的袍子飄動著,恍若月下的仙人。
  月亮就在那個人身後,接著他從上面輕輕一跳,動作優雅唯美。陳玉著迷的看著,隨即吃驚的張大嘴,這有多高?十米還是二十米,這個人居然就這樣跳下來了。
  
  這人輕輕地跳到了青銅鼎上,正落到陳玉身邊,低下臉來看他。
  陳玉也正抬頭去看,卻看地心底瓦涼,緊張的一句話都說不出來。眼前的這個人,不久前,陳玉才告別了他的屍體。
  
  這個人,正是水晶棺裡的青年。青年依舊冷著臉,淡淡看著陳玉,白色袍子下,是從陳玉身上扒下去的那身衣服。雖然兩人都挺瘦,但是這衣服青年穿上後就顯得又短又小。陳玉還注意到,自己襯衫的胸口位置,撕裂的口子。青年那個時候,確實已經死了。
  
  青年伸出手,拽起哆嗦著往後退的陳玉,從陳玉包裡翻出把折疊鏟,熟練地將繩子截斷。
  陳玉結結巴巴地問道:「大哥,你是人是鬼?」
  青年靜靜地抬起頭,說道:「那關你什麼事?」
  
  陳玉被堵的說不出話,青年則是打量了他幾眼,略帶著些嫌棄說道:「祭品?給我的,那就勉強收著吧。」
  陳玉不禁淚流滿面:「不,您千萬為難,不用要了。」
  
  「囉嗦。」青年皺起眉,手輕輕一動,陳玉已經被拎了回來。
  「我餓了。」青年說著,低下頭,冰一樣的臉湊近陳玉的脖頸。
  脖子上一麻,直到傳來曖昧的吸吮聲,陳玉才知道,青年居然在吸食自己的血。
  陳玉黑線了,殭屍和吸血鬼似乎不是一個品種?
  「記住,我是封寒。」
  
12蠱 ...

  陳玉並沒有感覺到疼,只是隨著封寒的靠近和為了方便吸血給予的冰一樣的擁抱,體溫似乎降低了。再加上單薄的睡衣濕透黏膩,半空中夜風吹過,陳玉手腳冰涼,瑟瑟發抖。他顫顫巍巍地說道:「我說粽子大哥,你說過饒了我的。而且,如果你需要鮮血的話,那邊的人更多,個個鮮嫩……可口。」陳玉指著那群人離開的方向,同時右手往口袋裡摸去。
  
  封寒連頭都沒有抬,他只是輕微側了側身,將陳玉偷偷拿出槍的右手抓住,利索的扭到背後。繼續吸吮了一會,終於抬起頭,看看那細白脖頸上的紅印,和有些礙事的青龍環。用手摸了一下,才皺眉對上陳玉的眼,淡淡說道:「你死不了的。」
  
  盯著那帶著自己血的鮮艷顏色的尖牙慢慢收起,陳玉眼暈的厲害,而且被這青年一句話噎地想吐血,死不了的,意思是留著慢慢吃?您老真當我是祭品啊。
  陳玉心裡嘀咕著,嘴裡不死心地套話:「你是殭屍還是吸血鬼?他們為什麼要祭拜你?」先問明白,以後再想辦法對付。
  封寒看了一眼陳玉,沒有搭理。
  陳玉猶豫了一下,選了個不十分敏感的問題,看著封寒□出來的胸口的皮膚又問:「在墓室裡你明明被殺死了,現在又好好地,你是不死之身?」
  封寒用舌頭舔了舔自己的尖牙,似乎在回味血的味道,依舊沒有搭理。
  
  陳玉看到他的動作,不由自主的往後縮了縮,去摸自己的脖子,觸到冰冷的青龍環。陳玉立時想到了那嚮導老頭的話,上前幾步,一把拽住封寒的胳膊,焦急地問道:「喂,最後這個問題必須回答,這比前兩個重要多了!這青龍環上有詛咒,是怎麼回事?我會不會有危險?」
  
  封寒這會兒瞇了瞇眼,終於說道:「青龍環上的確有詛咒,如果不解開,最多活三年。萬蠱穿心,神仙也救不了。」
  陳玉想到剛剛不明東西鑽進身體的滋味,打了個寒顫。用手摸著青銅環冰冷的紋路,不禁滿面悲色:「三年……我不要啊,我還沒有娶青梅竹馬的阿梅啊!老爹,下次我一定聽你的,決不下墓,再也不把你的話當耳旁風了!嗚嗷!」
  
  陳玉乾嚎了幾聲,抹了幾把辛酸淚,心裡其實是真後悔了。這青龍環他聽都沒聽說過,但是跟蠱蟲和詛咒聯繫到一起,肯定是非常邪惡的東西。
  
  「小陳玉,你放心的去吧,自從你在雞腿和她之間,沒有猶豫的做了選擇之後,我妹妹就再也不嚷嚷著嫁給你了。靠啊,快點過來幫幫我,那幫孫子,怎麼將小馬爺掛這裡吹冷風,夠嚇人的。」右邊,有個人忽然插嘴道。
  
  陳玉被嚇了一跳,抬頭見是鐵鏈上掛著的馬文青醒了,正努力扭動,示意陳玉快點過去幫忙。陳玉撇了撇嘴,假裝沒看到,轉頭繼續問封寒:「這詛咒能解開嗎?要怎麼解?」
  
  封寒意味深長地看了陳玉一眼,搖了搖頭,說道:「可以,但是很難,那個人留下的東西,就算有辦法解,也絕對不容易。」沉默了一會,封寒又說道:「等我找到了他,大概就都明白了。」
  
  聽說有救,陳玉懸著的心放了下來,事在人為,只要有解,就一定找得到辦法;聽到封寒的話,陳玉轉了轉眼珠,問道:「他?你認識這青龍環的主人,他是誰?現在在哪裡?」
  封寒冷冰冰的臉上終於有了表情,漆黑的眼睛裡有了迷茫之色,說道:「不知道。」
  
  「……」陳玉看著封寒直瞪眼,要是馬文青他早罵上了,但是眼前這個封寒,和青龍環其實一樣危險吧。
  歎了口氣,陳玉垂頭喪氣的抬腳往祭台邊上走,實在不行,讓父親看看有沒有辦法。
  
  這時候,巨大的青銅祭台忽然開始傾斜,然後劇烈的晃動。
  陳玉站立不穩,直直往下滑去,他剛走開沒多遠,幾乎一下就滑到中間那黑色的圓洞,也就是青銅鼎所在的地方。
  陳玉又想到剛剛看到的血紅色的眼和老頭說過下去就生不如死的話,拚命想抓住什麼。結果祭台上雖然都是花紋,又因為下滑的太快根本來不及著力。
  
  「小心!」馬文青在上面看的清楚,急的大聲喊道。
  陳玉半個身體已經掉進黑洞裡,一股潮濕氣從腳底泛上來,還隱隱聽到了水聲。接著腿上一重,有東西抱住了他的腿往上爬。
  
  陳玉全身不自覺地打了個寒戰,忙回頭去看,腿的那東西不大,看形狀似乎是個嬰兒,一雙血紅色的眼正盯著他,黑黑的爪子緊緊抱著陳玉的腿。陳玉還注意到這東西身上纏著一層層的裹屍布。見到陳玉看它,那嬰兒嘴邊便露出了弧度,似乎在得意地微笑一樣,裡面是層層疊疊的又尖又細的牙。
  
  陳玉想要驚叫,可是又發現嚇到極點的時候,他根本發不出聲音。陳玉抖著手用槍對準了那個嬰兒,一隻手忽然拉住了陳玉。
  陳玉驚慌抬頭,見封寒正探頭看著裡面,傾斜的祭台,對他似乎沒有影響。
  
  「不能打。」封寒說著,單隻手就將陳玉拎了出來,拍了那怪物腦袋一巴掌,那東西淒厲地怪叫一聲,返身跳回水裡。
  陳玉坐在黑洞邊喘著粗氣,隱隱約約的,他還能看到青銅鼎裡面更深地地方,許多條白色的人型東西見到嬰兒掉下去,匆匆躲避著。不禁失聲叫道:「那到底是什麼鬼東西?」
  
  封寒皺著眉頭,說道:「抓住你的是鬼蠱,它身體裡都是劇毒的蠱蟲,槍是殺不死它的,只會讓更多的蟲從它身體裡出來。那裡面的人都是給它吃的,有罪的人或者奴隸,會被用來投喂鬼蠱。被它咬的人,身體裡會種滿蟲子,日日夜夜都被啃噬。只要鬼蠱不讓他死,他就永遠死不了。你剛看到的人,估計還活著。」
  
  怎麼會有這麼惡毒的刑罰,會有這種怪物。
  陳玉悄悄地往封寒的方向移動了一下,艱難的說道:「不論如何,這東西若是到外面來,會造成很大的災難,先將這青銅祭台封起來吧。」
  
  封寒站起身,走到祭台邊上,動了幾下,那黑乎乎的洞口又嚴絲合縫了。誰也想不到,這巨大的青銅祭台裡有那樣一個青銅鼎。
  陳玉忍著噁心,往邊上走,封寒也站起來,跟上陳玉。
  
  陳玉爬上鐵鏈,將馬文青解下來。馬文青活動活動胳膊腿,一看陳玉的模樣樂了,哈哈大笑,「我說小陳玉,你這是打哪風流快活去了,衣服都來不及換。」
  見到陳玉鐵青的臉色,馬文青忽然掃到陳玉身後的人,白色寬大的袍子裡正是陳玉的衣服。
  
  忙將陳玉拉到一旁,小聲問道:「這又是誰啊,這多大會工夫,你又勾搭上一個!」
  「滾!他叫封寒,我寧可我不認識,呸呸,其實我根本不認識他!」陳玉同樣語氣惡劣地小聲回道。
  
  封寒掃了勾肩搭背的兩個人一眼,繼續跟在陳玉身後。
  陳玉終於忍不住了,看著封寒討好地說道:「粽……封寒,你看,我們也沒什麼事了,你可以更自由的——」說到底,封寒身份和品種都不明,並且封寒最初是打算殺陳玉的,帶著這麼危險地人在身邊,陳玉會坐臥不寧的。
  
  封寒垂眼看著陳玉,陳玉說的聲音越來越小,直到他沒聲了,封寒才冷冷地說道:「你是我的。」
  該死的祭品!該死的嚮導!
  陳玉心裡罵著,馬文青已經拖長聲音哦了一聲,轉頭目光複雜地看了眼陳玉。陳玉臉上帶著尷尬無奈,馬文青知道這多半是誤會,陳玉估計是被形式所迫。為了彼時竹馬竹馬的感情,馬文青便拿了長刀,衝著封寒就去了,「你說清楚,我們家陳玉什麼時候成你的了!」
  
  生在盜墓世家,馬文青其實很有兩下子,光是手裡的冷兵器就能放到一群人。可是陳玉知道封寒的來歷,自己招惹是沒有辦法,他可不願意馬文青也被攪和進來。忙一把拽住馬文青,低聲說道:「算了,先安全出去再說。」
  
  馬文青懷疑地看著陳玉,難道陳玉其實是願意的?!
  青銅祭台上面是懸崖,下面是湖,月光下波光粼粼,映著另外一輪圓月。長長地鐵鏈延伸下去,剛剛那群人不知道去了哪裡。
  「先下去。」陳玉說道。
  於是三人各摟了一條鐵鏈往下走,快到下面的時候,陳玉扔了根冷煙火。
  
  下面的湖更像深淵一般,黑乎乎的,看不出多深,而鐵鏈到了湖面兩米處便沒有了,好在到岸邊已經很近了。
  「游過去?」陳玉問馬文青和封寒,心裡暗暗盼著封粽子不會游泳。
  「嗯。」封寒說道。
  陳玉可惜地咬著牙看馬文青,馬文青正驚喜的盯著遠處。
  
  「小陳玉,我們似乎遇到教授他們了。」
  
13封寒 ...

  馬文青遠遠地看到錢教授帶著學生們過來,激動之下,招呼了一聲,直接跳進了水裡,朝著岸邊游過去。沒游幾步就怪叫一聲,姿勢極為難看的滾爬上岸。
  錢教授等人也看到了這邊渾身濕淋淋的馬文青,和懸掛在鐵鏈上的陳玉和封寒。錢教授也意外驚喜,過來扶住了馬文青,罵道:「你們倆個不省心的,可把王教授和我急壞了,這麼長時間不歸隊,跑哪去了!這會兒倒跑到前頭了,沒什麼事吧?」
  
  馬文青喘了半天氣,才緩過勁來,打了幾個噴嚏,拉住錢教授訴苦,說道:「教授,實在是一言難盡啊,我們肩負著您給予的巨大信任和留守使命,等大伙都安全撤退,才沿路追過來,結果愣是連個影子都沒瞧見。後來......有人搗鬼,您的得意弟子小陳玉看錯了路,於是我們去地獄轉悠了兩圈,好在我英明神武,終於找到一條捷徑,全身而退,這才跟大伙會合了。」馬文青一口氣說完了,邊接過旁邊人遞過來的水,邊沖陳玉那邊眨眨眼。
  陳玉自然不會將馬文青私藏古墓圖,走錯了路,他只顧著高興的事抖出來。不過,見這傢伙只顧死不要臉的吹噓自個兒,陳玉不禁直翻白眼。英明神武?救人雖然積極,可是剛現身就被迷倒的人實在沒有資格說這些。
  
  「喂,小陳玉,下來的時候小心點,媽的,這水跟冰似地,簡直能凍死人!」馬文青終於意識到陳玉還掛在鐵鏈上,忙衝他喊道。
  
  陳玉剛剛見馬文青大呼小叫,姿勢怪異,以為水下有東西,一直沒敢下來,見只是因為水涼,就撒手往下跳。
  入水的一瞬間,陳玉才知道不只涼,是冰,全身的骨頭都凍得發疼。陳玉一直不肯丟開的大包吸了水,顯的更重。他牙關打著顫,努力往前游,在這裡多待一會,準保腿腳抽筋。
  
  這時候,一隻手在旁邊拉住他,往前拽去。陳玉轉臉,封寒正跟沒事人一樣,輕鬆地游著還能外帶一個拖油瓶。陳玉有些心虛,為自己剛剛想把封寒丟在鐵鏈子上的想法稍微愧疚了下,這個人,說不定是個好人。
  陳玉上岸後,立刻就被人拉起來,喬逸詫異的看看陳玉身上濕透的睡衣,再看看陌生的封寒,問道:「怎麼回事?遇到麻煩了?我們等了你們幾次,最後還是因為——」喬逸往後瞧了一眼,頓住不說了。
  
  喬逸從自己身上脫了件衣服扔給陳玉,讓他先裹上,然後轉頭看看陳玉身後的封寒,微笑著說道:「怎麼,你們冒險期間,還遇到了其他人?」
  
  姚雯雯也走了過來,抱怨道:「你們三個到底怎麼回事,為了等你們,大家在山縫裡停留的太久,還害的王教授被蛇咬傷了。」嘴上說著,也打開大背包,在一堆梳子,化妝包,筆記本之類的東西翻了塊大毛巾出來。
  準備遞過去的時候,姚雯雯瞧見了陳玉身後的封寒,儘管這個人大半個身體隱在黑暗裡,姚雯雯還是第一眼就看到了他。這個人的樣子很難描繪,不只是出類拔萃這麼簡單。面無表情卻讓人感覺到莫名寒氣的臉,長的睫毛投下完美的扇形陰影,挺直的鼻子,五官簡直像是完美的藝術品。終於等到那人抬起眼,漆黑的眼裡有著不盡的冷漠和疏離,放佛沒有什麼能入地了他的眼,月光下的青年,有種凌厲而貴氣的美。相比之,陳玉的精緻漂亮,在青年面前顯得略微脆弱。
  
  姚雯雯看地呆住了,她手裡打算送給陳玉的大毛巾直接往封寒遞過去。封寒瞥了毛巾一眼,無動於衷,看向姚雯雯的眼裡帶著些微的疑惑。
  姚雯雯臉紅了,心裡惱怒,她是歷史系系花,家裡條件好,平日又愛笑愛鬧,活潑開朗,追她的男生數都數不清。一個喬逸
  已經算是異類,讓她放下自尊示好,這會兒又出來個人更加無視她,尤其這個人還十分出色。
  姚雯雯咬咬嘴唇,說道:「作為一個正常人,總不會將別人的好意當沒看到吧,而且,難道你不覺得冷嗎?」
  
  封寒的眼裡閃過了悟,抬手接了毛巾,就往陳玉走去。走了幾步,似乎剛想起來,回身說道:「謝謝。」
  姚雯雯絕倒,心裡憤憤,這都是什麼人!這樣出眾的外貌,這樣冷淡地性格,還這麼不懂人情世故。
  
  陳玉正七手八腳的穿喬逸給的外套,這些年堅持戶外運動鍛煉,他身體素質還算不錯,但是這水實在涼的變態,跟泡在冰水裡似地。陳玉嘴裡不斷抱怨著,眼前忽然一黑。因為被黎瑪迷暈了一回,然後就是十分慘痛的經歷,所以陳玉被嚇了一跳,還沒叫出來,就發現有隻手正用力擦拭自己的頭髮。
  
  陳玉從毛巾的縫隙裡看到,正是一直走在他身邊的封寒,封寒顯然沒有做過這些事,單手用毛巾將陳玉的頭來回扒拉了兩回,頭髮也被揪的難受。陳玉忍無可忍,拽下毛巾,想吼兩句,見封寒眼裡帶著難得一見的淡淡關切,他身上甚至還濕淋淋的滴著水,卻在幫自己擦頭髮。
  陳玉稍微有些小感動,將頭髮揉了幾把,又將毛巾遞了回去,湊過去以兩個人才能聽到的聲音說道:「喂,你也稍微打理一下,在人群裡,你好歹稍微偽裝一下。」
  
  封寒面無表情的垂眼看看手裡的毛巾,然後對著抬手拽住要往喬逸那邊走的陳玉,說道:「你給我擦。」
  看著陳玉詫異地停住轉頭,封寒理所當然地說道:「你會,而且,你是祭品。」
  陳玉覺得剛剛感動自己的封寒的體貼,就是那天邊的浮雲,他底氣不足的說道:「喂,你不能這麼不講理,現在沒有奴隸制度了!」封寒帶著淡金色的眼盯著他,陳玉的聲音越來越小。
  
  封寒冷淡地說道:「陳玉,收回你剛才的話,或者說,你要反抗試試?」封寒很認真的思考著,不聽話的祭品該怎麼懲罰一下,讓他知道主人的話就是法律?
  
  陳玉氣憤的看著肩頭能將鬼蠱拍回去的手,發現封寒是真的將自己當成所有物了。只是對著這個人,心裡的畏懼便會一層層湧上來。 陳玉欲哭無淚的轉身,「好......好吧。」伸手扯過封寒手裡的毛巾,迅速地給封寒擦了頭髮,又將他滴水的外套擰了擰。
  
  這會兒功夫,喬逸扶著兩位教授走過來,看著忙活的陳玉,喬逸皺眉。
  在別人看來,陳玉和這位新認識的人關係極好。就連馬文青都不解地看著陳玉,在他印象裡,陳玉恨不得成天有人伺候他,哪裡主動做過這種事。
  
  錢教授過來後,陳玉見封寒身上沒什麼水了,才小心地瞥了他一眼,過來跟教授打招呼。
  「你們兩個安全回來就好,我剛剛都聽小馬說了。嚮導一家果然有問題,這次也是我們疏忽大意。這位朋友是?」錢教授扶著王教授坐在石頭上,邊說邊抬頭看向封寒的方向。
  
  陳玉看看衝他眨眼的馬文青,尷尬的說道:「老師,這是......這是路上遇到的封寒,一路上還多受他照顧。」
  
  錢教授精明的很,打量了幾眼封寒,一身怪異的白色長袍,裡面倒是現代的衣服,不過看起來似乎十分眼熟。路上遇到,這裡面哪裡有什麼路。他猜測封寒可能是手腕高明的盜墓賊,但是因為種種原因被困在了墓裡。錢教授微笑道:「你好,謝謝你照顧我的學生。」
  
  陳玉趕緊回頭去看封寒,他真怕這渾身冰冷的傢伙不搭理教授,結果表明,封寒雖然冷淡,禮儀卻學的很快,他微微彎身,說道:「沒有什麼。」這個粽子,一點都沒有露出馬腳。
  錢教授又打量了這個沉著穩重的青年幾眼,讚賞地點點頭,看的得意弟子陳玉心裡暗暗嫉妒。
  
  現在已經是半夜,錢教授指揮著大家先搭帳篷,生火。大多數學生們已經兩天沒有合過眼了,雖然在山石縫裡也曾經停下來休息過,但是地方窄小,又時刻擔心著蛇,睡也睡不踏實。
  學生們就地埋鍋,生火,又張羅著搭了帳篷。經歷了緊張驚嚇後,到了寬敞的地方,大家心裡也略微舒服了些。
  
  陳玉聽說王教授被蛇咬了,忙過來看望。
  「不是那種帶著腳的蛇,毒性不大,已經給王教授消毒上藥了,就是教授的腿腫的走不了,一路都是方今背著。」喬逸解釋道。
  
  馬文青這會問到:「錢教授,您帶著大家走的是怎麼個路線,居然在這裡跟我們喜相逢了。」
  錢教授歎氣,說道:「這路線就是藏寶圖上的路線,按照圖上指示,到了這個地方,路線已經到了盡頭。也就是說,吳三桂當年的寶藏,就在這附近。我們必須盡快找到寶藏,然後想辦法出去。王教授現在的身體狀況,在這種地方支撐不了多久的,必須趕緊出去送醫院。」
  王教授年紀大,又被蛇咬了,現在人已經有些迷糊。
  
  喬逸看了看已經生火做飯的學生,轉回頭說道:「夜裡肯定難找,老師,不如明天一早起來,尋找寶藏和出去的路,爭取明天就出了這山谷。」
  
  錢教授一臉凝重的點點頭,「目前也只能這樣了,只是我們出去的時候,沒有嚮導,會耽誤更多時間。」說道這裡,錢教授似乎想到什麼,臉色立刻變的極為難看:「壞了,王苗那孩子還在他們手上。」
  附近幾個人都沉默了,是啊,黎瑪偷偷換掉了王苗,那王苗現在在哪裡?
  錢教授臉色難看,沉重地說道:「出去後喬逸帶著幾個人送王教授去醫院,其餘人跟我回那個村子找人。」
  
  商量完了,簡單的吃了些東西,又困又累的一群人休息了。山谷裡的夜晚依然冷得厲害,女生們都鑽進帳篷,男生兩人一組輪流守夜。陳玉每次都和馬文清一組,這次,因為封寒只跟他比較熟悉,他也實在不放心將封寒留下和別人獨處,只能換成他跟封寒一組。
  到凌晨四點多,陳玉被馬文青推醒了,裹了衣服,拎上槍靠在火堆旁邊。月亮依然又圓又大,陳玉抬頭看看湖上的懸崖,已經看不清那裡的青銅祭台。
  陳玉往側面看了看,封寒也再望著月亮,被風一吹,封寒一動不動,陳玉冷的直發抖。心裡暗罵了一聲,陳玉將包裡的白酒拿出來灌了幾口,頓時一路燒下去,身上暖和了不少。
  
  身後一隻手將陳玉的酒瓶子拿了過去,陳玉轉頭,是已經睡下的馬文青。
  「你這是什麼狗鼻子?」
  「靠啊,小陳玉,你居然敢藏私!爺這幾天嘴裡都要淡出鳥來了,有這好東西,你早點不拿出來。」馬文青一臉幸福的抱著白酒瓶子,又反覆暗示陳玉將包裡能下酒的乾糧拿些出來。
  
  陳玉小聲嘟囔著翻出一包粑粑,抬頭卻見封寒衝他伸手,陳玉愣愣的看著他,不知道他想做什麼。
  「酒。」沒有反應過來的陳玉遞過去最後一瓶完整的酒,封寒湊到火邊,自己從陳玉包裡翻了些花生米,然後皺著眉頭說道:「你以後應該多準備一些。」
  
  陳玉目瞪口呆,他十分不習慣,有個人居然如此自然地將自己的東西全看成他的。
  馬文青看了陳玉的臭臉一眼,心裡憋著笑,朝著陳玉眨眨眼,暗示為陳玉灌醉封寒,然後讓他為所欲為。
  
  最後,陳玉忘記了,他只記得自己困得迷迷糊糊的,眼皮越來越重,夢裡有清脆的銀鈴聲,一個身段婀娜的女子在前面走著。
  然後那女子轉頭衝他一笑,陳玉驚訝的發現,這女子居然沒有臉!
  陳玉驚醒了,然後哎喲一聲,撞上了身邊人的胳膊。陳玉丟人的發現,天已經亮了,他枕著封寒的腿睡的雲裡霧裡。
  
  封寒低頭看了陳玉一眼,將他推了起來。
  
  那邊,錢教授等人正看著對面發呆。馬文青見陳玉醒了,忙把他拉過來,說道:「老師,這小子從小鬼主意多,讓他看看。」
  
  「怎麼回事?」陳玉問道。
  錢教授一指對面,為難地說道:「這寶圖上顯示的終點,好像在對面懸崖上面。」
  
  「不會是看錯了吧。」陳玉想到青銅祭台,就渾身發毛。
  錢教授堅定地搖了搖頭:「不會錯,這圖上連這個湖都畫的一清二楚。」
  「這水昨天大家都試過了,根本不能下去,能凍死人的。」馬文青疑惑道,「那吳三桂那群人總得有去那得路吧?」
  
  這時候有個清冷的聲音說道:「這湖裡的水是黑水。」
  
14另一個山谷...

  陳玉也轉頭看向封寒,他第一次覺得封寒除了恐怖的能力之外,還有很多秘密是他沒有發現的。
  封寒已經找了套合身的衣服,現在天色大亮,昨天沒有看清的學生見到封寒的樣子,頓時移不開眼。本來陳玉就夠惹眼的,而封寒,則是走到哪裡,都會不自覺地吸引眾人的視線。見一群人眼巴巴的看著他,封寒抬手一指湖裡:「看看就知道了。」
  
  順著封寒手指的方向,呆愣的眾人回過頭,才注意到,湖水的顏色並不是因為倒映著懸崖石壁才是深色,而是湖水本身就是深黑色。就連淺淺的岸邊,也完全看不見水下一厘米的地方。完全的,黑色的湖水,靜靜地攤在他們面前。
  
  膽小的女生已經開始往後退,錢教授奇怪的走過去,看了看陳玉,馬文青和封寒三個人,用手探進水裡。
  學生都緊張的看著錢教授,錢教授卻驚訝出聲。
  
  封寒點頭,淡定說道:「就是你想的那樣,黑水在晚上,能到達零度左右,白天的溫度則可以迅速提高,和外屆空氣溫度差不多。」
  
  學生們頓時驚喜了,因為他們已經仔細尋找過,他們所在的山谷是環形的,沒有任何出路。而他們出來的石縫,也是絕不能回去的。
  錢教授鬆了口氣,大笑著說道:「寶藏的位置顯示的是在懸崖壁上面,我還在擔心我們怎麼過去。現在湖水溫度升上來,這個難題倒是解決了。」
  
  「對,我們由這鐵鏈攀上去,或許能找到懸崖壁上的入口。」王教授說道,雖然腿上有輕傷,但是可以找到那些文化瑰寶,老人心裡還是無比激動地。
  陳玉想到鐵鏈之上,青銅祭台裡的怪物,就有些頭疼。可是兩位教授說的有道理,去懸崖壁上,只能靠這些鏈子上去了,如果幸運的話,沒有到達青銅祭台的高度,就有進去藏寶地的洞穴了。
  
  說的容易,當學生們入湖的時候,還是很多人猶豫畏縮了,墨黑的水彷彿固體實質一般,看不透分毫,反覆黑暗裡藏著無窮無盡的邪惡。
  
  錢教授皺眉看看湖裡,轉頭一笑。說道:「有時候危險不像看著那麼可怕。我很想給大家一個自己選擇的機會,去或者不去,可惜我做不到。不過我要說,可能一起去是唯一可能出去的希望。你們都是我的學生,作為老師,我會竭盡全力保護你們。請相信我,帶著你們來,一定會帶著你們出去。」
  說完眨了眨眼:「當然,我們的勇士們,為少女們展現你們勇氣的時候到來了。你們不是總在我們這些老骨頭面前自詡什麼勇者無敵的麼,不是自稱能夠為了正義劈荊斬刺勇往無前的麼,現在,上天給了你們一個表現的機會。美人們會在身後鼓勵你們,默默注視著你們。迎接真相之後,少女們會給你們擁抱的,為了你們的青春不會留下遺憾 ,也為了後面的道路能夠繼續有美女們陪伴 ,走吧,別回頭!」」
  男生和女生都囧囧有神的看著錢教授,馬文青捂臉呻吟:「錢教授,您終於又腹黑了......」
  
  錢教授繼續微笑,又安排水性好的帶著那些不太會游泳的人,學生們才陸陸續續的下了水。本來打算安排一個學生陪著王教授在這裡等。
  
  王教授卻搖了搖頭,說道:「不用了,我的傷還不至於不能動,今天已經稍微好了一些。而且,這下面顯然是沒有路能出去的,說不定上去找到寶藏的同時也找到出去的路。我也跟著去吧,到時候你們拉我一把就是了。」
  
  陳玉依然是最後走的,這次倒不是因為墊後,而是他有些犯怵。馬文青看到陳玉畏縮,忍不住過來嘲笑他,湊到他身邊,用力拍著他的肩膀,「放心吧,小陳玉,哥哥我的水性,可是沒得說,咱當年可是全市校園游泳大賽第一名!來吧,跟在小馬爺身邊,你絕對不會有事!」
  陳玉想起馬文青昨天異常丟人的姿勢,馬上問道:「那次比賽幾個人參加?」
  
  望著那狐疑的眼神,馬文青出離憤怒了,扯著陳玉就下水了。
  封寒看了看陳玉的大包,隨手拎了起來,跟在他們身後跳進湖裡。
  
  黑水,名副其實,黑的透不進一點光線,只要入了水的部分,就完全不能看到了。遠遠地看,就像很多顆人頭和胳膊腿浮在漆黑的水面上。
  不過,水溫跟昨天比,已經讓人能夠接受,和平常夏天的湖水無異。陳玉水性其實也不錯,到了水裡就放開了馬文青的手。馬文青立刻跑到姚雯雯那幫女生身邊獻慇勤,不時幫人一把。封寒背著陳玉的包,狀似悠閒的跟在陳玉身後。
  
  不大工夫,眾人漸漸游到了鐵鏈下面,陳玉看著黑乎乎的水,和垂在水面上的粗大鐵鏈,忽然想到了鬼蠱。他一陣噁心,甚至感覺心口那地方壓力似乎都變大了。好在,馬上就可以離開水裡了,這樣想著,陳玉鬆了口氣。
  
  忽然前面的人驚叫起來,有不少人轉身往回游,從他們臉上的表情看,好像前面出現了極度恐怖的東西。
  馬文青拽著班上一個嚇的游不動的女生邊往回游邊沖這邊喊:「快回岸上!」
  
  沒等他們再說什麼,陳玉已經看到,鐵鏈下的湖心忽然出現了一個巨大的黑色漩渦,而且漩渦在高速旋轉地同時不斷地擴大,已經有學生被捲了進去!陳玉只來得及轉身劃拉了兩下,他已經一股莫名的巨大拉力捲進水裡。
  
  陳玉頭暈沉沉的,水裡看不見方向,剛剛還在面前的馬文青也看不到。防水手電打開,聊勝於無,只有自己身邊幾厘米的距離能有些微弱的光,漆黑的水裡,四周全是黑暗之牆,讓人有一種強烈的孤獨感。
  現在想起來,剛剛覺得心口壓力大,不只是錯覺,那時候,水的流速應該已經在變了。
  
  陳玉已經不能繼續思考,高速的旋轉讓他往漩渦中心靠近,陳玉想拿登山鎬之類可以固定的東西,卻發現自己的包似乎丟在了岸上。
  
  陳玉失去意識的時候,隱隱感覺的一隻手用力拉住了他。
  ......
  
  「我靠啊,這是怎麼回事?湖裡也能有這麼大的漩渦?」馬文青罵罵咧咧的聲音忽遠忽近的進了陳玉的耳朵。
  陳玉眨了眨眼,看到碧藍如洗的天空,劫後餘生地想:得救了。接著,天空沒有了,取而代之的是封寒的臉,黑髮黑眼,眼裡深不見底的黑色比剛剛的湖水還要深。
  
  陳玉一瞬間有些緊張,是的,他從來都覺得封寒是更危險地存在。儘管封寒已經表現出,如果沒有必要,絕對不傷害自己所有物的意思。
  「沒事了?」封寒略帶著些關切的問道。到現在,陳玉已經知道,那種關切只是封寒一種獨特的禮貌罷了。
  
  「嗯,沒事,我們被救了?」陳玉問道。
  「算是吧,被水沖過來的。」封寒看向不遠處淺淺的水潭。
  同樣是一潭黑水,這個要要小的多,也低的多。學生和兩位教授都在岸邊,有些人還沒有醒過來。沒有巨大的黑色的湖,沒有鐵鏈和青銅祭台。剛剛的黑水湖邊上都是鵝卵石,岸邊幾乎是寸草不生,這裡卻欣欣向榮,野花野草遍地。
  
  錢教授讓人點了人數,好在一個不少。只是王教授又昏迷過去,他過來還是太勉強了。
  這時候,有男生笑著大聲喊道:「老師,我們申請美女的擁抱!」
  女生們不善的眼神往教授看去,錢教授頗為正經的咳嗽一聲,說道:「我只是教授,是領路人,不是你們的老媽子,我不會管你們的私生活的。」
  眾人都無語的看著瞬間德高望重起來的教授。  
  
  「教授,這好像不是剛剛的山谷?」方今在錢教授眼神示意下過來解圍,擦著一頭黃毛,過來說話,他的女朋友小齊正靠在他身邊,閉著眼休息。此人即是想要申請擁抱,也絕對有賊心沒賊膽。
  
  錢教授坐在石頭上,點了根煙,吐出一口,「嗯,方今這次觀察的不錯,這裡應該是另外一個山谷,我們面前的這個水潭和那個大湖應該是連通的。剛剛可能是因為水位的差異或者潮汐的原因,發生了倒灌,於是我們被捲到這裡。」
  
  眾人都沉默了,雖然藏寶的地方可能在外面的懸崖上,可是沒有人提出來要回去。黑水裡存在莫名的恐怖不說,順著水潭能不能順利回去還是兩回事。
  
  這時候,姚雯雯喘著氣跑過來,說道:「教授,那邊有個石洞,就在水潭邊上,不知道通到哪裡。」
  錢教授立刻站了起來,帶著喬逸,方今,馬文青等幾個人過去察看了。
  
  陳玉瞇著眼繼續躺著休息,他摸了摸脖子上的青銅環,心裡的擔憂越來越多。這上面的詛咒到底是什麼,自己會不會不小心觸發了機關,便再也睜不開眼?
  封寒倒是沒有任何感覺一般,在旁邊吃著陳玉包裡的存糧。
  
  陳玉忽然瞇著眼看向身邊的人,詫異的問道:「你能吃這些?」
  封寒詫異的抬頭看他,說道:「這有什麼奇怪的?你餓了不也會吃嗎?」
  
  陳玉被問得呆了呆,帶著喜悅小心翼翼地問:「也就是說,你根本不必吸我的血,也能活著,對吧?」
  「對。」封寒絲毫沒有猶豫的肯定道。
  陳玉咬牙切齒:「那你為什麼要吸血!」
  
  封寒面無表情的想了想,然後毫無愧疚地說道:「你的血比這些東西更有用,總要有打牙祭的時候吧,你放心,我會注意吸血量的。有時候,人還真是脆弱。」
  陳玉憤怒了,這個人,怎麼能這麼理所當然!
  
  這時候,馬文青遠遠地喊道:「小陳玉,快過來,組織需要你!」
  因為錢教授在,馬文青不會開玩笑,陳玉只得起身往水潭邊走。封寒隨即跟上,陳玉看到自己的大包,拎過來自己背著,說道:「你可以不用一直跟著我。」
  封寒點點頭,「嗯,你不用擔心,我暫時不介意。」
  「......」
  
  水潭邊已經聚集了十來個學生,一個斜向下的石洞隱藏在高高的草後面,被心細的女生發現。
  馬文青招呼陳玉,「快,進去看看,裡面的事只能你去料理一下。」
  
  陳玉疑惑的走下去,石洞很平整,看的出人工開鑿的痕跡,上面還有些粗糙的花鳥石刻,漸漸往下,居然到了水裡。在有水的地方,石洞也到了盡頭,出現一道石門,上面有鎖。
  原來是叫他過來開鎖的。
  
  門邊的水大約有半米深,陳玉過去開鎖還是不成問題的。
  這時候封寒拉住了他,眾人都看向封寒。封寒盯著陳玉,淡淡地說道:「沒有必要開這扇門,除非你們還想回到黑水湖,這大概就是吳三桂當年藏寶所走的路。」
  
  錢教授驚訝的走到前面,看了看門的朝向,又看石壁上的畫,終於一拍大腿說道:「這位小兄弟說的對,這才是他們進來的路,也就是說,那些寶藏,其實是在我們剛剛醒來的山谷裡。」
  
  「這吳三桂也真夠獨具匠心了,將入口藏到黑水湖裡,別人還真是找不到,他們自己難道每次都是抹黑過石道?」方今疑惑著。
  陳玉搖了搖頭,說道:「當年他們修這石道的時候,不一定在湖裡,這些年,可能湖水水位上漲,於是淹了石道,所以我們才找不著。」
  
  錢教授笑著點點頭:「對,而且這邊水潭地勢很低,這也就說明,這邊山谷是比剛才的山谷地勢高的。我看藏寶圖說寶藏在懸崖上,可能理解錯了,應該是在這個高於那邊的山谷裡。」
  「好!那我們趕緊去找吧。」馬文青興奮地說道。
  
  於是一群人又都回到山谷裡,尋找可能藏有寶藏的地方。
  相比於以往的艱辛,這次的尋找出乎意料的容易,山谷靠著山的另外一側,有兩個刻著奇怪符號的石墩,石墩中間的山地平坦異常,山體上一座石門。而且石門已經被炸開了個大洞,足夠一個人穿行。
  
  學生們先是驚喜,然後開始懷疑,難道這裡已經被盜了?
  馬文青看著被炸開的石門半天,終於說道:「為什麼我有一股奇怪的直覺,這門似乎是封墓石。」
  
  陳玉默默地點了點頭,馬文青盜墓世家子弟的直覺,他還是很相信的。
  「先進去看看。」錢教授說道,因為門是炸開的,裡面的空氣現在不會有什麼問題。
  
  裡面石壁兩側依然有彩繪,稍微有些褪色,可能是進了空氣的原因。每隔一段距離,就燃著長明燈,如此相似的墓道,讓陳玉開始有不好的預感。越往裡,兩側的彩繪就越華麗和鮮明。畫上多是端著托盤或者提著燈籠的宮人,宮人上襦極短,只到腰間,而裙子很長,線條優美流暢。
  「這是漢朝的服飾啊,怎麼會刻在吳三桂的藏寶洞裡?」
  
  方今喃喃說道,只顧著眼前的壁畫,走在最前面的他忽然往地上摔去,他拉旁邊的馬文青沒拉住,最後到地上的時候居然壓到一個人。
  然後方今驚叫一聲,躥了起來。
  
  「我靠,黃毛你又不是女人,叫什麼?」馬文青正聚精會神的研究壁畫中的美女,被方今一嚇,不耐煩的說道。
  「你才是女人......老師,這裡有個死人!」方今跟馬文青拌了句嘴,想到正事,趕緊回頭跟錢教授說道。
  
  錢教授忙走過來,地上的人比剛進吳三桂墓時那個死人年代要更加久遠,已經乾巴的只剩一層皮。衣物還整齊的穿著,全身黑乎乎的,跟個木乃伊差不多,奇怪的是沒有腐爛。
  「也許是因為這裡太干了,方今,你去翻翻他包裡的東西。」錢教授指示道。
  
  方今剛剛跟乾屍近距離接觸,現在欲哭無淚的繼續過去翻找了半天。那包還是十幾年前用的帆布包,裡面有造型簡單的手電筒,蠟燭,水壺,還有一本發黃的筆記本。
  方今將筆記本遞給錢教授,然後去自己女朋友小齊那邊尋求安慰,被渾身惡臭為由,下令一個月不得接近小齊一米以內,方今默默蹲到牆角。
  
  「這個人似乎有隨時記筆記的習慣,前面厚厚一摞是他以前的事。」錢教授說著,直接翻到他們進谷的部分。
  掃了兩眼,歎道:「他們也是從吳三桂墓過來的,遇到入口處的毒蛇,跟我們倒是有些相似。」
  
  眾人都湊過來看,見上面寫著:
  5月26日,一直在墓道裡,不知道陰晴。
  我們順著路來到怪異的湖旁邊,等不及天亮,深夜入湖的阿正再也沒有出來。
  5月27日,晴。
  我們順利地進了山谷,上頭要的東西應該馬上就能找到了,雖然沒有人說,可是看得出大家都想離開這個鬼地方。
  5月29日,多雲。
  山一樣的寶藏,我還是第一次看到,大家都很激動。上頭要的似乎不只是寶藏,所以這些東西我們自己也可以帶走一部分。這麼多東西,我們能帶走多少?阿麗看到這些,一定會歡喜瘋了的,我還是再多帶點。
  5月31日,陰。
  隊長一直不肯離開,隊裡的人雖然不滿,卻沒敢說什麼,只是每天挑出更貴重的東西替換原來選好的。後來我實在忍不住了,寶物再多,也再也抵擋不住家人的誘惑,於是我決定今天半夜暗中跟著隊長,去看看他每天偷偷摸摸地到底去了哪裡。
  6月1日,大概是陰。
  我不該去,我就要死了,和隊長在一起的那個沒有臉女人到底是誰?
  阿麗......
  
  日記到這裡就沒有了,眾人面面相覷,陳玉想起自己做的夢,頓時汗毛直豎,為什麼這個人也看到了沒有臉的女人?
  學生們又開始小聲嘀咕,這夥人明顯也是為了吳三桂的寶藏來的,或者還有其他目的。但是,確實有其他人來到了這裡。
  
  錢教授沉思一會,說道:「他們肯定不止一個人,如果沒有見到其他屍體,說不定別人已經出去了。先別自己嚇自己了,我們再找找。」作為一個堅持唯物主義的教授,錢教授覺得有些恐怖的現象或許只是人在極度害怕時,大腦裡產生的幻覺。
  
  再往前走,左側有個石室,門半敞著。
  石室不算太大,門口有個屏風,邊上的木框和淺白的不知道什麼料子的屏風依然完好無損,上面繡著牡丹。屋裡也有長明燈,不過在屏風後的桌子上。
  隔著屏風,大家隱約看到,桌旁坐著一個人,看身形是個女子。
  
15美女如玉 ...

  站在門口的眾人看著屏風後的女子,突然安靜下來,甚至不由自主的放輕了呼吸。女子坐姿柔美安詳,手裡拿著面鏡子,似乎是愛美的少女正在對鏡理紅妝。然而,此時此刻,大家腦海裡不約而同地想起的是剛剛乾屍筆記本中提到的沒有臉的女人,本來美好的畫面看來就帶了些恐怖。就連以向美女獻慇勤為人生幾大目標之一的馬文青都往後站了站。
  
  錢教授的眼睛又向男生們看去,一群雄性的眼睛驚恐的瞪了起來,決定教授就算再如何鼓勵,用什麼樣的誘惑也絕不屈從!
  錢教授一樂,自己轉身往屋裡走去。喬逸,陳玉舉著槍,馬文青一手拎著刀,一手將黑驢蹄子揣在隨手可及的衣服裡,三人謹慎萬分地跟在了錢教授後面。接著,一直備受眼光關愛的封寒雙手插兜,在女生的星星眼,男生萬分嫉妒之下慢條斯理地走進屏風後面。
  
  陳玉進屋後,立刻用槍指向桌邊的人。一身銀白色古裝的女子低垂著頭坐在那邊,長長的黑髮傾瀉下來,看不清容貌。但是露出衣服的手腕,脖頸等,玉白圓潤,根本不像幾百年前的人。難道已經屍變了?
  奇怪的是,她手裡拿著鏡子的姿勢就沒有變過,像是沒有看見闖進來的人。馬文青抬眼看向陳玉,兩人對視一眼,頗有默契的互相點點頭,同時悄無聲息的往屋子裡面走去。繞到女子身後,慢慢靠近,兩人快到桌邊的時候已,馬文青忽然怪叫一聲,往後退了幾步,甚至有些站不穩。
  他臉色慘白,聲音都有些走調:「真、真的沒有臉——」原來,馬文青接近的角度,正好可以看見鏡子裡的女子的臉。
  
  這個變故,讓進來的幾個人都緊張起來。陳玉抬頭看了看一直沒表態的封寒,又往前走了兩步,湊近了觀察一番,然後抬眼肯定的說道:「確實沒有臉,可能沒有來得及雕上去。」
  然後陳玉用帶著手套的手輕輕一撩那頭髮,黑色的長髮直接滑掉到地上。大家終於看清楚,這裡坐著的,赫然是個玉石雕成的人。
  
  陳玉狡黠的笑著,抬起眼:「剛才我就在懷疑了,這根本就不是個活人。」
  錢教授哈哈大笑,封寒抱著雙臂靠在石牆上,歪頭打量著陳玉,眼裡隱約有淡淡的笑意。
  
  馬文青擦了把汗,從地上爬了起來,嘟囔著辯解道:「這跟以前的雕像完全沒法比,簡直跟個活人沒兩樣,不然我怎麼可能沒有發現!那個,小陳玉,反常既妖,你確定你最近眼光沒問題?」
  陳玉面無表情的轉眼看馬文青,鄙夷地說道:「因為我不像你,只關注著美女的臉!」
  
  兩個人在裡面鬥嘴,外面眾人見是虛驚一場,都陸陸續續地走進屋裡。
  其實馬文青說的也有道理,這根本就不像個雕像,無論從身段還是她身上的衣服,甚至肉粉色的光滑溫潤的玉石,都很難看出這是個假人。玉石雕像拿著一柄鑲金帶玉的鏡子,靜靜地照著自己根本沒有的臉,似乎在考慮該畫成什麼樣。
  
  桌上擺著一個巨大的銀奩,用銀托盤托著,銀奩周圍雕琢著精緻的鎏金牡丹花紋,裡面分六層。原先可能放置著梳妝用具,現在只有些掉落的銀片和玉片,還有一層放著紅胭脂,裡面的東西應該大部分被先前進來的那夥人帶走了。石桌上還放著兩個錦盒,上面一個開著,空空的,連做裡子的黃色絲綢也褪色腐爛了。有個學生將盒子拿開,底下的錦盒忽然啪的一聲自己彈開了。
  
  陳玉嚇了一跳,再看錦盒裡面,居然是擺的整整齊齊的水果,有桃子,有李子等,居然鮮嫩的像剛摘下來的。眾人都驚歎著,這盒子難道有防腐的作用?錢教授忽然說了句:「不好!」
  然後大家眼睜睜得看著嫩生生的水果忽然變成了灰色的灰塵,鋪在裡面的襯布也迅速被腐爛了。
  
  錢教授心痛地看著盒子說道:「大部分古墓裡的東西見到空氣就會被腐蝕,這也是這麼多古墓,國家卻並不發掘的原因,怕科技無法到達一定水平,給歷史遺留下來的寶貴資料造成無法挽回的遺憾。」
  那學生拿開上面的盒子的時候,也根本想不到下面的盒子會自己打開。可能經過這許多年,裡面氣體膨脹的結果。錢教授嘮叨了幾句,讓大家以後千萬注意。
  
  大家在這石室裡再也沒有其他發現,拍照後就離開了石室,繼續往前走。不大工夫,大家就發現了第二個石室,和剛才的佈局差不多,只是這裡沒有什麼玉石雕像。
  屋裡掛滿了銀白色的衣服,足足有十幾套,不知道是什麼料子,居然過了這麼多年,依然完好無損。衣服上繡著花,有些上面還提著詩詞,筆記秀美婉約。
  
  錢教授像是想到了什麼,拿出陳圓圓棺槨中尋到的手札,仔細核對後說道:「絕對不會錯,這衣服上是陳圓圓的筆記,看來她離開墓室之後,就來到了這裡。」
  
  陳玉皺眉問道:「古人以為人在陰間過著和陽間一樣的生活,所以事生如事死,墓裡衣服鞋帽,生活用品往往一應俱全。難道陳圓圓最後是葬在這裡的?」
  喬逸用手揉了兩把陳玉的頭髮,笑著說道:「也許陳圓圓不願意和那個副將生死相隨吧。」
  
  這會兒,馬文青忽然驚喜的喊道:「我靠,現在終於知道什麼叫絕代佳人了!」
  
  大伙都往馬文青的方向看去,見他手上拿著個卷軸,正看的兩眼放光,滿臉的嚮往之色。方今急吼吼的湊過去,眼裡露出惋惜的眼神,義正言辭地說道:「嘖嘖,馬同學,作為一個歷史系研究生,國家高層次的教育對象,肩負著國家現代化建設和實現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歷史重任的人,你的表現真是太讓人失望了,實在是太沒追求了!」
  
  說完將卷軸搶到自己手上,看了一眼,頓時眼睛發直,說不出話來了。
  方今的女朋友小齊冷冷的哼了一聲,方今立刻神魂歸位,咳嗽了一聲說道:「其實也就是......還好,我看,我們的小陳玉也不比她差。」
  
  馬文青抬頭用看白癡的眼光看了看方今,罵道:「那能比嗎!要不是小時候那小子跟我一塊洗澡,脫光了啥都看過,我也不像現在這麼煩他,白白澆滅老子的幻想!」
  「咳,馬哥,您說出來了。」方今在一旁小心提醒道。
  
  馬文青終於意識到自己說的話,抬頭心虛地瞄了陳玉一眼,陳玉正黑著臉,捋袖子準備上來抽他。馬文青忙迅速地到了錢教授面前,將手裡的卷軸遞給教授。
  
  眾人都湊過來看馬文青所謂的絕代佳人,卷軸上是一幅人物畫像,細膩的線條畫著一個宮裝女子。不論是明若秋水的眼神,還是翹起的嘴角甜美的微笑,甚至衣服勾勒出來的風流身段,都讓人覺得畫像上的女子出奇的傳神,那種古典的柔美立刻征服了一眾單身男生的心。
  卷軸最底下有一行小字:贈愛妾圓圓。
  錢教授仔細看了看,便說道:「果然是陳圓圓留下來的,這可能吳三桂給她畫的像。」
  
  姚雯雯湊上來,看後噗嗤笑了一聲:「傳說中衝冠一怒為紅顏的美女,也就這樣嘛。」男生們這次倒是沒有立刻附和這位副班長的話,姚雯雯哼了一聲,轉身跟幾個女生到一旁嘀咕去了。
  
  這時候,只有封寒正用觀察那些衣服,陳玉甚至看到他用手摸了摸,衣服上瞬間已經劃了個洞出來。
  陳玉滴汗,準備假裝沒看到,但是仍然湊過來阻止這個破壞狂,低聲叫道:「你在破壞文物!下手輕點,這些衣服的價值可比——粽子高多了。相信我,就算你再厲害,我們這麼多人……」
  封寒臉上露出疑惑,點頭說道:「對,你們打不過我,當然,全部。雖然我剛醒過來,還沒有恢復到以前的狀態,你們最好還是不要輕舉妄動。」封寒盯著陳玉亂亂的頭髮,雖然聲音冷淡,但是意思好歹算是好言相勸。
  
  陳玉語塞,決定當自己沒有說過剛才的話,又問道:「這衣服有什麼古怪的?」
  「嗯,料子摸起來很熟悉,想不起來,但是沒有危險。」封寒說道。
  
  「嗯,的確很特別,不是絲綢不是棉麻,韌性相當好。」陳玉瞇著眼說道。
  「如果你們教授不反對,你可以把這些衣服都帶上。」封寒說道。陳玉看了看他,點點頭,心裡想到:出現在棺材裡的除了墓主,還有可能是盜墓賊。難道封寒也是盜墓的?他又為什麼渾身□的睡在棺材裡?
  
  「你的黃金杖放在哪裡?」陳玉疑惑。
  封寒瞇著眼,沒有說話,似乎回想起來什麼,然後張嘴打了個哈欠。
  
  陳玉發誓自己看見了封寒突然變長的尖牙,於是他迅速地轉移了話題,看著那幫圍觀美女畫像的男生道:「這些人真夠無聊的。」說完了,忽然瞄了封寒一眼,嚥了嚥口水問道:你......作為一個男人,對美女難道不好奇?」
  封寒看了陳玉幾秒,說道:「他們說的是實話,你比那女人好看多了。」看著陳玉吃驚的瞪大眼,封寒繼續說道:「你是希望我這麼說?其實,你完全可以不用在意這些,我既然選了你,就不會嫌棄你的長相。」
  
  陳玉目瞪口呆的看了封寒半天,叫道:「我發誓我根本沒那該死的想法!再說,祭品跟美醜有一毛錢關係?!」
  封寒面無表情地說道:「沒有關係,還有,你終於承認你是祭品了,希望你能隨時有這個自覺。」
  陳玉扶著牆,幾乎要吐血,如果能力允許,他只想掐死身邊這個......怪物。
  
  陳玉跟錢教授請示過,將衣服全部拍了照,招呼馬文青幫忙將屋裡的衣服仔細收起來,陳玉喜滋滋的將所有的衣服打了個大包,背到身上。將自己的背包扔給封寒背著,心裡暗暗得意,總算讓這個拽的要死的粽子發揮一下存在價值,當一回壯勞力。
  出了這個石室,沿路繼續往前,因為已經確定這裡就是陳圓圓最後來的地方,眾人心裡都在想著,什麼時候遇到第三個石室。第三個裡面是陳圓圓的隨身用品還是富可敵國的寶藏?
  
  石道裡面的長明燈漸漸變少,許多像是被人為破壞了,又在迴廊似的石道裡走了一段,第三個石室終於出現在眼中。但是與前兩個不同的是,這個石門是鎖著的。
  
  陳玉又被推到最前面,封寒也走了過來。本來負責掩護工作的馬文青看到接近的是封寒,不知道該不該攔,猶豫間,封寒已經走了過去。
  陳玉正戴著黑色的手套順著門上下摸索,門上有聲音響起來的時候,陳玉略有些疑惑的抬起頭,弩箭已經往他眉心射過來。陳玉驚得往後仰,平常家裡門上有機關的情況很少見,古墓裡雖然很可能有,但是陳玉還沒有下過墓,經驗太少。
  
  一隻手從後面扶住陳玉的腰,另外一隻手已經迅速地攥住那把弩箭。陳玉眼睜睜地看著封寒手上用力,鐵質弩箭已經彎曲成奇怪的形狀,然後被丟棄在一旁。陳玉愣愣地看著地上的箭,泛著藍光的箭頭,上頭肯定加了料的。封寒臉色如常,這算是以毒攻毒?
  馬文青趕緊扶住陳玉,催促,「哎呦喂,小陳玉你倒是小心點,這門能開嗎,實在不行,就用我的法子。」
  
  「不用,現在沒事了。」陳玉剛剛已經覺察出這門有些不對,不過現在能肯定不會再有暗器。
  不大工夫,陳玉已經將門打開,和第一個石室差不多,也有個木框屏風。馬文青因為第一次被嚇了一跳,有些沒面子,這會打頭衝了進去。
  
  「靠,準備的真全,現在連床都有了!」馬文青喃喃說道。
  陳玉這是也進了屋裡,只覺得光線比之前更黯淡。床邊的長明燈罩著薄紗,床上灰白的錦被下有人形的隆起,瓷枕上一頭黑髮如□第雲。這次是個蓋著繡被的女子,露出的側臉隱隱有溫潤的光,彷彿玉石雕琢。
  
  馬文青一屁股坐到床邊上,咋咋呼呼地說道:「爺這次可不會再上當了,管你有臉沒臉,不就是個假人。嗯?這個有臉?奶奶的,這個好像是個真的!」
  陳玉看的更清楚,雖然這女子有沒有呼吸看不出來,但是隨著馬文青那大塊頭往那一坐,女子已經睜開了眼。
  
  女子似乎楞了楞,瞬間就張開了嘴,兩顆長長的尖牙露了出來,粽子?!陳玉擔心馬文青出事,對著那女子就是一槍。
  
  馬文青接二連三地真被嚇著了,這會又驚又怒,抬腳奮力將女子踹的一歪。陳玉的子彈擦著女子的耳朵射到牆上,然後發出清脆的響聲,子彈又滾落到地上。
  女子猛然回身看向陳玉,作勢要撲過來。
  
  這時候外面人聽見響動,趕緊衝進屋裡。女子猶豫了一下,回身往床裡撲去,轉眼不見了蹤影。
  方今趕緊上前扶住了馬文青,問道:「馬爺,怎麼回事,怎麼這回更狼狽啊,您不是再也不會被雕像嚇到了嗎?」
  「奶奶的,這次是真的,不信你問小陳玉。」馬文青急了。
  
  陳玉依然站在門邊,他臉上都是冷汗,剛剛女子回身看過來的瞬間,他看到那女子臉上一雙黃色的豎瞳。
  而且,女子逃走的時候,陳玉似乎聽到了昨天夢裡聽過的清脆的鈴聲。
  
16美女蛇 ...

  「出了什麼事?你們倆沒事吧?」聽到槍聲,錢教授心裡咯登一下,趕緊進來,見到陳玉呆呆地站在門口,而馬文青則臉色青□第白地跟方今嚷嚷著。
  好在兩個人都沒事,錢教授鬆了口氣,剛剛王教授終於清醒過來,又打了一針,大家在外面就耽擱了一會。
  
  馬文青擔心方今又當著所有人、尤其是女生的面,詆毀他高大威武帥氣的形象。忙搶先湊到錢教授跟前,將他英勇的上前與女粽子搏鬥,制定完美的作戰計劃,最終粽子被圍毆不敵,負傷逃逸的事繪聲繪色的說了。除了他自己那部分,也算基本屬實。
  
  錢教授皺眉,他長期從事考古工作,也知道墓裡離奇古怪的事確實很多,只是這裡是沉寂了數百年的吳三桂的藏寶地,怎麼會有古裝活人,還是個女人……
  「看清楚她的模樣了?再見到能認出來嗎?」
  
  聽到這句,馬文青臉上收了不正經的神色,皺著眉說道:「老師,您別說,您一提,我忽然想起來,她的長相跟剛剛看到的陳圓圓的畫像簡直一模一樣。只是她的臉似乎很不對勁,但是到底哪裡不對,又說不上來。」
  
  陳玉想到那雙眼睛就有些後怕,他甚至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幻覺,望了望床邊,轉身往人多的地方走去。
  封寒一把拉住陳玉,在陳玉驚疑的望向他的時候,淡淡說道:「走,我們過去床那邊看看。」陳玉知道封寒想弄清楚什麼,那女子撲向床裡逃走了,她怎麼逃的?
  
  陳玉的好奇心其實不小於任何人,他自然也想知道,可是此時陳玉堅定地搖了搖頭,斬釘截鐵地拒絕道:「要去你去,我不想過去。你剛才其實看到了吧,那女人多半是只粽子。」
  
  封寒將手放在準備逃跑的陳玉肩膀,認真且詫異地問道:「那又怎麼樣?」
  陳玉瞪大了眼,用看白癡的眼神看封寒,挺起胸膛叫道:「那又怎麼樣?!這麼說吧,我是個人類,我不是像她和……你一樣的怪物,我很脆弱的。」
  
  封寒點了點頭,有些不能理解的皺眉看向陳玉說道:「雖然你看起來很氣憤,可是我還是想告訴你,你是脆弱的人類這件事,一點都不值得驕傲。」眼神頗有些同情地意思。
  
  陳玉雙手抱住床柱,淚流滿面,「我沒有驕傲,我真的沒有,我只是想說,我害怕,他奶奶的,你想去看你自己去,老子不去!」
  封寒面無表情的看了陳玉一會,理所當然地說道:「可是,我已經決定去弄個清楚,我好像見過那東西,而且感覺我們想出去的話,必須找到它。所以,我們走吧。」
  
  陳玉可憐兮兮的望著他,「那個,你去吧,我掩護。嗷嗷,行了行了,我去我自己走好吧!」 混蛋、暴君!陳玉心裡怒罵著,詛咒著。
  
  陳玉被半拖著到了床前,本來就黯淡的燈光因為人影重重顯得更加詭異。
  床前的帳子半垂下來,不知道是馬文青扯下來的,還是那女子臨走弄的。封寒直接伸手去掀錦帳,帶著指環的修長的手優雅地挑起簾子。陳玉忽然發現,封寒的手形很漂亮,就如他的人一樣。
  
  嗯?為什麼我要在意這些?陳玉楞了一會,隨即感歎近墨者黑,真快跟馬文青和那幫人思維一樣了。陳玉忙收斂心神,床上除了散亂的錦被,瓷枕,什麼都沒有。封寒用手敲了敲床內側的石牆,一聽就沒有暗門。
  陳玉似有所悟,伸手慢慢將被子扯了過來。然後,兩人同時看到一個黑黝黝的洞口,正在床的中央。
  
  陳玉說道:「肯定是順著這個洞逃走了,她幹嘛在床正中挖洞,難道她睡覺不會不舒服?」
  封寒沒有接話,他只是往洞裡面看著。
  
  兩個人在這邊拉扯嘀咕,很快引起了大家的注意,錢教授帶著學生們也過來查看。
  陳玉打開狼眼手電,只能照出去一點距離,他看著熟悉的痕跡,心裡一動。跳上床,探身過去用手往洞內側一摸,咦了一聲,喃喃說道:「這怎麼像盜洞——」
  陳玉的話沒說完,那洞裡忽然伸出一隻蒼白的手,迅速將陳玉拉了下去。變故太過突然,封寒反應過來伸手時,僅僅抓住陳玉一隻鞋。
  
  屋裡頓時又靜默下來,、封寒一向面無表情的臉上似乎更冷了。他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剛剛陳玉還因為害怕拉扯著他的手躲在他身後。
  封寒單手撐在床邊,轉頭說了句:「我去找他。」就乾脆利落地跳進洞裡。馬文青平日嘻嘻哈哈的,總是帶頭欺負戲弄陳玉,這會兒見陳玉被拖下去,驚得臉上顏色都變了,二話不說,也跟著追了進去。
  
  喬逸將扶著的王教授交給方今照顧,也大步往床前走去,姚雯雯忙跑過來拉住他,說道:「太冒險了!我知道你們著急救人,可是這樣下去,你們會不會也遇到危險?不如先商量出個救人計劃吧?」
  喬逸掙開姚雯雯的手,看向錢教授,平靜地說道:「老師,我也下去看看,我怕商量出來,人已經救不回來了。」
  看著又一個人消失在洞口,錢教授歎氣:「現在這幫年輕人……」不過,嘴上這麼說,錢教授也擔心的很,陳玉是他的學生,又是他最得意地弟子,心裡怎麼可能不著急。
  
  陳玉被拉下來的瞬間,幾乎覺得自己暈了過去,可是被用力拉拽著迅速往下運動,不時的碰撞引起的疼痛,讓他不得不承認自己清醒著。他甚至能察覺到自己從沒有心跳這麼快過,陳玉狠狠吸了口氣,他知道必須覺得想法子停下來,否則不知道會被下面那鬼玩意而帶去哪裡。
  
  陳玉試著用手扒左右的岩石,可是根本沒有著力的地方,前面的東西爬這麼快,陳玉更加暈頭轉向。心裡絕望的想,難道粽子的體力都驚人嗎!
  大概過了幾分鐘,陳玉只覺得眼前一亮,暈車的感覺也停止了,他被狠狠地摔到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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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呻吟著,陳玉睜開了眼,聽到身邊啪地一聲響,他趕緊回身去看拉自己下來的東西。陳玉其實一直在猜測是那個女粽子,所以他已經感覺到異常恐懼,擔心一回身就看到那女子身上滿身白毛或者黑毛,露著尖尖的牙齒正等著他。
  
  然後,陳玉發現他錯了,他想的太簡單,所以陳玉自己都沒反應過來的時候,他的叫聲已經在屋裡尖利的響起來。
  近在咫尺的是一張極美麗的年輕女人的臉,如果仔細看,就會發現她和第二個石室看到的陳圓圓畫像幾乎長著一模一樣的臉。她的臉上和身上都濕漉漉的,黑色的長髮也黏膩的披在身上。更為關鍵的是,這個美麗的人身上是完全□的。
  
  如此的火爆的情景,但是陳玉只感覺到這輩子從沒有過的恐懼攫住了他的心臟,這個女人的下半身赫然是巨大的白色蛇尾。難道這就是陳圓圓?她最終還是變成了粽子?而且,這到底是陳圓圓牌粽子還是陳圓圓牌美女蛇?
  年輕女人轉過臉盯著陳玉,黃色的豎瞳裡閃過某種看到食物時候的驚喜或者......其實是飢餓的情緒。
  
  陳玉顫抖著手腳往後退了一步,轉身就跑,然後他吃驚地張大了嘴。陳玉現在才發現自己在一間有三層樓高的大廳裡,屋裡金碧輝煌,或者說金玉滿堂,滿眼都是的金色。陳玉想到了,那人筆記中寫的山一樣的寶藏,他當然認為那句話誇張了,可是他發現,這世界上真有山一樣的寶藏。
  
  大廳四周各擺著一座巨大的石雕貔貅,屋子中間堆滿了金銀器皿,寶石首飾,真的像小山一樣,需要仰望才能看的到頂。角落裡的字畫,經卷之類,這裡的寶藏遠遠比吳三桂記載的還要多。
  
  當然,再多的寶藏,陳玉還是會選擇逃命。然而,陳玉又收住了腳。除了寶藏,他悲劇地發現這個大廳裡還有其它東西。
  蛇,全是蛇。
  大的,小的,粗的,細的,甚至牆角處還有蛇蛋,他甚至還看到一條黑色的幼蛇剛剛破殼而出了!與其說是藏寶庫,不如說是蛇窩。有些蛇已經纏成一團團在地上滾動著,不管有毒無毒,陳玉覺得這些蛇都不算吃素的。
  
  陳玉倒吸了口涼氣,又強裝鎮定的轉過身。現在看來,最安全的,是把這條美女蛇趕到旁邊,順著剛才的洞爬上去,找到其他人,這樣他活下來的希望才大一些。
  現在唯一慶幸的是四周的蛇並沒有異動,似乎還沒有發現陳玉這個入侵者。陳玉的槍慢慢舉了起來,打蛇打七寸,瞄準心臟吧。然後他看到對面的美女蛇彎下腰,用雙手費勁地從自己尾巴上揭了一層皮下來。
  然後扔到陳玉腳下,陳玉發現,這濕漉漉粘糊糊的東西是蛇蛻。
  
  陳玉噁心的直想吐,他強忍著難受,抬頭繼續瞄準。美女蛇已經抬眼看向陳玉,黃色的豎瞳微微縮小。陳玉發現那張妖異而美麗的臉在變,從白皙的透明變成一片片細小蒼白的鱗片,鱗片漸漸覆蓋滿整個臉部,又過了一會,陳玉已經分不清這臉上的五官,只看到一雙黃色的眼。
  原來,那個人看到的沒有臉的女人,真的存在。
  
  蛇的臉,蛇的尾巴,只有上半身還保持著人形,這真的是陳圓圓?她到底遇到了什麼事,變成了這種樣子?美女蛇張開了嘴,她發出嘶嘶的聲音,張開兩隻手,就要往陳玉身邊撲過來。
  陳玉握著槍,瞇起眼,慢慢扣下扳機。
  
  美女蛇忽然發出一聲嘶鳴,然後往旁邊游去,陳玉看到了從洞裡鑽出來的封寒,封寒眼睛除了黑色還泛著金色和紅色,嘴裡的尖牙也微微露了出來。見到陳玉的瞬間,他眼裡的紅色漸漸淡了。
  
  封寒抬手沖陳玉打了個招呼,平淡友好地就像陽光燦爛的午後同鄰居的客氣,「你看起來還好。」
  陳玉慘白著臉,咬牙說道:「你眼花了,實際上,我糟糕透了。」
  
  封寒微微一笑,朝著陳玉走了過來,馬文青和喬逸這時也先後出了洞口。
  「啊!寶貝!我們發——現了!」馬文青原來估計想說我們發了……
  「快回去,這裡都是蛇!」陳玉叫道。
  
  這個時候,美女蛇已經將襲擊的目標改成了馬文青。
  「靠,這是什麼玩意?蛇妖?!」馬文青還來不及衝向寶藏,先被嚇了一跳,往喬逸那邊躲的同時罵著,因為有鱗片覆蓋,已經不能看到原來的面目就是馬文青驚為天人的臉。
  
  陳玉有氣無力的說道:「你也可以叫她美女蛇,我想你剛剛偷襲不成反被其襲擊的美女就是它,馬文青,其實我真不知道你什麼時候愛好人獸的。」
  「小陳玉你其實又想我修理你吧!嗷嗷,不可能,剛剛那個明明是女人,而且臉上也很正常。」馬文青邊跑邊叫嚷著,忽然想到了什麼,「那人日記裡寫的沒有臉的女人不會是指她吧?」
  
  「非常有可能,看來可悲的隊長迷戀著的不過是條蛇。」陳玉無比同情地說道,「不過,是條美女蛇,剛剛脫皮的時候,臉能看的清,就是陳圓圓那張臉。」
  
  「這是特殊的生蛇蠱,雖然不知道誰做的,陳圓圓看來是生前變成這種模樣的。」封寒說道。
  陳玉驚訝的看向封寒,有的時候,就算作為一隻粽子,封寒知道的是不是太多了點。
  
  「為什麼它只追我?!」馬文青邊跑邊悲憤的喊道。
  陳玉不禁想起剛進墓道時馬文青說過的話,忙衝他喊道:「你說過是因為你比較帥氣!」
  「……」
  
  喬逸開槍了,子彈打進美女蛇的腰上,美女蛇疼的打了個滾,鮮血淋漓。然後美女蛇轉了方向,朝著牆邊撲了過去。然後趴下撕咬著,眾人驚懼的發現,那躺著的,是個人!
  美女蛇一會又抬起頭,嘴裡吞著一塊肉,等肉吞下去,陳玉發現美女蛇腰側的子彈頭慢慢被頂了出來,腰上重新被鱗片覆蓋,光滑冰冷完美。美女蛇瞇起眼看向沖它開槍的喬逸,兩顆又見又白的牙齜出來,表達著憤怒。
  
  在別人都忙著對付美女蛇的時候,陳玉呆呆地看著地上的人,那個人已經被吃了大半,腰以下全都沒有了。
  身上血肉模糊的地方還不時鑽出細細的蛇,陳玉咬著牙要別開眼的時候,那人忽然呻吟了一聲。
  
  還活著!
  陳玉驚的抬頭,發現那人一雙帶著血絲的眼直直盯著自己的方向。
  「殺了我,殺了我!」嘶啞而細微的聲音。
  陳玉手心緊緊地攥著,舉起了槍,最後問道:「有沒有其他人在?」他不由自主地想到了之前看見過的陳家二弟子趙離。
  「啊啊啊啊啊,殺了我!」
  陳玉知道,這個人其實已經瘋了,他閉上眼開了槍。
  
  陳玉又轉過身,看向追著喬逸的美女蛇,忙換了新的彈夾,連著就是幾槍,吸引美女蛇的注意力,不然再過幾秒,喬逸非被追上不可。
  
  美女蛇轉過身,看向這邊,陳玉打開狼眼手電照它的眼睛。趁著蛇的短暫性失明,陳玉趕緊換了位置,封寒依舊沒動。然後陳玉發現蛇恢復視力後,還是向著他衝了過來,至於距離蛇更近的封寒,美女蛇看都沒看,甚至在過來的時候,有意識的饒開了封寒的位置。
  靠,這蛇也懂得欺軟怕硬。
  
  「封寒,過來,我們回去!」陳玉說著,往來時候的洞衝了過去。
  卻見錢教授帶著大家都下來了。
  
  還沒等陳玉說話,錢教授已經說到:「快,看看有沒有其它路,不知道怎麼回事,那些長著兩隻腳的毒蛇找到了這裡,我們只能暫時將石門堵上了,但是它們進來怕也是早晚的事。」
  這是要上演狂蟒之災?靠啊,陳玉和馬文青無奈地對視一眼,讓開了路讓大家進來。
  
  然後眾人都先驚喜的發現如山的寶藏,然後悲劇的發現這裡需要面對依然全是蛇,膽小的女生已經哭了起來。
  
  封寒忽然說到:「陳玉,把你收起來的那些衣服拿出來,分給別人。」
  「為什麼?」
  封寒一指地上,說到:「你手裡的衣服,可能都是那玩意做的。」陳玉順著封寒的手一看,是美女蛇的蛇蛻,已經變成了和衣服一樣顏色的銀白。
  
  「而且,從剛才起,那些小蛇就沒有往你跟前湊了,只有你周圍沒有。除了那隻大的,小蛇都不會動你。」封寒面不改色的將一條爬到他身上的蛇捏死,同時冷靜地說道。
  看來蛇是低等動物,同蠱遠遠不能相比,除了美女蛇,小蛇還是不懂得懼怕封寒的。
  陳玉趕緊將衣服分了分,不夠的只能兩人一件,果然現在只需要應付那只美女蛇。
  
  「教授,現在怎麼辦?」姚雯雯嚇的臉色慘白,女生怕蛇似乎是天生的。
  錢教授看到屋裡的情形也皺起了眉,上天無路,入地無門。這會兒,真看到這如山的寶藏也再沒有一絲欣喜。
  
  「方今,你做什麼!快回來!」方今的女朋友小齊驚慌的喊道。
  大家轉身一看,發現方今臉上帶著詭異的笑,慢慢騰騰,姿勢怪異地往美女蛇的方向去了,同時嘴裡念叨著:「美人兒,我來了——」
  
  封寒走了過去,一巴掌拍在方今後頸,方今怪叫一聲,醒了過來。
  這蛇似乎還會催眠?陳玉似乎想通了隊長留下來的原因,那時候大概在隊長的眼裡,美女蛇其實是個絕世美女。
  美女蛇重新站了起來,張開雙臂,一轉身忽然往那洞裡鑽了進去。
  
  「不好,它一定是去放那些毒蛇去了!」錢教授驚道。
  封寒拉著陳玉,他們倆用一件衣服勉強蓋著,這時候走了過來,一指寶藏上面:「讓所有人都向上跑。」
  
  錢教授立刻順著封寒指的方向看,堆積的寶藏上面,有幾個灰色的身影。
  「是乾屍,而且衣服和門口那具差不多。」錢教授喃喃說道,然後他明白了封寒的用意,這些屍體都是頭朝上,倒在寶藏堆上,而且有些已經快爬到頂上。他們拚死也要上去,到底是為什麼。
  如果他們這些人,也上去,能不能找到出去的路?
  
17生天 ...

  因為那條美女蛇臨走前的怪異的叫聲,蛇群也不再像剛才一樣對這些人視而不見,都爭相往這邊游動過來。雖然因為那蛇蛻的衣服而不敢攻擊,但是一群群的跟在身邊也夠滲人的。
  「快!趕緊上去。」喬逸和方今匆忙架起王教授,當先往上爬去。上面有什麼現在還不知道,但是只有上面是沒有蛇的。
  
  可能是後面的危險太過恐怖,陳玉發現大家都顯示出了令人驚歎的體力和速度,甚至女生都沒有落後的。然而他無意中回頭,發現馬文青居然落在了後面,還有另外一個男生,比馬文青還要慢。
  再抬頭陳玉看到了他們出來的那個洞口已經湧出了黑黃花紋的帶著腳的蛇,那些帶著劇毒的蛇會不會怕蛇蛻衣服還不知道。
  
  「快,你們兩個,不然來不及了!」陳玉沖馬文青和那男生喊道。
  而更糟糕的是,他發現蛇群已經湧到馬文青身邊,他半個身體纏滿了蛇。最後那個男生全身幾乎都覆蓋了蛇,一聲淒厲的慘叫後,只能看到一個人形的巨大蛇團。
  
  陳玉咬了咬牙,忽然鬆開封寒一直拽著他的手,回身準備下去救人。
  封寒皺著眉看向陳玉,轉眼已經又死死抓住了他,問道:「怎麼了?」
  陳玉望向那雙漆黑的眼,想都沒想,已經頗有自覺地解釋道:「我去幫馬文青。」
  
  封寒瞟了下面一眼,又挑眉看了看陳玉,依然沒有鬆開。隨手從衣服裡抽出從陳玉包裡翻到的,自動據為己有的匕首,帶著陳玉往下走去。
  到了馬文青邊上,馬文青身邊已經有不少斷成兩截的蛇,他那把又細又長的刀上,已經沾滿了蛇血。
  
  將衣服都裹到陳玉身上,封寒指著下面巨大的蛇團說道:「你們兩個先上去,我去看看那個人還有沒有救。」看到陳玉驚慌混合著擔憂的目光,封寒說道:「我自己下去就夠了,一會兒我上去找你,快走。」
  
  馬文青揮舞著刀,陳玉的槍對於這些小蛇來說聊勝於無,他也不想浪費子彈,從口袋裡翻了折疊刀出來。
  兩人邊挑著身邊的蛇邊拚命往上爬,寶藏的頂端越來越近,最後兩人喘著粗氣到了頂上。發現大部分人都在上面,正仰頭望著大廳頂上。
  
  馬文青抬頭一看,大廳的拱頂嵌滿了的象夜明珠一樣燈,而且正對著寶藏的上方,赫然有個盜洞。只是寶藏的頂端距離大廳拱頂還有三米多的距離,這要怎麼上去?
  陳玉到了上面就趕緊轉頭往下看,金光閃閃的寶藏下半部分已經覆蓋滿了蛇。而封寒用胳膊夾了個人上來,到了跟前,陳玉才發現封寒身上不少血跡。
  
  「你受傷了?!」陳玉驚道,粽子是會流血會受傷的……
  封寒搖了搖頭,「一點小傷,大多數都不是我的血。」說著將那個昏迷著的學生扔到地上,說道:「有蛇鑽進他嘴裡了,就算救的回來,估計人也傻了。」
  
  陳玉發現那學生全身都是青紫的痕跡,嘴大張著,眼睛翻白。
  這個人看著人高馬大的,體育成績似乎也一直比自己好,陳玉不解,逃命的時候他怎麼這麼慢。
  
  「靠啊,這孫子比我還貪,我剛就看到了,因為離著遠,也沒敢過去拿。」馬文青眼尖的將這男生緊緊攥著的右手拉開,一顆拳頭大的翡翠露了出來,像是顆翡翠西瓜,碧綠的皮裡面,紅色的瓤,還有幾粒黑色的籽。
  一看就是極品,很誘人。
  
  陳玉歎了口氣,忽然又覺得不對,狐疑的盯著馬文青:「你小子怎麼也這麼慢——」
  馬文青忙用手堵住陳玉的嘴,大聲說道:「小陳玉,現在情況緊急,那群傢伙一會可就上來了,現在當務之急是先逃出去。」
  現在已經有學生想到搭人梯的法子,正兩三個人抬著一個人往洞口送去。
  
  陳玉下意識的去看封寒,這個人怪異霸道蠻不講理,在他身邊卻給人安心的感覺。而這一路過倆,在關鍵時刻幾乎都是封寒出的主意。封寒並沒有抬頭看拱頂上的盜洞,而是專注地看向寶藏上面一個精緻的木桌,上面放著個小小的錦盒。在成堆的寶藏中這實在算不得什麼,這種驚險的時刻也沒有人注意。然而,一向對財寶不上心的封寒居然將盒子迅速地收了起來。陳玉認為如果錢教授看到,一定不會再用欣賞的眼光看他。
  
  封寒轉過身,那雙一向冰冷的黑色眼睛裡甚至帶了些得意的笑意,然後像是什麼也沒有做過般,一本正經地說道:「生蛇蠱已經快追上來了,我們也走吧。」
  
  人梯這法子好用,不大工夫,學生們差不多都順利的進了盜洞,最後兩位教授和昏迷著的那個學生也被馬文青和陳玉送了上去。等到就剩下馬文青和陳玉,封寒時,封寒對馬文青說道:「你先上去。」
  馬文青說道,「我上去往下扔繩子,拉你們上來?」
  
  封寒搖了搖頭,「不用,我們上的去。」
  馬文青詫異的看了看兩人,也上去了。
  「就兩個人,我們怎麼走?」陳玉問道,反正他自己一個是肯定上不去的。
  封寒歪頭打量著陳玉,像是認真思考,終於坡認真地說道:「我頭暈,沒有力氣。」
  
  陳玉想吐血,他慌張失措的驚叫道:「難道你想讓我送你上去,然後自己再上去?!」看封寒那體型,自己能舉動他?哦,他雖然高,其實很瘦,看身材也挺好的——噢,老天,為什麼他還在想這些!
  封寒露出個高深莫測的笑來,陳玉看的眼直暈,他覺得自己現在頭暈沒力氣才是真的。封寒一伸手將陳玉拽到自己跟前,然後像是沒有力氣般脆弱的低下頭。
  陳玉一驚,封寒從沒有表現出這種弱勢的姿態,他嚥了嚥口水,想安慰鼓勵兩句,然後就感覺到脖子那一涼。為了遮掩那個青龍環,陳玉的衣領一直豎著的。
  
  冰冷的嘴唇,灼熱的舌頭,輕柔的舔舐,然後尖利牙刺入皮膚,酥麻的感覺從脊柱一直升到頭部,陳玉馬上手腳發軟到快要支撐不住自己。
  第二次,封寒又吸血!陳玉迷糊的意識到,可是他已經沒有力氣嚷嚷叫罵。
  
  蛇群馬上就要過來,封寒也沒有過分,只過了幾秒,就離開了陳玉的脖子,又幫他把衣領拉上,然後拍了拍陳玉的臉,說道:「我送你上去。」抱起陳玉往洞口送去。
  
  失血不多,陳玉迷糊勁一過,發現蛇群已經到了封寒腳邊,立刻用力扒住洞口,鑽了進去。盜墓是斜向上的,雖然黑咕隆咚,但是著力點不少。陳玉上來後,往前爬了兩步,終於又轉身,準備從背包裡拿繩子扔給封寒。
  
  封寒已經走到盜洞下邊,正看著陳玉,然後縱身往上一跳。
  看著突然出現在面前的人,陳玉嘴角抽搐了,這到底是什麼跳躍神經!難道他真練過輕功?陳玉目瞪口呆且有些嫉妒的看看封寒。
  封寒推了推陳玉,陳玉又將礦燈帽戴上,封寒到了前面拉拽著他往上爬。
  
  爬了一段,陳玉忽然覺得身旁有東西,藉著頭上黯淡的礦燈,側身一看,好懸沒掉下去,那張泛白的蛇臉正緊緊貼在他腰側,面無表情的臉上,黃色的眼直直盯著陳玉。
  陳玉腿一哆嗦,抬腳踹過去,這怪物怎麼上來的這麼快!
  
  美女蛇似乎猶豫了一瞬,往旁邊爬過兩步,躲開陳玉的腳,但是很快又如影隨形般追過來,迅速地探出爪子向陳玉的——小弟弟抓去。
  陳玉要哭了,各路神仙在上,自己可算九代單傳啊啊!還沒哭喊出來,後脖領子已經被人揪住,提了上去。然後陳玉腿上一涼,他趕緊往下看,發現自己的褲子到了膝蓋處,美女蛇已經不見了。
  
  更關鍵的是,封寒怕陳玉有危險,將陳玉推到了上面,封寒的臉正對著陳玉腰側以下的位置。
  陳玉顫抖著,在封寒新奇且微帶著笑意的表情裡,手忙腳亂的將褲子提了回來。
  
  靠,這蛇也懂性騷擾了!陳玉臉上冒火,封寒突然開口說道:「你掛著的玉被拿走了。」
  陳玉木著臉往上爬了很久,羞憤差不多消散了,才想到,腰那掛著的是姜家送的夔龍紋玉玦。哼了一聲說道:「那沒關係,總比帶別的走好多了......」自己的小弟弟可比那玉珍貴多了。
  
  封寒沒有再說話,又過了一段時間,終於看到了亮光,他們相繼爬出盜洞。
  當清涼的山風吹拂在臉上時,陳玉深深吸了口氣,覺得活著實在太好了。這明媚的夏日,這燦爛的山花,甚至深深淺淺的綠色,奇麗的風景此刻顯得更加美好。
  
  見兩人出來,眾人又搬來石頭,將盜洞堵了個嚴實。
  
  馬文青哈哈大笑著說道:「不知道是哪位這麼有才,盜洞往這裡挖下去,正好是藏寶庫,也正好救了咱們。」
  錢教授欣喜地說道:「這似乎是後山,太好了,不用經過那個不能走回頭路的山谷我們也可以出去了。」
  
  陳玉放眼一看,忽然大驚,從山頂看,才能看出山脈起伏,這座山周圍的山隱隱有些朝案之山的形態,就像臣僚簇擁著君主。前面又環繞著怒江,無風可散,有水可界。在風水學上,這正是上好的聚氣藏氣的穴位。
  但是這樣的風水寶地,為什麼副將又會屍變成粽子?除非有人動了手腳,故意養屍。陳玉皺起上挑的眉,封寒仍然同陳玉走在一處。
  
  因為有人受傷昏迷,大家雖然疲累,也不敢多耽擱,錢教授決定趁著白天下山。
  幸運的是出山的時候遇到了本地人,居然只在野外過了一晚上就回了有人煙的地方,是和來時村子相離不遠的村子。
  
  錢教授連夜請人帶路前往隔壁村子,卻發現嚮導一家已經不見了。不但嚮導家,就連別的屋裡也沒有一個人。
  一夜之間,這村子像是根本沒有人住過。帶他們過來的村民說道:「原來你們要找這裡,這裡哪裡住過人喲,都是幾十年前的老房子了,後來一直沒人住過,偶爾有進山的人會在這裡歇腳。」
  
  眾人都楞了,前些日子的燈火通明,熱氣騰騰的飯菜,大大小小的臉似乎已經成了幻覺。可是他們的同學王苗卻不知道去了哪裡,翻遍了整個村子,除了灰塵和破舊的房屋,什麼人都沒有。
  不得已,錢教授只好帶著人趕往鎮子裡,王教授和那個受傷的學生必須趕緊送往醫院。臨走時,請村裡的人看到一名女學生請務必趕緊只會錢教授本人。王苗的事,教授只好報告學校之後,又報到派出所,這離奇的失蹤案件卻一時半會得不到解決。
  
  回去的火車上,陳玉懶懶的躺在鋪上睡的天昏地暗,直到封寒踹他起來去買飯,陳玉才驚奇的發現,封寒居然還跟著他。
  看著那張極為出眾,引得列車員頻頻過來送熱水的臉,陳玉結結巴巴的艱難的說道,「啊,封大哥,您這是打算去哪裡?」
  
  封寒眉毛一挑,理所當然地說道:「我當然去你住的地方。」
  
18同居 ...

  「可是!」陳玉皺眉想著拒絕的理由,「你不會習慣跟我家人住在一起的,嗯,說不定你連一秒都不能忍受他們。」
  封寒看了陳玉一眼,帶著我為什麼要忍受的疑惑,用更舒服的姿勢躺倒陳玉對面的床鋪。錢教授以為封寒是陳玉的朋友,而且經歷了這次驚險逃生,封寒不知不覺中已經獲得錢教授的高度評價和另眼相待,訂票的時候便連著封寒的一起定好了。
  所以陳玉在車廂裡看到封寒的時候,驚訝無措地下巴都掉了,也乖乖地不敢多說半句。
  
  陳玉眼皮抽動了幾下,苦口婆心地勸說道:「我說,哥們,封大哥,您不能因為一場祭祀就剝奪我的人身自由啊,這不公平,至少我不是自願的!你完全可以去找其他心甘情願勇於犧牲又非常聽話的祭品,對我們倆都有百利而不一害!」陳玉說到後來,想到這好歹是文明法制社會,而且,出了山裡可就是他陳玉的地盤了。
  
  想到這裡,陳玉丹鳳眼一吊,變得理直氣壯起來:「如果你再……打擾我的正常生活,我完全可以去告你——祭品什麼的,你認為你說出去,站的住理?得了,大家會笑死的,法律也不會承認。」
  陳玉說道最後,回頭灌了杯水,一抬下巴,大度地說道:「出去後你走你的,我走我的。念在你救過我的份上,如果你混不
  下去了,還可以來找我幫忙。」
  
  封寒翻了個身,漆黑的雙眼看過來,冷淡地說道:「我不能苟同你的看法,如果你堅持,或者我可以用另外一種方式教你明白,我的話就是法律。」黑色的眼睛開始湧現隱約的紅色,尖尖的牙慢慢延伸出嘴唇,眼裡一片冰冷,看不清是什麼表情。
  陳玉又想起出來的時候被吸血的情景,不由自主地往後縮了縮,絕望的小聲念叨:「......可是我不想要——」
  
  封寒動作優雅的坐起身,皺著眉頭打量著陳玉,似乎在考慮該從哪裡下嘴。
  陳玉只覺得一股巨大的壓迫感撲面而來,,支撐了一小會就敗下陣來,畏畏縮縮地說道:「如果,你實在想去,好......好吧。」
  
  這也是兩個月後,陳玉從學校畢業回杭州時,帶著個冷酷帥哥到處吸引美女視線的原因。一起回來的馬文青十分不滿,本來這殊榮一向是屬於他的,他勾著陳玉的脖子跟他溝通道:「小陳玉,這不像你啊,喬逸那偽君子跟你關係一直也不錯,也不見你邀請他過來杭州。怎麼這個封寒,才見過一次,你就帶回來了?」
  
  陳玉有苦說不出,心裡哭號我真不想的不想的……他咳嗽一聲,偷偷瞥了出租車副駕駛座上的封寒一眼,小聲說道:「這不是他無家可歸嗎,小爺我發次善心啊,作為社會主義事業合格建設者和接班人,我們要團結,有愛……」
  
  馬文青萬分鄙夷地看著陳玉,忽然又奸笑起來,將旁邊的陳玉拎過來,湊到他耳邊偷偷摸摸地說道:「話說,你上來就沒拿點紀念品回來?」
  陳玉愣了楞,隨即想到當時往外逃的時候,馬文青落在後面,這小子肯定沒少拿,忙用平日少見的熱情極力邀請馬文青去自己住的地方。
  
  馬文青立刻恢復正襟危坐的姿勢,一本正經地說道:「我忽然想到家裡說讓我早點回去。啊,師傅,前面左轉,馬上到了,我下車後,麻煩您繼續送這兩位回去。」
  陳玉一把拽住,死活不讓下,笑瞇瞇地說道:「文青哥,把打車費給報了吧。」
  
  馬文青抖了抖,掏了張一百的扔給陳玉,想了想,又塞了顆拇指大小的玉珠子過來。跟陳玉咬耳朵:「我那有幾樣東西,回頭你想法子幫我處理一下。」
  陳玉看著手裡的珠子,想到了自己遺失在藏寶洞的那一塊,頓時沒了心思鬧,只是點了點頭。馬甲算是盜墓世家,主要業務是盜墓。而陳家,這兩年漸漸漂白,一半盜墓一半開始倒騰古董。由於關係比較硬,一些不明不白的文物也能順利出手,所以馬文青自己的私活一般讓陳玉幫著處理。
  
  等馬文青先下了車,陳玉才打起精神報了個地址。就他爸那火爆脾氣,他還真不敢把封寒帶回家裡當大爺供著。直接讓司機師傅開車到了自己的住處,自從陳玉十八歲後,陳家老爹就將陳玉掃地出門,偶爾,陳媽媽有了空閒,想兒子了,陳玉才回家住些日子。
  
  回到家,陳玉將行李一仍,就直奔裡屋,往床上撲去。生活就該這麼輕鬆而墮落,太幸福了。
  陳玉自我滿足的對幸福的定義被一隻手打斷了,封寒站在床前,拎著陳玉的衣領將人揪起來,非常自然地說道:「我餓了,剛我去廚房看,你的冰箱裡東西不少,去弄點東西吃。」
  
  陳玉慢慢睜開眼,努力維持心平氣和:「是啊,冰箱裡不少東西,你想吃什麼做什麼去吧,不用做我的,我吃不下。」
  封寒點了點頭,也一臉贊同:「那你可以做我吃的,我不是很挑剔,肉最好嫩一點,湯要原汁原味,作料不用放太多。」
  
  陳玉聽的咬牙切齒,口胡,你個粽子體力好,我忙活了大半天,我累的要死啊啊,他努力扯起嘴角,一指廚房:「你用廚房吧,我不介意。」
  封寒繼續說道:「難道我沒跟你說過我不會?」邊說邊用冰冷的手不斷磨蹭陳玉的脖子。
  
  陳玉想到什麼,激靈了一下,暗罵幾句,努力坐起來,壓抑著想繼續睡覺的衝動,起身往廚房走去。
  冰箱裡的食物,是過來打掃的小姑娘奉陳玉老娘的旨意,鮮肉青菜買回來一堆,冰箱塞滿了東西。陳玉想了想,封寒吃飽了就不會吸血了,便挑了排骨出來,開火做了個粉蒸排骨,一個香菇油菜,隨便作了個紫菜湯,將飯菜端了上去。
  
  屋裡頓時都是食物香味,封寒挑剔的看著面前葷素搭配的飯菜,終於沒說什麼,低頭吃飯。
  
  陳玉累的翻了個白眼,別的不敢說,他的廚藝可是絕對能拿得出手。因為小時候家裡大人太忙,小陳玉從小就開始自己做飯。現在他的手藝比陳家媽媽要好的多,以前在學校住的時候,旁邊那些高幹子弟的貴族宿舍,跟陳玉熟的,例如喬逸,就經常招呼樓下的陳玉上去做飯。
  
  陳玉不想跟喬逸弄僵了,其次作為一個小財迷,陳玉做完飯就會順便蹭吃蹭喝,省了不少伙食費。
  做完飯,陳玉在沙發上休息,覺得飢腸轆轆,自己也吃了一些,覺得身上都是汗,準備洗澡。
  
  當陳玉脫到四角褲的時候,忽然想到,現在不同以往,家裡還有個外人。陳玉拎上浴巾,準備往浴室走,剛直起腰,就感覺到一隻冰冷的手慢慢撫上他光裸的背。
  
19同居二 ...

  陳玉渾身一激靈,他楞在了當場,雖然馬文青,方今等人有時候跟他開玩笑,也會扒他衣服,甚至猥瑣的摸兩把,但是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那是惡作劇。現在這種情況陳玉覺得很不對勁,背後那只冰冷的手並沒有因為手下的人緊繃了身體就此打住,細細的摸索著,還不時來回蹭兩下。
  陳玉頭皮發麻,轉過身,封寒正無辜的看著他,手甚至還維持著撫摸的姿勢。
  
  「封寒......你還有這個嗜好?」陳玉結結巴巴的問道,眼神充滿詭異和同情,小心翼翼地往後退了一步,接著說道:「那個,我就想說兩句,首先我性向很正常,其次,如果你真有這個需求,我堅決申請不獻身。」
  封寒帶著疑惑,拿眼掃了掃陳玉的小身板,「我見你背後有胎記,覺得有些眼熟,才過來看,這關性向什麼事?至於獻身,你人都是我的,獻身不獻身有什麼區別?」
  
  陳玉臉紅了,原來自己想多了,他自動忽略了封寒最後一句話,因為他惹不起這位粽子大爺,也改變不了封寒的看法。
  於是左顧右盼地轉移話題,「胎記有什麼奇怪的,算了,我先洗澡去了,你吃完飯再用浴室。」
  
  封寒看著陳玉逃一樣奔進浴室,揚了揚眉,陳玉在害怕什麼?雖然自從剛遇到他就是一副軟骨頭任人欺負的模樣,但是這次的反應顯然好玩地多,他居然還會臉紅?那下次多試幾次好了。
  陳玉從浴室出來的時候,臉紅撲撲的,然後發現封寒真面無表情的坐在沙發上看電視,至於桌上的碗筷,正一動不動的等著他。
  
  白吃白喝還不做家務,實在是太無恥了!靠,他陳玉到底發了哪根神經要帶這樣一個大爺回家?
  當然是不可抗力。
  陳玉歎了口氣,他發現自從遇到封寒,不是在歎氣就是在抱怨,再這樣下去,他一定會短命的。陳玉過去將碗筷都收到廚房清洗好,然後用最輕最快的腳步往臥室走去。
  
  臨進門的時候陳玉想,客房已經被改成了書房,那裡確實是有張鋼絲床的,但是小了點,稍微高點的人躺在上面就會覺得很憋屈。如果封寒不滿意的話,他乾脆睡沙發好了。
  
  輕輕帶上門,陳玉覺得連走路的姿勢都放鬆下來。這些天太累,床顯得更加誘人。
  陳玉打了個呵欠,懶洋洋地橫著躺倒床上的時候,有人說道:「你掉的那塊玉是什麼來歷?」
  陳玉滿面黑線的看著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坐在床邊的封寒,努力勸自己冷靜,「那玉是別人送的,不值什麼錢,怎麼了?」
  
  封寒沉默了一會,說道:「那玉上的花紋和青龍環上的有些相似,跟這只錦盒上的花紋也差不多。」說道這裡,封寒將隨身帶出來的錦盒拿了出來。
  陳玉一驚,忙起來看封寒手裡的盒子,盒子是木製的,漆黑的盒子上面還有絢麗的顏色和花紋,不和成山的寶藏擺在一起,頓時顯得引人注目了許多,盒子上蔓延著糾纏的籐蘿樣花紋,四角包著金邊。
  
  陳玉皺眉看了很久,終於說道:「大哥,您眼神沒問題吧?我實在看不出夔龍紋和這籐蘿有什麼相似之處。」對於古物,陳玉天生記憶力驚人,就算那玉玦不在手裡,陳玉記得仍然清楚。
  封寒從對錦盒的關注中稍微分了些眼白給陳玉,用手點點,「看這裡,你的玉玦上也有這樣一隻無冠鳥。」
  
  陳玉囧囧有神的發現,在錯綜複雜的籐蔓裡,真的有隻鳥,沒有冠,過於圓的大眼,剪刀一樣的尾巴,細長怪異的翅膀高高豎起來,似乎展翅欲飛。
  這鳥的眼神和姿勢透著些兇惡霸道,卻也有幾分古樸可愛,躲在樹籐裡,若不注意,還真看不到。
  
  「那這跟我脖子上的青龍環有關係?難道解藥已經找到了?」陳玉喜出望外,伸爪子就想打開錦盒。
  封寒將他拍了回去,自己敲了敲,將錦盒打開。
  「是把鑰匙。」封寒兩指拈起來錦盒中細小的鑰匙,奇怪的打量著。
  陳玉見不是解藥,將盒子拿過來,又細細翻找了一遍,果然再沒有別的,頓時洩氣的又躺回床上。
  
  想翻個身接著睡的時候,身上一沉,封寒壓了上來。陳玉眨巴眨巴眼,汗毛直豎的看著封寒,心裡一個勁說道:他不是那個意思不是那個意思......
  一隻涼涼的手指抬起陳玉的下巴,然後去摸他的脖子。
  
  「難道你還沒有吃飽?!」陳玉終於忍不住氣憤,冰箱裡的排骨全部都做給封寒吃了,照著這樣的食量,自己估計很快就養不起封寒了,關鍵是,他居然還要時不時吸血。再這樣下去,要麼自己的小金庫破產,要麼失血過多而死。
  封寒眼裡帶上了奇怪笑意,用手摸了兩把陳玉的脖子,然後低下頭湊了過來。
  
  陳玉僵住了,接著聽到卡吧一聲,脖子上的青龍環似乎動了動。
  「這鑰匙真是用在這裡的,青龍環好像鬆了。」封寒說道。
  陳玉猛然睜開眼,原來封寒剛剛將鑰匙插到了青龍環裡的,他急忙問道:「開了沒?再試試,將這玩意兒弄下來,放我脖子上,總覺得跟定時炸彈差不多。」
  
  封寒搖了搖頭,頗為憐憫地看向他:「不能開,現在鎖孔已經換了位置,這把鑰匙已經沒用了,你必須尋找下一把,直到這青銅環完全打開。而且你只有三年的時間。」
  陳玉這會兒忽然意識到打開青龍環的渺茫性,他絕望地問道:「其他鑰匙在哪裡根本不知道,我甚至不能確定到底會有幾把鑰匙。」
  
  封寒又摸了一把陳玉的脖子,卻沒有吸血,安慰似的說道:「總會找到的,也許三把,也許五把。」看著陳玉發愁的臉,讓封寒還是沒有說出,這青龍環的主人最喜歡玩變態遊戲,折磨著逼迫著別人不選掙扎,逃亡,到最後發現其實只有一條路,死亡之路。
  
  沒了希望,陳玉立刻臥倒在床上,臨睡死前覺得自己似乎忘了什麼。
  第二天,臥室門被敲了兩聲,隨即打開。
  陳玉模模糊糊地坐了起身,頭髮亂亂的垂下來,將清秀的臉遮了一半,丹鳳眼瞇成了一條縫,坐在床上呆呆地看著門口。其實仔細看就會發現陳玉根本還在精神恍惚狀態,眼睛完全沒有聚焦,像只乖巧懵懂的小動物。
  
  門口的人靠在門邊看了老半天,見陳玉沒有清醒的趨勢,才過來撲嚕他頭髮,笑著說道:「幾點了還不起,快,你老爸找你。」
  聽到老爸,陳玉猛然眨了眨眼,終於清醒過來,看清了眼前的人,叫道:「為什麼找我?!我這次根本沒闖禍!」
  這人微微笑了:「還這麼怕師傅?不會真在外面惹事了吧?」
  
  陳玉乾笑,「怎麼會!」然後準備起床,一掀被子,卻發現自己渾身光溜溜的,一隻胳膊正橫在他腰上。
  
20陳家 ...

  陳玉滿臉黑線地看著因為他的動作而睜開眼的人,完全沒有陳玉剛醒時的迷糊勁,漆黑的眼裡只有冷靜和淡定,外帶著些被打擾的不耐煩,不知道是不是早醒了。
  陳玉看著被子裡的情形,嘴角抽了抽,顫抖著手迅速蓋上被子,抬頭衝門口的人擠出一絲笑:「沈哥,我馬上過去陳家。那個,聽小夏說你最近很忙,就不勞煩你久等了,你先回去,我隨後就到。」
  
  門口的人正是陳玉父親的得意大弟子沈宣,也是陳家真正的接班人。陳父手藝和生意沒有留給兒子,反而留給了弟子的做法,讓很多人驚訝,不知道陳父出的什麼牌。
  但是陳玉的父親,也就是陳家現任當家陳森對沈宣的器重程度遠遠超過兒子陳玉,也是有目共睹的。所以相對而言,陳家上下的夥計更願意巴結以後的當家人。對陳玉這個正牌少爺,倒是懶得獻慇勤。
  陳家的器重和再加上沈宣的能力和地位,就連陳玉,也叫他一聲沈哥。
  
  沈宣當然看到了陳玉床上有人,靠著門的姿勢不變,笑容慢慢收了,沉著臉看向陳玉,「小少爺,師傅說讓你趕緊過去,順便讓我跟他匯報你的現狀,我想他並不希望知道你的私生活過於淫/亂。」只有沈宣生氣或者諷刺陳玉的時候,才會用少爺稱呼。
  陳玉聽了這句,差點岔了氣,猛的抬起臉,紅著臉大聲嚷嚷:「我靠,我沒有,你不能跟我爸亂說。你、你哪只眼睛看到我私生活淫/亂了!再說,我的事,你管的著——」
  
  一隻手捏住陳玉的下巴,抬起來,沈宣刻意湊過來,漆黑的冷冷地眼看著陳玉說道:「我確實管不著,也不敢管,以後少爺有事瞞著師傅,還請別再找我了。那麼來說說眼下的問題,少爺覺得,如果我實話實說,師傅會不會相信你解釋?」
  陳玉瞪著眼,咬牙,平常這種情況下,他早換上討好的臉低聲下氣了。但是這幾天在家裡一直被封寒暴力鎮壓,陳玉心裡火氣憋的極大,他決定要在沉默中爆發!
  
  「你——」
  陳玉的話還沒說完,被子一掀,皺著眉的封寒坐了起來,一把推開了沈宣的手,平淡地看著陳玉說道:「去準備早點。」
  
  陳玉先去現在的狀況,自己渾身赤/裸到就穿著內褲,而從被子側面看去,封寒腰線以下似乎沒有任何衣服,他一隻胳膊居然還環在自己腰上。這莫名其妙的現狀,這清醒了都不打算收回手的姿態,要不是沈宣在這裡,陳玉早炸毛了。
  陳玉正琢磨著該先解決哪個,封寒這粽子還是裸/露狂?他怎麼沒去書房,當然書房的床確實小了點,改天買個大的……
  自從看到自己床上的人居然是漂亮男人之後,沈宣那臉已經黑的不能再黑了,還一直打量封寒。奶奶的,老子玩女人還是男人用你管?!真拿自己當根蔥!難道這小子看上封寒了?變態啊。
  
  陳玉正腹誹地暢快淋漓,封寒催促般捏捏陳玉的腰,恬不知恥地繼續做著要求,「快點,我前幾天跟你討論過,一日三餐是必不可少的。」
  陳玉囧的將被子都扔到封寒身上,自己迅速起身將衣服胡亂套了,往廚房走去,邊走邊看向沈宣解釋道:「你看,至少需要半個小時我們才能出門,你不用浪費時間等我,真的。」
  
  「難道你要帶著他過去?」沈宣瞄了一眼慢悠悠起床的封寒,跟著陳玉來到廚房,半是提醒地問道。
  陳玉更清楚,他爹找他肯定有事,一定不會願意看到他帶外人過去,不過讓封寒自己待在家?那是絕對不可能的。
  陳玉歎了口氣,說道:「是的,我不能將他留在這裡。」
  
  沈宣不錯眼珠地看了陳玉一會,嘴角慢慢揚了起來,「行啊,看來私自下地一回,小陳玉也長了出息了。」
  陳玉拿著盤子的手一抖,煎蛋差點扔到地上。他下墓這事兒,是沈宣自己知道了還是陳家全知道了?然而,陳玉再問的時候,沈宣理都沒理,坐到客廳閉目養神去了。
  今天這大弟子怎麼陰陽怪氣的?陳玉費解。
  
  憂心忡忡地和封寒用過早點,坐到沈宣車上,因為擔心私自下墓的事,父親不知道會怎樣發火,陳玉這一路都沒有心情說話。封寒跟個領導一樣坐在後座出神。
  沈宣開車的同時,側頭打量陳玉,脖子上的環已經被陳玉做了掩飾,看不出質地,沈宣只覺得陳玉的審美觀越來越詭異。
  
  半個小時之後,陳玉在書房見到了板著臉的陳家當家,恭恭敬敬地低頭叫道:「父親。」平日的精靈古怪一點都看不出來。
  陳森沒有搭理兒子,波瀾不驚的眼直接看向陳玉身後漠然站立的封寒,那個雖然沒有說話,卻有很強的存在感的年輕人。
  
  「你是阿玉的朋友?」
  就在陳玉懷疑封寒能不能理解朋友的含義的時候,封寒沖陳森點了點頭,陳森漫不經心的臉上露出笑意,說道:「這很好,他平時沒少給你添麻煩吧?」
  封寒想了想,非常嚴肅地點頭贊同。
  
  陳玉看地吐血,這是什麼跟什麼?難道封寒給自己添的麻煩還不夠多?
  直到封寒被請到一旁沙發上休息,陳玉終於高度集中精神,看向自己的父親。
  
  陳森一巴掌甩過來,陳玉一個踉蹌。
  沈宣叫道:「師傅!」
  封寒也直皺眉,卻坐在沙發上沒動。
  
  陳森冷冷地看著陳玉,厲聲喝道:「你幹的好事!平常我都是怎麼跟你說的?!全當耳旁風?」
  見陳玉低著頭不敢吭聲,陳森臉色更陰沉。這個兒子的性格他是知道的,雖然愛鬧,但是很少敢違背自己的話,他站起身走到陳玉身邊,「你是覺得你老子不會拿你怎麼樣,還是覺得翅膀硬了,什麼事都自己拿主意了?」
  
  陳玉近些年也是頭一回見沉著冷漠的父親發這麼大火,處處維護他的母親又不在,便小聲說道:「爸,我下回一定聽話。這次是學校組織的考古活動,我以為沒有什麼危險。」
  「別跟我說你以為這三個字。你的以為解決不了任何危險!」陳森冷冷地說道,看著陳玉循規蹈矩的垂著眼,眉目精緻更像他母親,消瘦單薄倒顯出幾分可憐兮兮,半天沒再說話。
  
  猶豫了很久,陳玉正準備交代自己脖子上青龍環的事,忽然想到另外一件,忙問道:「父親,您知不知道趙離處置夥計的事,他——」
  陳森揚手打斷了陳玉的話:「這事我知道,你別管。」
  這時,書房的門忽然被敲了一下,外面有人說道:「師傅,姜家的人到了。」
  
  陳森微微瞇起眼,看了看旁邊一直安安靜靜的大弟子,從抽屜裡拿了張卡扔到陳玉面前,說道:「你已經畢業了,裡面的錢,你可以做點你想做的事,當然我並不贊同你做古董商。最後,要是再讓我知道你下地,我非打斷你的腿!」
  陳玉遲疑了一下,陳森已經往書房的門口去了。陳玉暗歎了一聲,青龍環的詛咒最多的線索大概也會子啊墓裡,這麻煩事該怎麼處理。
  
  沈宣出去的時候拍拍陳玉的肩膀,低聲說了句:「師傅三天之後可能就不會在家裡了,你若是真有事早點過來。」
  
  陳玉點點頭,等書房的門關了才徹底的鬆了口氣,往封寒這邊走過來,坐到了沙發上。
  封寒品著茶,側頭說道:「你父親為人不錯,只是教育方式有些失敗。」
  陳玉訝異的回頭看封寒,盯著他出奇好看的臉,呆呆問道:「哪裡失敗?」
  封寒挑剔的翻翻桌面的蛋糕,沖陳玉指示,「這牌子不錯,你下次買這個。」然後繼續在陳玉氣憤地目光下說道:「如果我是你父親,絕對不試著跟你用語言講理溝通。直接用行動跟你溝通,我覺得效果更快。」
  
  陳玉手裡的茶杯已經有些顫抖,行動?一天打三頓?!靠啊,他覺得在父親書房裡當著外人的面教訓已經很沒面子了,這會兒聽了封寒的話,更加氣憤。忍不住說道:「封寒,這除了能說明你絕對不會是一個好父親之外,沒有任何意義。」
  「我不會當父親,麻煩。」
  「……」
  
  喝完茶,陳玉又看自己手裡的卡,這算是自己獨立的證明?雖然父親說不希望他當古董商,可是這個最後根底和優勢。
  
  就在這個時候,屋裡的傳真機響了,自動應答之後,對面傳了一張圖片過來。陳玉掃了一眼,然後楞在了那裡,那是一幅地圖,畫的很粗糙,具體的地名都很少,能勉強認出是西部,荒蕪而遼闊。吸引陳玉的是地圖左下角的東西,赫然是一隻無冠鳥。
  
  陳玉驚訝的拿起那張傳真,看向封寒。
  
  一個小時之後,陳森臉色難看的看著監控錄像,然後苦笑著向另外幾個人說道:「這次實在是我的不是,小子頑劣,不過我能保證,他就算拿著地圖也絕對不敢去盜這墓,他沒有一點下墓經驗,也沒有人手。」
  屋裡另外一個老爺子哼了一聲,說道:「我也知道你們陳家的底細,當然不是怕你兒子怎麼樣,但是他會不會交給其他人就難說嘍。」
  
  老爺子身邊的年輕人本來一直盯著監控錄像,這會兒轉頭笑著說道:「爺爺,陳伯父絕對不會食言的。再說,這次也不單是我們兩家聯手,陳伯父重道義,怎麼也不會對我們和楊家交代不過去。」
  
  陳森挑了挑眉,看不出表情地瞅了那年輕人兩眼,說道:「嗯,同時,這也可能是我最後一次下地,一定竭盡全力,姜老爺子儘管放心。」
  這姜老爺子赫然就是曾去陳玉學校找過陳玉那位老人,聽了陳森的話,驚訝地看過來:「最後一次?」
  
  陳森笑著點頭,「以後是年輕人的天下了,而且,姜老爺子也知道,而且,我們陳家攤子太大,該收一收了。陳家做這行這麼多年,手藝雖然一直往下傳,這些年真正倒的斗其實並不多。」倒斗是行話,因為過去的墓類似於斗的樣子,倒斗即是盜墓的意思。
  
  姜老爺子歎氣,「嗯,你是個看得開的,像我,快進棺材的人,還是放不下。行了,你陳森的話,我信得過。不過,要是真是你兒子將地圖給了別人,你也要負責將人擋回去。這兩天再跟楊家知會一聲,我們就行動了。」
  陳森送人出去之後,氣得直拍桌子,轉頭看向自己二弟子趙離,說道:「你去給我找這小子過來說話,不管他在哪,立刻抓過來!」
  
  等屋裡沒有其他人了,陳森沉默了很久,才沖大弟子沈宣說道:「你去看看,那監控錄像有沒有問題。」
  沈宣眼神一動,說道:「是,您等等,我查出來馬上過來。」
  
21準備 ...

  沈宣又推開書房的門,看著正閉目養神的陳森,低聲說道:「師傅,我找人查了,那錄像都是真的;只是,被人截去一段。」
  陳森立刻睜開眼,凌厲地看過來,「截去一段?從哪裡截的?」
  
  「是陳玉拿了地圖之後,後面的錄像顯示的是他帶著跟他一起過來的年輕人離開書房;那中間其實還應該有一段,他拿起地圖後做了什麼,被剪掉了,顯然有人不想讓我們知道。」沈宣說道。
  
  陳森臉上已經冷的能結冰,將手裡的青瓷碗放下,陰沉地說道:「也就是說,雖然不排除阿玉把圖帶出去的情況,但是,家裡確實出了內賊,只是不知道這內賊是哪邊的,跟我們合作的姜家和楊家的可能性比較大,但也有別的可能。畢竟,給我們三家這份地圖,暗中操縱一切的主顧至今還沒露面。」
  
  沈宣眼裡也滿是迷惑,搖了搖頭,「說不準,我先把前兩個月新來的夥計都查一遍。」
  
  陳森點點頭,說道:「嗯,你暗中調查一下,先不要打草驚蛇。還有,這次出門你們三個都跟著,讓齊六留下就行。沙漠不比別的地方,那些裝備務必都準備齊了。」
  沈宣一驚,抬眼看著面色深沉的陳森,齊六是陳森手下最得用也是最信任的夥計,每次出門一定帶在身邊,不禁問道:「齊六不陪您去?」
  
  「嗯,有你在也是一樣的,這也許是我們師徒幾個最後一躺一起下墓。而且,我總覺得這次沒有他們說的那麼簡單,組織盜墓的人想要的東西也很奇怪。多帶些可信的人去,成功幾率大一些。」
  「師傅放心,有您在,不會有什麼大問題。裝備的事,我現在就去準備。」沈宣等陳森點了頭,轉身出門。
  
  ......
  陳玉拎著張紙坐在沙發上,仔細研究,嘴裡喃喃念著:「塔克拉瑪干沙漠,羅布泊......這是倒斗倒到西域死亡之海去了?還幾家一起,到底什麼墓這麼大手筆?而且,這個季節,可是風季。」
  「嗯,那可真是不幸。」一旁有人事不關己的接了一句。
  
  抬頭看著正在桌上吃飯的封寒,陳玉才想起來,自從書房出來,封寒除了要求過午飯的問題,還沒有對這地圖發表過任何看法。那麼,他會去嗎?
  
  陳玉忽然發現他也許不用急著擺脫這個霸道專制的粽子,跟他在一起,除了自由和血之外,其實還是很有安全感的。他嚥了嚥口水,「封寒,這個墓我們要不要去?」陳玉狡猾的問著,刻意用了我們的字眼。
  封寒抬起頭,眼裡又湧現出疑似笑意的表情,說道:「我們要去,有這種無冠鳥的地方,就有可能有他的消息,所以我會過去看看。」
  
  陳玉鬆了口氣,心裡暗暗說道:這是他自己想去,不是我強迫他的。至於那個他到底是誰,問了一次無果後,陳玉懶得再問。
  
  想到父親,陳玉鼻子眼睛又皺到一起,可憐兮兮地說道:「父親剛說過不准我下墓,要是知道我還偷偷複印了他的地圖——肯定饒不了我。」
  封寒頗為理解的點點頭,說道:「死罪可免,活罪難逃,依我看,打折腿就勉強可以了。」
  
  陳玉瞬間炸毛,張牙舞爪地衝過來,對著吃飯的人惡狠狠地說道:「封寒,除了你那個該死的祭品關係,你能不能再稍微考慮一下,你在吃我的,穿我的,住我的!」
  封寒順手扶住因為太激動,差點絆倒的陳玉,肯定道:「哦。」
  
  陳玉抑鬱了,他低頭去揉被硌到的腳,無奈地說道:「我被打折了腿,好吧,那你天天伺候我吧,煮飯洗衣服!也許等你做得順手了,我可以不用再請鐘點工了。」
  封寒放下了碗筷,新奇地瞅了陳玉一眼,似乎又發現到了祭品新的利用價值,說道:「好吧,我會攔著你父親,畢竟你是我的人,我會罩著你。」
  
  陳玉心裡叫道,不用解釋!你的用意很明顯,怕沒人做飯,老子會相信你那該死的懷柔政策就有鬼了。
  
  等吃過飯,陳玉還是覺得很不放心,他關了手機,下午就拉著封寒去住賓館,準備等三天後父親出發時偷偷跟上。當然,不到萬不得已,不能跟他們會合,若是有危險了,也能有個照應。
  
  當兩個人到賓館的時候,陳玉莫名其妙的看著前台接待小姐曖昧的眼神,接了特惠房間的鑰匙就上去了。等看到那張大床的時候,陳玉才怔住,他以為會是兩張單人床。
  他又想起來另外一件更要命的事,轉身拎著後面封寒的衣領問:「那個,今天早上是怎麼回事?」
  
  「早上怎麼了?」封寒眼神無辜地望著稍微矮他小半個頭的陳玉,且頗為寬容地沒有扯開放肆的祭品。
  陳玉咬牙切齒,用手比劃了半天,最終說了一句:「你知道的。」
  
  封寒做思考狀,隨即了悟:「你在說你吵醒我的事?」
  陳玉盯了他幾秒,心裡暴怒,但是又明白自己發火純屬浪費精力,輕輕地一字一句地說道:「我在說,為什麼我們早上醒來什麼都沒穿,當然你也可以順便解釋一下,為什麼你會睡在我床上。」
  
  「沒有地方睡,我就湊合到你屋裡了。雖然半夜你做噩夢嚷嚷著有蛇,一直往我這邊擠,我也沒有說什麼,最後你把我的手拉過去才消停了。至於衣服,我習慣裸睡,你的是你自己折騰的時候脫的。」封寒皺眉回想著,認真解釋。
  陳玉臉色很難看,雖然對昨夜的噩夢已經沒有印象了,但是想到自己往封寒懷裡鑽,還是滿臉黑線。他覺得自己身為男子漢的自尊心稍微被打擊到了。
  
  所以,當夜睡下的時候,陳玉特意睡到了床邊上。於是,習慣了大床的陳玉半夜翻了個身,接著「咕咚」一聲。
  
  封寒瞬間睜開眼,墨黑的眼在月色下隱隱有著金色的光,稍微有些月光的屋裡,清楚地看到陳玉揉著頭迷迷糊糊地邊低咒著邊爬上床。
  陳玉那邊的呼吸又恢復均勻,封寒伸手將人扯了過來。
  
  第二天,陳玉睜開眼,又是噩夢連連,甚至覺得呼吸困難,然後就看見封寒一隻手正大刺刺的壓在他胸口,做噩夢的原因終於找到了。
  
  兩人簡單的用過早點,陳玉想辦法聯繫了馬文青。
  馬文青正在家裡閒的受不了,立刻應招前來,三人約在馬陳兩人常去的酒店。馬文青一見兩人,熱情而激動地表示一日不見如隔三秋。
  
  陳玉衝他一笑,招呼:「快坐,今天我請客。」
  馬文青剛坐下的屁股有些不穩當了,忙湊過來道:「哎喲,得勒您,你出錢請客,你馬哥我連飯也不敢吃了。不然我請吧,要不你先說什麼事求我。」
  
  陳玉看了看一旁的服務生,不帶一絲猶豫地擺手:「那你點吧,請客機會讓給你了。」
  馬文青臉色僵了僵,總覺得似乎又被這小子算計了,但是從小到大多少回了,早習慣了。於是點了一桌子菜,等服務生下去,才問:「到底什麼事,這麼急吼吼地把我喊過來。」
  
  陳玉壓低聲音直接說道:「文青,我和封寒要去趟新疆羅布泊,你去不去?」
  馬文青詫異地看向兩人,「你們倆這是哪根神經不對了,現在是夏季,對於沙漠來說,正是最危險地季節,你們跑那曬肉乾啊?」
  陳玉沒好氣地準備解釋,封寒卻先淡淡說到:「是必須得去。」
  
  封寒很少說話,但是說了就讓人難以違抗。馬文青意外的看看他,封寒已經又靠在椅子上懶得理人了。
  陳玉猶豫了下,將脖子上疑似項圈的東西拎了出來,給馬文青看。上次在青銅祭台上,並沒有來得及跟馬文青說起這個。
  
  馬文青鱉的臉色都變了,終於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用力拍著陳玉的肩膀說到:「怎麼,你們倆趕流行,還玩起□來了?」
  「什麼意思?」封寒忽然問道,陳玉恨得用腳踹馬文青。
  
  馬文青臉上扭曲著解釋:「主僕遊戲?」
  封寒轉頭瞥了陳玉氣得發青的臉一眼,抿著嘴角微微笑了笑,倒是沒有再接話。
  兩人都被驚住了,這冰塊是會笑的!
  
  半天,陳玉反應過來,拍了馬文青一巴掌,罵道:「你腦子裡除了這些齷齪心思,能存點有用的不?」說著將脖子上項圈的詛咒詳細說了一遍。陳玉不拿馬文青當外人,就算兩人平日沒少互相拆牆詆毀,也是從小到大一起混過來的。
  
  馬文青拿著那張複印的地圖,表情激動:「放心吧,小陳玉,只要你去,我肯定去!別說這地方說不定有價值連城的寶物,就是為了你脖子上這邪門玩意,我也得去!」
  陳玉放心了,三個人雖然少了點,但是好歹前面還有大部隊,應該不會有什麼太大的危險。
  
  陳玉又說道:「我去準備其它東西,你去搞輛車。」
  馬文青點頭:「這個好辦,我家裡西邊正好有一輛悍馬,去那邊幹完活要回來,我招呼一聲,先用用。老子想開那車好久了,在沙漠裡用最合適了。其它裝備,你看看要什麼,一起準備。」
  
  陳玉點點頭,拉了張清單。「去沙漠,首先要有地圖,GPS衛星定位系統父親那邊肯定有,我們就帶指南針就行。」
  「足夠的飲用水和乾糧,這個可以到當地再準備。沙漠溫差較大,冬夏的衣服都得帶上,而且到時候可能會有蟲子,衣服最好沒有什麼縫隙。另外,預防高溫和風沙,我們還要準備厚底的鞋和風鏡。維生素和一些必備藥物。」
  
  馬文青看了看,在後面開始寫其它工具:考古探鏟,折疊刀,防水礦燈,尼龍繩,信號彈,狼眼手電,火折子等等。
  最後說道:「我再去弄幾把槍和子彈,這些你去買。」
  
  陳玉點頭,這也算是第一次準備盜墓的裝備,希望去了能找到解除詛咒的方法。至於封寒,大概是想找一個人,那個人到底因為什麼對他那麼重要,就不得而知了。由於害怕父親訓斥,一直沒敢回家,也就沒有機會知道,他沒有帶走的地圖原件不見了,而他還是背黑鍋的那個。

22西行 ...

  東西買齊之後,馬文青想辦法將大部分裝備先送到了新疆。三人攜帶少部分重要物品上了去往西安的火車,雖然飛機會更快一點,但是盜墓人士由於種種原因,或是身份也好,或者工具也罷,為了方便,出門一般都乘坐火車。
  陳玉父親和杭州姜家楊家的人,也都是今晚的火車。馬文青甚至已經探聽好,他們三人的火車還能早到半小時,到西安那邊做好充足跟蹤準備。
  
  混上車後,馬文青試圖拉著陳玉玩紙牌,結果火車開動沒三分鐘,陳玉已經呼呼大睡。再看看陳玉上鋪還醒著的封寒,馬文青頓時覺得車廂裡的空調似乎開得有些低過頭了。於是憤憤轉身跟車廂裡漂亮的乘務員姑娘搭訕,第四次在聽到巡夜的腳步聲的時候,馬文青滿是笑意的臉對上了正冰冷冰看著他的乘警。
  接收到乘警不許再騷擾其女友的告誡後,馬文青終於消停下來,感歎過人生寂寞如血後睡下。
  
  睡到半夜,陳玉隱約聽見悉悉索索的聲音。他覺得不對勁,猛然睜開眼,一個黑色的人影正探身過來。陳玉頓時覺得毛骨悚然,嚇得沒了半絲睡意,伸手就去拿枕頭下的槍。轉眼間,他的手被抓了回來,甚至沒有來得及叫喚,一隻手已經捂在他嘴上,然後有人輕聲說:「等會我帶你跳下去,不許出聲。」
  
  陳玉鬆了口氣,是封寒。
  封寒將陳玉用被子裹了裹,直接扔了出去。陳玉意識到這過於瀟灑的舉動的時候,腦袋裡一片麻木,反應過來掙扎自救的時候卻發現被子將他裹的嚴嚴實實。
  我靠,您這是存心摔死小爺是吧。陳玉剛心裡詛咒著,封寒已經單手拄著車窗迅速跳了出來。鐵軌兩旁是高高的斜坡,陳玉落地的瞬間閉了眼,忽然覺得有人抱住了捲成筒的被子,一起往下滾落。
  
  等停下來的時候,陳玉七手八腳的將被子扒開,衝著封寒大叫:「你瘋了?!大半夜的跳火車!」然後他抬頭,絕望的發現火車正呼嘯而去。
  正在這時候,不遠處傳來高高低低的呼痛聲,一個人有氣無力地說道:「小陳玉,你已經是區別對待了,我是被直接踹下來的。」
  
  陳玉一聽馬文青的聲音,腦子清醒了不少,看了看已經又冷著臉的封寒,忙問道:「這是怎麼回事?」
  馬文青當然不會指望封寒解釋,說道:「真他媽的倒霉,虧得老子跟蹤——不——是陪同乘務員妹妹巡夜,發現半夜有雷子上車了。我當時嚇得躲到廁所了,只聽說是抓逃犯。管他們抓什麼,我們身上可是帶著槍的。為了避免出師未捷身先死,只能從這裡跳下來了。」
  
  揉著自己幾乎摔斷的腰,馬文青看著封寒,滿臉佩服:「我說,哥們,這麼高你抱著人跳下來還一點兒事都沒有,比我這個練過的還厲害。哎,簡直讓我不敢相信你是——」人類這個詞,被馬文青吞進了嘴裡,因為那冷淡地黑色眼睛裡有著某種讓人靈魂戰慄的寒意。
  
  「那我們接下來怎麼辦?乘11路去新疆?」陳玉站在夜風裡問道,苦中作樂地想,如果不是現在情況過於悲慘,滿天星斗倒是許久未見過的清晰。
  馬文青終於掙扎著從地上爬起來,不顧渾身疼痛,擺了個自認為很帥氣的POSE,將頭髮往後一甩,得意地說道:「我剛剛在火車上就打過電話了,一會兒有人來接我們。」
  
  陳玉見後路有了著落,便不再搭理他,回身去找自己的大包,直到發現在封寒手裡,才有些尷尬的要過來自己背上,畢竟封寒自己也有陳玉為他準備的沉重的行李的。
  過了不大一會,果然有輛黑色的車無聲地駛過來。馬文青過去跟司機說了幾句,就揮手招呼兩人過去。上車之後,馬文青不斷叫喚著疼,陳玉嫌吵,拎過藥箱幫他簡單包紮了包紮。等馬文青消停的時候,陳玉不由自主的看向前面坐著的封寒。
  
  那背影,冰冷中硬是給陳玉看出些孤獨的感覺。
  
  看了會,陳玉轉了頭,他是粽子,他沒有感情;雖然霸道專制深深刻在骨子裡,不用教都會;他還吸血,他說不定會殺人——可是,他是跟著他陳玉回來的,沒有任何親人。與其說是怪物,更像一個無家可歸的人。
  而且,他還救過他不止一次,就像剛剛跳火車的時候封寒也是在幫助和保護他。
  
  陳玉盯著封寒的背影,慢慢地閉上了眼,又睡了過去。等他再醒過來的時候,已經到了中午,陳玉其實是被餓醒的。
  
  「快醒醒,到了。」馬文青搖晃陳玉。
  陳玉睜開眼,發現天光大亮,已經到了中午。而面前廣袤的地區已經是戈壁和黃沙,碧藍的天空,異樣遼闊壯觀。再回頭,發現除了他,別人早都下車了。封寒這時候正靠在一輛黑色的悍馬上,穿著陳玉挑的很普通很休閒的衣服,隨意往那一站,都俊美的讓人不敢直視。
  
  「這裡是新疆的一個小村落,叫烏台。我們的裝備都放在這裡,可惜我們連夜逃下火車,怕是趕不上陳叔他們了。」馬文青惋惜道,隨即又催促道:「走,先去吃點東西,休整一下,然後我們再商量接下來怎麼辦。」
  
  陳玉也很沮喪,隨著馬文青和封寒一起走進了帳篷。可能馬家的人早就跟這邊打過招呼,熱情的主人將三人讓人帳篷。
  坐在繡著五彩花朵的氈毯上,面前擺上拉條子和烤羊腿,香氣四溢,陳玉和馬文青吃的連話都顧不上說。等三人用過飯,主人又樂呵呵的親手端上三碗奶茶,茶上浮著薄薄的奶皮,陳玉聞了聞皺了臉,忙忍著喝完將碗扣在桌上,跟漢語說得不太好的主人表達著要清水。
  
  「現在怎麼辦?我們裝備其實還是齊全的,槍和子彈我也準備了不少,除了GPS定位儀,但是我們有指南針。也就是說,現在有兩條路可走。」馬文青揮舞著羊腿分析,「一是繼續尋找陳叔他們,二是我們乾脆自己帶齊了東西,自己去。反正我們地圖,裝備,人,都不缺。只是還需要找個嚮導。」
  
  陳玉猶豫了一瞬,現在去找父親他們也非常不容易,但是這三個人單獨去?馬文青是半吊子的盜墓經驗,自己除了開鎖和點穴,別的是不太懂的,怎麼能保證全身而退?況且,除了這張地圖,三人對那個墓簡直一無所知。
  「這樣,帶上充足的水和食物,再請個嚮導,我們邊走邊找我爸他們。」陳玉最後拍板,現在不動身的話,怕越來越跟不上父親的腳步。
  
  送三人過來的馬家司機已經離開了,三人只好跟提供午飯的主人說了。聽說要顧嚮導進沙漠,主人家直搖頭,連說現在正是風季,沒人敢帶他們進去。馬文青和陳玉磨了半天,主人只得說道:「我們這裡有個怪人,膽子大得很,你們呢,去問問他,或許還有希望。」見兩個人滿面喜色,猶豫了一會,又說道:「只是,他脾氣很怪,你們先去試試,行不行是說不准的。」
  
  三人被領到怪人的帳篷前,叫了很久,裡面也沒人答話。陳玉抬手就推馬文青,受害過多次的馬家大少爺終於反應過來一次,抓住陳玉手腕將人扔了進去。
  
  帳篷裡鋪著厚厚的毯子,裡面光線很暗,陳玉只看得清炕上坐著個十七八歲的少年,正冷冷地看著帳篷口。
  「出去。」
  
  陳玉一愣,就算嚮導是怪人,也不該這麼小啊。他忙說道:「小兄弟,你家大人呢?」
  「出去的時候帶上門。」少年依舊堅持著讓陳玉出去,看模樣十分不好相處。
  
  陳玉只得回頭對馬文青說道:「估計不行,這家只有個孩子,看來我們還要再換個嚮導了。」
  馬文青直叫喚:「這時候哪有人肯進沙漠,小祖宗,您再問問。」
  
  陳玉一回頭,驚的往後退了一步,少年的臉已經近在咫尺。
  那少年已經說到:「你們要進沙漠?」
  陳玉愣愣地點頭。
  「那我跟你們去。」少年說著從屋裡抗了把獵槍出來,等少年站到帳篷外的陽光下,陳玉才驚覺,這少年長的異常秀氣,而且出奇的眼熟,卻想不起來像誰。
  
  少年看著陳玉也是一楞,隨即轉了臉,問道:「什麼時候走,盡快吧。」
  看著兩人對他懷疑的眼神,少年高傲的仰起臉,哼了一聲:「告訴你們,除了我阿哥,這裡沒有人比我更熟悉沙漠的脾氣,可惜,阿哥去了沙漠還沒回來……」
  
  正準備東西的少年忽然停住腳步,問了句:「對了,你們這裡面名字有帶玉字的人嗎?有我就不去了。」
  陳玉剛要說話,這還有姓名歧視怎麼著,馬文青已經一把拉住他,笑呵呵的說道:「小兄弟,沒有,我叫馬文青,這位叫封寒,你眼前這個就叫陳白,小白。」陳玉翻了翻白眼,馬文青現在已經無所不用其極了。
  
  少年這會兒看到封寒時,眼裡又閃過怪異的神色,腳稍稍往後退了一步,拿著槍的手握緊了。
  封寒也皺起眉看他。
  
  過了好一會,少年才說道:「我是阿吉,我會帶你們進沙漠。」
  
  嚮導就這樣找到了,雖然少年阿吉的年紀很不讓人信任,但是確實唯一一個肯跟他們進沙漠的人。
  
  四個人帶了一個月的食物和水,好在悍馬裝的東西不少。阿吉不肯坐車,驅趕著五峰駱駝,走在車前面。
  
  駱駝真是中神奇的動物,笨重的身體跑起來卻並不慢,在阿吉的吆喝下,駱駝往前飛奔。悍馬不費力的跟在後面。
  馬文青在開車,陳玉觀察著靜靜看窗外的封寒,想到昨天晚上那種莫名其妙的心情,湊過去問道:「昨天你有沒有受傷,要不要包紮一下。」
  
  封寒轉過臉,臉上緊繃的神色漸漸緩和。沒有說話,卻張了張嘴,尖尖的牙齒慢慢變長,往陳玉這邊湊過來。
  陳玉愣了愣,瞄了前面的馬文青一眼,見那傢伙專心致志的開車,才鬆了口氣,也沒有動。
  
  湊到陳玉脖子邊上,封寒的尖牙蹭了蹭,卻沒有咬。可能實在渴望著鮮血,他居然還用舌頭舔了舔。
  陳玉被驚的快跳起來的時候,封寒離開了陳玉的脖子,淡淡說道:「你最好離那個阿吉遠一點。」
  
23困境 ...

  幾人最後商量好,阿吉帶著三人去找孔雀河河道,然後沿著古河道前往羅布泊。到達羅布泊地區之後,陳玉會再給他手裡的地圖,找那個有著無冠鳥的墓。
  
  羅布泊位於在塔里木盆地中部,歷史上,羅布泊是由塔里木河、孔雀河、車爾臣河和米蘭河等注入,所形成的美麗巨大的湖泊。千年前,羅布泊曾是綠林環繞,牛馬成群,鮮花遍地的人間仙境,沙漠綠洲,如黃金沙盤上碧綠的寶石。可是由於周圍生態壞境不斷被破壞,湖水慢慢減少,最後終於被沙漠吞沒,乾涸成一隻巨大的耳朵。這個比喻是因為美國宇航局觀察從太空拍攝來的照片,發現中國的羅布泊酷似人類耳朵,令美國科學家驚訝了很久,至今還有人在研究其形成原因。
  
  還有一說是巨大的羅布泊湖本就是一個『游移湖』,已經游離到其它地方,人們再難尋找其蹤跡。
  羅布泊是如此輝煌而神秘,然而,現實中對它的評價,對陳玉他們來說其實是更不幸的消息:乾涸的羅布泊被稱為中國的死亡之海、生命禁區,死亡或者迷失在大漠裡的探險者不計其數。
  
  出乎四人意料的是,阿吉人小,個性彆扭到連話都懶得說,卻很有信心帶這幾人從羅布泊出來。說三人只要不拖他後退,生存下來應該沒有問題。接下來的幾天,阿吉成功帶領他們躲過幾次較大規模的風沙,幾人才知道小孩的自信不是沒有原因的。
  
  頭兩天,還能隔著老遠看到奇形怪狀、肆意生長的胡楊林和河床上一叢叢矮小的植被。漸漸的就只見漫天黃沙,和稀稀疏疏的樹木,天空連隻鳥都沒有。
  偶爾抬頭望去,半球狀的天空上只有蛋黃派大的太陽,光芒四射的籠罩著四方。浮雲,已經被它的熱情蒸發得無影無蹤了。
  
  現在正值八月末,白天的太陽是能烤死人的,溫度更是高的可怕,中午的地表溫度能到六十攝氏度。為了節省能源,悍馬裡面並沒有開空調,陳玉和馬文青熱的奄奄一息。兩人還要換班開車,每次陳玉濕透一身衣服從駕駛座上爬下來,就坐到封寒旁邊,一小口一小口的不停地喝水。
  
  封寒自從進了沙漠就經常靠在後座打盹,陳玉偷偷用手測量了一下,封寒身上還是泛著涼意!即便這樣,陳玉也擔心這粽子在高熱氣候下有個好歹,隊伍裡將缺少一個強悍的勞動力,不時塞給他水壺,讓封寒補充水分。同時藉機往封寒那邊靠過去,挨著這低溫粽子圖個舒服。
  對於陳玉的小動作,封寒僅僅往旁邊瞥兩眼,就繼續看外面漫天的黃沙。
  
  進了沙漠的第三天,到了陽光暴曬的中午,阿吉帶著駱駝先停了下來。然後幾人湊到一起解決午飯,因為嫌麻煩,只是燒了水,泡的壓縮蔬菜,每人又啃了些壓縮餅乾。阿吉仰頭灌了幾口水,忽然說道:「今天下午估計不能停了,要快點走,晚上會起風,在那之前我們得找個躲避風沙的地方。」
  
  馬文青一聽又有風,嘟囔了一聲:「靠,這三天就沒消停過。」
  阿吉白了馬文青一眼,轉臉看著遠處,「這麼點風就受不了了?真正的黑風暴是魔鬼的使者,它經過的地方是不會有生靈的,你根本還沒見過。好在黑風暴並不常見,且多在春天,不然,就算是我,也不敢進沙漠。」
  
  陳玉抹了把汗,又坐到了駕駛位上,那邊阿吉也將全身包裹嚴實,上了駱駝。走了沒多長時間,在這樣炎熱高溫的沙漠,老天居然給了他們一次驚喜,居然遇到一個小型湖波,方圓幾里,水大概只到膝間,周圍長著蒿草,遠處也能見到些植被。
  駱駝頓時有些不受控制地往湖邊跑,阿吉差點給掀到水裡,他單手撐著駝峰跳了下來,陳玉看到他滾到沙地上都自己都覺得燙。午後的沙地上,那溫度能煮熟地瓜,所以天氣再熱,他們都穿著高筒牛皮靴子。
  
  陳玉看到湖水有些驚喜,正好可以在這裡補充一下水源,雖然他們現在帶的水還有不少。
  下車之後,陳玉才發現,盯著湖水的,除了他們,還有一群動物。且這些動物絕對稱不上可愛,有幾隻還在進行著一場鬥爭。
  
  幾隻沙狼和一隻沙豹正對峙著,沙豹瘦骨嶙峋,依舊銳利的眼緊緊盯著那幾隻沙狼,見到這邊的動靜,轉眼看了看,可能擔心遇到新的敵人,想離開,稍稍退了一步。
  然而,沙狼是狡猾而聰明的,又早就盯上這只豹子了,見它有了怯意,側面那只沙狼逮到機會,立刻撲咬過去。當豹子轉身的時候,其它幾隻配合著也衝上來。於是,四人眼前,轉瞬間已經完成了一場生死之博,沙豹最後倒在了地上,被沙狼拖走了。
  
  最後那只沙狼看著陳玉的方向沒有動,似乎在猶豫要不要稍帶些口糧,陳玉利落的將手裡的手槍拉上保險。那狼嗅到危險,立即謹慎地往後退了一步,又不捨的看了兩眼,終於追著兩外兩隻狼的身影逃了。
  
  陳玉驚訝的發現,那狼最後一眼注意的是草叢裡,難道——他彎下腰,立刻滿頭黑線的發現一隻有著細細絨毛,斑斑點點的像幼貓的動物正蹲在他腳邊。見陳玉看它,往旁邊翻滾了兩下。眨了眨黑乎乎的小眼睛,畏縮著低低嗚了一聲。
  陳玉的槍舉不起來了,轉身就走,忽然覺得腿上一重。低下頭,卻見到兩隻毛茸茸的幼小前爪正努力抱住他的長靴,那小動物戰戰兢兢地盯著陳玉的眼,嘴裡還委屈地嗚嗚叫著。
  
  當陳玉拎著手上的小傢伙回車上時,馬文青眼睛頓時一亮,嚥了嚥口水,喃喃說道:「小陳......小白,真是好樣的!知道哥哥想吃肉很久了,嗷嗷——」 因為擔心阿吉知道陳玉的名字,不肯陪他們進沙漠,馬文青自作主張給陳玉改名陳白,惹得陳玉老大不高興。
  陳玉踹開撲過來的馬文青,一指湖邊,「馬文青,你現在立刻滾下去裝水。」
  
  馬文青抱怨著,還是拎著工具下了車。陳玉將小東西扔到後座,也準備下車幫忙。結果小豹子勉勉強強站穩之後,抬眼看到封寒,立刻全身炸毛,迅速轉身竄到陳玉身上,用可憐的小爪子牢牢地將肉呼呼的身體掛在了陳玉衣服上。
  陳玉哭笑不得的看著封寒,這傢伙真是可以當護身符用,鬼神莫近,連野獸都能感覺到他身上的詭異氣場。封寒轉頭看看陳玉身上的小東西,冷冷的哼了一聲,小傢伙立時以肉眼可見的程度抖成一團。
  
  沒有辦法,陳玉只得將小豹子扔到肩膀上,拎著水壺往湖邊走。
  駱駝喝飽了水,也補充了足夠的水源,幾人卻發現了被忽視的另外一個難題,他們前進的話需要繞開湖,只能讓悍馬爬上左右坡度不小的沙丘。
  
  馬文青上前轉了一圈,回來說道:「試試,我看差不多,悍馬應該過得去。我看達喀爾拉力賽上,他們都這麼直接開上去,老子也試試。」
  陳玉抿了抿嘴角,沒有說話,只是抱著小豹子默默下了車。封寒也打開另外一側車門,利落的跳了下去。
  
  悍馬很頑強的爬上了沙丘,陳玉笑的瞇了眼,這車不錯啊。看著成功越過沙丘的悍馬,馬文青那猥瑣的形象都有些高大了。
  小豹子被曬的沒了精神,衝著陳玉嗚了一聲,不知道是渴了是餓了,還是想拉想尿。陳玉和那小傢伙大眼瞪小眼,過了會,小豹子忍不住轉頭叼住陳玉抱著他的手,尖尖的牙咬了一下。
  
  旁邊的封寒立刻停住了腳步,伸手拎起小豹子後脖子上的毛,揚起了手,看意思是要扔出去。陳玉開始愣愣的看著他,後來意識到封寒的行為,立刻準備將嚇得呼吸快停止了的小豹子趕緊搶過來。
  嘴裡著:「喂,不要——」結果陳玉跑的時候,腳崴到沙子裡,一個失足,直接順著沙丘滾了下去。
  
  俗話說的沒錯:一失足成千古恨!
  靠啊,陳玉悲憤的心裡大罵,用長袍子蒙住頭臉,還是被燙的抓狂。
  他沒有看到的是,一直順利的翻閱沙丘的悍馬在馬上開到平地上的時候,車身一個側歪,不動了。
  陳玉直接撞到了車上,然後擺成了屁股朝上,頭頂落地的姿勢,滿口黃沙,瞪著沙坡上那個依然提著小豹子的男人,滿心那個恨啊!
  
  小豹子開始拚命掙扎,最後居然被它掙了出來,連滾帶爬的還陳玉一樣的姿勢滾下沙丘。然後奮力爬上陳玉的胸口,睜著一雙濕漉漉的小眼睛,尾巴一甩,嘴巴一咧嘴,算是笑?!
  陳玉閉了閉眼,小豹子是絕對掙不開封寒的手的,看來封寒還是放水了。
  
  忍著頭暈,陳玉從滾燙的沙丘上爬起來,馬文青也剛好打開門從車裡狼狽的躥出來。
  馬文青實驗的結果是悍馬就陷進了沙丘裡,馬文青直罵:「奶奶的,怎麼會這樣,悍馬絕對不會連這種程度的沙丘都翻不過去的!」
  
  陳玉回身不斷掉落著沙子,望著馬文青,平靜的說道:「悍馬確實不會,但是這也要看看誰開吧。」
  馬文青立刻惱羞成怒,拎起陳玉的領子,「你是說爺的技術不好?!」
  
  在兩人吵得臉紅脖子粗的時候,阿吉將駱駝身上的東西卸下來,讓駱駝拖車。
  然而細沙似乎緊緊地吸住輪胎,悍馬動也不動。
  
  陳玉和馬文青見了,立刻一個上去強制發動車,一個來幫忙拖車。然而,隨著悍馬的轟鳴,車輪越陷越深,最後,終於到了徹底出不來的程度。
  三個人,五峰駱駝累的汗流浹背,終於放棄的時候,封寒非常淡定地從三人身邊走過,微微彎腰,看著很輕鬆地、一手將車子抬了起來,並且拖到了平坦的地方。
  
  陳玉和馬文青坐在地上,張著大嘴巴,抬頭四十五度角仰視著,天上的太陽閃耀,此時的封寒如同天神一般金光四射。而地上張大嘴的兩人被襯托的如同兩隻蛤蟆,就是『呱呱』兩聲,來表達內心的驚訝和讚美。
  阿吉緊緊咬著牙,神色複雜地看著封寒,又回身默不作聲的往收拾東西。
  
  封寒倒是仍然那副淡定的樣子,只是將地上的陳玉拎過來靠著,陳玉才發現封寒滿頭是汗。陳玉傻笑了兩聲,將身上的水壺遞給他。小豹子含淚往想吃肉的馬文青身上竄過去。
  
  因為是中午趕路,再上路的時候,陳玉將阿吉叫上車,車裡再悶也比外面好的多。
  阿吉坐在陳玉旁邊,盡量往遠離封寒的地方待著。少年很安靜,抿著嘴唇,眼睛裡除了漠然還有顯而易見的擔憂。
  
  陳玉忽然問道:「阿吉,為什麼不能跟名字裡有玉字的人一起出門?」
  
  阿吉靠在車窗上,聽到陳玉問話,立刻戒備地看著他。
  陳玉堅持的微笑著回視,立志刨根問底,看看到底自己名字有什麼不對。
  阿吉轉開了眼,低下書 香 門 第頭,在陳玉以為少年不會說的時候,有個聲音從旁邊傳過來:「很久之前,有人告訴了我一個預言,在我十八歲的時候,尤其是夏天,會遇到名字裡帶著玉字的男人,我會跟他一起進那個地方。他會殺了我,將我推入魔鬼的深淵。」
  
  陳玉一驚,轉臉看少年,自己是絕對不會有殺人的念頭的。從小到大,雖然父親或者陳家的其他人避免不了會有些矛盾糾紛,但是他陳玉一直是被排除在外的。誰會殺人也不會輪到他,除了小時候經常蹂躪小動物,陳玉發誓他還沒幹過什麼傷天害理的事!就連動物,現在自己都已經在彌補了!
  
24遊戲 ...

  陳玉眼神複雜的看著阿吉,沉默了一會兒,陳玉問道:「既然這樣,為什麼不完全杜絕那種可能,只要你不進沙漠就可以了,不是嗎?」
  阿吉咬了咬牙,猛的一錘車門,少年眼裡又出現了曾經見過的焦急和難過,他急促地說道:「不,我跟你們過來是因為我必須要來!」
  
  看到陳玉訝異的神色,阿吉長出了口氣,繼續說道:「半個月前,我阿哥帶一群外地人進了沙漠,至今沒有回去,這在以前是從來沒有過的。就算不回來,他也一定會想辦法跟我說一聲。阿哥他肯定是遇到了什麼麻煩,我必須要過來接他回家。」
  
  陳玉了然且同情地點點頭,半個月並不是個短時間,即便人沒死,帶的水肯定也不多了。陳玉猶豫了一下,接著問道:「那如果我們三個人名字中恰好有帶玉的,你要怎麼辦?」
  阿吉抬頭看著陳玉,滿臉惱怒之色,似乎在反感這個惡劣的假設。但是最終,少年低下頭,沮喪地說道:「好吧,就算真有,我仍然要來,因為我不能再等下去了。」
  陳玉更加心疼這個少年,本來打算告訴少年自己的名字,現在倒是有些猶豫了,是不是不說會減少他的痛苦?
  
  馬文青邊開車車邊轉頭看了一眼,大大咧咧地安慰道:「喂,阿吉,你就放心吧,有我們在,一定會保護好你的。」
  阿吉這時又看了眼閉著眼的封寒,沒有說話。自己根本不用這些人保護,或者說不定,這些人還要靠他才能活著走出沙漠。這三個人中,他只對眼前這個叫陳白的青年頗有好感。
  
  車廂裡又恢復了沉默,小豹子抓撓著陳玉的衣服,偶爾還叼兩口,似乎在磨牙。只有封寒偶爾轉過頭的時候,它才邊發抖邊迅速地爬到另外一邊封寒看不見的角落,繼續折騰。
  這時候,馬文青忽然說道:「快看,有個人在那邊。」
  
  車裡另外三人都看向前面,古河道轉彎處,赫然步履蹣跚地走出來一個人,看到悍馬,忙張開雙手揮動著攔在路中間。
  馬文青忙踩了急剎車,探出頭去,熱燙的氣息迎面撲來,他又趕緊縮回來,罵道:「奶奶的,外面簡直不是人待的。」
  
  那個人已經到了車跟前,沒有風,看的很清楚,這人衣服已經看不出來顏色,滿臉是汗,拍打著車窗。馬文青將車門打開,那人精神似乎已經恍惚了,在馬文青的幫助下勉強爬上了副駕駛座。
  「水——」滿面沙塵,精神萎頓的人十分虛弱的開口要求著。
  
  後面的阿吉和封寒都不動,馬文青在開車,陳玉只好扔過去一個水壺,那人也不說話,捧著就開始灌水。
  陳玉看著這人的模樣,隨即想到一直折騰的小豹子,難道是餓的?忙將咬著他衣角的豹子拎出來餵了水,又拿了根香腸給它。
  小豹子激動地兩眼含淚,邊吃邊不時抬眼看陳玉:果然沒跟錯人!這只一樣可以當媽媽!
  
  「你遇到了什麼事?怎麼一個人在這裡晃悠?」馬文青邊看車邊問副駕駛座上的人。
  那人已經將水壺放了下來,不過還緊緊地抱在懷裡。現在恢復了些精神,稍微能看清樣子。這男人三十多歲,國字臉,小眼睛裡有著感激,緩過口氣,他抹了抹嘴角的水跡,說道:「謝謝你們救了我,我——我是跟人過來淘金的,可是領隊的人沒找到地方,水卻快要沒有了。我們不得已,一邊往回走,一邊尋找水源。因為沒有水,天氣又熱,現在淘金隊的人都快不行了,不少人得了脫水症。」
  
  說到這裡,國字臉男人忽然沉默了,然後眼裡露出祈求的神情,說道:「各位朋友,我不能自己有水了就忘了跟我共患難的同伴。我求求你們,去救救那些人吧。再沒有水,他們恐怕撐不過兩天。」
  
  陳玉搖了搖頭,看著這個人直歎氣,說道:「真是守著水源也會被渴死,離這裡不遠,翻過那邊的沙丘,就有湖,你們可以去那裡補充水。」
  國字臉男人露出驚喜的神色,決定帶著淘金隊的人過去湖邊。
  馬文青按照國字臉所說的,轉過河道,又走了不遠,就看見路邊停了幾輛車,背靠著一個高坡,還有十幾頂帳篷。聽見悍馬的馬達聲,僅有兩三個人從帳篷裡慢騰騰地走出來。
  
  「你們的人不少?」馬文青看著那幾輛車和十幾頂帳篷皺眉。
  「啊,是,有二三十個,不過,大部分人有輕微的脫水症,必須趕緊搶救,最方便的就是趕去你們說的那個湖。我這就讓能動彈的開車,去湖邊。另外,送我過來,已經給你們添了不少麻煩了,本不該再麻煩你們。但是現在情況實在危急,你們能不能再幫把手,將人抬到車上?」國字臉說道,似乎怕幾個人不高興,最後又加了句:「那個,我們這裡雖然沒有水,乾糧倒是挺多,可以送給你們幾十斤肉乾。」
  
  馬文青聽見肉乾有些心動,沖陳玉點點頭,打開車門跟著國字臉一起下車,陳玉和阿吉拎著幾個水壺下來,封寒沒動,閉著眼睛,似乎又在補眠。
  
  有人激動地跑過來,邊道謝邊接了陳玉手裡的水壺,在陳玉轉身想給別人送水的時候,忽然扣住他的肩膀,微微笑了笑,「等等,別動。」
  然後,黑洞洞的槍口已經迅速指在陳玉頭上,這人高聲喊道:「行了,都出來吧,獵物上鉤了。」
  
  馬文青和阿吉沒有料到會有這樣的變故,但是兩人反應都不慢,迅速拿槍指向迎過來的人。然而,帳篷裡出來的人太多了,讓許多黑洞洞的槍口指著,這邊兩個人的槍就有些不夠看。
  馬文青盯著帶他們過來的國字臉,氣憤的質問:「放開他,奶奶的你們這是什麼意思?!」
  
  國字臉抹去臉上的沙塵,站直了身形,頓時精神了不少,沖陳玉三人露出惡意的獰笑,說道:「就是你們看到的意思,遇到我算你們倒霉。還要告訴你們個不幸的消息,我們水和肉乾都挺缺少的,當然,馬上會多的。」
  
  不理馬文青的叫罵,國字臉向著帳篷裡走出來的一夥人迎了過去。滿臉諂媚地笑著,對中間那叼著煙的胖男人說道:「二當家,今天總算帶回來幾個人。」
  被稱為二當家的人走近了,拍了拍國字臉的肩膀:「好,回去之後東西你領雙份。」然後不看國字臉滿臉的驚喜,朝著周圍的人一揮手,高聲說道:「夥計們,狩獵遊戲開始!」
  
  四周頓時傳來人們的口哨聲和歡呼聲,將這三個人團團圍了起來。
  「喲,今天貨色不賴,媽的,這真是男人?」二當家看到陳玉的時候眼睛一亮,等確認陳玉是男人,又不滿的說道,後面立刻有不少人附和。
  
  「就是,媽的,在這裡快一個月沒見過女人了,這種樣子的男人,嘖嘖,還不如送個女人過來給大家玩玩——」
  後面有人不懷好意地笑道:「這年頭,男人和女人還不是一樣能玩,阿強你可以上去試試。」
  先前那人急了,說道:「要試你去試,陪老子睡的可都是女人!老子對男人不感興趣。」
  
  後面的人議論著爭吵著,更不堪入耳的話勾得一群男人有些上火。那胖乎乎的二當家忽然笑了,從後腰拎了把沙漠之鷹出來,用槍托起陳玉的下巴,看著陳玉憤怒的眼神,二當家滿意地說道:「對,對,憤怒吧,反抗吧,不然這遊戲可沒意思。現在,在開始狩獵之前,我們先玩點刺激的。」
  邊用槍在陳玉身上滑動,邊轉頭對馬文青和阿吉說道:「現在,你們親愛的朋友有點麻煩,想要救他,你們兩個只能活來了一個。你們手裡就有槍,來,讓我看看誰能活下來,活下來的那個人可是能得到獎品喲。」邊說邊將陳玉上衣的襯衫扣子撥拉開一個,然後繼續往下。
  二當家看出馬文青和阿吉的猶豫,他嘴邊浮起興奮的笑意,他最愛看的就是這樣自相殘殺的戲碼。
  
  陳玉沖馬文青喊道:「別聽他的,文青,不許對阿吉動手!」
  二當家眼裡閃過陰狠,用槍點了點陳玉的胸口的位置,說道:「小子,你最好清楚現在的形勢,你再敢多說一句,我不介意在你身上開幾個洞。要知道,在沙漠消失個人,永遠不會有人查出來。」然後他期待著陳玉害怕祈求或者絕望掙扎的眼神。
  
  陳玉沒有讓他失望,因為被槍指著腦袋,並沒有再給他加其它束縛,聽了那番威脅的話後,陳玉的右手毫不猶豫且動作迅速地從兜裡抽出槍來,直接指向身邊人的心臟,臉上帶著冷笑:「行,要麼你放了我們,要麼我們同時開槍,要死一起死。」
  
  二當家低頭看了看自己心口上的槍,抬頭露出欣賞的眼光,他甚至有些迷戀地看著陳玉嘴角的冷笑,這漂亮的過分的青年不是不怕死,而是他在清楚不得不死的時候,表現出來的無情,是對別人也是對他自己的,真是讓人興奮。
  二當家低啞地說道:「小子,我很佩服你的勇氣,不過,這樣的人一般不會有什麼好下場。」
  
  接著二當家慢慢退了一步,然後反手抓住陳玉拿槍的手。陳玉開槍了,子彈擦著二當家的臉過去,留下一道血痕。
  二當家眼裡露出凶光,從腰上拔出刀子,迅速地橫在陳玉脖子上,輕輕一劃——鮮艷的紅色頓時蔓延在過於白皙的皮膚上,更加刺眼。
  
  「你們兩個,現在放下槍。不然我會一直切下去,當然,你們完全可以等我切一半再放下槍。」二當家看著馬文青和阿吉說到。
  
  馬文青看著陳玉脖子上的傷口,看著那個二當家的眼神似乎恨不得撲過來,但是他什麼都沒做,只是將槍扔到腳下。阿吉猶豫了一會,也慢慢將獵槍放到沙地上。
  
  正在這時候,悍馬的門開了。
  國字臉終於想起為什麼一直覺得不對勁,他忙喊道:「頭兒,他們一共四個人。」
  二當家也正看著過來的人,他清楚的看到封寒手裡什麼都沒有,並不著急。
  
  待封寒走近了,喧鬧像霎時蒸發了一樣。陳玉的漂亮和封寒的俊美是截然不同的,不過一樣讓人屏息。
  二當家忽然笑了,「我忽然想到了個好劇本。」說著用槍指著封寒說道:「你,過來,吻他。」
  
  封寒面無表情地看著男人手裡的槍,又轉過頭看被人抓著的陳玉,漆黑的丹鳳眼正帶著擔憂的看向他,脖子上還在淌血。封寒心裡一動,直接朝陳玉走過來。
  陳玉確實很擔心,這比馬文青和阿吉更甚,因為那兩人都精明的很,不會吃眼前虧。封寒似乎一直視人情世故為無物,如果,周圍這群人對著封寒開槍,封寒再厲害,也是會受傷流血的,而且能不能再活過來誰又知道。
  
  陳玉不能想像這樣霸道的封寒會受人脅迫,所以他看到封寒越走越近,最後站在了陳玉面前時,根本不能理解封寒的意圖。
  封寒滿是新奇地看了陳玉一會,吻了過來。
  
  陳玉一驚,唇上溫溫涼涼,異常的柔軟,他在吻他!陳玉小聲驚叫:「靠!你......唔!」
  有些東西,即便是粽子,也會無師自通的,比如封寒的舌頭,靈巧而霸道的鑽了進來,陳玉剛推拒了一下,就被封寒單手扣住腦袋,將兩人拉的更近。那種充滿著掠奪和侵略性的親吻,那尖尖的牙輕輕的撕磨,都讓陳玉覺得畏縮和眩暈。
  
  周圍又有了猥瑣的笑聲,不少人的眼神變得飢渴。封寒終於離開了陳玉的嘴唇,卻並沒有放開他,而是低下頭繼續往下親吻而去,將陳玉脖子上的血舔的乾乾淨淨,然後才抬起頭。
  陳玉臉色通紅,結結巴巴地說道:「你、你——」
  
  封寒無辜地說道:「你也看到了,他們手裡那玩意很危險。」
  陳玉低聲叫道:「這我當然知道!你要是能裝出害怕的表情來,就更符合了!該死的,你到底從哪裡學的這些亂七八糟的!」還舌吻!這是一個千年的粽子都會的?
  封寒明白陳玉的意思,十分耐心地解釋道:「你家的電視上。」
  陳玉閉眼,惱怒地想:靠,我果然不該讓他看我家的電視的!
  
  封寒看著鬱悶無比的陳玉,拍了拍他的頭,說道:「我在開玩笑的,我只是想嘗嘗被人威脅的滋味。雖然親吻不錯,但是被人脅迫的氣氛果然很不爽。你等著,我先去解決他們。」
  陳玉一驚,怎麼解決,這麼多人,這麼多槍。
  
  封寒還沒有來得及轉身,遠處又傳來機動車的聲音,眾人都驚異不已,十幾輛軍用越野車開了過來。不少人看的眼睛一亮,這種車的性能,比悍馬還好!
  
  陳玉瞇著眼打量這些車,然後第一輛車門打開了,一個身穿利落迷彩服的人跳了下來,帶著風鏡,高筒長靴,整個人帥氣迫人。
  
  這人扛著衝鋒鎗,看了會,轉頭朝對講機說了幾句,十幾輛越野車將這邊圍了起來。然後,車上出來不少人,都拿著槍指向這群人。
  這邊的人似乎也沒有遇到過這陣仗,二當家大聲說道:「兄弟們什麼人?先別動手,這怕是有什麼誤會吧。」
  
  帶著風鏡的人微微一笑:「沒有誤會,你先放了我家少爺,有什麼話都好說。」
  陳玉愣了,來的人居然是沈宣。
  
25挨打 ...

  誰是他們家少爺?
  二當家一愣,隨即發現沈宣拿眼似笑非笑地看著被用槍指著的陳玉,他腦袋上的汗當時就下來了。正如他自己說的,在沙漠裡隨便消失個人,是查不出來的。開著軍用車這群人,一看就不是善茬。
  
  二當家尷尬地笑了兩聲,說道:「這是怎麼說的,真是大水沖了龍王廟,居然都是道上的,快放開放開!」然後轉身看著沈宣,低聲下氣地說道:「我們是淘金的史家,不知道各位是哪條道上的?」
  沈宣瞄了眼已經被鬆開的陳玉,微微笑了笑,淡淡說道:「我們哪條路上的你管不著,只要我們少爺沒事,我們絕不會找你們麻煩。」
  
  二當家套近乎碰了個軟釘子,心裡再不滿也不敢表現出來,只是讓自己的人往後站,卻不敢說放下槍。就算沒有多大用,也得小心防範著。
  沈宣也不在意,大步走過去將陳玉從那人手裡拎出來。上下掃了幾眼,臉上,瘦長的手腳似乎並沒有受傷,不過奇怪的是,陳玉嘴角紅潤,還微帶著水光,多了一種說不出來的誘惑。
  
  他輕輕湊到陳玉耳朵邊問:「你看你這出息,還玩綁架?需要我給你出氣嗎?」
  陳玉將自己的槍收了起來,搖了搖頭,只是跟著沈宣往回走。經過國字臉身邊的時候,猛的抬腳踹了那男人一腳,結果,正踹在兩腿中間,那男人翻滾在沙地上,不斷悶叫著。
  馬文青和阿吉撿起地上的槍,也旁若無人地往回走,見陳玉那一腳,馬文青點頭讚道:「踢得好!」
  
  走近軍用越野車的時候,陳玉忽然停了腳步,光高興著沈宣來救人。現在才想到,沈宣在,父親一定也在,讓他發現,自己可就慘了。忙轉頭沖沈宣討好地笑道:「啊,沈哥,好巧啊,我們出門旅遊都能遇到,哈哈,你們在忙吧,我這就走了,不用和父親說見過我,咱們回家再敘舊。」
  
  沈宣面色深沉地看著陳玉走出去幾步,才說道:「是師傅讓我來救你的。」一句話成功的讓陳玉停了下來,沈宣繼續說道:「師傅在望遠鏡裡看到你,直接指示我過來救人。少爺,這次躲不過去了,而且,師傅很生氣。」
  看著走過來的馬文青和封寒、阿吉,沈宣說道:「小少爺,你拿了地圖,又和馬家的兒子走在一起,想說服我們相信你,恐怕有點難。」
  
  陳玉煩躁的扯著頭髮,恨不得轉身就跑,知道父親馬上過來,他已經亂了方寸,簡直無法想像著接下來的苦難。
  遠處的一輛車慢慢開到近前,車門一開,上下來幾個人,為首的正是臉色陰沉地陳森。
  陳玉馬上瑟縮了一下,眼角瞥了一眼正往這邊走的封寒和馬文青,卻沒有退半步。
  
  陳森走到陳玉面前,臉上黑黑的,神情冷的幾乎能結冰,眼光犀利地盯了陳玉一會,才問道:「說,你怎麼會在這裡?那天,你是怎麼跟我保證的?!」
  陳玉低著頭,認錯態度良好,可是在陳父這裡是沒有用的。陳玉似乎下定決心一般,忽然抬起臉,說道:「爸爸,我錯了,但是——」
  
  陳森根本不準備再聽陳玉往下來的話,轉頭看向沈宣,直接指示:「你送他回去,馬上。」
  「我不回去,爸爸,我有不得不去的理由!您要相信我——」陳玉叫道,看到那邊一群人,似乎都不是陳家人,陳玉到了嘴邊的話又改了口:「爸爸,你都讓自己的三個弟子去,我也想去看看啊,您不讓,我只好自己偷偷跟著。」
  
  陳森並不習慣別人違抗自己的決定,尤其是他兒子。陳玉的話一出口,雙方又靜默了好一會,這位陳家的當家人臉色鐵青的看著陳玉,終於忍不住一把揪住陳玉的衣領,轉頭往最近的帳篷走去。
  陳玉看到封寒似乎要過來,忙衝他搖頭,馬文青死死的拉住封寒。
  
  剛剛跟陳森一起下車的人並不全是陳家的人,可能有這次一起合作的姜家和楊家。眾人目瞪口呆地看著陳森將自己的兒子揪進了那些淘金人的帳篷,然後裡面慘叫著飛出來兩個人,看到外面的情形,挺識相地沒說什麼,飛奔往二當家那邊告狀哭訴。二當家看著這邊理直氣壯的鳩佔鵲巢行為,敢怒不敢言。
  
  接著就聽到巨大的響聲,東西被砸下來的聲音,間接還有陳玉的叫聲和很低的求饒聲。大家都不由自主的擔心著,瘦削的陳玉能挨得住幾下。
  過了一會兒,帳篷門開了,陳森拎著低垂著頭,腳步踉蹌的陳玉走了出來。陳玉右臉上有些紅腫,其餘的看不出來。
  
  沈宣快步上前,擋住別人的視線,扶住陳玉的同時,往帳篷裡面瞄了一眼,果然,一件完好的東西都沒有了。
  
  「陳伯父,您對自己兒子的要求太嚴格了,既然他想去,就讓他跟著吧,又不是外人。」一個年輕人說道。
  陳玉瞇眼打量了這人幾眼,覺得特別眼熟,看到後面柱枴杖的姜家老爺子,忽然想到,這個就是那時候跟姜家老爺子在一起的年輕人,大概是姜家的人。
  
  「是啊,陳森,以後小輩們總要自己出來闖,你家小子就從來沒有見你帶出來見見世面。」姜家老爺子也說道,笑呵呵地看著垂著臉的陳玉,想著當時那小孩騙自己玉時古靈精怪的性子。
  陳森見外人來了,雖然臉色依舊不耐且冷厲,也稍微緩和了些,回身看了看後面突然之間老實的過分的兒子,說道:「姜叔不知道他,正經手藝一點不會,去了也是幫倒忙,拖後腿,不能讓他去。所以我說,這小子拿了地圖也翻不起什麼大浪。」
  
  陳森轉過身,將手裡可憐兮兮的陳玉交給沈宣,看著陳玉抬起的眼裡有祈求和絕望,停了一秒,才說道:「給我接著抽二十鞭子,能動就讓他繼續跟著,這一路你好好看著他。姜老爺子,我們也不耽誤時間了,省的那人等急了,趕緊上路要緊。」陳森說著,做了個請的手勢,同姜家老爺子一起往車那邊走去。
  
  沈宣恭敬地說了聲是,等陳森走遠了,才轉頭看向陳玉。
  封寒來到陳玉身邊,將四爪揮動的小豹子丟在他懷裡,似乎碰到傷口,陳玉疼得一動,沈宣的扶著他的手已經送肩膀上滑下來。陳玉腳步又開始不穩時,封寒一把拽住他往悍馬那邊走,雖然沒有什麼語言,卻看得出對任何事一向漠不關心的封寒心情不是很愉悅。
  
  馬文青貼上來,眨巴著眼萬分同情地看著陳玉:「怎麼,陳叔怎麼捨得動真格的,他居然捨得動手打你?而且還要接著打?」
  陳玉臉色有點蒼白,沒好氣地嘟囔:「這有什麼奇怪的,就算這種時候不多,但是父親說了就一定會打的。」陳玉被封寒扶著走到悍馬跟前的時候停住了,淡淡地回頭看沈宣。
  
  沈宣正眼光深沉地看著陳玉,陳森對這個小兒子下墓的事很早之前就下了禁令,且要求異常嚴厲,犯了一點也會教訓。偶爾也會讓沈宣懲罰陳玉,但是陳森卻從沒有當著別人的面說他這個大弟子一句重話,甚至可以說是相當寵信的。這個陳家真正的少爺,這種時候對自己這個大師兄又是什麼看法?陳玉心裡到底怎麼想他?沈宣一直想知道。
  
  陳玉僵直的身體已經洩漏了他的心事,沈宣歎了口氣,一巴掌拍到陳玉肩上,說道:「上車吧,師傅也就是當著那些人的面說說,現在你要是傷上加傷,受罪的可是我,還要一路護著你。」
  封寒拉開車門,將陳玉拎了上去。沈宣皺眉看了封寒一眼,轉身走向軍用越野車。
  馬文青,和阿吉也都爬到車上。馬文青拎著醫藥箱出來,扔給後座的封寒說道:「那個,封哥,你幫著他上點藥,」
  
  封寒接過醫藥箱,一臉茫然地看著陳玉,隨即恍然大悟。馬文青見後座好一會兒沒動靜,再回頭的時候忍不住眼珠子瞪出來,這是什麼?!
  陳玉看著封寒將一大卷繃帶都纏到自己頭上,脖子動一動都艱難的時候終於忍不住抓住他的手,嘴角抽動地叫道:「夠了,我根本不用上藥!」
  
  封寒狐疑的看了看陳玉,拎過來三把兩把將陳玉的上衣扒了,陳玉身上的紫紅痕跡,其實還真不多。看來陳父那麼大的動靜,真正落到兒子身上的其實並不多。雖然說沒有關係,封寒給他擦藥水的時候,還是讓陳玉齜牙咧嘴的叫喚了。
  阿吉剛剛聽人議論,已經知道了陳玉的名字,臉色相當難看,上了車後,就一直神色冷淡地看著車窗外,任誰說話也不理。只是陳玉掙扎間擠到小孩的時候,小孩僅是動了動,並沒有推開他。
  
  車隊又開始上路,因為也發現了大沙暴要來,整個下午車一直沒停。
  馬文青看著越來越遠的淘金車隊,邊開車邊罵罵咧咧,「那個二當家什麼變態,你當時就該也踢那孫子幾下,反正他也不敢怎麼著你。」
  聽了馬文青的話,封寒擦藥的手不停,只是抬頭盯著陳玉的嘴唇看了一眼,陳玉莫名其妙的想到了那個親吻,臉上頗有些不自在。封寒已經說道:「他們那裡有死人的味道,就算不管他們,也活不了多久了。」
  
  另外三人都被封寒嚇了一跳,馬文青驚道:「怎麼回事?還會死人?」
  「......可能他們挖的東西有古怪。。」
  
  沈宣過來送了趟吃的,就坐在了副駕駛座上,袋裝的牛肉香味撲鼻,這邊四個人和一隻帶毛的動物欣喜萬分。馬文青和小豹子吃的肚皮滾圓,以同樣的姿勢,一個仰在後座,一個仰在陳玉腿上。開車的人已經換成了阿吉。
  
  「沈哥,你們到底去什麼墓,這個時候冒險進沙漠?」陳玉打聽。
  沈宣沒有好氣,「地圖你不是有嗎?看不出來?」
  陳玉搖了搖頭,沈宣繼續說道:「是沙漠裡一座移動城市,很多年前,一位英國探險家曾經提到過,將那裡稱為『神的後花園』。」
  
26風沙 ...

  陳玉嗤笑了一聲:「『神的後花園』?外國人就喜歡起這種名字,上帝留在人間的花園早就因為人類的好奇和貪婪沉到地獄去了,沙漠裡又哪裡有什麼見鬼的後花園?」
  沈宣一身迷彩服,長腿優雅的交疊著,俊秀白皙的臉上露出笑意,用手拍了拍陳玉仍然有些蒼白的臉,溫和說道:「怎麼,你還研究了人性和外國神學?」然後低頭看著被陳玉拍開的手,繼續說道:「不過,你有兩個字倒是說對了,那地方確實可以見鬼。」
  
  車上眾人都是一愣,馬文青立刻睜開眼說道:「我說陳家大師兄,雖然我們是從小被嚇到大的,對各種突發狀況基本能應對自如了,糯米也帶了不少。但是還是請您先給解釋解釋最後一句話什麼意思,尤其是見鬼那倆字。」說問著邊起身檢查自己脖子上的護身符。
  沈宣聽了,微微笑了笑,說道:「簡單的說,這是很早之前西域的一個傳說,在死亡之海,也就是塔克拉瑪干沙漠,有個可以在沙漠中移動的城,被人們稱為鬼城。又有人說,這座鬼城如地獄一般恐怖,是惡鬼居住的地方;三十年才能見到一次,而見到的人幾乎都沒有再回來。根據傳說和那本書的記載,鬼城應該就是那個英國人所見到的『神的後花園』,至於為什麼書上描述的鮮花遍地,鳥語花香,處處是奇珍異寶,和恐怖二字完全相反,就很難說了。」
  
  「現在有考古學家分析,這個會移動的鬼城,很有可能是古西域小國之一,因為沒有外交,被忽視在歷史之外。而野史又有記載,說早在漢朝,已經有人秘密尋找過鬼城,那個人就是漢武帝。當年張騫出使西域,明面上的使命是聯合西域各國,合擊匈奴;另外一個不為外人知的秘密任務就是尋找那個傳說中不斷移動的鬼城,至於尋找鬼城的目的,卻沒有半點記載。」
  
  聽了沈宣的話,陳玉皺了皺眉,漢武帝大費周章,來沙漠裡尋找什麼,他還需要什麼?權利,金錢,地位,已經被他踩在腳下了,甚至就連美女,漢武帝身邊也多是絕色。
  陳玉抬起頭,滿臉疑惑,帶著水光的丹鳳眼看向沈宣,又問道:「那沈哥,你見過組織這次行動的人了嗎?」
  
  沈宣點點頭,問道:「怎麼?」
  陳玉一手摩挲著懷裡胖乎乎小豹子的肉爪,一手有節奏的敲著膝蓋,說道:「我覺得有問題,有誰會為一本書上看到的幾句描述,就花費這麼大力氣,召集這麼多人來沙漠冒險?不,不會有這麼簡單。他們一定發現了什麼,足夠吸引他們前去的東西。」
  
  馬文青在旁邊贊同地點頭,說道:「小陳玉說的對,這裡面肯定有貓膩,那人的身份靠譜嗎?」
  沈宣表情複雜地看著這兩人一會,鄭重點了點頭,並不多說。
  
  陳玉轉了轉眼珠,拐彎抹角地問道:「那這些軍用越野車,又是怎麼回事?」
  沈宣似笑非笑地看著他,說道:「這些不用你操心,都是那個組織這次行動的人找來的。而且,小陳玉,我提前告訴你一聲,你既然留下來了,就老實待著。那個人,絕對可以相信,而且師父不會希望你惹到他們。」
  
  提到陳森,陳玉又覺得全身疼,老實下來,抱著懷裡的小傢伙往後靠去,直到挨著溫涼的身體,頓時覺得舒服。
  一隻帶著冰冷指環的手放到了陳玉腦袋上,修長的手指穿過柔軟的頭髮,陳玉舒服的歎了口氣,眼睛都瞇了起來,像只被討好了覺得異常滿足的貓。
  
  沈宣盯著難得一見的孩子氣的陳玉,心裡莫名有些嫉妒,這樣毫無防備的親密和信賴,陳玉以前一向只在他這個大師兄面前才會表露出來。因為不論是在陳家還是外面,有能力幫助陳玉的只有他。
  他不得不重新審視和評估陳玉帶回家的這個男人,令人吃驚的外貌,冰冷銳利的眼神,周圍明顯的肅殺之氣讓這空間溫度都有些低。
  因為被注視,封寒抬頭看了沈宣一眼,沈宣呼吸一窒,從那漆黑的眼裡,看不到任何感情,卻能體會到優雅和危險。
  
  沈宣轉頭盯著陳玉,忽然輕輕說道:「還有,你是白癡嗎,那地圖就一份,你又在書房,你拿走了師傅怎麼可能不知道?」
  陳玉半抬起頭,迷茫地看著沈宣,說道:「我只是複印了一份,原來那張放在桌上了,難道我爹知道了?」
  沈宣一愣,忽然將陳玉拎起來,嚴肅地問道:「你說沒拿?是真的?」
  陳玉點頭,他忽然也意識到沈宣的話,原件沒有了,而且懷疑是他?這是巧合還是陷害?
  沈宣轉身下車,往前面去了,大概是跟陳森匯報。陳玉低垂下眼,又靠在了封寒身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車廂裡一度安靜下來,馬文青因為吃的太多昏昏欲睡,陳玉似乎已經睡著了。直到一個急剎車,陳玉猛然向前滾去,被封寒一把拉住。在馬文青的呼痛聲中,阿吉踹開車門,焦急的說道:「快來幫忙,晚了駱駝就危險了。」
  
  陳玉一個激靈,翻身坐起來,透過車窗看向前面,原來是駱駝陷進了流沙裡。
  阿吉正往那邊跑去,陳玉一推馬文青,「快,他一個人不行,我們必須去幫他。」
  馬文青轉頭看看封寒,又朝陳玉使眼色。陳玉想起拖車的時候封寒的巨大作用,陪著燦爛的笑臉說道:「我說,封哥,我們裡面就你力氣大——」
  
  本來以為封寒會拒絕,至少是陳玉說到他煩了,才肯出去幫忙;然而,封寒只聽了前半句,就默默地站起身,往下面走去。
  陳玉朝著同樣疑惑不解的馬文青聳了聳肩,低聲說道:「也許他這人很不錯,雖然他發善心的概率極小。」
  
  不止是他們的悍馬停下來,那些軍用越野車同樣停了下來。前面發現大面積流沙床,要不是駱駝,非連人帶車陷進去不可。流沙是滲了水的沙子,這裡出現流沙,說明下面有地下水。遠看和普通沙地沒有區別,但是上面有輕微的干擾,就會釀成巨大的災難。
  
  一輛軍用越野車的司機也出來查看,個子不高,皮膚黝黑,見阿吉拚命去拉腿已經陷進去一半的駱駝,嘲諷地說道:「你有點常識行嗎,趕緊上來,這駱駝已經救不回來了,總不能為了駱駝將人搭上。」說著就來拉阿吉,阿吉抬頭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並不理會那隻手,繼續往上拽不敢動的駱駝。
  
  小個子司機見阿吉不領情還瞪他,也很有情緒,轉身看到陳玉封寒和馬文青正好趕了過來,知道幾人是一起的,指著阿吉對三人一通抱怨,低聲罵著走了。在另外一側,還有輛車陷進了兩個輪胎,他要趕過去幫忙。
  
  這會兒功夫,風已經吹了起來,揚起陣陣黃沙。
  這時候連阿吉忽然啊了一身,他的一隻腳也陷在了流沙裡,阿吉不敢掙扎,越動陷入的更快。三個人已經不能靠近,鬆軟的流沙在迅速地吞噬著上面的所有東西。馬文青在後面拉著陳玉,陳玉總覺得腳下的沙地似乎有吸力,邊小心翼翼地移動著自己的腳,邊向著阿吉伸出手。
  封寒掃了兩眼,往駱駝走去,沙子在他腳底流動,封寒卻沒有一點陷下去的跡象。陳玉怔了怔,馬文青已經在喊:「快點,小祖宗,不然咱們倆也得交代在這。」
  
  陳玉忙沖阿吉喊道:「快先拽住我,然後慢慢動你的腳,再多待一會,你的腳可就廢了。」陳玉說的並不誇張,流沙會對陷入其中的東西會形成非常大的壓力,動一動都艱難的很。阿吉看著面前的那隻手,咬了咬牙,還是拉住了陳玉的手。不管命運安排了什麼,這個人,是真的沒有害他的心思。
  
  陳玉和馬文青臉上身上的汗不斷滴落下來,拽一個人出來比當初拖那輛悍馬也省不了多少力。好在阿吉有經驗,又肯配合。
  最後,人和駱駝都救了回來。封寒是怎麼救那峰駱駝的,陳玉他們沒有顧得上看,反正早就知道,這個人力量強到變態。而其他人,被黃沙擋住,也沒有注意。可憐的駱駝大概因為感激之情蹭了蹭封寒,被一巴掌拍開。
  
  阿吉坐在沙地上猛喘氣,剛經歷了生死一瞬,他沒有再繼續計較陳玉的名字,靠著陳玉,邊撫摸著身旁的駱駝邊向陳玉喃喃說道:「這些駱駝曾經救過我的命,只要在我面前,我絕對不會見死不救。」
  
  「等你跟它們接觸久了,就會發現這些駱駝可是比人還懂事。它們會每天晚上吃很多難吃的乾草,因為擔心明天就會陪著主人進去沙漠,乾草比那些新鮮的草更耐餓。」
  陳玉默默地點點頭,有的時候,動物的舉動,雖然微小卻更容易讓人感動。
  
  這時候,大部分人都下了車,那輛陷入流沙層的軍用車最終也沒拉上來,只是砸開車門讓司機出來了,又搶救了些車上的裝備。在微風揚起的沙塵中,人們默默看著前面的流沙層,根本不知道延伸到哪裡。
  最後,陳森和姜家老爺子商量,放棄越野車。首先,現在車已經是寸步難行了;其次,因為地面的熱燙,車輪磨損也異常嚴重,再勉強往前開也堅持不了多久。
  
  「留下幾個人在這邊看著,讓他們聯繫外面的補給隊伍,我們出來的時候還來這裡。」姜家老爺子很贊同陳森的決定,在旁邊附和著說道,兩人一起看向被人圍在中間的一個人,那人沒有說話,只是點了點頭,顯然是同意了。
  陳玉他們離得遠,看不清楚中間那人的長相。阿吉看著天色,臉上有了憂色,說道:「這天氣不對,不對,夏天明明沒有的......」說道這裡,他忽然轉向陳玉他們,快速的說道:「我們必須快點找到避風的地方,大風就要來了,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果然,沒過一會,大部隊的嚮導也注意到這詭異的天氣,催促大家帶上裝備,騎著駱駝快走。
  馬文青,陳玉和阿吉迅速拿了東西,上了駱駝往側面跑去,封寒跟在陳玉身邊。
  「快跟上,這種時候千萬不能掉隊。」阿吉招呼一聲,身下的駱駝已經跑了起來。
  
  陳玉跑了兩步,總覺得丟了什麼,心神不寧。這會兒風已經越來越大了,漫漫黃沙中還能隱隱約約看見前面人的影子,呼嘯的風聲中似乎帶了野獸絕望的叫聲。
  陳玉一個激靈,他知道忘了帶什麼了,是那隻小豹子!許是心理作用,他甚至覺得風裡有小豹子的哀叫聲。
  
  陳玉看看前面,大部隊還沒有走遠,甚至後面還有幾個人沒來得及爬上駱駝。用不了幾分鐘,我能趕得回來,他對自己說,翻身下了駱駝,拉著駱駝往回走。
  駱駝百般不樂意,沙漠之舟感知危險地本能讓它抗拒陳玉的拉拽,再加上又有點強風,陳玉走的萬分艱難。身側跑過去的人都用看白癡的眼光看他。陳玉帶著風鏡,看著前面模糊的車的影子,安慰自己,馬上就到了。
  
  到達悍馬邊上的時候,有個人正從駱駝上翻身摔了下去,陳玉忙先把他扶了起來,正是曾經和陳玉抱怨的小個子司機。他感激的沖陳玉道謝,說道:「太好了,我還以為就剩下我一個呢,還好有人,」
  他這句話讓陳玉意識到周圍幾乎已經沒有人了,就連一直在他左右的封寒也不見了,或許是跟馬文青在一起往前面去了,他忽然覺得有些害怕。
  
  「不,那邊還有人!」小個子司機說道,用手指著前方,陳玉轉頭看了一眼,遠處果然有個影子,像是個人彎著腰,抬著頭,長長的胳膊顯得身材比例很不協調,正用奇怪的姿勢往風沙裡面去了。
  
  陳玉也鬆了口氣,有人總比沒有強,就算是個駝背也能有些心裡安慰。時間緊迫,他趕緊去拉悍馬的車門,值得慶幸的是,他看到了正趴在窗邊看著他的小豹子。
  小個子司機催促道:「快走吧,你還磨蹭什麼?黑風暴馬上就要來了!」
  陳玉喊道:「我的豹子!」
  
  那人看了看豹子,又用憐憫地眼神看了眼陳玉,說道:「那我先走了!我先去追剛才那個人,到時候我們倆一起等你。」
  等不等不過是推脫之詞,反正他是不準備幫忙了。陳玉翻了個白眼,終於艱難的將車門打開了。小豹子被單獨丟下,估計嚇壞了,渾身顫抖著,在車門打開的瞬間立刻眼淚汪汪的撲進了陳玉懷裡,嘴裡還叼著一大口袋肉乾。
  
  陳玉笑了起來:「這算是豹為食亡嗎?」
  轉過身,陳玉發現,風變大了,能見度已經小於兩米,沙塵像是實質的牆壁一樣,將所有的東西隔絕孤立然後吞噬。
  更關鍵的是,似乎是眨眼之間,就剩下了他一個人。
  
27影子 ...

  陳玉楞了楞,就算風聲很大,他依然覺得四周孤零零的可怕,莫名的恐慌瞬間籠罩了陳玉。他勉強穩了穩心神,將頭臉遮的嚴嚴實實,小豹子塞在胸前的衣服裡,又把槍和彈夾放在隨手可及的地方,然後翻身上了駱駝,順著眾人離開的方向趕了過去。
  能見度小於兩米的沙塵裡,陳玉很難辨別方向,地上更是沒有半點痕跡,他不得不隨時盯著指南針,撲面的沙子和打著卷的風讓陳玉覺得呼吸都有些困難。
  
  正在這時候,前面不遠的地方忽然有了亮光,那一定是極強的光,不然陳玉根本看不到,緊接著就是連續的槍聲。陳玉一驚,誰在開槍?出了什麼事?沒等他想明白,那亮光已經沒有了,槍聲也歸於沉寂,但是,幾秒之後,風裡傳來一聲驚叫,淒慘尖利。那邊絕對有什麼人,遇到了危險。
  陳玉忙催促著駱駝往剛剛有亮光的方向跑,然而,跑了大約一百米,風越來越大,駱駝的速度也慢下來,最後,那駱駝居然趴了地上,死活不肯動了。原來駱駝見風太大,放棄了逃跑,準備就這樣等風沙過去。
  
  靠,你當你是只鴕鳥?!陳玉不敢張嘴,心裡罵著,同時用力拉拽著駱駝。終於,駱駝抬頭看了陳玉一眼,陳玉心裡驚喜,準備繼續拽繩子。這時候,風忽然變大,將陳玉吹的一個踉蹌,然後被沙子絆倒在地上。陳玉眼尖的看到,掛在腰上的狼眼手電甩到沙地上,被風吹著迅速滾了出去。
  陳玉心裡罵著倒霉,往手電的方向摸索過去。現在還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遇到那群人,沒有光源的情況下,幾乎就沒了生存的希望。
  
  當陳玉手腳並用的將手電撿回來時,他鬆了口氣,沒有時間了,必須趕緊回去,想辦法讓駱駝起來,去剛才開槍的地方。
  回去的時候強風,就不遠一段路,陳玉走的氣喘吁吁。等到了地方,陳玉準備繼續拽駱駝的時候,忽然覺得不對勁,駱駝倒在地上,眼裡都是沙子。他忙跑過去,一摸,駱駝全身又冷又硬,顯然已經死透了。
  
  陳玉不由得傻了眼,他離開絕對沒有十分鐘,駱駝是怎麼死的,被風吹的?這絕對是今天最惡劣的玩笑!
  
  陳玉是真有些害怕了,在沙漠裡,沒了什麼都可以,駱駝不在了,他要怎麼追上那些人,怎麼走出沙漠?
  陳玉站起身往四周看去,然後楞在了那裡,幾米外的地方,站了一個人。
  
  陳玉立刻想到了那個司機,他走的時候說,去找前面的人,然後一起等他。雖然不報希望,但是這時候遇到個人,陳玉還是覺得有些意外之喜。他大喊了幾聲,卻沒有人回答。雖然風大,幾米外的地方,是絕對可以聽到他的聲音的。陳玉驀然住嘴,那個人,到底是不是司機,為什麼一直不回答?連動都沒動一下。
  他舉著槍,小心翼翼地往前走,到兩米遠的地方,陳玉已經看出來,那個人確實是司機。他還穿著剛剛的大風衣,高筒靴,帶著風鏡,甚至腰上繫著的水壺位置都沒有變。
  
  陳玉皺緊了眉,這人到底在做什麼,不出聲也不動,一直維持著同一個姿勢。陳玉疑惑地又靠近了幾步,終於能看清楚了司機的臉,陳玉忽然驚呆了。那張臉上的表情極為扭曲,帶著深深地恐懼,然而,臉上的皮膚像是失了水分一般,枯萎灰敗,已經成了乾屍,像是死了上千年依然保存完好的木乃伊。
  但是從眉眼五官來看,這個人確實是陳玉不久前幫助過的司機。
  
  司機乾巴巴的眼裡只剩下了黑乎乎的東西,嘴大張著,像是在對陳玉說:「我在等你......」
  司機遇到了什麼事?
  駱駝死了,司機也死了,然後會是他陳玉嗎。
  
  陳玉咬著牙,上前查看司機的身體,司機後面靠著的是一截乾枯的胡楊,衣服掛在了上面,所以沒被風吹倒。陳玉發現他衣服上有大量暗黑色的血跡,非常凌亂且被撕破了好幾處,也就是說,司機死前經過了劇烈的掙扎,而且,他手裡緊緊握著把槍,剛剛開槍的確實是司機。
  雖然不認識,陳玉還是將人放下來,準備就地埋了,在放倒那屍體整理的時候,陳玉眼尖的瞄見,司機衣角上歪歪斜斜的寫了兩個字,顏色暗紅,顯然是用血寫的,寫的是:離開。
  
  這算是暗示?也就是說,司機遇到的東西非常危險。
  將司機手裡的槍拿了下來,陳玉還沒挖坑,風已經將司機的屍體埋了大半。
  歎了口氣,陳玉抬起頭,然後又一次渾身僵硬了。他看到風裡有個模糊的影子,正是陳玉和司機一起遠遠看到那個駝背,上半身嚴重前傾,走路極為怪異的人影。
  
  陳玉張了張嘴,又合上了,當時沒有細想,只覺得還有人做伴就是種巨大的驚喜。現在想想,這個人是什麼人,如果和他們是一起的,為什麼沒有駱駝,為什麼在黑風暴裡不緊不慢的行走?司機是追著他的來的,那麼是不是因為這個人,司機才死掉。
  看著那緩慢移動的怪異人影,陳玉甚至懷疑,這到底是不是個人。
  
  懷裡的小豹子似乎也感覺到了危險,抖成一團。陳玉瑟縮了下,往後退了一步。然而就是這一步,那個原本朝著另外的方向前進的人影,似乎感受到了一般,忽然轉身朝陳玉這方向走過來了。正面看那人影的走路方式,陳玉更加覺得像是螳螂般怪異。
  他不由自主的屏住了呼吸,舉著槍對著那個影子,心的裡不安恐慌到了極點,不知道該開槍還是轉身逃走。
  
  正在這時候,一隻手搭在了陳玉肩上,他嚇的尖叫一聲,立刻回身。又一隻手牢牢地抓住陳玉拿著槍的手,讓他連扳機都扣不下去。陳玉身後,封寒正陰沉著臉看著他。
  
  陳玉忽然覺得那張自己詛咒了很多次的冰山臉其實很可愛,至少看到封寒的一瞬間,剛剛還嚇得如擂鼓般跳著的心安靜了下來。
  
  「你怎麼在這裡?」封寒問道,眼神和語氣都表達著十分不滿的意思,「讓我找這麼久。」
  陳玉來不及解釋這個,一把揪著封寒,說道:「快,它過來了!」
  封寒挑了挑眉,冷冷地問:「什麼?」
  陳玉忙往後面那怪異人影一指,然後發現,那裡什麼都沒有,除了漫天的黃沙。
  
  陳玉轉身看著封寒沉默的眼神,結結巴巴的將剛才的大概情形說了一遍,又說道:「相信我,剛才真的有什麼東西,而且,很恐怖。」
  封寒無所謂的點點頭,同時歎了口氣,臉上露出失望的神色:「現在的東西越來越激靈了,它很走運,沒有直接走過來。其實我剛剛找那東西很久了。」
  
  「你知道?還在找它?!」陳玉瞪著封寒叫道,有些不能理解這個人的腦袋回路。
  「嗯,能稍微感受到,我想看看那是什麼東西。」陳玉發誓,說到那怪物的時候封寒臉上露出微笑,而且幾乎是溫柔嚮往的,然後那張完美的臉又皺起了眉頭,「找了半天沒有找到,回去卻發現你走丟了,作為一個祭品,你能稍微知道不要隨便給主人添麻煩麼?你這麼大了,我覺得你大概不需要我調/教你吧。」
  
  陳玉死死的攥著拳頭,不斷告訴自己,不要跟他理論,因為是不可能說的通的;不要跟他計較任何事,反正妥協的絕對不會是封寒。
  過了很久,陳玉終於調整好情緒,說道:「我們回去吧。」
  
  封寒這會兒看到了腳下的司機,細細端詳了會,評論道:「死的相當難看,全身的血都沒了。」
  陳玉心裡忽然一動,血,他猛然抬頭看著封寒,問道:「司機不會是你殺的吧?」
  封寒奇怪的看了看陳玉,說道:「你是什麼眼光,我沒有那麼隨便的。事實上,我很挑剔,到了這裡之後,我只吸過你的血。」說道這裡,封寒忽然用舌頭舔了舔下唇,看著陳玉的眼睛有些發直。
  
  陳玉頓時醒悟自己剛剛真是問了個愚蠢的問題,因為封寒的嘴已經湊過來了,他閉上了眼,等待著時間快點過去。
  沒有熟悉的脖子上的酥麻,他覺得自己嘴唇上有什麼濕熱的東西一掃而過,陳玉驚的睜開眼,封寒已經直起身,喃喃說道:「你得趕緊養胖點,血都不夠了。」
  陳玉黑線,這算是養肥了再殺嗎。
  
28帳篷 ...

  陳玉瞇著眼,坐在駱駝上,靠著封寒,心酸的體會著殘酷的對比。封寒到了以後,駱駝找到了,他尋找狼眼手電回來的時候發現死去的駱駝根本就是司機的駱駝,他偏離了方向,他自己的駱駝完好無損的在他旁邊幾米遠的距離呈鴕鳥狀待著。封寒拍了拍駱駝之後,剛剛還不一動不動,裝鴕鳥的駱駝很聽話的站起來,興奮地載著兩人朝封寒指示的方向奔去;怪異的影子再也沒有出現過,為此封寒頗為不滿,又來不及細找,一路抱怨了很久。
  陳玉發誓那影子一定是感受到了封寒身上危險地氣息才不敢現身的,也許,他身邊的這個人才是最恐怖的存在。然後,陳玉更悲憤的發現,對於封寒,他已經由最初的畏懼變成了習慣。他現在居然習慣了這個人霸道強硬的介入他的生活,理所當然地以主人自居,分享他的食物,他的房子,甚至他所有的時間!
  
  正想著,陳玉覺得封寒用力捏了捏他的胳膊,忙轉過頭,封寒的眼裡有著擔憂,在他耳邊問道:「怎麼了?你在發抖,心跳也有些不正常。」上下打量了陳玉一眼,封寒遲疑地說道:「難道,你在害怕?放心,有我在,沒有什麼能傷害到你。」
  陳玉看著封寒,透過風鏡仍然可以看到那漆黑的眼裡少見的真誠,他歎了口氣,說道:「沒有,我只是覺得很累了。」
  「我想我們很快就能找到他們。」封寒自信地說道。
  
  風漸漸變大了,現在只是下午三點鐘左右,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來,沙子吹到臉上生疼,陳玉和封寒都不再開口說話。隨著天色黑下來,溫度也迅速降低了,然而因為懷裡貪吃的小豹子,陳玉覺得像是揣了只小火爐一般,倒不覺得冷。
  過了很久,當陳玉覺得這樣的黑暗沒有盡頭的時候,忽然發現前面黑影憧憧,正張牙舞爪地迅速向著他們撲過來。
  
  「快讓它停下,前面有東西!」陳玉回身衝著封寒吼道,呼嘯的風將他的聲音吹散,根本聽不清說了什麼。
  封寒冷冷地看著前面,表情沒有任何變化,只是隨手拍了拍陳玉,示意他不用驚慌。
  
  於是陳玉眼睜睜地看著那重重黑影撲了過來,那張牙舞爪的影子似乎能將人帶走一樣,陳玉手裡的槍不受控制地抬起來,很快又被封寒按了下去。緊接著,駱駝和黑影接觸的瞬間,陳玉覺得四週一下子全黑了,同時,風也變小了。
  
  直到封寒說,「到了。」陳玉才看清楚,他正身處在一片石林中,風似乎被外圍的石頭擋住了,駱駝跳到了岩石後面,停了下來。陳玉發現,這後面有很多帳篷,裡面亮著燈,看來陳玉父親那隊人就選在這裡躲避黑風暴。
  兩人跳下駱駝,一個帳篷的門被掀了起來,有人大聲招呼他們,正是馬文青。
  
  「小陳玉,你怎麼跑著跑著就不見了?這麼大人了,還讓人不省心,我忽然之間很能體會陳叔的心情,你小子就是有點欠收拾。」馬文青邊幸災樂禍,邊將兩人扯進帳篷。
  陳玉已經懶得跟他鬥嘴,盡力將自己衣服上的沙子往下抖。
  
  馬文青給陳玉拿來水洗臉漱口,現在帶的水還十分充足,看陳玉狼狽的樣子,他決定浪費一些。陳玉蒼白的臉終於露了出來,又覺得乾渴的厲害,只是嘴裡全是沙子,漱了口才拎過水壺灌水。直到水壺見底,陳玉才癱坐在毯子上。
  
  一碗熱乎乎的麵條被馬文青塞到陳玉手裡,雖然沒有什麼味兒,但是陳玉吃的非常香。聽著外面的鬼哭狼嚎一樣的聲音,陳玉覺得現在無比的幸福。等半碗麵條吃完了,陳玉才抬頭去看封寒。
  封寒正靠坐在帳篷一角閉目養神,他旁邊坐著個人,赫然是陳家的二弟子趙離。趙離看著封寒的眼神有些專注和某種炙熱,卻並不靠的太近。
  「封哥,我帶了酒,需要來點嗎?」趙離帶著笑問道,將瓶子裡的紅酒遞過去。
  
  封寒睜開眼,皺著眉看向面前的人,搖了搖頭,趙離露出失望的神色。封寒看了一眼陳玉手裡的晚飯,趙離立刻領會了精神,也盛了碗麵條遞過去。封寒這回接了過來,淡淡地道謝。
  趙離古怪地看著封寒,似乎覺得那聲謝謝從封寒嘴裡說出來十分不妥。
  
  陳玉心裡哼了一聲,封寒那種有禮優雅只是表面上的,事實上他霸道專制到令人髮指。不過,看著趙離過分熱情的態度,陳玉不禁想起這位二弟子在雲南古墓裡做的事。當時,趙離確實是站在封寒的水晶棺前,沒錯,他應該是去尋找封寒的。
  陳玉瞇起眼,尋思:難道說,趙離知道封寒的身份?
  
  陳玉邊往嘴裡扒麵條邊憤憤地想著,他還不知道封寒的身份到底是什麼,那只粽子軟硬不吃,不想說的話,旁人根本毫無辦法。去問趙離?陳玉很快打消了這個念頭。
  趙離在古墓裡殺人,顯然他不希望別人知道他曾經去過那裡。而且,趙離雖然對陳玉一向親切有禮,但是又絕對不同於沈宣,總有一股疏離感。也許是因為陳森最信任的弟子是沈宣,所以對於陳玉來說,排除個人感情,沈宣確實比別人更為可信。
  
  正默默地觀察著趙離對封寒的奇怪態度,陳玉懷裡忽然一動,而且越來越厲害。陳玉才想起小豹子,忙將它拎了出來,小東西憤怒地看著陳玉,嗚嗚叫了幾聲,和某人在抱怨他怎麼還不做飯時幾乎是一個表情。
  
  陳玉滿臉黑線的給小東西餵了水,又將它自己叼出來的肉乾拿了幾塊給它。小傢伙興奮的撲過去,抱著啃咬。
  馬文青就在旁邊,見了肉乾,不顧陳玉的白眼和踹過來的腳,過來死皮賴臉地討了兩塊。
  
  小豹子吃完,心滿意足的搖了搖尾巴,抬著頭,漆黑的瞳孔,金色的眼睛,巴巴的看著陳玉。見到陳玉自始至終忙於手裡的碗,半點沒顧得上它,終於放棄了優雅的等候,順著陳玉的衣服爬上去,抱著陳玉的手臂,用爪子去夠陳玉手裡的碗。
  陳玉看著胳膊上胖乎乎的小傢伙,又看了看碗裡的麵條,壞心眼地笑了笑,拎了一根放到小東西大張的嘴裡。小豹子咬了咬,皺著鼻子,跳了下去,覺得太難吃,想吐又吐不出來,看著難受的很。
  
  「你這欺負小動物的惡趣味還沒改啊,」門邊有人感歎一聲,是沈宣掀了簾子走進來。
  「沈哥,師傅他們怎麼說?」趙離起身問道。
  「明天一早出發,從地圖上看,那地方已經離得不算太遠了。只是遇到這種雅丹地貌,想穿過去很不容易,沒有好的嚮導,只能在裡面打轉。師傅他們的意思,是先讓人探探路。」沈宣說道,同時看了看帳篷角落裡的阿吉。
  
  阿吉依然低著頭喝茶,像是沒有聽到這句話一般。陳玉看著沈宣的目光,搖了搖頭,低聲說道:「阿吉不行,他還是個孩子。」
  陳玉不想讓阿吉去冒險,一來阿吉畢竟是他們帶進來的,而且還是小孩,二來因為那個預言,陳玉更加覺得自己應該保護好他。
  
  沈宣瞪了陳玉一眼,眉毛動了動,最後歎了口氣,「實在不行就不找人探路了,直接讓嚮導帶著過去,反正我們有GPS。」說到這裡,沈宣猶豫了下,低聲說道:「剛剛的風暴,我們走失了四個人,已經有人去找了,不過,生存的希望很渺茫。所以,再有這種情況,你自己注意一些,盡量待在隊伍中間。」
  陳玉驚了一下,在這樣的天氣裡失蹤,想要活下來不容易,就連營救也非常困難。這些都是沈宣安排那邊的人去做,陳玉他們又困又累,早早的都睡了。
  
  當天夜裡,溫度很低,幾乎接近零度,小豹子死活要擠進陳玉的睡袋,甚至討好的不斷用舌頭幫陳玉洗臉。封寒瞪了小豹子一眼,陳玉感覺到那小身體似乎微微猶豫了下,最後顫抖著迅速地鑽了進來。
  
  第二天,陳玉和封寒、馬文青、阿吉很早就爬起來,吃了些東西。陳玉鑽出帳篷,看到外面的天色愣住了,原以為外面的風小了很多,但是現在才發現這片雅丹地貌似乎是一道分界線,另外一面依然灰濛濛的,仍然在黑風暴的籠罩下,而魔鬼城這邊風卻不大,並沒有什麼沙塵。
  放眼看去,大大小小的石頭山林立,根本看不到邊際。大漠的風,刀子一樣鋒利,常年的侵蝕雕琢,使這些平行的壟脊和溝槽構形成了千奇百怪的形狀。宮殿,教堂,某種動物雕像等等,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形成了雅丹地貌。風吹過雅丹地貌時,因為岩石的分佈,會形成鬼哭狼嚎的聲音,所以雅丹地貌又叫魔鬼城。
  他們面前這座魔鬼城,宛如巨大的城市迷宮,看不到盡頭不說,還很容易迷路。
  
  「阿玉,快收拾東西,要準備動身了,我跟師傅請示了,過來保護你。」陳玉回身,就看到走過來的趙離,正親切地說著。
  「太客氣了,其實我自己能照顧好自己,再說還有文青他們呢,你要是忙的話就去忙你的。」陳玉也瞇著眼笑,心裡不禁暗暗猜測趙離今天是不是來看封寒的。
  
  「嗯,不忙,那邊有沈哥在,他也贊同我過來照顧你。」趙離情深意切的表示保護陳玉的決心。
  陳森身邊離不開沈宣,即便是這樣,沈宣也過來轉悠了一趟,叮囑陳玉小心。陳玉趁機問昨天失蹤的四個人,沈宣臉色變了變,搖頭說道:「只找到一個,且昏迷不醒,看不出來受了什麼傷,更像是被什麼恐怖的東西嚇到了。其他人,怕是回不來了。」
  
  找不到和回不來是兩個概念,況且陳玉親眼看到一個人變成乾屍,其他人的遭遇也絕對好不到哪裡。
  沈宣安排一個人留下看護這個昏迷不醒的人,等著回去的時候再將兩人稍帶上。然後隊伍準備出發,沒有車,駱駝身上馱著水,食物和裝備,魔鬼城裡道路崎嶇,有時候,人們乾脆牽著駱駝往前走。
  陳玉等人這次是走在隊伍中間,當然這都是趙離和沈宣的安排。陳玉發現趙離的目光總是在別人不注意的情況下若有若無的落在封寒身上。
  
  陳玉的父親陳森,姜家老爺子,楊家來的人也是位中年人,而現在,三位當家管事的人一起在同另外一個人討論路線,像是這個人才是真正拿主意的那個。
  這個人很年輕,也相當的客氣,說道:「幾位決定就好,我對路線並不瞭解。」
  
  最後決定橫穿魔鬼城,那邊的嚮導拍著胸脯說,只要錢到位,帶他們過去絕對不成問題。
  那位嚮導很有幾分經驗,冒著白天的炎炎烈焰,帶著眾人兜兜轉轉了一天一夜,陳玉腳上的水泡都有不少,終於看到魔鬼城的邊緣了。
  眾人都鬆了口氣,再往那裡面待著,非崩潰不可。等眾人都出了魔鬼城邊緣,忽然一個人說道:「壞了,我們似乎又回來了。」
  
  隨著這句話,眾人的臉色也都變了。魔鬼城邊上孤零零的搭著一座防水帳篷,正是沈宣留下來的照顧傷員的那個人和傷員住的帳篷。
  「怎麼回事?我們又繞回來了?」
  沈宣皺眉說道:「奇怪,按照GPS的顯示,這裡和我們離開的地方確實是兩個地方。」
  
  兩個地方,為什麼會有同一頂帳篷?
  「過去看看就知道了,看看有沒有被留下來的那兩個人。」
  
29他們 ...

  「我們應該進去看看。」有人小聲建議著,卻沒有人移動腳步。
  有人試圖證明這只是相似的另外一頂帳篷,然而帳篷是楊家提供的,上面清楚的印著楊家公司的標誌,甚至連上面的編號都對的上,都正好是留下來的那一頂。
  
  人們看著這詭異的一幕都默然無聲,干淘沙這行膽小是不行的,經常下地的老手都知道,墓裡什麼事都有可能發生。但是在這青天白日下,走了兩天時間,且能肯定大致方向是直線,卻回到了起點,看到離開時的帳篷擺在面前,不少人還是嚇得臉色慘白。
  陳森他們隊裡的嚮導,一個年級不小的老人已經跪了下來,滿臉絕望,說是他們誤闖了魔鬼的地界,連胡大也不能保護他們了。阿吉冷冷地看著那老人,並不言語,只是抬頭看著四周的石頭山和前面的沙漠。
  
  陳玉下意識的往封寒那邊靠近了一步,抬眼往人群最前方看去,陳森和姜老爺子,楊家當家站在那裡,正一臉凝重地看著那頂帳篷。
  
  這時候有人說:「楊六爺,我過去看看怎麼回事。」
  陳森忽然轉了頭,滿臉凝重地說道:「閉嘴,那邊有動靜,都別說話。」陳森在陳家主事多年,殺伐決斷,除了讓陳家在淘沙界穩居前幾門的位置,又將陳家產業擴大了兩倍不止。雖然現在脾氣收斂了很多,但是經過歲月的沉澱積累,氣勢仍然太強,他一發話,那夥計立刻不敢言語了。
  
  陳森皺著眉頭側耳聽了一會,忽然朝眾人比了個手勢。陳玉還沒弄清楚父親意思的時候,封寒已經拎著他躲到了石頭後面。其他人也迅速藏了起來。
  風輕輕吹過,沙地上的腳印轉眼已經一點痕跡都沒有留下。
  
  就著這時候,對面隱約傳來說話聲,還有搬動重物,驅趕駱駝的聲音。陳玉好奇心強烈,忍不住探頭去看,被封寒用力的拉住,接著陳玉聽到有人喊道。
  
  「大家都跟上,魔鬼城不比別處,掉隊就絕對出不來。陳玉,你還磨蹭什麼呢!快出來。」
  陳玉下意識的就想答應,口鼻立刻被他身後的封寒緊緊摀住。
  
  結果,對話仍在繼續。
  「來了。」許多嘈雜的聲音中,一道清脆熟悉的聲音響起來,然後還有加快的腳步聲和小聲地抱怨。
  這赫然是陳玉的聲音,陳玉立刻僵硬了,他想起來,臨出發前好像是有這樣的對話!
  緊接著,異常安靜的沙漠裡,又有許多對話,那些聲音都無比熟悉,真實中又有濃濃的空靈和詭異。
  
  「帳篷裡留下那兩個人沒事吧?」
  「不可能有事,我們已經查探過了,這附近並沒有野獸,水和食物又充足,槍和彈藥也給他們留下不少。再說,我們去的地方說不定更危險。」
  ......
  對話一句句的繼續著,明明他們都在這裡,那又是誰在說話?陳玉覺得毛骨悚然。
  
  陳玉看看周圍,別人也是一臉見鬼的表情。接著是那群人遠去的聲音。陳玉實在忍不住,偏頭從兩個石頭山中間看去。
  浩浩蕩蕩的一群人,正往他們來時候的方向,也就是魔鬼城腹地裡面去了。
  
  陳玉吃驚的探頭看著那一群人,不管是他父親陳森,還是沈宣,馬文青,他自己,居然都在裡面。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這其實是幻覺對吧。
  他看到,另外一個封寒正走在『自己』身側,一手挑著『自己』的頭髮。陳玉呆呆地看著,許是眼神太過專注,那邊的封寒似有所感,猛地轉過頭。陳玉的心臟彷彿被人突然攥住,下意識的屏住了呼吸。
  
  那邊同樣有野獸直覺的封寒往這裡看了一會,距離太遠,他並沒有發現什麼,便轉身走了。陳玉轉過身,靠在了石頭上,不斷喘氣。那些人跟他們彷彿是一個模子複製出來的,容貌,聲音,甚至一舉一動都是。
  但是那邊的封寒轉過身的時候,不知道是因為太遠,還是陽光的緣故,陳玉看不清封寒的臉,只看到兩隻發著金光的眼睛。
  只有封寒的臉,是看不清楚地。
  
  一隻手輕輕抬起陳玉的下巴,陳玉睜開眼,愣愣看著面前漆黑的隱隱帶有金光的眼,彷彿獸一樣的眼裡沒有任何表情,只有陳玉小小的倒影。想到剛剛那模糊不清的臉,陳玉忽然強烈的想知道封寒的身份。
  
  他一手拉住封寒的衣服領子,湊近了嘶啞地問道:「你到底是誰?或者說,你到底是什麼?」
  封寒面色複雜地看著陳玉,在陳玉以為這冰凍粽子又要不理人敷衍過去的時候,封寒用手撥了撥陳玉的頭髮,說道:「我的事,你知道的太多並不是好事,換句話說,你即便是知道了也沒有用。另外,現在更重要的顯然是另外一件事。」
  
  什麼叫知道了也不是好事?看著那平靜無波似乎什麼也在意的眼,陳玉暗暗磨牙,那您為什麼把我從頭到腳盤問個清楚!不過,封寒說的對,現在還有更重要的事需要面對。
  
  這時候,那隊人已經完全不見了蹤影,包托沙地上的腳印,沙漠裡又恢復了死一般的寂靜,彷彿什麼也沒有發生。
  又過了一會,人們才敢戰戰兢兢地議論。
  「到底是怎麼回事?」
  「難道是老子眼花了?!」
  「天吶,這是什麼情況!」
  「我靠,我們不能全眼花了吧,就算有人假扮老子,怎麼還找了一隊人來假扮?」馬文青鬱悶地嚷嚷道。
  
  沈宣走近陳森,頗為疑惑地說道:「師傅,按照地圖和GPS顯示,我們走的方向是完全正確的,而且應該離目的地已經不遠了。理論上來說,這不是我們離開的地方,可是剛剛——」對於剛才那樣詭異的情景,沒有人能解釋的出來。
  
  趙離看了看那帳篷,往前一步說道:「師傅,要想弄清楚原因,我們是不是往那帳篷裡去一趟,也許這只是另外一種海市蜃樓?」
  陳森等人還在沉吟不決,封寒抬眼看了那邊帳篷一眼,忽然說道:「最好不要進帳篷。」
  
  陳森見封寒說話,挑了挑眉毛,眼裡帶上了深思;姜家老爺子,楊老六,和那個顯然身份很高的年輕人都望了過來,眼裡帶著好奇與探究,封寒對於他們來說畢竟還是新面孔。
  趙離一見說話的是封寒,楞了楞,沒有接著往下說,悄無聲息地退到了人群後面。但是除了他,還有其他人,認為封寒這種膽小懦弱的行為時錯誤的,堅持應該進去看看。
  
  「為什麼不能進?剛剛那種事,不弄清楚了,難道要我們裝作什麼都沒有發生過?那我們該往哪走?再說,帳篷就在眼跟前,我們這麼多人,總不能因為膽小就放棄了這查明真相的機會吧。也許,這機會就只有一次。」一個身材魁梧的漢子站出來義正言辭地說道,看著封寒的眼裡有明顯的譏諷和輕視。
  
  另外一個人也站出來說道:「我覺得大奎說的對,這樣下去,就算我們往前走,心裡也是一直犯嘀咕,甚至可能這是一個陰謀,有一群人假扮了我們,去做什麼事,這事當然是我們不知道的。我們如果不及早發覺,說不定會有更大的危險。」
  
  陳玉和馬文青都沒有說話,自從上一次進墓,連老教授都對封寒推崇備至,兩個人對他的決定都是沒有理由的信服。
  
  姜老爺子沉吟了一下,說道:「今天遇到的事實在太不可思議,我覺得他們說的也有道理,畢竟這事關我們自身,不查清楚總是放不下心。這位小兄弟說不能進帳篷,不知道有什麼理由?」最後一句話,說得極為客氣,也讓所有人的視線都轉向了封寒。
  封寒又一次看向帳篷,過了很久,淡淡說道:「帳篷裡面沒有活人。」
  
  大奎翻了個白眼,說道:「大家剛剛也聽到了,他們說裡面留下了兩個人,如果他們就是我們,裡面應該是有受傷的老劉和看護他的阿宇才對。說不定我們進去,就能明白了所有的事。你們既然不想去,那我去就是了,我跟著楊六爺下了這麼多墓,什麼沒見過,八字硬的很!」說著就拎上槍往帳篷去了。
  
  陳玉湊近封寒,小聲問道:「你為什麼說裡面沒有活人?沒有我們就不能進去了?」
  封寒掃了陳玉一眼,說道:「沒有人氣,不過有危險,我想,這個人——」
  
  封寒的話聲音不大,周圍的人卻都傾耳努力聽著,就在這時候,近在咫尺的帳篷裡忽然傳出槍聲!並且是連續的槍聲,急促而突兀。
  「大奎,你怎麼了!」有人大喊著。
  眾人誰也沒有再猶豫,都往門口衝去,進了帳篷,面前的一幕讓所有人僵硬了。
  
30屍體 ...

  剛進來的大奎正背對著他們,以一種奇怪的姿勢,彎著腰,抬著頭,呈現一個嚴重駝背的姿勢,胳膊伸向前方,似乎在與什麼搏鬥。但是大奎並沒有其他動作,就那樣一動不動。他的槍掉在腳邊的地上,旁邊還扔著一個彈夾,也就是說,裡面的東西危險到讓他覺得一個彈夾不夠用。
  
  帳篷裡橫著一個睡袋,睡袋上滿是子彈孔,一些黑色的東西滲了出來。
  「大奎,你小子在搞什麼鬼?」大奎是楊老六手底下的夥計,楊老六上前一步,皺著眉頭責問道,眼下的情形,是大奎殺死了受傷的老劉?
  
  陳森沒有動,也沒有說話,只是冷厲地緊緊盯著大奎的背影。陳玉則是驚的說不出話來,這個姿勢,和在沙漠裡看到的奇怪的影子一模一樣!
  大奎的徹底無視讓楊老六憤怒且疑惑,更重要的是他覺得在姜家和陳家面前有些沒面子,他大步走上前,就要去推大奎。然而,走到大奎正面的楊老六臉色突然變了,他迅速地往後退了幾步,勉強保持著鎮靜,聲音還是不自覺地有些高:「大奎、他已經死了!」雖然沒有再退,但是不斷滴落的汗也說明了楊家當家的恐懼。
  
  那個一直被陳森,姜家老爺子和楊老六護在中間的年輕人走到大奎正面,也被嚇的面無血色,倒吸了口冷氣,喃喃說道:「他這個樣子,難道他是中毒死的?」
  
  這時候,陳玉也跟在眾人身邊走到大奎前面,下意識地往大奎臉上看去,頓時覺得一股涼氣從腳底竄到頭頂上,周圍的人也被嚇得呆住了。大奎整個臉上的皮膚已經變成了一塊一塊的青黑色,且臉上肌肉扭曲,眼裡正流出血淚,像是看到了極端恐怖的東西。
  他確實已經死了,且是呈現這樣一種姿勢死去了。
  
  那個年輕人緩過一口氣,說道:「屍體流淚是因為人如果驟然死亡,血管壓力過大造成的,這沒有什麼。」
  說著戴上手套就想將大奎放倒,被他身邊跟著的小個子拉住。
  陳玉不由多看了那小個子兩眼,眉清目秀的,全身上下包的特備嚴實,個子矮的讓人擔心這孩子沒有成年。
  
  陳森一擺手,立刻有人戴著防水手套上來,將大奎放倒,抬到帳篷邊上,不過因為肢體的僵硬,那姿勢依舊保持著。跟大奎熟悉的幾個人露出極為痛苦的表情,有人上前一步撿起大奎的槍,突然大聲喊道:「到底是誰殺了大奎,我操他奶奶的,我饒不了他!」這個人的神經似乎有些崩潰了。
  眾人心裡都有些不是滋味,並沒有人說什麼。陳玉覺得身旁一人抓住了他的袖子,回身一看,居然是阿吉,阿吉臉色慘白,拉著陳玉的手有些顫抖。陳玉拍了拍少年的頭,心裡暗暗想到,果然還是個孩子。
  
  這帳篷裡面大多是生活用品,無煙爐,袋裝食物,飲用水,一眼看去一目瞭然,根本藏不住任何東西。只有中間的睡袋,鼓鼓囊囊的,顯然有個人在裡面。陳森走上前兩步,用折疊刀將睡袋掀了起來。
  腐臭頓時溢了出來,按照理論,這裡面應該是『受傷的老劉』,從衣服上來看,確實是老劉沒錯。只是這個人臉上已經完全青黑,像是高度腐爛了很長時間,臉上已經辨別不出來了。身上還有幾個洞,大概是大奎開槍打出來的,正冒著黑水。
  
  「如果這裡面有老劉,那麼看護他的阿宇去了哪裡?」陳森冷著臉鎮靜地說道。
  沒有人說話,彷彿過多的死亡遏制了人們的思考能力。
  這時候,一個淡淡的聲音說道:「後門開著。」
  
  經過這聲音一說,不少人才發現,帳篷的另外一個門開著一條縫,有微風輕輕吹進來。這帳篷是楊家特意和場子裡打過招呼,改造過的,防水,保溫,透氣,並且左右各開了一個門。人們又發現,說話的人是當初阻止他們進帳篷的人。不少人開始想,要是他們當初沒有反駁這青年,沒有進來,會不會沒有事。這個俊美的太過的年輕人依舊冰冷的,淡定地看著他們,帶著一種沒人能企及,沒有什麼可以束縛的高傲。
  陳森抿著嘴角看著封寒點了點頭,轉頭跟楊老六說道:「老楊,讓你的人搜一下帳篷裡面;其餘的人跟我過來。」
  
  「快看,那邊有個,嗯,那裡的確有個人!」剛出了帳篷,已經有人喊道。
  帳篷另外一側的沙地比較平坦,四週一目瞭然。順著那個人指的方向,真的蹲著個人。喊話的人之所以這麼猶豫,是因為很難判斷出那是個人。那個人背對著他們,一身褐色衣服,聽了這句話,似有所覺,忽然四肢著地,迅速地往遠處爬去。
  
  「阿宇,是不是你,快停下!」不少人往前追去,這個阿宇是唯一從帳篷裡活著出來的人,也是唯一能給他們答案的人。
  
  封寒和陳玉沒有追過去,陳玉其實很想去,無奈阿吉一直害怕得拉著他的胳膊不放手。
  陳玉安慰他,「別怕,這麼多人,沒有什麼能傷害你。」除了阿吉,豹子也被槍聲嚇到,順著陳玉的褲腳吭哧吭哧頑強的爬了上來,十分吃力的吊在陳玉的肩膀上。陳玉無奈之下,只能抱著這小傢伙。
  
  那些追去的人也並沒有追多遠,在沙地上爬的阿宇一直不肯回頭,他爬到一個地方,忽然快速的陷了進去。
  「是流沙!」
  「阿宇,你到底在發什麼瘋!」
  阿宇似乎並不想等他們營救,掙扎的兩下,迅速沒有了影子,被沙漠吞沒了,眾人在這邊乾瞪眼,卻不敢過去。
  
  陳森臉色很難看,往帳篷邊走,路過陳玉的時候掃了他一眼,張嘴想罵,又忍住了,低聲說道:「你跟我老實呆著,別亂走。」陳玉心裡一陣彆扭,還是老實地低下了頭應了一聲。
  跟在陳森身後的馬文青停了下來,看著陳玉一手抱著小豹子,一隻手被阿吉抓著,身旁還站著個冷臉的封寒;一巴掌拍在陳玉肩上,忽然感歎萬千:「小陳玉,你這小模樣,拖家帶口的,我還能指望你跟哥們結伴下地倒騰寶貝嗎?」
  
  陳玉最煩馬文青拿他模樣做文章,偏偏這個人樂此不疲,陳玉嘴角邊扯出一絲笑,狹長的丹鳳眼挑了起來,咬牙切齒語調冰冷地說道:「馬爺,您這模樣英俊瀟灑,風流猥瑣,無人能及。不過,要是讓馬家爺爺知道你書包裡新近研究的那些資料,怕是饒不了你吧?」
  
  馬文青一聽,頓時急紅了臉,左右看看,低聲說道:「我靠,小祖宗,你是怎麼知道的?!我跟你說,這事可千萬別亂說,不然哥哥真死了。」
  陳玉冷冷笑著:「馬爺,你的死跟我有一毛錢關係?」
  
  馬文青淚流滿面地湊過來說好話,明明兩個人互相譏諷陷害,要挾利用,無所不用其極,表面上卻是一副勾肩搭背,哥倆好的姿態。陳森回頭瞪了一眼陳玉,陳玉將馬文青一腳踹開。更讓陳玉受不了的是,身側的冷口氣似乎要結冰了。
  這會,楊老六帶著人也從帳篷裡出來了。
  
  陳森說道:「那個人陷進流沙,沒救了,你那邊怎麼樣?」
  楊老六的臉色依然慘白,他也搖搖頭說道:「都搜過了,什麼都沒有。」
  陳森摸了根煙點上,陳玉知道,除非特別煩躁的時候,他老爹才會抽煙。
  
  過了好一會,陳森說道:「算了,這事不簡單,我們把人埋了,先把那地方找到,將事辦妥了,再說別的。」
  楊老六也覺得現在事情十分不吉利,萬分贊同速戰速決,姜家老爺子老狐狸一隻,更是什麼都說好。
  等眾人回了帳篷,陳森回頭看楊老六,問道:「那個大奎的屍體呢?」
  
  眾人一時面面相覷,大奎是他們進來就發現了的,然後將他放到了帳篷邊上,一直沒有人再去注意。但是,現在放著大奎屍體的地方,卻什麼都沒有。
  
31神廟 ...

  沒有人看到那屍體是怎麼不見的,地上沒有一絲痕跡,只是在屍體曾經停留的地方,有著幾點黑色的液體。
  眾人都開始覺得全身冷颼颼的,大奎的屍體是所有人都見過的,他不僅沒氣了,甚至四肢都已經僵硬了。
  
  楊老六又驚又怒,罵著楊家的夥計:「你們一個個在屋裡都是幹什麼吃的?這麼多人,連個死人都看不住!」
  沒有人言語,莫名的驚懼已經籠罩了整個帳篷。
  
  「行了,老六,誰也不想出這種事。我看這裡並不是陰氣極重的地方,屍變的可能性不大;不過如果說有人在這麼多雙眼睛下明目張膽的將人帶走,這個可能性,其實更小。」姜家老爺子沉吟了一下,開口說道,「我的意思是這事不能按常理推斷,這帳篷本身就有可能是假的,那也許我們剛經歷的一切都不是真的。」
  姜家老爺子這番話說出來,眾人心裡都有些贊同;但是贊同之後是更嚴重的不安。一切都不是真的,那麼他們遇到了什麼?他們的存在是不是真的?
  
  陳森臉色陰沉,沉默了半天,轉頭看向沈宣,吩咐道:「把地圖拿過來,我們現在就出發去找鬼城。」
  嚮導老漢反覆勸說他們回去,嘮叨著現在已經到了魔鬼的地界,再往下走一定會到地獄裡的。然而這群人眼看到了目的地,還因此搭上了幾個夥計的命,又怎麼肯打退堂鼓。想到神秘莫測的寶藏,就將種種詭異事件放到了一邊。跟嚮導強調決不能回去,又許了他更豐厚的報酬。
  
  嚮導老漢沒有辦法,和沈宣一道,按照GPS和地圖所指示的,帶著駱駝繼續往鬼城出發。
  出了帳篷往北走的時候,阿吉看著剛剛阿宇陷入流沙的地方出神。陳玉回頭拍拍他的肩膀,說道:「別難過了,是他自己不肯等別人救他,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
  
  「不是。」阿吉忽然打斷了陳玉的話,黑色的眸子看向陳玉的眼,強調道:「不是不肯等別人救他,而是故意逃跑。」
  陳玉一愣,阿宇在故意逃跑?往流沙裡?轉頭看向流沙的時候,陳玉的心又提了起來,明明一直在他身後的封寒正往流沙那邊走過去。
  
  接著,越來越多的人注意到,有人離開隊伍,踏上了流沙床。不少人大驚失色,流沙可不是鬧著玩的,就算人的一隻腳陷進去,拉出來也需要用拖一輛車所花費的力氣。然而那個瘦高的背影自始至終優雅的站在沙地上,沒有半點下陷的跡象。
  
  趙離眼裡閃爍著奇異的光芒,一瞬不瞬的盯著封寒,嘴角邊帶著微笑,連手都在悄悄顫抖。
  陳玉臉色複雜,他和馬文青對視了一眼,兩人都知道封寒有很多奇怪的地方,例如驚人的觀察力和反射神經,特殊到可怕的力量。這兩個人知道並沒有什麼,至少誰也不會有其他心思;但是讓其他人知道真的好嗎?眾目睽睽之下,這麼多人看到封寒的奇異之處,會不會有人存了利用的心思?
  
  前面的姜家老爺子在他孫子薑禮的提醒下也看了過來,封寒就站在阿宇剛剛陷下去的地方,抬頭看著眾人平靜地說道:「這裡不是流沙床,剛剛那個人是掉進了洞裡。」
  一句話說的眾人都默默地囧了,剛剛還神化的封寒轉眼又成了那個淡定冷靜的青年。說來說去,看到人陷進去就先想到流沙床,他們這群人是有些思維定勢了。
  
  一群人下了駱駝,走向封寒所在的沙地,果然都是實地。只是在封寒的腳步,有個不大的洞口,還在往裡面掉著細沙,黑黝黝的不知道有多深。
  「我靠,這種地方,他也敢隨便下去,萬一塌了,他非被活埋在裡面——」馬文青嘖嘖說道。
  
  接著,就像是驗證馬文青說的話,方圓三米的沙丘,忽然塌了。而擠在這周圍觀察那個洞的人本來就是最多的,不少人跟著往下掉去。由於太過突然,危機慌亂之中人們根本沒有來不及做出什麼反應就掉進了洞裡。
  馬文青其實站在塌陷的邊緣,他如果往後跑兩步,也許就不用掉下去了。然而,他條件反射,採取了另外一種措施。緊緊抓住了旁邊的人,於是陳玉連著豹子和阿吉都被他帶進了洞裡。
  
  過了幾秒,陳玉重重地摔在地上,不知道壓到了哪個倒霉鬼,他倒是不覺得多疼,只是咬牙切齒地說道:「我說,馬文青,你能少說兩句嗎。你這個烏鴉嘴,說塌就塌了,可是現在埋到裡面的是我們不是他!」
  陳玉只覺得身後身前一堆人掙扎著,還有人起身時不注意踩他一腳。就連小豹子都從他懷裡費勁的跳出來,踩著陳玉的頭蹦躂著。
  
  陳玉低聲罵著倒霉,一個聲音在他身下很有壓抑感地說道:「小陳玉,你要是罵夠了,能起來先嗎?哎喲,馬爺真要廢了。」
  陳玉終於站了起來,隨手拉起被他壓住的倒霉鬼馬文青。
  
  然後眾人都驚的說不出話來了,他們掉下來的頂上裂開一個三米多的大洞,底下離地面並不高,也就是三四米的高度,這洞裡光線現在十分充足,四周看的清清楚楚。
  這裡似乎是個大殿,他們掉落的地方正是大殿中央,腳下都是一米見方的青石鋪地,大殿最前方的石案上擺著五尊羅漢佛金象,足有兩米高。佛像胳膊上和身上纏滿了金玉翡翠等,被陽光一照,大殿裡頓時顯得耀耀生輝。
  
  四周都是白色的石壁,看著非石非玉,滑膩通透,裡面不少淺淺的黑色影子。
  這裡竟然是座被掩埋在沙漠之下的神廟,剛剛太多人站在神廟寶殿的頂上,屋頂承受不了這麼多人的重量,導致塌陷了。
  
  馬文青忽然大笑起來,拍拍陳玉的肩膀,說道:「你看,跟著爺總有好運氣,這裡面的東西絕對都是幾千年以前的,帶出去可都是無價之寶。」
  陳玉翻了翻白眼,馬文青的追求總是這樣簡單。這時候大廳裡的人已經由驚慌變成了震驚,在沙漠下面,居然有這樣氣宇恢宏的神廟。
  
  陳玉抬眼看到那個身份極高的年輕人的被他身邊的小個子扶了起來,正若有所思地打量神廟。從沈宣那得知,這年輕人叫許少安,這次尋找鬼城就是他組織的,那些軍用越野車也是他托關係找來的。
  陳森和楊老六,許少安因為察看洞穴,這時候無一例外的都在下面,姜家老爺子倒是因為走得慢,留在了上面。徐少安和陳森楊老六說了幾句,兩人立刻下個命令,不許拿這廟裡的東西。
  
  馬上就要到鬼城,他們都不想因小失大。而且,這裡最值錢的大概是那五尊金身羅漢佛,但是這一尊至少有千斤重,根本帶不出去。
  
  陳玉忽然覺得有人拉扯他,回身一看,是阿吉。阿吉臉色十分難看,低聲說道:「我們快點……上去,這裡不對勁。」
  陳玉發現阿吉身體不斷顫抖,顯然害怕的厲害,他皺了皺眉,陳森已經在讓上面的人去準備登山繩,將這些人救上去。
  
  他回頭安慰阿吉,「不要擔心,等會先送你上去。」轉眼卻看到封寒也在下面,正看著大殿右側的石壁。
  陳玉拉住阿吉,說道:「我們去看看,說不定這裡有關於那個鬼城的記載。」
  兩人走到封寒身後,他正對著的石壁上是壁畫,因為保存在沒有空氣又十分乾燥的沙漠底下,到現在依然色彩絢爛。而且,那壁畫像是印染進白色石壁一般,十分有立體感。
  
  陳玉對這種能反映歷史部分史實的圖畫一直十分感興趣,而這裡的壁畫,都是真人大小,連人物的表情都刻畫的非常細緻,陳玉立刻從第一幅看起來。
  這一看之下,他噗哧著差點笑出聲,這第一幅也太過誇張了,看著就像是希臘神話一般。
  
  畫中浮在半空中的龐大綠洲,枝節龐雜的高大樹木中有高牆尖頂的房屋建造在其間,飛瀑四濺。遠遠看去,綠洲的周圍白雲裊繞,飛鳥展翅,鮮花遍地,像極了一座天空之城,讓人望而生畏又覺奇妙夢幻。這大概就是那英國冒險家多描述的浮在空中的神的後花園了。
  陳玉被勾起了好奇心,稍微往右邊再看第二幅,腳下一軟,只聽到『嗷』地一聲,小豹子拖著尾巴飛也似的竄了起來,雙眼濕潤十分委屈的模樣。陳玉招了招手,它又屁顛屁顛的跳到他的懷裡,找了一個好位子趴著,渾然不顧不遠處某人射來的冷光。
  
  第二幅畫裡都是人物,眾多穿著短衫,一臉拗黑的臣民圍繞著一個頭戴王冠,白衣長袍的女子,做出跪地臣服的姿態。女子一手捧著法典,一手高舉著銀劍,目光冷厲,薄唇緊抿,渾身上下透出一股寒冰般的高傲。不遠處,有掙扎的半/裸奴隸被鐵甲士兵們腰斬的畫面,血液飛濺在抱著貓咪的稚童臉上身上,每一個人目中畏懼和茫然相互交織著。這是一副描繪冷傲女王鐵血統治的畫面,是一個殘酷血腥的年代。
  
  第三幅畫描述的是華貴的車駕帶來了遠方的貴客。色彩由單純的紅色轉變成了色彩斑斕的虹霞,虹光的正中心站立著一名身著黑色袍子的男子,領口紅褐色花邊襯托著略顯蒼白的臉頰,眉目精緻無雙,雖然帶著笑容,卻覺得那笑裡有著不易察覺的冷漠。這年輕男子,渾身上下透出高傲的讓人不敢直視。他的一隻手被那白衣女王緊緊的握著,裡面似乎夾有什麼寶物。這壁畫本來十分清晰,但是這裡卻被人為損毀過一般,十分模糊不清,陳玉湊近分辨了半響都沒看出那手中到底握住了什麼東西,只好接著往下看。
  
  之後的幾幅畫面都相當的殘忍。女王的腳下,她的奴隸們都在地獄的業火中掙扎嚎叫,希望得到她的寬恕,可女王的眼中只有那虹光中男子的無雙容貌和囂張高傲的身姿,她站在染血的土地上,帶著微笑看著奴隸們一個在刀劍下化成白骨,或者活著投入巨大的鼎裡。
  封印著骨血靈魂的盒子被埋在了大樹的根部,大樹開始枯萎,土地被血跡佈滿。
  
  接下來一幅是濃重的黑霧蔓延吞沒了整個綠洲,瀑布斷流,飛鳥絕跡,天空之城成了一座死城,就像是生命奇跡中最暗的一抹陰影,讓人望之卻步,忍痛難絕。
  奇怪的是這片綠洲已經落到地上,周圍刻畫著一圈圈的東西。細看發能發現那是黑風暴,流沙床和汪洋大海,這綠洲竟然在這些中央。似乎轉眼就被周圍層層的噩夢和災難所吞沒。
  
  陳玉抱著小豹子的手臂越裹越緊,它掙扎幾次,還是跳了開去。封寒不知道何時已經陪在了他的身邊,兩人同時看著最後一張圖畫。
  
  畫中一片濃墨般的黑暗,似乎是地獄的最盡頭,沒有了痛苦掙扎,也沒有了嘶鳴喊叫,更是沒有了至死不渝的追求者。那裡,只有一名白袍女子。容顏如昔,冷傲如前,她靜靜的站在殘缺的高台台階上,日復一日的仰望著前方。似乎只要一個眨眼,那一位絕美容貌,身著黑色長袍的男子就會突然降臨在她的身前,緩緩地,對她伸出手去。
  她,在微笑,甜美而滿足的微笑。
  
  陳玉只覺得透不過氣來,這些深深地被掩埋沙漠之下的壁畫描繪的場面太過沉重。他歎了口氣,想到膽小的阿吉,陳玉準備盡快帶他上去,轉頭卻發現,阿吉和封寒都看著壁畫裡那年輕俊美神態冷漠的黑袍男子。
  
  阿吉眼睛裡有水光,臉上似哭似笑,伸手想摸卻又放了下來,最後往後退了一步。
  封寒則是完全不同於平常的面無表情,眼裡有著炙熱的火焰一般,只是看著那個年輕的客人。最後封寒用手虛空撫著那男子的臉,低低說道:「總算又看到你了,果然來過這裡嗎。」帶著某種特殊的感情,彷彿像是情人的低喃。
  
  陳玉驚訝的看著封寒,脫口問道:「這就是你要找的人?」
  封寒像是突然回過神,看著陳玉,眼裡的激動似乎還沒有平復,逆著光,黑色的眼睛金光更盛,彷彿是尋找到獵物的野獸,散發著美麗和神秘的色彩。
  「也許找到了。」
  
  陳玉看了封寒一會,也露出笑意,輕輕說道:「那真好,你說找到他,我的詛咒就能解開了。」然後我就可以擺脫這糟糕的生活,和這霸道性格惡劣的人。
  封寒像是察覺到陳玉在想什麼,微微沉下臉,忽然抓著陳玉的衣領將他扯了過來,陳玉脖子被衣服勒緊,直翻白眼。封寒湊到陳玉耳朵邊上,露出尖牙,冷氣森森地給予忠告:「我找到他和你這個祭品是兩回事,不要想著我會放棄祭品。」
  
  看著陳玉瞪大的眼,封寒已經點了點頭,轉頭打量神廟四周。陳森和楊老六已經讓人徹底搜查了神廟,完全沒有找到阿宇的身影。至於其他信息,裡面涉及到鬼城的只有那些壁畫,這時候也差不多全看完了。正安排人順著上面垂下來的登山繩往上爬。
  
  「師傅,這牆裡面好像都是屍體 !」趙離忽然喊道。
  是的,不知道是日光的偏移還是其它原因,白玉牆裡的黑影更加清晰,真是一個個的人影,手腳都能明顯的看出來,以一種奇怪的地勢,似乎就要從白玉般的牆壁上出來。而且細看的話,四周牆上幾乎全是密密麻麻的人影。
  
  「這可能是葬在這裡的僧人。」陳森打量了兩眼,轉頭繼續安排人往外走。
  還留在下面的人頓時有些頭皮發麻,像是被許多人監視一般。下面的人往上走的速度立刻加快了不少,最後幾個人甚至沒等別人完全爬上去就往上爬。
  
  轟隆一聲響,登山繩垂下來的地方又塌了一塊,大量沙子灌進來,這殿裡已經快沒有辦法待了。陳玉封寒馬文青又留在了最後,陳玉最後看了壁畫裡那個黑袍年輕人一眼,又看了看不斷回頭的封寒。
  這時,陳玉忽然覺得牆裡黑色的人影似乎動了動,他趕緊回頭看的時候又發現或許只是幻覺,密密麻麻的人影,被封印在牆壁上一般,哪裡有什麼動靜。
  
  陳玉先讓馬文青上去,他自己再爬的時候地上幾乎全是沙子,站都站不穩,最後封寒有些不耐煩,直接攔腰將陳玉抱起來,送到半空。
  陳玉滴汗,趕緊拽緊繩子爬了上去。當所有人都上來的時候,這個神廟已經快被沙子完全掩埋了。
  
  姜老爺子忙問下面的情形,陳森大致說了說,阿宇依然沒有蹤影,倒是意外看到了關於鬼城的壁畫。
  「上路吧,如果按照神廟裡壁畫的指示,流沙床,黑風暴,魔鬼城,湖泊的中間包圍著的,就是鬼城了。我們現在出發,去找湖泊和鬼城。」陳森說道,倒數第二副圖的汪洋大海其實很難讓人理解,陳森直接說成了湖波。
  
  現在已經是炎熱的中午,但是離著那怪異的帳篷不遠,沒有一個人希望留在這種地方休息。
  
  太陽太過熱辣,每個人都熱的不想說話。陳玉靠在封寒身邊昏昏欲睡,不停往嘴裡小口灌水。
  
  又走了一個小時,忽然有人驚叫了一聲,無精打采的眾人都趕緊精神過來,等看清面前的景象,全都嚇得驚叫撲騰起來。
  不遠處,碧藍的海水像是鋪天蓋地一般,洶湧衝過來,轉眼已經近在咫尺。
  
  「這、這是海,怎麼這裡真的會有海?!」
  沙漠裡的海,匪夷所思出現的海,轉眼已經將駱駝隊伍包圍。可憐的嚮導老人直接暈了過去,陳玉回頭抓住自己的大包,準備跳下駱駝游泳。
  封寒拉住了他,衝他搖搖頭,見陳玉還是拚命掙扎,乾脆用手摀住了陳玉的眼。
  
  幾分鐘過去了,慌的大驚失色不少跳進海裡的人們才發現什麼都沒有,這海似乎緊緊是幻象。看著駱駝隊已經被海淹沒了,但是人依然穩穩地站在沙地上。
  這樣的感覺很奇異,不少人都精神起來,看著周圍的海,似乎都涼爽了一些,甚至能看清海裡不時游過的大魚。
  
  走了一會,真的從碧海中間看到一座城。綠樹濃郁,綠蔭裡隱隱高牆尖頂的建築。
  「鬼城!」
  「我們真的找到傳說中的鬼城了!」
  
  等激動無比的人們快到鬼城邊上的時候,封寒忽然說道:「快停下,這裡真的有護城河,前面的水,應該是真的。」
  
  接著噗通一聲,走在最前面的一隻駱駝已經掉進了水裡。
  
32河上的人 ...

  烈日炎炎的高溫沙漠裡走了這麼多天,這群人幾乎每天衣服都是濕透的,就算剛剛遇到大海般的幻境,也只是視覺神經傳達錯誤信息後,心裡面有點安慰,絕對緩解不了丁點將近五十度的高溫。這會兒聽封寒說有真正的護城河,都歡呼起來,恨不得立刻扎到河裡泡著。
  
  走在前面的陳森忽然伸手攔住眾人:「都站住!這水不知道是死水活水,而且有沒有不乾淨的東西現在也摸不準。誰都不許下水,趙離,你先去看看。」
  陳森的話一出口,沒有人敢動了。有夥計想把前面蹄子陷進河裡的駱駝拽上來,結果駱駝不配合,站在原地,任憑那個夥計怎麼用勁都不動彈。他只好將駱駝身上的裝備先卸下來,剛想去牽韁繩,沒想到那駱駝忽然發狂,仰天淒厲地嘶吼一聲,往前奔去,眨眼將已經躥進湖裡,沉到水深處,看不見蹤影。
  
  這夥計一著急,就想往水裡追,被過來的趙離一把拽住,吼道:「不想活了!駱駝不遇到危險是不會這樣叫的,你往後面看看。」
  那夥計回身,果然發現所有的駱駝都跪在地上,甚至在發抖。他回過神,頓時一腦門子汗,忙感激地沖趙離道謝。
  
  趙離在湖邊蹲□,打開狼眼手電。手電一開,那如大海般的幻境在有手電光的地方居然消失了。眼尖的人立刻發現,封寒說的護城河果然真的存在,只是河面比幻境的海面低很多,狼眼手電照過去,只能看到暗黑的河水波光粼粼,看不到底。就算是穿透力度相當強的狼眼手電,到水面下一段距離就模糊不清了。
  
  蹲下去的趙離忽然咦了一聲,用隨身的老虎鉗夾挑了樣東西出來,「師傅,這水應該是活水,裡面有魚。」那是一條全身灰白的魚,細長的彷彿蛇一般,只有魚頭較大。可能長期處於被幻境遮蓋的水底,對光線十分不敏感,眼睛也呈現出透明色。因為被夾著,正奮力的掙扎。發現掙扎沒用,消停了一秒,忽然翻起身張嘴往趙離胳膊上咬去,魚嘴裡赫然是白森森的層層牙齒。趙離低罵了一聲,空著的左手迅速一動,魚頭已經被刀子削在地上。
  
  陳森點點頭,現在水已經被證明無毒,但是看到那魚鋒利的牙齒,也絕對沒人敢下湖洗澡了。
  
  幾個當家的商量了一下,最後決定,反正到了中午,先在這邊吃午飯休息一會,然後過河。因為有光的地方,幻境會消失,於是大伙想法子找了些干木棍,升起篝火。雖然地上不如太陽曬著的地方嚴重,直接坐上去也燙的屁股難受,眾人在地上鋪上睡袋,燒了熱水,混著精鹽和糖做了些壓縮食物,味道相當難吃,好在在新疆當地買的一些肉乾味道不錯。
  陳玉勉強吃了一小盆,雖然難以下嚥,吃完人卻精神了不少。轉眼看到封寒面色平靜地端著自己給他送過去的飯盆,以前自己做的那麼好吃不見他誇獎,這麼難吃居然也沒有抱怨,心裡不禁好笑,這個人雖然霸道專制,其實很好養活。
  
  馬文青和豹子都是奄奄一息狀,最後馬文青忽然起身往湖邊走去,陳玉看了一眼,也沒有理會,馬文青雖然大大咧咧,人卻精明的很,絕對不會以身犯險。不大工夫,馬文青興奮地拎著幾條白色大魚過來,說道:「我問過姜老爺子了,他說這魚沒毒,以前他們在地下河遇到的時候還吃過,鮮美得很,條件這麼艱苦,咱也得改善改善伙食,嘴裡能淡出個鳥來了。」
  說著將魚去了內臟,用鋼釬穿了,到篝火上烤。
  沒一會,魚開始往下滴油,香味四溢,被其他人都聞到,不少人效仿馬文青,去湖邊捉魚。
  
  陳玉剛剛打開書包拿了兩塊巧克力吃了,所以馬文青遞過來魚的時候就搖了搖頭。接著覺得胳膊上一重,低頭一看,豹子正流著口水看著那烤魚,轉眼可憐兮兮地看著陳玉。
  陳玉哭笑不得地將那魚接了過來,簡單的除了刺,扔給小豹子。小豹子吃完又熱切地看著馬文青,結果馬文青自己吃的還忙活不過來,哪裡看得到它那小眼神。
  
  旁邊有人噗嗤笑了,陳玉轉頭一眼,正是出資方許少安的那個矮個子跟班,叫阿英。阿英伸手招呼小豹子,又將手裡的魚沖它搖了搖。
  小豹子抬眼看了看陳玉,慢吞吞朝阿英走了過去,眼裡帶著戒備。阿英笑嘻嘻地將手裡的魚在豹子面前轉了一圈,然後又拿回自己身邊。小豹子趴在地上,做了個要捕食的姿勢,然後扭了扭屁股,在阿英的大笑聲中將魚搶了過來。
  
  阿英伸手要抱它,小東西很沒良心得很,叼了食物立刻往回跑,將嘴裡的魚放到陳玉身邊,胖乎乎的身子去拱他的手,居然邀請陳玉吃魚。陳玉忍俊不禁,拍了拍小傢伙的頭,讓它自個吃去。
  感收到身邊的視線,陳玉笑著轉頭問道:「要不要吃魚?」
  封寒眼裡有了笑意,搖了搖頭,伸手從陳玉包裡拿了些巧克力吃了。
  
  喝了水,陳玉覺得這幻境難得一見,抗著相機開始拍照。拍完又坐回睡袋上,閉上眼,準備瞇一會。隱約聽到嚮導老漢來到他旁邊的篝火堆邊,旁邊的人是陳森,楊老六,姜老爺子,許少安那隊人。
  老漢表示不會再跟著他們進鬼城,說原先說好的也是帶他們找到鬼城。他絮叨著,「鬼城只能進不能出,老頭子是決計不敢進去的,胡大不會保佑進入那裡的人。老頭子聽以前的人說起過,那裡通著地獄,進去裡面的人,靈魂都不能升天,要一直待著那地獄裡受苦難。你們找什麼老頭子不知道,也不能理解,但是我絕對不進去的。」
  
  陳森他們見老漢這次鐵了心不跟著去,如何利誘威脅也改變不了老漢的主意,只能同意老人留在外面看守駱駝和部分物資。因為駱駝太多,到時還會留下兩個人跟他一起看著。陳森這樣的安排也是不放心,萬一他們耽誤的時間太長,老漢等不及自己走了,他們可要靠雙腿走出沙漠了。
  
  陳玉支愣著耳朵聽著,見父親那隊的嚮導不往裡去了,忙起身去看阿吉。阿吉冷著張臉正看著鬼城的方向,感受到陳玉的視線,頓時明白了他的意思,當下沒有猶豫地說道:「我既然來到這了,肯定會跟你們進去,我來是為了找我阿哥,沒找到他我不會回去的。」
  陳玉點點頭,正要說話,忽然河邊抓魚的人結結巴巴地叫了起來,「六爺、六爺!」
  
  顯然這是楊家的夥計,楊老六皺著眉站了起來,起身去了河邊。吃喝休整的眾人也都停了動作,看向那邊。那夥計開著手電,指著河裡,話聲都有些顫抖了:「那邊有個人!」
  黝黑的河面上,漂浮著一團東西,仔細辨認才能發現是個人抱著個墊子飄在上面。在手電光下,那個人臉色非常白,額頭滴著血,直勾勾地看著這邊。
  
  「我去帶他過來。」楊老六沉聲說道。
  這時旁邊站起一個臉上帶著傷疤的三十歲的大個子,說道:「六爺,我去。」
  楊老六顯然極為信任他,點了點頭,拍著那大個人的肩膀,說小心行事。
  
  大個子本來準備脫衣服下去,想到湖裡的魚,將褲腳往高筒牛皮靴紮緊了,衣服縫隙處也做了緊急處理,跳下河快速地游了過去,看那動作和速度顯然水性極好。
  大個子到了那人面前,衝他喊了幾句,那人卻無動於衷,只是看著大個子。
  最後,大個子試圖拉著那墊子游回來,那人忽然奮力掙扎起來。好在大個子水性好,力氣也大,費勁地將人捆在墊子上,將人帶了回來。幾個夥計在河邊接應著。受傷那人一直用力抓著墊子,眾人只好連墊子帶人拖了上來。
  
  等人上了岸,眾人都倒抽了口冷氣,這人衣服上幾乎被鮮血浸透了,而且膝蓋以下空蕩蕩的。大個子摸了摸他鼻子和心口,說道,「還活著,但是如果不治療,絕對活不長了。」
  大個子戴了手套,給這人扒衣服,結果衣服脫了之後,不少人連看都不想看了。這人身上全是血包子,密密麻麻地噁心至極。小腿沒了,用繩子紮著,還是淋淋瀝瀝地滴血。
  
  照這種傷勢,就算他們帶著急救藥品,這個人怕是救不回來了。
  姜老爺子過來看了一眼,又看了看他腿上的傷口,擺了擺手說道:「不行了,他身上全是螞蟥,看他腿上的傷,是用一種利器迅速切斷的。失血太多,他絕對支撐不到我們送他出去。」
  
  不少憐憫地眼光落到這人身上,令人奇怪的是,這人像是感知不到疼痛一般,臉色雖然雪白,卻並不叫疼。
  「而且,從這個人身邊的工具來看,他大概和我們一樣,是衝著鬼城裡的東西來的,居然有人比我們還早到......」姜老爺子說道這裡就沉默了。
  有人提前到了,那麼他們想要的東西還在不在就是個問題。
  
  「你們遇到了什麼事?其他人在哪裡?」陳森沖那人問道。
  那人不說話,執著的帶著墊子想往前爬,對這麼多人視而不見。
  「他精神怕是已經崩潰了,看來,這鬼城確實不容易進。」姜老爺子將點著的煙遞到嘴邊吸了一口,說道。
  
  出了這麼大事,陳玉等人也過來看。阿吉忽然用力抓緊了陳玉的胳膊,力氣大到陳玉甚至感到了疼痛。
  阿吉顫抖著,一字一字地說道:「他們就是我阿哥帶著進沙漠的那群人。」
  
  聽到阿吉的話,地上的人似有所感地抬頭,緊緊盯著阿吉,忽然臉上湧起絕望痛苦之色,喊道:「不要,千萬別進去!!」說完手伸到身下的墊子下面,掏出槍來指向阿吉,嘴裡喃喃說道:「回去,回去!」
  
33鬼城 ...

  阿吉並沒有來得及問為什麼不能進去,鬼城裡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他只是剛剛問了句他阿哥在哪裡。這人已經哆哆嗦嗦地開槍了,不過是向著他自己,紅色的血瞬間噴了一地,也堵住了所有人想問出口的話。
  
  有些人臉色開始發青,這鬼城難道真是名副其實的生人莫入的地獄?站在黑暗的護城河邊,眾人只覺得陰風陣陣,一時間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也再沒有人提現在已經過了中午,到了進城的時間。
  楊老六忽然大聲說道:「靠,做我們這行的,怕的什麼鬼!怎麼能被個外人隨便一句話嚇倒在外邊。知道斗就在眼跟前,卻沒進去才是最受不了的。你們去不去我不管,我們楊家反正是要進去看看的。」
  
  姜家老爺子的旱煙袋這時候終於放下來,眼裡帶著精光,不緊不慢地說道:「楊六爺這話說的,沒人說過不想進去。況且應了許爺的事,我們姜家絕對不會推辭。」暗暗想到,楊家這是打著獨吞的主意了,那可沒那麼容易,我老爺子吃過的鹽都比你吃過的米都多。
  陳森沒有表態,只是看向許少安問道:「現在動身吧。」
  
  許少安正看著鬼城的方向,鏡片遮住了眼睛裡不為人知的熱切,聽了陳森的話,點點頭,「好,大家準備一下,我們現在進城。」
  
  別人想不想去另說,也不管裡面如何凶險,陳玉都是必須進鬼城的。不去的話就沒有鑰匙,幾年後就會遭受萬蠱噬身之苦,那滋味甚至比死還痛苦。
  他根本沒有任何退路,深深吸了口氣,陳玉將衣服綁嚴實了,往河邊走。
  
  現在已經有不少人下水往河對岸游去,看眾人頭上的礦燈已經有人到了河中間。
  陳玉拿出防水手電,準備下水,剛走到河邊,就讓人一把給拎了回來。那個人力氣很大,陳玉被勒的臉色發白。
  
  「我靠,沒看到老子正準備——」陳玉邊沒好氣地說著,邊回頭,看到身後人鐵青的臉色,陳玉立刻心裡咯登一下,身後正是他老子陳森。
  陳森陰沉著臉,抬手就想打,最後看陳玉畏縮地樣子又放了下來,冷冷地說道:「已經讓你跟過來了,一路上的苦還沒吃夠?你給我老實待在這邊,等我們出來。我警告你,你要是敢過去,我非扒了你小子的皮。」
  
  陳玉想哭了,他老子怎麼總是關鍵時刻掉鏈子,您就不能忘了這茬嗎。陳玉看到這邊岸上的人已經不多了,只有馬文青,封寒,阿吉在等他,沈宣,趙離,和陳家的小弟子韓曉晨則是在等著陳森。
  沒有外人,陳玉咬了咬牙,再不說以後可就沒機會說了,他身體一側當了大部分人的視線,將領子拉下來一部分,露出緊緊鎖在脖子上的青龍環,低聲說道:「爸爸,我其實並不想去,但是非去不可——」陳玉說不出話來了,他只覺得拎著自己衣領子的手力氣大到讓他覺得呼吸困難。
  
  陳玉抬起頭,詫異地發現陳森眼睛裡帶著他沒有想像過的憤怒,那異樣的強烈甚至讓他的臉都有些扭曲。陳玉嚥了嚥口水,等著父親的破口大罵。
  過來很久,陳森似乎強忍下所有情緒,用冷的沒有溫度的聲音說道:「我只希望從來沒有過你這個兒子。」說完鬆開陳玉的領子,頭也不回的往河邊走去。
  
  沈宣等三人自然發現了師傅的滔天怒火,看向陳玉的眼睛裡有了深思和憂慮。陳森很少再這樣發火,或者說,陳玉在搬出去住之後,陳森很少在乎這個兒子在做什麼。
  
  馬文青湊了過來,問道:「怎麼回事,陳叔怎麼發那麼大火。依我看,他還不如揍你一頓,把火氣發出來就好了。」說到最後,已經從擔憂變成了幸災樂禍。
  陳玉輕輕喘著,連根馬文青打嘴架的心思都沒有了,看著父親離開的方向,心口像被什麼堵住了。好半天,才苦笑著說道:「我大概真是把老爹惹毛了。」
  
  陳玉五官極為精緻,平日喜笑顏看怎麼看怎麼討喜;這會兒臉色蒼白,愁眉苦臉,雖然仍然好看,卻讓周圍幾個人都覺得礙眼。
  馬文青一拍他肩膀,說道:「我說,文藝憂鬱青年的形象真不適合你,太娘了。有那功夫,不如好好巴結馬爺,鑰匙一定給你整幾把回來。」
  
  陳玉嘴角扯了扯,終究沒有說話。
  「走吧。」封寒瞥了馬文青放在陳玉肩膀上的手一眼,淡淡說道。
  
  四人互相檢查了衣服沒有留縫隙,就先後跳下河。水居然冰涼的很,借助頭上的礦燈帽,能看清楚兩米內的河面。陳玉因為要將小豹子放到頭頂,只能嘴裡叼著手電,奮力往前游。
  
  剛到河中央,陳玉忽然發現沈宣居然在不遠處的河水裡不斷撲騰。正想問怎麼回事,卻看沈宣忽然沉了下去。陳玉一急,忙往那邊游了過去。
  沈宣的水性極好,怎麼說也不應該溺水,陳玉趕到近前才發現,沈宣就在水面下,腳似乎被什麼東西卡住了,正下水去看,可是他的姿勢顯然極不方便。
  
  陳玉游近了,將沈宣拉起來,指了指自己,示意他下去。沈宣點點頭,將陳玉嘴裡的手電筒拿下來,說道:「下面似乎是細鐵鏈子,得用老虎鉗。」
  
  陳玉從包裡拿出工具,憋了口氣,潛進水裡,他頭上的小豹子被遺忘了,陳玉入水的瞬間,小傢伙嗷一聲,從水面上躥起來,左右看看,只能撲到了沈宣頭上。
  沈宣伸手拎住小豹子,冷冷地看了兩眼,又看了看河面,很有將它扔下去的打算。小豹子自小就熟悉殺氣這東西,立刻有眼色地不敢亂動,抬眼戒備乖巧地看著沈宣,沈宣忽然想起陳玉小時候的模樣,嘴角一彎,便將老實了的豹子扔回肩膀上。
  
  陳玉潛到水下,果然水下有幾道鐵鏈,並沒有多粗,沈宣的左腳正好陷在幾股鏈子糾纏的地方。陳玉游了過去,用老虎鉗開始剪。
  
  剪了三根的時候,陳玉有點憋不住氣了,他抬頭準備上去換氣,卻見到更黑的地方有一排臉看著他,一點也不誇張,不是一個是一排,個個猙獰,紅著眼盯著他。陳玉的神經頓時繃緊了,好懸沒張開嘴驚叫,然後被一股大力從上面將他拎了起來。迅速上去的瞬間,陳玉似乎看到黑影一閃,有什麼迅速地遊走了。
  
  出水後,封寒不耐煩的臉正在跟前,也沒有多問,甚至連老虎鉗都沒接,直接下水,將剩下的兩個扯斷了。
  陳玉再往水底下看的時候,什麼都看不見了。
  
  水底下有東西?!
  陳玉來不及細想,封寒已經拽著他往前游去,陳玉這次沒忘了從沈宣肩膀上扯過豹子。跟在封寒身後,他的腳不時碰到鐵鏈,可見河底這種鐵鏈不知道多少,不過做什麼用就很難猜測了。
  豹子可能因為被陳玉拋棄過一次,這回爬回陳玉頭上,死死抓咬住陳玉的頭髮。陳玉被揪地很疼,拍了它屁股兩巴掌,卻完全沒有用。
  
  等兩人游上岸,陳玉抹了把臉上的水,一把扯住封寒說道:「水裡好像有東西!我剛看到有、有人的臉。」
  封寒點了點頭,掃了陳玉一眼,淡淡說道:「嗯,有東西是正常的,因為這是積屍河。剛游過來的時候我就注意到了,下面幾乎全是屍體。大家一直在水面上應該是發現不了的,看到你下水,怕你受不了,我才去接你。」
  陳玉目瞪口呆地看著封寒依然平靜冰冷的眼,手指顫抖著朝著水下比劃著,「填滿了屍體的河?並且還是會動的屍體?」
  「會動?」封寒皺起眉。
  
  說到這裡,陳玉似乎想到了什麼,猛然抓下現在還拚命揪著他頭髮的豹子,掐著它的脖子不斷嘟囔道:「吐出來,快點吐出來!」這地下如果全是死人,那魚......到底是吃什麼長大的?!
  
  封寒看了陳玉幾秒,淡淡說道:「這次我可能會顧及不到你,那個人太強。千萬不要死,拿著這個。」說著,封寒摸出來一樣東西遞給陳玉。
  陳玉眼前一亮,是黃金杖,那把自己一直覬覦卻□第後來再也沒有看到過的神秘權杖。陳玉喜喲喲地接到手裡,這算是交付遺物嗎,就算什麼也沒有拿到,這純金的東西也絕對是無價之寶了!看那條魚無辜的小眼神,看那只鷹的線條是多麼的細膩。
  
  「你能不能不要嘴巴咧到耳朵後面去,這權杖我絕對不會送給你的,只是寄放,難道你以為除了替我保管東西,你還能做什麼。」看著陳玉盯著黃金杖萬分欣喜的眼神,封寒不爽地說道。
  
  陳玉抬起眼,臉上的表情立刻變成了怒氣沖沖和咬牙切齒,嘴角抽動:「那你趕緊去找你認識的那個變態,萬事好商量,先把我脖子上的玩意弄下去。」
  封寒並沒有反駁,只是抬頭看著遠方:「的確夠變態。」
  
  陳玉這時也轉身看著面前的鬼城,護城河之後大海的幻境忽然消失,目力所及滿是莽莽蒼蒼的林木,又高有粗到不可思議的程度,不知道長了多少年,地上許多裸/露的樹根,盤根錯節,互相扭曲著糾纏著,樹蔭掩書 香 門 第映處有巨大的石碑,刻著奇怪的文字和人頭鳥身的圖像,這裡應該就是鬼城的入口。
  天上陰雲密佈,似乎就要下雨,這在沙漠中是難得一見天氣。遠處還有巨大的轟隆聲傳來,很可能是瀑布。
  
  「小陳玉,這沙漠裡有綠洲的地方大多有古文明,你看這鬼城的傳說也存在了這麼多年,裡面一定不少好東西。」說到最後,馬文青也疑惑:「奶奶的,這鬼城真有點邪門,羅布泊都干了,它這裡小日子還滋潤得很。」
  陳玉瞇眼看了一圈,才忽然說道:「這裡一定來過風水大家。鬼城迥異於沙漠的氣候,是因為它的風水很多年前被人為改過。」
  「氣遇風則散,界水而止,而這裡通過修改地形,無風而有水,正是極好的風水穴位。」
  
  「哦,阿玉懂得還不少。」陳玉脖子上忽然多出來一隻手,冰涼刻骨,聽聲音正是被他救了的沈宣。
  陳玉心裡一凜,轉頭笑道:「亂說的,聽人家風水先生念叨過幾句。」他會的東西,就連父親也不知道,更別說陳家其他人。
  
  沈宣深深看了陳玉一眼,眼光似是無意地掃過陳玉領口的青龍環,卻只是說道:「師傅叫我,先過去了,自己千萬小心。」
  封寒,馬文青,阿吉也轉頭看向陳玉,馬文青說道:「我們也趕緊跟上他們。」
  
  地形越來越往上,樹木間隱約有尖頂的建築和殘破的牆壁,難道鬼城是在山上?向走了幾百米,卻見到陳森,許少安帶著人站在不遠處,轟隆的水聲更響。
  幾人加快腳步,終於到了邊上,都驚的說不出話來。下面居然是個巨大的盆地,像是望不到邊際,古老的樹木肆意生長著,站到環形山頂書 香 門 第,還隱約能看出下面那古城曾經的輝煌與繁榮。
  「這才是真正的鬼城!」
  
  陳玉看著腳下的古城,又看看封寒阿吉等人,這裡到底承載著誰的宿命……
  
34罪惡之盒 ...

  這盆地有多大根本無法預測,因為水資源豐富,氣候極好,下面成了植物的樂園,繁茂的植物中,仍能窺到鬼城原先輝煌的影子。
  四周高高的石頭城牆,樹影中依然能看清道路的格局,開闊的地方還能有高高的尖頂和成片成片的斷壁殘垣。而最引人注目的,就是城中高高的白色塔狀建築,白塔前面是兩排足有幾十米高的巨大石像,每個石像嘴裡都有水飛流直下,就如同一個袖珍瀑布。
  這十幾個加起來,就很壯觀了。剛剛聽到的巨大轟隆聲,就是這些人工瀑布發出的。
  
  「沙漠裡生活的人,都認為水是最珍貴的東西,女王的宮殿很可能就是那邊的白塔。」姜老爺子用煙鍋朝那邊一指。
  楊老六笑著說道:「終於找到鬼城了,這次做一票大的,回去休息幾年不成問題。」
  陳森沒有接話,自從看到陳玉脖子上的青龍環之後,他臉色一直陰沉地厲害。不過,出資人許少安顯然十分在意陳森的意見,直接來問他的意思。
  陳森看了看太陽,點點頭:「嗯,現在下去吧,天黑之前,應該來得及趕到城中心。」
  
  他們站的山頂,距離下面的盆地至少有六七十米的距離,而且,是垂直的,跟懸崖沒有兩樣。眾人將包裡的登山繩都拿了出來,他們的登山繩大約八十米長,便將兩股擰到一起,合成一條粗繩,然後再把粗繩繞著大塊的石頭打好結固定,另外一頭直垂到盆地下面。為了節省時間,一共綁了三條粗繩。
  
  陳森掃了一眼陳玉的方向,沉默了會,轉頭對小弟子韓曉晨說道:「曉晨,你留在上面。」
  韓曉晨驚訝地看著陳森,他好歹是陳森親手帶出來的徒弟,這樣簡單的事,怎麼不派個夥計守著,而讓他留下來。然而他師父並沒有心情解釋,帶著人就下去了。趙離回身拍了拍韓曉晨的肩膀,微笑道:「師父這是不放心別人,你在上面好好看著,你這要是出了問題,我們可全上不來了。」
  到最後,上面留下了三個人,往好處想是人多了更有保證,往壞處想就是這三家誰都不信任誰。
  
  陳玉懶得理會這些,本來他父親就沒準備讓他繼承家業,他也很自覺,對淘沙派系間這些勾心鬥角的事從來不上心。戴了黑色手套,來到懸崖邊上,在腰上捆了安全繩,順著粗繩往下爬去。封寒是第一個下去的,現在也沒有什麼動靜傳上來,也就是說下面一切正常。陳玉並不恐高,但是吊在半空的感覺相當難受,更悲劇的是,一隻豹子居然也會恐高!
  陳玉咬牙忍著捆在身前衣服上的豹子四爪拚命抓撓,想著以後豹子的調教問題,相比於愛心教育,陳玉更信奉不打不成材,當然,這和他自己的家教有一定關係。
  
  到了下面,已經不少人在等著,直到人齊了,就按照上面看的大概方向往城中心走。陳玉瞄了眼走在最前面的封寒,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腳步。
  「他奶奶的,誰這麼缺德,在這裡挖洞!」陳玉聽見後面熟悉的聲音,回頭就看到馬文青正露著兩隻眼睛,沖陳玉熱切招呼求救。
  
  陳玉忙往回走,發現馬文青陷入的其實是個地窖,不過這地窖被草遮了個嚴嚴實實,很難發現。
  「我說,你小子還能幹點別的不?」陳玉鬱悶,馬文青費這麼大勁,掉到離正路不算近的地窖裡來,跟不遠處破舊房門上掛著的灰白鏈子絕對有關係,這傢伙肯定又手癢了。
  馬文青忙陪著笑辯解道,「小陳玉,別用老眼光看人,爺我只是需要方便方便,咳,真的。」
  
  陳玉懶得跟他計較,正往上拉馬文青的時候,一隻手拉住了馬文青另外一隻胳膊,幫著將他拉拽上來。陳玉抬頭道謝,愣了愣,居然是平日面上很客氣,但是關係一般的趙離,
  馬文青在旁邊抖身上的沙子,趙離將陳玉拉著走了幾步,湊到陳玉耳邊,輕輕說道:「阿玉,小心沈宣。你是師傅的兒子,他最忌諱的就是你,這幾天千萬不要單獨和大師兄待在一起。」
  
  陳玉一愣,怎麼也意料不到趙離會來找他說這些。聽了趙離的話,陳玉忽然想起沈宣剛剛奇怪的態度和表情,甚至放在他脖子上那只冰冷的手。
  趙離又說道:「我知道阿玉跟大師兄的感情更好,但是師傅對我的恩情很重,有些事實在看不慣,忍不住和你說了。剛看到大師兄在河裡故意磨蹭,就有點擔心阿玉,好在那時候有其他人,沒出什麼事。還有那個封寒,不知道阿玉怎麼認識的,上次師傅專門讓我查過,他是來歷不明的人,阿玉也是提防著點。」
  
  趙離的聲音很小,小到只有兩個人能聽到的程度。
  這時,馬文青罵罵咧咧地走了過來,趙離拍了拍低著頭似乎是驚呆了的陳玉,轉身走了。陳玉和趙離都沒有發現,走在最前面的封寒忽然轉身看了這邊一眼。
  
  「怎麼了這是?誰又得罪了你?」馬文青回來就見陳玉垂著眼,嘴角帶著冷笑,心裡暗暗盤算哪個這麼倒霉,這小子最記仇了。
  「沒有什麼,趕緊走吧。」冷笑漸漸淡了,陳玉平靜地說道。
  
  馬文青自說自話後,熱切地看向陳玉,然而,後者依然用茫然地眼神對著他殷切的目光,這已經是陳玉第三次走神了。馬文青終於忍不住了:「我覺得我這麼帥氣英俊瀟灑,也挺有存在感的,您也別這麼忽視我啊啊啊——說吧,到底怎麼了?」
  陳玉又抬頭看了父親陳森那邊一眼,沈宣對他存著什麼心思他不在乎,他陳玉吃虧的次數一隻手能數的過來。但是父親那麼信任沈宣,會不會有事?這才是最讓陳玉頭疼的地方。
  
  這時候,走在前面的楊老六忽然站住了,他疑惑地從包裡掏出了對講機,眾人立刻聽到了刺啦刺啦的刺耳響聲,顯然有另外一台對講機在呼叫他。
  看了屏幕一會,楊老六忽然面色發白,他抬頭說道:「保密單獨呼叫。」只針對楊老六一個人的呼叫。
  
  眾人面面相覷,人都在這裡了,誰呼叫楊老六?難道是繩子那邊留的人出了什麼事?
  就在眾人焦急地看著他的時候,楊老六似乎不敢確認一般又看了一遍對講機,面色古怪地說道:「上面顯示呼叫人是大奎。」
  
  眾人驚得說不出話來,大奎這名字從那帳篷出來已經很少有人提起,誰也不願意回想起帳篷裡的事,可是大奎顯然不願意這麼快就被大家遺忘。
  「剛開始失蹤的時候,大奎身上的GPS對講機是完全沒有信號的,現在居然又有信號,難道他也在鬼城附近?」姜老爺子問道。
  
  「不,更近,他就在前面不超過十米的地方。」楊老六說道。
  「……那走吧,先過去看看,你們要有個心理準備,他活著地幾率不大,如果真的屍變了,我們只能處理了。」陳森說道。
  楊家的人都默默點了點頭,楊老六一指右側的樹林:「在那裡面。」
  
  隨著不斷地接近,對講機裡的聲音更加尖利,像是有什麼東西在嚎哭著,痛苦著。
  最後,楊老六在一棵巨大的古樹前停下了,這樹巨大的枝椏上,居然垂掉著一個足有人高的果子,青綠色,皮分外厚實。
  一直跟著許少安的少年阿英上去圍著果子轉了兩圈,當他忍不住伸手摸的時候,楊老六忽然說道:「等等,如果GPS沒出問題,大奎應該就是這東西裡面。」
  
  阿英看那果子的喜愛之色立刻沒有了,白著臉往後退了兩步。靜靜的樹林裡,只聽見楊老六手裡的對講機裡聲音更見尖利。
  
  阿吉忽然轉頭對陳玉說道:「還記不記得那嚮導說過的話,女王將她認為有罪孽的靈魂封印在罪惡之盒裡,埋在樹下,讓它們永遠哀號。看來這傳言稍微有了誤差,不是埋在樹下,而是掛在樹頂。」說著一指四周,眾人這才發現,原來這種綠色的巨大果實有很多,只是有些掛在高處,有些混在樹葉裡,很難被發現。
  
  「別胡說,這、這說不定只是普通的果子。」一個臉色難看,微微有些發抖的人說道。
  「那為什麼楊六爺的對講機顯示是大奎,或者說,至少是大奎的對講機在這裡?」有人很快反駁。
  
  阿吉也嗤笑出聲:「你們家的槐樹結果?」
  陳玉一愣,抬頭細看,這巨大的樹果然是槐樹:槐,木也,從木,鬼聲,屬性最陰,難道那女王將盒子掛在槐樹上就是為了困住所有的鬼魂?
  
  「也許,這種果實有某種特殊的功能,可以發射生物電磁波——」
  一直站在楊老六身後的疤臉大個子受不了了,站出來說道:「都別疑神疑鬼了,這果子有沒有問題,我劈開看看就知道了!」
  阿吉冷著臉看著那個大個子,盯著他說道:「打開罪惡之盒,會引來惡鬼的。」
  
  疤臉大個子顯然不把阿吉的話當真,甚至有絲鄙視的神色,抽出軍用直刀砍了過去。
  雖說有人不信,但是幾乎所有的人都緊緊盯著那個被劈開的巨大果實,阿吉則拉著陳玉和馬文青往後面退了幾步。
  
  劈開果實之後的大個子很鎮定的沒動,直到五秒鐘後他依然維持著那個姿勢才有人察覺出不對。封寒已經走了過來,直接踹開了大個子,在那一瞬間,所有的人都看到巨大的果實裡面,隱隱有個人形的東西,封寒面無表情的伸手抽出了離得最近的大個子身上的狙擊槍,直接對著裡面掃射起來。
  
  封寒重新擋住了所有人的視線,但是眾人還是聽到一聲深沉的哀鳴混合著人類的慘叫,接著那果實裡開始冒出白煙,似乎有白色的觸手從煙霧裡躥了出來,又被封寒的槍掃射回去。
  除了封寒外,離得最近的疤臉大個子已經彎著腰吐了起來,這個性情算得上凶狠的男人吐了半天,才抬起頭,看著這邊的人,神不守舍地說道:「他還活著,那東西居然還讓他活著......」
  
  封寒皺眉看看天色,淡淡說道:「那東西逃了,換句話說,我們這次惹的東西,比惡鬼麻煩多了,現在城裡已經開始起霧,大家注意不要分散,趕快往白塔那邊走。」
  
35假象 ...

  裡面大奎的屍體,封寒沒有讓其他人看到,只是扔過去個火折子,那果實已經開始燃燒起來。
  看著現在還在噁心地疤臉大個子,沒有人怪封寒手腳太快,只有楊老六驚詫道:「這到底是什麼東西,居然這麼易燃?」
  封寒掃了他一眼,淡淡說道:「是屍油。」
  
  有些人臉色立刻變得慘白難看,封寒抬眼看了看天上,催促眾人盡快往白塔的方向走。對於封寒的話,這次沒有一個人有異議,立刻確定了方向,往城中心趕去。眾人很快就明白了封寒的用意,自從打開了那個果實,城裡居然有了薄薄的霧氣,而這霧氣還有變濃的趨勢。
  陳玉抬頭去看那些綠色的巨大的果實,果然都冒著白霧,霧氣正是這些東西鼓搗出來的。他忽然有了不好的預感,總覺得那些東西都快要出來了。
  
  眾人都沒有說話,但是全在不自覺地加速。這時候,阿吉忽然伸手扯了扯陳玉,小聲說道:「馬文青往那邊去了。」
  陳玉皺眉,順著阿吉指的方向,果然看見馬文青蹭蹭幾步走向樹後面,看見他扯腰帶的動作,陳玉不禁滿臉黑線。趙離發現陳玉停住,忙走了過來,他畢竟跟陳森保證過看顧好陳玉。問明原因,趙離沉吟了下,說道:「要不要留下兩個夥計等他。」
  
  陳玉搖搖頭,說道:「我和阿吉等他,你們先走,應該馬上就能趕上。」
  沈宣也在附近,聽見陳玉的話,扔了個風水羅盤之過來,免得一會霧氣重了,辨不清方向。
  
  似乎轉眼之間,前面的人已經不見了蹤影,周圍靜得有些可怕。陳玉正準備喊馬文青一嗓子,阿吉忽然摀住他的嘴,將他往旁邊的矮樹後輕輕拽過去。兩人剛藏好,左面的樹叢忽然被分開,一個長相普通,三角眼,瘦瘦的青年擠了進來,
  
  陳玉訝異地看著來人,這並不是他們隊裡的人,也就是說,鬼城裡確實有其他的人。看到這邊蹲著兩個人,這人立刻嚇得面如土色,阿吉正要說話,他看了一眼外面,立刻將食指擋在嘴邊,示意阿吉噤聲,眼裡竟然帶著懇求的意思。
  陳玉發現他臉色蒼白,冷汗津津地盯著外面,也轉過頭。然後陳玉非常後悔自己的動作,也明白了封寒為什麼擋住沒有讓大家看果實裡面的東西。
  
  外面站著一個人,不過頭上纏繞著著白色粘膜狀的觸手,那巨大的東西慢慢從那人的五官侵入,直到完全消失。然後這個人靜靜地站在那裡,側臉看不清表情,但是能看到臉部肌肉極度的扭曲,全身也像發羊癲瘋一樣顫抖。最後,這人安靜了下來。慢慢地抬起了眼,給人的感覺完全變了,似乎不是一個人類站在那裡。
  
  這怪誕的一幕讓這邊三個人都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就在這時候,槍聲響了。外面站著的怪物身體猛的一震,他的一隻眼睛被打的冒了出來,然而它甚至連血都沒留,只是面無表情地將被打壞的眼球扔掉,低下頭眨眨眼。再抬頭的時候,那隻眼變成了黏膩的白色。緊接著,它忽然一抬手,袖子裡揚起幾條白線,眨眼間,已經從樹後面拖了個略微肥胖的人過來。
  
  白色的觸手牢牢捆住驚恐的胖子,接著怪物嘴裡探出長長的觸手,從被拖過來的胖子頭頂上植入了一隻觸手。
  這個過程大概只有三十秒,陳玉等人甚至來不及反應,可憐的胖子腦袋已經被侵入了。然後三人目瞪口呆地看著胖子立刻嘴眼歪斜,甚至四肢都開始扭曲,最後定格成一個奇怪的形狀。彎著腰,抬著頭,嚴重駝背,手往前伸著,還不時從手心探出觸手,顯得手和身體比例嚴重不符合。
  接著,那人一揮手,胖子慢吞吞地維持那姿勢走了。
  樹後的三人冷汗不停地往外冒,那個怪物站了一會,也轉身消失的霧裡。只是它的身體既沒有僵硬,也沒有入剛剛的胖子般嚴重變形。
  
  這會兒那個三角眼青年已經坐在地上直喘氣,最後緩過勁,看著身側的陳玉兩人忽然打了個寒戰,舉起槍問道:「你們是人是鬼?」
  因為剛剛那幕,陳玉臉色同樣難看,說道:「我們絕對不是外面那種玩意。」
  
  三角眼鬆了口氣,放下槍,他現在已經有些草木皆兵了,嘴裡喃喃念著:「不該來,真的不該來的。這裡到處都是怪物和外面那鬼東西,我們絕對活不了了......」
  
  陳玉正想細問,阿吉忽然說道:「那是女王的虺蠱。不過,這種蠱種類也不完全相同。被低級的虺蠱寄生後,人會目光呆滯,動作僵硬,這種人其實還是活著的,有自己的意識和感覺,但是完全控制不了自己;被變異的虺蠱寄生後,宿主表現和平常人一樣,就如剛剛那隻。變異的虺蠱非常少見,一萬隻裡面也出不了一兩隻。」
  「很不幸地的是,我們剛剛就看到了一隻。」
  
  三角眼目光發直地盯著阿吉,似乎被這些說蒙了,最後,顫顫巍巍地又端起了槍,嘶啞地問道:「那麼,你們到底是人是蠱?」
  阿吉解釋地口乾舌燥,聽了這個問題,幾乎要罵人;陳玉擺了擺手,轉頭反對三角眼青年:「我們當然是人,這些東西還是頭一次遇到,你又是什麼人?」
  
  三角眼猶豫了很久,終於說道:「明人不說暗話,你們既然出現在這裡,那麼我們很可能就是為了同樣的目的來的。可是我們隊裡的人還沒有到白塔,就幾乎全被那種東西弄死了,這鬼城裡邪門的很。」
  阿吉忽然想到了什麼,忽然激動地問道:「那麼你們隊裡有沒有嚮導,長什麼樣子?」
  「有是有,是個不高,很黑,臭脾氣挺大的小子。」
  阿吉臉色難看:「沒錯了,那就是我阿哥。」
  三角眼目瞪口呆地看著他,正要引開話題或者緩和一下氣氛,那邊就有人哼著歌走了過來。
  
  三人都帶著異樣的眼神看著剛去方便回來的馬文青,三角眼甚至又舉起了槍,馬文青來的那個方向,跟剛剛那只人形變異虺蠱離開的方向一模一樣......
  「我靠,你們這是要幹什麼?老子去放放存貨難道還犯罪了?!」
  
  陳玉仔細研究了一下馬文青,沒有發現任何異樣,忽然問道:「你還記不記得你放在我那裡的兩件東西?」
  馬文青本來莫名其妙,聽了陳玉的話,立刻勃然大怒,「你能不能不要每次都跟我打馬虎眼,我放在你那裡的是五件!你敢貪污三件我真你急!」
  「嗯,這個是真的。」陳玉明顯帶著遺憾說道。
  阿吉顫抖著嘴角,招呼幾個人趕緊追上其他人。
  
  三角眼也跟他們一起往白塔方向走,他說他叫祝偉,別人都叫他祝猴子。祝猴子可能被嚇怕了,一路上都精神緊張,端著槍四處張望著,連走路都盡量放輕腳步聲。
  
  馬文青問明白了幾個人奇怪舉動的原因後,拍著胸膛說他絕對身心都是組織的人,而且憑他的敏捷身手,那怪物也沒有機會侵佔他的身體。阿吉撇撇嘴,祝猴子吃驚且鄙視地看了看自我感覺相當良好的馬文青,陳玉直接無視,越過他往前走去。
  祝猴子忽然被樹根絆了一下,馬文青就走在他身邊,順手將他扯了起來。陳玉掃了一眼,見沒事,就準備繼續往前走。
  
  祝猴子忽然驚叫起來,伴隨著還有馬文青的罵聲:「這是什麼鬼東西?」
  陳玉回過頭,發現樹下絲絲縷縷的白色觸手已經已經纏在馬文青身上,馬文青正揮舞著他那把刀將許多觸手割斷在地上,然而,地上的觸手蠕動著又連在一起。阿吉的獵槍已經在掃射,但是這些攻擊都沒有用,還是大團的觸手包裹了馬文青。
  祝猴子居然端起了槍要連著馬文青一起打,被陳玉看到一腳踹在地上。
  
  看著被團團圍住的馬文青,陳玉覺得恐懼而絕望,他不能想像馬文青會變成怪物。陳玉的子彈射光了,緊走了兩步,從包裡抄起尖銳的東西就往馬文青身上的觸手刺過去。阿吉在後面喊:「陳玉,你瘋了!」
  然而,嗤嗤的響聲忽然響起來,白色的觸手在迅速腐蝕著,地上慢慢落下一灘膿液。
  
  陳玉愣愣地看著觸手溶解的原因,是他手裡的黃金杖!
  似乎就在眨眼之間,那包裹中馬文青頭部和上半身的觸手已經全部溶解掉了,然而馬文青臉色依然紫紅,嘴裡還有觸手蠕動著。
  
  阿吉目瞪口呆的看著這一切,祝猴子更是尖利地喊道:「沒用的!他已經死了,他已經被虺蠱侵入了,不再是個人了!」
  離得最近的陳玉甚至看到馬文青的皮膚下面某些東西快速的移動著,然後馬文青全身都有了淡淡的青色。相信再過不了多久,他也會是和大奎一樣,全身青紫,姿勢扭曲。那個時候,僵硬的大奎其實並沒有死,只是不能動,因為虺蠱而暫時喪失了生命跡象。
  
  陳玉眼睛一瞇,伸手掏出折疊刀,從馬文青手心劃了道口子,然後將黃金杖堵了上去。如果將這虺蠱當做一種感染類病毒,那麼它們懼怕黃金杖一定也有原因,血液是最好最快的傳遞途徑。如果可以,他甚至想將這杖敲一塊下來,喂到馬文青肚子裡。
  然而,因為陳玉這個這死馬當活馬醫的舉動,馬文青的右手迅速地恢復了肉色,那種青紫色迅速倒退著。最後馬文青忽然臉部扭曲,張嘴吐了起來,一條條瘋狂扭動的觸手後面,是青白的類似頭部的東西,地上落下了一大團。
  
  陳玉面無表情地看著,隨手將在黃金杖上磨了半天的折疊刀掉了下去,那團東西嘶鳴著,居然也融化了。
  阿吉欣喜地看著這一切,從背包裡拿了水壺出來。看到陳玉冷凝的側臉,阿吉忽然覺得,這個一向笑的瞇瞇眼的青年可能並沒有表面上那樣和善。
  忙活中的三人都沒有看到,祝猴子的眼神閃爍著,緊緊盯著陳玉手裡的黃金杖。
  
  馬文青被救活了,他嘔吐了很久,又漱了口,頭一次虛弱狀的罵道:「這變態玩意!以後再遇到,小陳玉你救我的時候,手腳可得快點。還有,將那玩意留給我慢慢收拾,我操,它在裡面動的時候太難受了。所有的知覺都有,只是不能動。」
  陳玉臉色這會兒終於恢復過來,將馬文青架起來,說道:「這種怪物就是出來一個已經夠我們手忙腳亂了,萬一多了我們絕對對付不了,快走。」
  
  於是四人迅速地往城中心趕過去,好在已經不遠了,不大一會,已經聽到了巨大的轟鳴聲,正是白塔前的瀑布。
  
  十二座巨大的石像中間是個深潭,黑乎乎的,非常深。四個人從旁邊繞了過去。
  「等等,這裡不對勁。」阿吉忽然說道。
  陳玉只覺得馬文青跟頭死豬沒有區別,更何況,他還背著至少三十斤的背包和十來斤的豹子,儘管他體質還算不錯的,這會兒也有些喘。
  
  聽了阿吉的話,陳玉抬頭抹了把汗,一打量,確實,周圍異樣的安靜。大部隊都是以白塔為目標的,怎麼這邊一點動靜都沒有。
  低頭看了看地面,陳玉迅速說道:「不對,他們確實在裡面,你喊兩句試試。」
  
  阿吉喊了兩聲,靜默了幾秒,裡面有聲音傳過來:「阿玉,是你們嗎?」
  「是沈宣。」陳玉說道,隨後大聲沖塔裡喊道他們趕過來了。
  那邊沒有猶豫,直接說道:「快進來。」
  
  陳玉幾個人走近白塔,地上白玉的台階一直延伸上去,極高。雖然一路上所見到的鬼城的建築大多坍塌腐朽,但是這白塔周圍卻像是沒有什麼變化,只是白色的台階上不少黑色的東西。
  近看白色的石壁上全是精緻的花紋和奇特的圖案,人頭鳥身的人中間放著火苗。陳玉並沒有來得及細看,裡面已經走出一個人,正是沈宣,沈宣看著陳玉,最後皺眉打量其他三人,問道:「他們有沒有被感染?」
  
  原來這邊也知道了,幾人搖了搖頭,沈宣盯著祝猴子問道:「你是誰?」
  沈宣的氣勢太強太冷,祝猴子瑟縮了下,吶吶說道:「我是跟著另外一夥人來這裡的,現在,現在可能就剩下我一個了,就跟陳玉他們倆做個伴。」
  
  沈宣看了祝猴子幾秒,手一動,將祝猴子的槍和背包都拎了過來。祝猴子臉上立刻氣紅了,就要發飆。
  沈宣冷冷說道:「你想進來就把這些東西給我,你想走就直說,我會立刻給你這些東西。」
  
  祝猴子猶豫了一會,不情願地說道:「我進去,可是,你們不能不給我留點防身的東西吧。」
  沈宣沒有再搭理他,直接轉身走了進去。
  
  陳玉跟進白塔的時候,才發現問題有多嚴重。不知道是什麼原因,門後邊很黑暗,殿裡點著幾隻火把還開著兩隻度數很大的燈泡,但是仍然只照亮了一小部分。門後是兩排扛著衝鋒鎗的人,每個人都精神緊張的看著外面,同時還有兩架望遠鏡被分配到門口使用。
  
  「這是?」
  「那東西太厲害,而且沾上就死,我們不能讓他們近身,但是白塔的大門關不了。現在大家在想辦法開裡面的門了。」沈宣淡淡說道,上來將馬文青拖過去,交給隊裡的人讓趕緊給包紮。
  沈宣探手往陳玉身上摸來,陳玉退了一步。沈宣看了一眼陳玉,問道:「你有沒有受傷?」
  
  陳玉搖了搖頭,看來他們還不知道有變異的虺蠱,只開槍打那些姿勢怪異的人。陳玉跟沈宣說了剛剛外面的遭遇,沈宣眉頭皺得更緊,跟門口的人交代去了。

  陳玉這才四處打量,這大殿非常巨大,中間是六根巨大的石柱,兩側黑乎乎的不知道有多大。
  而大多數人都圍在另外一側。
  陳玉和阿吉對視了一眼,也湊了過去。一群人圍在大殿裡的石門邊,封寒正靠著牆壁,淡淡地掃了陳玉一眼。
  
  「快點,就要沒有時間了。」人群裡面楊老六正催促著。
  「怎麼回事?」陳玉問著身邊的人。
  「那位封兄弟說,現在外面的蠱越來越多,到了夜裡,這霧最濃的時候,所有的蠱就都出來了,我們必須在那之前把這門打開。」旁邊的人說道。
  
  開鎖?陳玉立刻往人群中看去,陳森站在背光的一面,臉上看不清表情,沈宣正站在他身側,說著什麼。陳玉疑惑,開鎖的話,有父親在,難道還成問題?
  他又看向門邊,現在站在門邊的是趙離,正滿頭大汗地找著機關。最後,趙離黯然地站起身,衝著陳森的方向搖了搖頭。
  
  所有的人臉上都有焦急之色,門口又響起的槍聲讓人們心裡更加煩躁,顯然又有東西過來了。
  陳森站了一會,終於說道:「看來只能我來了。」
  沈宣遲疑地叫道:「師傅,你的傷——」
  陳玉這才發現,陳森的右胳膊吊著,急地往前走了兩步,又站住問左右的人,怎麼回事。
  
  「當時為了救那個許少安!怎麼說也是這次的頭,陳當家確實比別人眼光毒辣多了,要是別人,當時絕對救不了......」
  陳玉沒有再接著聽那人滔滔不絕的讚美和驕傲,彷彿當時英勇救人的是那人自己。
  
  他抬頭看向石門,封寒正靠在那邊,靜靜地望著他。
  陳玉深吸了口氣,越過眾人,說道:「我試試。」
  
36白塔 ...

  阿英這時候又一次從門口探看情況回來,臉上也失去了以往的冷靜,焦急地說道:「如果再不打開那扇門,我們今晚就交代在這裡了。雖然只能看得清影子,但是能看出外面的怪物已經越來越多了,還有一個壞消息,子彈消耗太大。照著這個速度,用不了多久,我們就只剩下光榮彈了。」阿英的話門邊的人心涼了半截,光榮彈就是應急性自殺措施中的那顆子彈,真彈盡糧絕,在這鬼城裡可以沒有生存希望了。
  馬上就能完成這次任務的喜悅,已經徹底被殘酷的現實所沖淡,情況對他們來說顯然太不利了。
  
  不去看父親的眼,陳玉低下頭,走到門邊,從包裡掏出一雙黑色手套戴上了。陳森勃然大怒,往前走了幾步,抬手就要抓陳玉肩膀。那一瞬間陳森看到了那雙黑色帶著某些銀線的手套,楞了楞,停了手,沉默地站在了旁邊。
  陳玉帶著黑色手套的手熟練無比地在門上摸索著,馬文青過來業務純屬地幫陳玉擋住其他人的視線。陳森面色深沉,看不出表情。
  
  沈宣站在師傅身側,看向陳玉的臉上帶著淺淺的微笑;趙離眼裡滿是驚訝,師傅這個兒子,在陳傢伙計的眼裡其實因為沒有得師傅半分手藝以至於是稍微被看輕的,趙離簡直不相信自己不能打開的門能被陳玉開。
  
  就在眾人眼光各異的時候,門上傳來卡吧一聲,再看,陳玉帶著黑色手套的手已經探入玉石門內。動靜雖然小,卻還是讓絕望的眾人看到了希望。
  
  「不愧是陳爺的兒子,果然出手不凡。」楊老六臉上帶著笑,衝著門邊的陳森恭維著。
  陳森眼光複雜的看著專注地在門邊忙活的兒子,僅僅對別人的恭維點點頭。
  
  這時候,門又響了一聲,開了個一寸的門縫,眾人歡呼了一聲。站在陳玉身後的馬文青也鬆了口氣,一巴掌拍向陳玉,邊說道:「我就說怎麼會有你開不了的門,哥們還真沒見到過你忙活這麼長時間,我還在想千萬別給我丟份兒啊。」
  站在兩人身邊的陳森忽然抬手,迅速地擋住了馬文青要拍到陳玉身上的手,盯著滿頭大汗的陳玉,問道:「出了什麼問題?」
  
  馬文青和周圍的人滿面疑惑,陳玉則苦笑著說道:「這個門怕是根本不能開,上面的機關是雙龍卷。」
  陳森的眉頭皺了起來,臉色陰沉地走近查看。
  這時,有個聲音已經冷笑著道:「道上鼎鼎大名的陳家也不過如此,我早就看出來這門不能開,你們非要試試,現在可好了,只要他手出來,我們絕對會遭殃,說不定比去外面死的還快!」
  
  要開有雙龍卷的門,必須截斷門裡面的兩根弦,但是只要截斷,門上就會出現兩個洞,噴出毒煙或者毒砂等,絕對都是致命的東西。僅有的關於雙龍卷的傳說,開門的人再加上門後的人,下場都慘不忍睹。
  陳森掃了那個人一眼,沉著臉將手放到陳玉胳膊上,對陳玉說道,:「別緊張,一會我讓你離開的時候,你就——」
  
  「雖然是雙龍卷,可是我並沒有說我應付不了。」陳玉臉上的汗滴落下來,拿眼看了看依舊平靜地在旁邊看著他的封寒,抬頭沖楊老六,姜老爺子那邊說道,「讓門口的人撤回來,我馬上將門打開,但是可能支持不了多長時間。」
  楊老六和姜老爺子還沒動,徐少安已經吩咐讓門口的人撤回來,這個年輕人十分信任和倚重陳家父子。
  
  包括陳森在內,陳玉說完沒有給任何人阻止他的時間,左手就撤了出來,左邊的石門上出現了一個洞,手掌大小,瞅了瞅裡面,陳玉瞇眼往裡面看了看,臉色忽然變了,想也不想,就用手擋住了那個洞。
  沒有人知道那洞裡有什麼,但是懂些門道的人臉色都變了。絕對是沾不得的東西,這陳家小子不是純屬蠻幹,就是膽子太大。
  
  緊接著,陳玉面無表情地又把右手抽了出來,直接站到了左手邊,沒有理會右邊門上的洞。所有的人都盯著右邊門上的洞,一股濃黑色的濃濃的液體噴了出來。
  
  姜老爺子鼻子嗅了嗅,臉色突然變了:「居然是猛火油!快點,讓門口的人不許開槍了!都小心,不要弄出任何火花。」
  楊老六的神色也凝重起來,喃喃說道:「這種東西太危險了,確實是雙龍卷會有的東西。」
  陳玉皺眉催促道:「趕緊進去,我支持不了多少時間。」
  
  「快看,門開了!」
  「我靠,活了大半輩子,第一次見到有雙龍卷的門被打開。」
  這時,人們又被兩扇已經打開的門吸引了注意力,姜老爺子讓所有的人都戴上防毒面具,迅速退往門後。
  封寒看了看,將手覆蓋到陳玉的手上。陳玉覺得手上一涼,抬頭看了看多出來的那隻手,修長完美到讓人嫉妒。
  所有的人都知道現在時間是一點不容耽擱,迅速地進入了第二層。
  
  直到門邊只剩下陳玉,封寒,沈宣和陳森。
  陳森瞪著陳玉幾秒,咬牙說道:「你真是越來越出息了,是火?」
  陳玉紅著臉點了點頭,陳森冷哼了一聲,往門內走去。沈宣和故意落後的幾個人心裡一驚,用手去擋住火?陳森這態度果然還是對兒子太不上心?
  
  這時候,門口搖搖晃晃的出現了幾個彎腰駝背的人形,裡面有人尖叫,「是那些東西!它們過來了!」
  陳玉轉眼看了看封寒,忽然微微笑了笑:「父親雖然知道是火,但是不知道這火噴出來會有多快。如果我放手的零點一秒內,你沒進到門裡,就會被炸得看不見一塊完整的屍體。」
  
  「那對我來說很簡單,不過我相信你絕對沒有那個速度。」封寒輕描淡寫地說道。
  陳玉看著遠處走進的怪物,那幾個駝背身影之後居然有密密麻麻的一群,不禁對封寒咬牙:「那你還等什麼?」
  封寒看著他挑了挑眉,不解:「當然在等你,沒有我,你進得來嗎?」說著抱起陳玉,以常人難以理解的速度躥進門內。
  
  兩人身後響起了巨大的爆炸聲,炙熱的火海裡還有某種東西的哀鳴。接著,石門砰然關閉,嚴絲合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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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裡面,陳玉感覺到了後怕,萬一封寒不在,他即使能活著進來,也會被烈火燒掉整張臉。如果他天天頂著那樣一張臉出門,絕對是在報復社會。
  陳森正在門口等著,見到陳玉和封寒進來,臉色稍微有些緩和,還是繃著臉過來,看了看陳玉的手,說道:「你爺爺給你的東西,不准丟了。」又往封寒那邊瞄了一眼,轉身往前面去了。
  
  見沒有挨罵,陳玉放鬆下來。也滿心不甘地歪頭看了封寒一眼,那位明顯心不在焉地打量著四周。陳玉不知道該沮喪還是該慶幸,自從遇到封寒之後,似乎所有的危機都是封寒幫忙化解的。陳玉又一次認識到,雖然封寒的脾氣和性格都很惡劣,但是作為封寒的同伴,從某些方面來說,其實不是太糟糕。
  也許,他該試著跟封寒瞭解和溝通,然後成為朋友。如果封寒實在沒有地方去,自己那公寓也可以暫時收留他。
  
  陳玉邊對以後的美好而平和的生活前景進行著規劃,邊抬頭觀察第二層。
  這一層比第一層簡單很多,周圍擺著幾個巨大的六足青銅鼎,上面滿是銅銹,鼎四周雕琢著人臉。讓陳玉眼前一亮的是許多人臉的正中赫然站著一隻無冠鳥。
  
  幾隻大鼎中間是半人高的石台,上面放著一個小盒子。許少安過去將盒子打開,裡面只有一副圖,畫的是一隻奇怪的鼎。許少安臉上沒有什麼喜色,顯然這並不是他要找的東西。
  姜老爺子見了卻渾身顫抖著,激動地說道:「這圖上畫的是神農鼎。」
  
  「一隻鼎?」有人問道。
  「不,不是一隻普通的鼎,傳說這只鼎是當年神農氏煉製藥物所用的鼎,被稱為上古十大神器之一,可以煉出神仙難求的奇藥。後來野史上說,戰國時候曾有人見到過這鼎,然後就失去了下落。想不到,女王這裡居然有這鼎的畫像,如果我們真在這鬼城裡尋到這只鼎,那可是價值連城的東西。」姜老爺子看著圖畫上的鼎感歎著,「只是不知道,女王用這神器煉製了什麼?」
  「嘿嘿,那時候帝王喜歡的還不是長生不老,秦皇漢武都免不了追尋這些。」楊老六說道。
  
  陳玉正看得目不轉睛,忽然覺得有人拉扯他的衣袖,轉了頭,就看到馬文青哭喪著個臉,湊過來說道:「快把你家兒子領回去,我忍它很久了,自從你扔給我,已經咬了我一路了。」
  陳玉回頭,小豹子正努力維持著我什麼也沒做的眼神望著他,又無辜又乖巧。見陳玉走過來,蹭地就跳到了陳玉身上,轉頭對著馬文青咧嘴,露出幾顆尖牙,不知道是威脅還是嘲笑,隨即將胖乎乎的身體一扭,用屁股對著馬文青。
  
  「我靠,太沒家教了,陳玉你小子別攔著我,我非揍它不可!」馬文青暴走。
  「你有點正形,你當這裡面沒有明器?」陳玉低聲說道。
  馬文青立刻停了下來,狐疑地左右看看,說道:「沒有吧,這青銅鼎再值錢,這麼大個東西,我也帶不出去,帶出去,也賣不出去。」
  「你去把放圖的那小盒子弄過來。」陳玉沖馬文青眨眨眼。
  馬文青立刻意會,往人群裡鑽過去。
  
  這時候,已經有不少人圍住了那巨大的青銅鼎,想打開蓋子看看。旁邊有人扛著兩百瓦的探照燈,幾個人合力抬鼎上的蓋子,蓋子依然紋絲不動。姜老爺子指揮人將蓋子轉了幾圈,聽到啪嗒一聲響,再抬時果然抬了起來,雖然隔著防毒面具,眾人也略微聞道一股腥臭。
  探照燈的強光下,能看出裡面是凝固的黑色固體和隱約可見的一塊塊的白色東西。
  
  「那似乎是頭骨......」有人小聲說著。
  果然再細看,最接近上面的一塊白色東西是個頭骨的形狀,兩個黑洞洞的眼睛無聲地注視著眾人。隨即,人們又發現,黑色的固體裡凝固的不只是一個人的頭骨,邊上居然還有個非常完整的扭曲的臉。
  「這位女王陛下,似乎對邪術情有獨鍾,她尋找長生的法子也夠奇特了。」姜老爺子感歎著。
  
  「這、這個人是我們隊的人!」從被沈宣繳了武器後祝猴子一直老老實實地待在一旁,這會也湊上來看,忽然驚叫起來。
  
  一時所有的人都看向祝猴子,他臉色慘白,往後退了一步,喃喃道:「果然,女王安息長眠的地方是不能打擾的,詛咒應驗了。我們都會被煉成奇怪的東西,然後被裝進罪惡之盒裡。」
  楊老六忽然高聲罵道:「你小子胡說什麼,老子什麼地方沒去過,詛咒那是給膽小的人看的。這明顯就是有人,不,就是外面那怪物害了你們的人。剛剛那怪物被火燒死不少,我們再出去,可能已經沒剩下幾個了。這層既然什麼都沒有,我們往上走。」
  眾人雖然贊同著楊老六說的話,心裡卻毛毛的,但是現在再說退回去,已經不可能了。
  
  封寒忽然說道:「等等,將這鼎蓋蓋回去上。」
  楊老六看了封寒一眼,並不對這年輕人自作主張不滿,直接指揮人又費力地將鼎蓋擰上。
  「等等,有東西殺了他們裝進這鼎裡,難道那東西也會開石門,也會打開青銅鼎的蓋子?」有人忽然提出疑問。
  
  沈宣這時候已經打開了通往第三層的門,似乎只有第一層通往第二層的很難打開。
  「走吧。」陳森的一句話,讓眾人從剛剛的疑問中醒過味來,不管什麼東西在這裡,先離開都是最好的選擇。
  
  等眾人都過去之後,沈宣又將門重新鎖上。第三層居然什麼都沒有,大廳裡空蕩蕩的,因為有通風孔,空氣還行,眾人將防毒面具都摘了下來。
  阿吉湊到陳玉身邊,低聲說道:「剛剛的大鼎就是女王飼養虺蠱的地方,我看到裡面還有東西在動,那裡絕對不能多待。」
  陳玉轉頭看了看石門,也覺得寒毛直豎,那女王到底是怎麼想的,用奴隸餵養虺蠱?
  
  「在這裡原地休息一晚,明天我們繼續往上走。」楊老六說道。
  眾人從過了護城河,到進入鬼城,一直在趕路,還要在防備和對抗不知名的怪物,精神一直緊繃著。這會也確實需要休息,眾人在地上鋪了氈子,圍坐下來。用無煙爐燒了熱水,吃了些簡單的乾糧。
  
  安排了人值夜,大多數人躺下就睡實了。陳玉也鑽進了睡袋裡,迷迷糊糊地看到一個影子慢慢向他走過來,陳玉迷糊間,那人已經在他跟前蹲下。膩白的眼睛和嘴裡的觸手讓陳玉一下子驚醒過來,張嘴想喊,觸手就扼住了他的脖子。
  
  陳玉摸索到槍,衝著那人形怪物就是一槍,結果沒有子彈,彈夾掉了!而四周的人都睡著,沒有人注意這邊。
  陳玉一驚,騰地坐了起來,守夜的夥計和阿吉奇怪地看著他。陳玉微微喘著氣,苦笑,居然會做噩夢,果然白天見到那些東西,對他不是完全沒有影響的。
  
  醒了也睡不著,陳玉將睡得迷迷糊糊的豹子放下,難得看到封寒正睡在他旁邊。給一人一豹蓋好,陳玉湊到那夥計和阿吉面前的,阿吉遞了杯熱茶過來。
  
  阿吉悶悶說道:「看那隊人的情形,我擔心我阿哥怕是——」
  陳玉拍了拍他肩膀,安慰道:「聽你說你阿哥很厲害,說不定他躲在某個地方,或者他已經出去了。」
  那夥計見兩人說話,就起身往四周巡視去了,臨走還遞了些煙葉給陳玉,說是嚼兩口可以解乏。
  
  陳玉和阿吉又說了一會,發現這個堅強的少年自從到了鬼城,就有些神不守舍,不禁多了些心疼。這時候那夥計回來了,臉色有些不對。
  「怎麼了?」
  那夥計顫抖著聲音說道:「人數不對。我第一次數的時候,似乎是少了一個,那時候我困的厲害,以為人多的地方沒數到;準備一會再數,結果,我剛剛又數,少了兩個人。」
  
37虛無 ...

  陳玉皺起眉頭,和阿吉一起陪著那夥計清點人數。三個人怕有遺漏,數的很仔細,結果更令人吃驚,少了五個人。而在這期間,三人一直密切關注著大廳裡面的動靜,既沒有人打開通往二層的門,又沒有人靠近過通往四層的門,整個大廳內只有此起彼伏的鼾聲和中間固定著的礦燈。
  「這、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夥計用快要崩潰的表情看著陳玉和阿吉,但是顯然另外兩個人也不能給他答案,他們唯一比這個夥計強的是勉強還算鎮定。
  
  陳玉看著周圍說道:「這麼長時間你們兩個一直在守夜,後來我也起來了,都沒有發現任何異常。如果我們沒有疏忽,也排除了有人單獨離開的可能性。那麼,失蹤的人也許和這間大廳,或者說這個特殊的空間有關......我們必須趕快將大家都叫起來。」
  陳玉說話的功夫,那個夥計面色青了又白,渾身顫抖著,指著另外一個方向說道:「你說的對,這屋子,這個大廳真有問題,剛剛睡在那邊的三個人都不見了!而且,我眼睜睜地看著那三個人不見的!」
  
  陳玉和阿吉瞬間准過身,那邊果然又空了一大片。陳玉臉色一變,快速地說道:「叫醒所有人!」就往人最多的地方跑過去,陳森和幾個領隊都在那邊。
  等匆匆忙忙將所有人都叫醒,眾人還在半夢半醒之間面面相覷的時候。陳玉幾乎要僵在那裡,短短時間,又消失了很多人,現在大廳裡的人也就剩下了一半。這時候守夜的夥計結結巴巴地說明了情況,眾人才慌了起來。手忙角落地收拾了東西,將槍都抗在手上,緊張地盯著四周。
  陳森吊著右手臂,沉著聲音吩咐道:「沈宣,你去開門,其他人尋找失蹤的人,先別慌,這大廳裡說不定有陷阱,那些人可能被困在陷阱裡了。」
  
  「陷阱?太可笑了,我早就說過我們這些人都中了女王的詛咒,我們走不了了,這房子根本就是活的,它吃了那些人!」祝猴子神經質的大笑著說道,眼神渙散,明顯已經有些不正常。
  陳森掃了祝猴子一眼,也往門邊走過去。
  
  找人的那些人越找越心驚,這屋裡各個角落裡都找遍了,沒有人,胳膊粗細的通氣孔也絕對不可能有人進出,失蹤的那些人究竟去了哪裡?
  「看上面。」姜老爺子忽然說道,他年紀不小,精神卻依然矍爍,這時候手裡拿著槍,正緊緊盯著通往四層的門的上方。
  
  陳玉抬頭時發現兩個字,形狀怪異,可以確定不是繁體。阿吉在他旁邊低聲念道:「虛無......」
  姜老爺子回頭看了阿吉一眼,點了點頭,說道:「那位小兄弟說的不錯,這兩個字在古代西域文字中的意思是虛無,如果我們現在所處的大廳是指古西域傳說中的虛無空間,那麼消失的那些人就再也找不回來了。而且,這裡絕對不能多待,我們必須趕緊到下一層。」
  
  楊老六這時候湊過來問道:「姜爺,憑著兩個字,你怎麼就說那些玄乎的,我看未必,別自己先嚇唬住自個兒。」
  姜老爺子搖了搖頭,用手裡的煙鍋一指,說道:「當然,這也有可能因為當時人們的崇拜,將這裡刻意做成虛無空間的樣子。看到沒,這大廳裡什麼都沒有,只有一面鏡子,如果真是虛無空間,那麼鏡子就是無價之寶。虛無空間的真言鏡,聽說可以問任何想知道的事。」
  
  那面鏡子,很眼熟,陳玉不知道為什麼會有這種感覺。他發誓自己絕對沒有見過類似的東西,甚至沒有收到過鏡子之類的古物。
  「那我們取下來讓姜爺看看,也許能找出這屋裡的秘密,我們也能救出其他人。」楊老六說道,看著那鏡子若有所思。
  許少安也瞇眼看著那鏡子,轉頭對陳森說了句話。這時候楊老六已經派人往房樑上懸了繩子,有人順著繩子往上爬去。
  
  沈宣正在門邊忙活著,門上已經有動靜,看樣子馬上就能打開了。
  大多數人圍在門下面,看著楊老六的人去取那面不大的青銅鏡。意外的很容易摘,那人拿下銅鏡後,忽然叫了一聲,同時廳裡的礦燈忽然滅了。
  
  大廳裡刮起一陣風,很大,根本不知道從哪裡吹過來,陳玉下意識地拉住了周圍的人。然後覺得眼前一黑,屋裡在瞬間沉寂下來,燈已經滅了,無聲而詭異。
  除了周圍拉住的兩隻手,他甚至聽不到一點聲音,感受不到任何人的存在。
  
  剛剛明明燈火通明,有人開門,有人圍在一起看去取門上鏡子的夥計。黑暗裡,陳玉忽然覺得這裡就只剩下了自己,他嘴裡一陣發乾,話都有些說不出來。就連拉住的手,都異常冰冷,難道,所有的人都消失了?所謂的虛無,就是什麼都不存在?
  
  「陳玉,你在哪?」旁邊有人問道。
  陳玉鬆了口氣,是阿吉,看來剛剛只是因為太過安靜而產生的幻覺。他當下從包裡摸索出狼眼手電,打開,頓時大廳裡以陳玉為中心亮了起來。
  陳玉往四下一看,本來鬆了口氣的心頓時又提了起來,冷汗如瀑布一樣下來了。屋裡只有他身邊的阿吉和祝猴子!這兩個人正好是被他拉住的,其實的人居然一個不剩的消失了。
  
  祝猴子一直覺得這些人都中了女王的詛咒,這會兒已經萬念俱灰,根本沒有行動能力。作為少年的阿吉倒是勇氣可嘉,雖然臉色蒼白,卻也摸索出手電筒,觀察四周。
  「難道就剩下了我們三個?」陳玉實在忍不住了,在害怕到極點之後,他反倒稍微冷靜下來。
  
  「還有我。」前方有個冷冷地聲音。
  陳玉幾乎覺得自己心裡冒出了欣喜這種情緒,是封寒。這種時候有封寒在身邊,實在太讓人放心了。
  陳玉迅速走了過來:「封寒,他們到底都去了哪?」陳玉心急火燎且有些無助地問道,陳森,馬文青等人居然都不見了。
  
  「我怎麼知道,不過我想,你可以問問它。」蹲在地上的封寒不耐煩地說道。
  陳玉探身過來,居然發現了從封寒懷裡顫抖著探出頭的小豹子,可憐的小傢伙雖然嚇的要死,還是死死地咬著封寒的衣服,防止自己掉下去,封寒顯然沒有丁點幫忙托著它的意思。
  
  「豹子怎麼會知道?」陳玉愣了。
  封寒抬起頭,用你是白癡的眼神看了陳玉一會,指了指地上的鏡子,而封寒剛剛明顯一直在觀察那面鏡子。
  那是一面青銅鏡,也就是姜老爺子說的真言鏡。
  陳玉憤怒地想:黑咕隆咚的,我怎麼可能看的到,除非你是非人類!非人類......陳玉下意識地看看封寒,將就要出口的髒話又嚥了下去。
  
  為了盡快找到眾人和轉移注意力,陳玉拎起地上的鏡子,看著所謂的真言鏡。面對著他的一面有些很多金屬的雜色,坑坑點點的佈滿了整個鏡面,像是失敗品的代表作。可是陳玉細看,就發現那些閃亮的金屬其實是鑲嵌在青銅鏡上的,而且大致走向都有一定的規律。
  「這是星圖。」封寒忽然說道。
  
  陳玉恍然,暗罵一聲糊塗。這明顯是鏡子的背面,陳玉將鏡子翻了過來,正面暗暗沉沉地彷彿如黑暗的水面一般,不知道是什麼材質。
  這是真言鏡?
  陳玉想著,然後他驚恐地發現鏡子上居然出現兩個繁體字:是的。
  
  陳玉猛地抬頭,發現封寒似乎並沒有發現什麼異常,對鏡子失去了興趣,站起身朝四周更黑的地方走過去,也就是說,封寒看不到那兩個字。
  這鏡子居然能感受到他心裡的疑問?陳玉忙低下頭繼續看著鏡子在心裡問道:剛剛的人去了哪裡?
  陳玉緊緊地盯著鏡子,過來好一會,暗黑的水面似乎波光閃動一般,又出現了一行話:去了另外一個空間。
  
  靠,陳玉心裡狠狠罵道,什麼叫另外一個空間,這真言鏡根本就是騙人的吧。他想把鏡子摔了,卻又停了下來,繼續問道:我們能不能從鬼城出去?有沒有路出去?
  鏡子顯示:可以,從玉塔面前的水池裡可以出去。
  
  原來這塔叫玉塔嗎?陳玉起身準備去找其他人,見阿吉和封寒都在屋裡四處找著,他心裡一動,低頭又問:這屋裡有幾個人。
  這次過了很久,鏡子面上才有顯示:零個。
  陳玉頓時打了個寒戰,這見鬼的鏡子,絕對不是真的,就算別人都不是,他陳玉怎麼可能不是。等等,別人都不是——他下意識地抬頭去看屋裡僅剩的人。封寒和阿吉已經找到了遠處的角落,祝猴子正向著陳玉走過來,臉上的表情很奇怪。
  
  當祝猴子離得很近的時候,陳玉驀然抬手,黑色的槍口已經指在了祝猴子心口。
  祝猴子的眼神閃了閃,緊緊盯著陳玉的胸口,忽然抬手抓住了近在咫尺的陳玉,根本不顧及冰冷的槍口。
  白色的觸手瞬間從袖子裡蔓延出來,纏繞固定住陳玉的上半身,甚至伸進槍裡。
  
  陳玉只覺得皮膚上滑動著黏膩濕冷的東西,然後看到祝猴子嘴裡吐出大量的觸手。噁心,怪誕,就如陳玉的夢境,觸手纏繞在他脖子上,情況如此危急,陳玉卻不敢出聲。因為已經面前晃動著的觸手,就等著他張嘴侵入。
  
  陳玉狠狠地盯著祝猴子冰冷的爬行動物般的眼,為什麼他是怪物,明明有說有笑,還會有害怕表情,這無間道演的也太他媽的成功了吧。陳玉臉上的汗滴落到領口,眼角的餘光撇到封寒和阿吉根本沒有注意這邊。陳玉咬牙,準備抱著這只蠱滾向封寒那邊,
  
  然而,祝猴子狡猾的很,似乎也看出了陳玉的意思,忽然從嘴裡伸出一塊相當大的白色的東西,撲面而來,似乎要蓋住陳玉整張臉。
  陳玉下意識的閉了眼,覺得身上一熱,頭暈乎乎地,卻並沒有窒息的感覺。
  
  陳玉慢慢睜開眼,發現卡著自己脖子的觸手開始泛著黑色,那黑色蔓延地極快,像是侵蝕著白色一般,轉眼連祝猴子嘴裡的觸手都變成了黑色。祝猴子眼裡居然還能看出驚慌,似乎想逃離,卻又伸手扼住自己的脖子,想要吐出來什麼東西。最後倒在了地上,渾身烏黑。
  這動靜夠大,封寒和阿吉都往這邊走過來,看到地上的觸手和已經完全乾癟變色的祝猴子。阿吉喃喃說道:「他居然是蠱......」
  
  陳玉喘著氣先去旁邊洗臉,觸手爬過的感覺實在難以忘懷的噁心。
  封寒看著他,輕輕說道:「你很幸運,青龍環裡的蠱蟲太霸道,而女王的虺蠱因為覬覦它們的獵物,雙方有了爭執,顯然虺蠱輸的很徹底。」
  陳玉翻了翻白眼,有氣無力地說道:「謝謝,但是這原因實在讓我高興不起來。」反正死在哪種手裡都很痛苦。
  
  這時候,大廳裡忽然傳來某種東西裂開的聲音,然後又有某些巨大沉重的東西砰然落地,地面都在顫抖。
  「是石頭!」阿吉叫道,「而且,這大廳在縮小,它——它似乎想把我們困死在裡面。」
  隨著阿吉的話,牆壁在慢慢縮短距離,陳玉剛拎起包,抱起小豹子,封寒忽然拎著他飛快地往牆邊退去。
  
  陳玉看到剛剛他們站立的地方已經砸下了巨大的石塊。
  
  因為後背狠狠地撞在牆上,陳玉低低呻/吟了一聲。封寒抱著他站在牆邊,阿吉則躲在另外一頭。
  「快,我們要想辦法離開這裡。」陳玉焦急地說道。
  封寒轉頭看了看最後那道門,不知道在想什麼。陳玉剛想催促他,封寒忽然低下頭,吻住了兀自說著的陳玉。
  
  陳玉瞪大了眼,這是什麼意思?
  封寒的眼在黑暗中閃耀著金色,像一隻獸在盯著它的獵物。陳玉掙扎起來,然而他的力氣和封寒根本不在一個水平線上。不僅是差了,而且是差了一萬倍。被另外一個人不容置疑的入侵,尖利的牙齒還輕輕地撕咬著陳玉的嘴唇和舌尖,陳玉開始因為酥麻而眩暈,他氣得想罵人,這感覺真的不是很好。
  如果可以,他寧願希望是他把別人吻地暈乎了。
  
  陳玉臉色越來越紅,封寒忽然離開了他的嘴唇,轉頭看著門的方向淡淡說道:「我們該走了。」
  陳玉來不及質問,這會兒阿吉也趕了過來。三個人匆匆到了門邊,陳玉發現門已經被沈宣打開了,心裡不禁一陣狂喜,又有了另外一種想法,也許,他們已經都到了第四層。
  
  封寒推開了最後一層的門。
  
38迷霧 ...

  面前的門慢慢打開,不同於第三層無盡的黑暗,裡面十分明亮。三個人眨了眨眼,努力適應突然出現的光明。然後發現照明的不是經常見到的長明燈,而是鑲嵌在屋頂的巨大的珠子。
  柔和而明亮的光灑了下來,垂在四周的薄紗無風自動。
  
  玉塔的第四層,明亮而華麗,中間是巨大的王座,上面並排坐著兩個人,一男一女。女子頭戴金冠,用面紗遮著臉,只能看到微微閉著的眼,白衣包裹著修長且玲瓏有致的身體,右邊袒露著白玉一般的肩膀和胳膊,胳膊上戴著金色的臂環。雖然看不清臉,但是光看身材和氣勢,鬼城的女王也絕對是絕世美女。
  
  然而,讓陳玉看的目不轉睛的是女王身邊坐著的黑衣男子,在這樣尊貴無比的女王面前,隨意靠著的黑衣男子卻沒有被掩蓋住半分氣勢。黑的異常純粹的眼,彷彿帶著某種魔性,幽深而美麗,面孔精緻完美到讓人不敢直視。雖然嘴角邊帶著淡淡的笑,但是從頭到腳,甚至一根頭髮絲,都透著說不清的囂張和高傲。
  兩個人靜靜地坐在那,彷彿是一幅唯美而靈動的畫。
  
  黑色的袍子襯托的王座上的男子臉色蒼白到有些透明,在三人進門後,他看向封寒,眼睛還掃過陳玉的脖頸,輕輕說道:「你來了。」
  陳玉吃了一驚,過了幾千年,這兩個人還活著!可是看模樣,又不像是屍化,難道真成仙了?
  
  男子的聲音似乎打擾到了假寐的女王,睫毛顫抖,女王慢慢睜開了眼,極美的眼睛裡冰冷異常,陳玉懷疑她看他們三個人就跟看到蟲子沒兩樣。
  女王皺著眉頭,淡淡說道:「我不喜歡打擾我們的人。」說著,衝著陳玉三人慢慢抬起一隻手。
  
  陳玉的心也跟著懸了起來,從進入鬼城之前的神廟裡所展示的壁畫中,可以看出女王是殘忍而冷血的 ,她絕對不會放過闖進她長眠之地的人。
  然而,另外一隻骨節纖長優美的手攔下了女王的手,說道:「這次我來吧。」,聲音清冷空靈,說不出的遙遠。
  
  女王轉頭看向身邊的黑衣男子,眼裡的冰冷瞬間消融,溫柔地看著男子的眼睛說道:「好,既然你有興致,那就隨你高興罷。反正這世界本來就是為了你創造出來的,只是為了能讓我看到完整的你......你想怎麼樣就怎麼樣吧,這樣過了幾千年,能日日夜夜看到你的影子,我已經沒有遺憾了。」
  黑衣男子依舊微笑著,雖然墨黑的眼睛裡只有寒冷和淡然,湊到女王身邊輕輕親吻她的眼睛,說道:「睡吧。」隨即女王的睫毛又垂了下去。
  
  等男子轉過頭,眼裡帶著淡淡的譏諷看著封寒,聲音如同情人間的輕柔:「封寒,當年你算的實在很準,將我永遠困了在裡。不過,」黑衣男子轉頭目光深沉地打量了打量一旁的陳玉,繼續說道:「祭品的味道很鮮美吧?那可是我送給你的禮物。真是難得,你居然還留著他。怎麼,又被弱點束縛住了?」說道這裡,居然微微一笑,這樣美的人笑起來,如果不看他說的話和涵義,真的很賞心悅目。
  
  封寒冷淡地盯著他,過了很久才說道:「你被困在這裡這麼多年,為什麼還不認輸?那些東西該歸還我了。」
  黑衣男子的嘴角彎了起來:「為什麼要認輸,雖然我輸了,但是你也沒贏。而且,我永遠不會把那些東西給你。我留在這裡出不去,你既然進來了,也同樣沒有機會出去,這裡本來就是另外的空間。」
  
  封寒的眉頭皺了起來,打量著四周的時候看到了正盯著黑衣人看的陳玉,又轉頭說道:「你幫他把青龍環取下來,我放你出去。」
  
  黑衣男子看著冷靜的封寒和呆愣的陳玉,笑了笑:「如果你想解開青龍環,只有兩個辦法:第一種是我死了,青龍環自然就取下來了;還有一個方法,我到過的地方,都有青龍環的鑰匙,你可以慢慢尋找。不過,如果三年之後,你還沒有找全,他就會萬蠱噬心而死。」
  
  封寒臉上沒有任何表情,陳玉卻感受到了他周圍的殺氣。封寒冷冷說道:「你不過是他的影子,我殺了你有什麼用?」
  黑衣男子眼神閃了閃,最後笑了起來,「被你看出來了啊,我都快忘記了,的確,我不是他,但是我又是他的一部分。當年你設置的陷阱,將我困在這裡,我不得不設計了一個我仍然留在這裡的假象。」
  
   「那麼,你似乎只能選擇第二種方法了。不過,」那黑色的眼睛掃向陳玉,說道:「你已經沒有時間了,我的計劃馬上就要成功了。而女王創造出的這個空間,也很快就要毀滅了。」
   阿吉忍不住問道:「為什麼,女王為了你創造了這個世界,你卻毫不猶豫地毀掉它?」
  
  黑衣男子詫異疑惑地看了看阿吉,淡淡說道:「她要的是長生,我已經給了她。」說著又看向封寒:「而如果你想從這裡出去,只有一個辦法,就是將選定的人頭放在祭台上。也就是說,殺了你的祭品。」
  
  殺了你的祭品,殺了祭品......話音還在空氣中迴響,面前王座上的人影已經暗淡了下去。
  就好像這空間裡,從來沒有過任何人。然而,陳玉他們很快發現,通往下面的門已經不見了,就像那裡從來就是冰冷的石牆一樣。
  
  陳玉和阿吉看著屋裡東南角出現的祭台愣神,封寒卻沒有看別人,直接走向陳玉,說道,「對不起。」
  
39天吳 ...

  對不起?陳玉呆住,頭一次覺得面對封寒有點難以呼吸,不能思考。封寒太強,幾乎無所不能,對人冷淡有禮,無形中也拒絕了所有人的靠近。這樣的封寒,救了他太多次,就算陳玉不想承認,信任和依靠封寒似乎已經成了一種習慣。為什麼要說這句對不起?陳玉眼裡閃過不易覺察的痛苦和不知所措,卻只是站在原地,淡淡望著封寒。
  祭品,沒錯,他陳玉就是封寒的祭品。殺了祭品才能出去。
  封寒一定很想出去,但是,他陳玉也還有必須要做的事。
  
  陳玉握著槍的手一緊,封寒彷彿沒有看到陳玉手裡的槍,走過來的步伐沒有半點猶豫。阿吉則在遠處默默看著,眼裡帶著焦急。
  陳玉努力在心裡想著,這個人,在自己家裡白吃白住,還會使喚人,性格霸道惡劣到了極點,缺點太多。而現在,他要殺了他!.....陳玉默默念叨著,腦海裡卻偏偏想起來封寒在每次危險的時候找到他,抓住他的手的瞬間,眼裡的關切真摯而溫暖,陳玉握著槍的手慢慢地鬆開了。如果必須有祭品才能出去,那麼他當祭品又怎麼樣。
  
  不是他陳玉有多高尚,而是這種場合沒有必要去爭活下來的機會。阿吉本來就是他帶進來的,還是個未成年的孩子,某種意義上,他對這個少年是要負責任的;而封寒,性格惡劣也快成了家養的,還救了他太多次,就讓自己也救他一回也好。
  
  封寒這時一把抓住一動不動站著的陳玉的衣領,黑色泛著金光的眼睛深深地盯著他,旁人看起來冰冷且沒有任何表情的眼,陳玉同樣覺得深沉的讓他猜不透,但是看著就覺得心裡難受的厲害。
  修長的手摸上陳玉的脖子,冰冷的指環摩擦著皮膚,只要那手微微用力......
  
  封寒平靜地說道:「對不起,徹底將你捲了進來,這是我沒有預料到的。你放心,我會帶你出去。」他撫摸著青龍環的手離開了,轉身走向祭台。
  
  封寒抬腳踹開了祭台,巨大的石台在地面滾過,沉悶的響聲帶著微微的震動。阿吉臉上露出鬆了口氣的表情,走向陳玉,說道:「那人說的是真是假還不能算數,就算是真的,我也不贊成拋下任何一個同伴。好在你們兩個都很......無私,那麼,現在我們需要趕緊找到出去的門。」說著拍拍陳玉的肩膀,就往牆邊走過去。
  
  陳玉看向封寒,因為某種難以理解的東西感動和震顫。他不得不承認,真正無私的人是封寒,那個霸道的、感覺上去根本不懂任何感情的人沒有任何猶豫的跟他道歉,殺了陳玉的想法估計從沒有過。而他自己,其實很自私,如果再次接受生與死的考驗,站在他面前的不是封寒,會不會開槍他自己也說不準。
  
  對面傳來石壁敲擊的聲音,封寒遠遠說道:「也許祭台後面是出口。」
  陳玉和阿吉心裡都鬆了口氣,被關在這莫名其妙的地方,心裡壓力實在挺大的,忙快步走到封寒身後。
  封寒正用手擦著牆壁,在他手摸過的地方,牆壁上的黑色就慢慢脫落下來,露出裡面白色的東西。陳玉和阿吉對視了一眼,疑惑著用手去摸那面牆。
  
  「這是冰?!」陳玉震驚,雖然現在溫度不高,但是絕對沒有到十度以下,冰是怎麼存在的?
  封寒皺著眉,仔細看了一會,不時用手敲敲,最後搖了搖頭,說道:「不是冰,是一種晶石,不見光不見水的情況下,溫度極低。這晶石上塗著黑色的遮光材料,說明是有人故意放在這裡的。」
  陳玉和阿吉覺得好奇,舉著狼眼手電研究這美麗微微透徹而且異常寒冷的晶石。過了一會,阿吉低聲說道:「你們不覺得,這晶石裡面的東西很奇怪嗎?」
  
  陳玉也看到了玉白晶石裡面黑色的東西,原本以為是晶石本身的紋理,經阿吉一說,不由留心細看,看著看著忽然往後退了一步。裡面黑色的影子,隱約是人的頭部和肩膀的形狀,只是頭部有種說不出來的怪異,似乎那人在張著嘴呼喊。
  
  封寒置若罔聞,繼續抹著晶石上面覆蓋的黑色東西,人影越來越明顯。當抹到下面的時候,忽然湊近晶石觀察。另外兩人看到封寒的手正摸到一截從晶石裡伸出來的青銅管,封寒疑惑著看著那管子,發現裡面有暗色的痕跡。
  封寒伸手摸了一些,聞了聞,低聲說道:「是血。」
  「這管子和祭台是連接的,也就是說,祭品人頭上的血會順著管子注入晶石裡。」封寒淡淡說道。
  「可是這有什麼用?血能引發什麼嗎?」阿吉百思不得其解,鬼城的東西,當真都神秘的很。
  
  這時,封寒已經將整塊晶石擦乾淨,陳玉越看越心驚。整個晶石宛如一扇門大小,嵌在原先祭台後面所在的石壁上,原先只能看一小部分,還以為看到的黑影不過是晶石的花紋。現在晶石裡面黑色的影子已經清晰可辨,三人都沉默了,這甚至不能算是人影。上半身確實是人形,下面卻如同獸一般,因為在晶石裡面看不太清楚,只辨認出無數腳和尾巴糾纏,張牙舞爪,動作猙獰。更奇怪的是,這個半人半獸的怪物背部長著七個圓形的東西。
  
  阿吉小心翼翼地走近,用狼眼手電照著,臉色蒼白的轉過頭,「這到底是個什麼東西?為什麼被封印在晶石裡面?」
  陳玉往後退了一步,悄悄將真言鏡拿了出來。這東西自從上次偶然見到,還進行了一番問答後,陳玉就偷偷收了起來,這東西可是無價之寶,說不定出去的時候這真言鏡還能幫忙。
  心裡默默問道:裡面的東西是什麼?擺在這裡有什麼用?
  暗沉的鏡面慢慢浮現一行字:天吳,浴血而活。
  
  也就是說,如果他真把自己的頭弄下來放在這裡,也只不過是將一隻怪物引出來。那個黑衣人,模樣倒是好,心思太惡毒了,會遭報應的。
  陳玉又問道:現在沒有祭品,它是不是就是個死物?
  
  鏡面很快又顯出六個字:南水進,天吳出。
  
  陳玉喃喃念道:「天吳出?」
  在晶石面前的封寒轉頭看了陳玉一眼,就連阿吉也興致勃勃地看過來,追問道:「什麼?」
  陳玉說道:「天吳是山海經裡半人半獸的怪物,也被人們稱為水神,有八顆頭,八隻腳,八條尾巴。後來也有人說,吳人崇拜一種在先秦時期滅絕的怪物,便以那動物為圖騰,就是後來的天吳。」說到這裡,兩人似乎意識到什麼,陳玉和阿吉同時看向裡面的怪物,渾身發冷。
  
  怪物的背上,是它的另外七顆頭。真難以想像,女王到底從哪裡弄來這些怪物的。
  
  正在這時候,另外一側的牆上忽然發出沉悶的響聲,三人迅速轉過身,卻發現牆上出現了幾個拳頭大小的洞,正冒出水來。
  先不管水到底是從哪裡來的,陳玉拿起風水羅盤,掃了一眼,發現進水的方向果然是南方,焦急地說到:「不好了,我們要盡快找到出去的門,不然水滿了,那怪物就出來了。」
  
  然而說歸說,當水到達三個人腰間的時候,仍然沒有找到任何一扇門。陳玉幾乎摸遍了每一寸石壁,如果真有門,應該瞞不過他。最後,陳玉洩氣地狠狠地錘在石壁上,說道:「為什麼沒有門?看來我們三個出不去了。如果水滿了,淹死是小,那怪物出來——」  
  似乎是對陳玉的話的回應,晶石忽然出現了無數龜裂的細紋,然後簌簌地掉入水裡。同時頂上的明珠像是突然消失了一般,屋裡在也見不到一絲光亮。
  
  伴隨著水裡不斷出現的漩渦,緊緊貼住石壁的陳玉絕望地叫道:「那東西不見了,它一定在水裡!」
  阿吉正在另外一邊,沖陳玉喊道:「待在那裡,關了手電,千萬不要出聲。」然後和封寒一起吸了口氣,沉入水裡。有一會,陳玉不明白兩人是要做什麼,當黑暗裡傳來激烈的水聲的時候,才發現兩個人在同怪物搏鬥。
  
  槍在水裡不能用,陳玉吸了口氣,拔了匕首出來,也鑽進水裡。水底漆黑,還有一股難聞的腐爛味道,陳玉準備趕過去幫忙,他覺得如果兩個人都被殺了,就剩下自己,才是真正的恐怖。
  水裡漸漸帶了血腥味,當陳玉終於游到響聲最大的地方的時候,忽然一股大浪湧過來,拍了他一臉,血腥味濃烈刺鼻,然後所有的響聲歸於沉寂。
  
  「封寒!阿吉!」空曠的屋子裡,只能聽到陳玉發顫的聲音。
  陳玉手忙腳亂的準備擰開手電,一隻冰冷的手摀住了他的嘴,接著有人喘著氣說道:「別出聲,封寒不大對勁。」附在陳玉耳朵邊說這句話的正是阿吉,說完了輕輕拉住陳玉,往晶石碎掉的方向游過去。
  
  那裡已經變成了黝黑的洞口,像是水裡怪物巨大的嘴一樣,陳玉想起封寒那句對不起和我一定會帶你出去,也許現在自己從這裡出去,能活下來,但是——歎了口氣,陳玉掙開了阿吉的手,朝後面比劃了一下,往回游去。隨著他的動作,水裡出現了隱約的光亮,顯然已經打開了防水手電。
  
  翻騰的水花消失了,水面下安靜異常,陳玉艱難地摸索了半天,終於發現前面水底有個人在緩慢的移動。
  
  陳玉差點忘記了自己在水裡,張嘴想叫,又忍住,往那邊游過去。
  那個人的確是封寒,不過正如阿吉所說,封寒很不正常。目光呆滯,眼睛裡泛著紅色,如同行屍走肉一般,在水底無意識地移動著。
  
  陳玉頓了一下,隨即發現,封寒周圍的水似乎都有濃濃的血腥味,他的衣服幾乎全被撕爛了,隱約能見到外翻的皮肉,他受的傷很重,重到失去意識?沒有再猶豫,陳玉湊過去準備將封寒拉到沒水的地方上藥。
  然而,陳玉近身的瞬間,封寒的眼睛閃了閃,喉嚨裡發出些模糊不清的聲音,一把將拖著他往上面游的陳玉拉拽下來。
  陳玉的掙扎都被封寒鎖住,然後他覺得脖頸邊一麻,有些溫軟的東西貼在他脖子上。陳玉直想罵人,受了這麼重的傷,還是先在乎食物嗎......
  
  為了尋找封寒,陳玉在水裡已經閉氣了很長時間,失血的同時,他暈暈乎乎地覺得,他就要忍不住了。他沒有注意到,封寒身上的傷口以肉眼可見的方式癒合著,當陳玉憋不住的時候,封寒眼裡的紅光已經又被金光取代,然後迅速堵上陳玉的嘴,渡氣過來。
  
40水潭 ...

  陳玉被封寒拉著往晶石碎裂後出現的門邊游過去,現在塔頂上已經出現細密如蜘蛛網的裂痕,黑衣男子說的這個空間將要毀滅,難道是指這塔要倒?
  這時候,陳玉胳膊碰到什麼東西從旁邊滑了過去,手電照過去,在昏黃的手電光中陳玉看到水裡居然有怪異的人頭沉浮著,連表情都異常猙獰。
  
  從進鬼城開始被嚇到現在,陳玉已經快要麻木了。看了一會,終於反應過來那是天吳的頭,被封寒或者阿吉砍下來的。陳玉鬆了口氣,手電筒不經意間掃過塔頂,發現上面本是用明珠鑲嵌的星雲狀圖案已經不見了,只能見到巨大的黑色影子,而那影子,似乎在緩慢滑動著,就像巨大的蛇。
  
  陳玉猛地打了個寒顫,封寒低頭看了看他,問道:「怎麼了?」
  陳玉再看向上面又似乎什麼也沒有,他搖了搖頭,也許一切只是因為太過勞累和恐懼而產生的幻覺。封寒沒有追問,只是迅速帶著陳玉游出門外。
  外面是向下的台階,水順著階梯流了下去,往下走了一段,因為地勢的原因,現在水只到他們腰間。石階很長,轉過第一個拐角後,陳玉發現水面上有光亮,走近後發現是阿吉在等他們。
  
  阿吉神色複雜地看了看兩個人,說道:「你們沒事就好,我剛看過了,這台階通往塔外,我們快走,這裡恐怕馬上就要塌了。」
  陳玉點了點頭,封寒走在前面,陳玉走在中間,阿吉執意要走在最後,三人趟著水往下走去。果然如阿吉所說,往下沒有多久,就到了底層,底層只有一扇石門。此時石門半開著,有涼風吹進來。
  
  陳玉眉毛一挑,隨即又想到可能是石門本就是打開的。然而,順著封寒的目光往門框上看過去,陳玉心裡又咯登一下,那裡赫然有個染滿血的手印。
  封寒和阿吉冷冷地看了看那手印,面不改色地繼續往外走,阿吉在陳玉猶豫的時候推了推他,說道:「別擔心,應該是天吳,那東西還沒有死乾淨,但是也差不多了。」
  
  陳玉心裡哀號,這樣更擔心,他們來人家窩裡,將人家打的傷勢慘重。這傢伙在傳說中被人尊為水神,不知道有沒有思考能力,但是,看到他能自己開門,怎麼也有一些智商,不然那麼多腦袋豈不是白長了?所以,他很可能非常記仇地躲在一邊,等有機會就出手報復。
  封寒將門完全打開,三人先後出了玉塔,居然就在他們進入玉塔時的側面不遠處。
  
  想到外面那些噁心的虺蠱,三人邊走邊端著槍戒備地看著四周。
  然而,四周漆黑一片,出了不遠處雕像那邊巨大的水聲,沒有一點動靜。
  
  陳玉忽然想到真言鏡說的話,如果想出去,就要走雕像中間的水池跳下去。然而,這面鏡子到底有沒有傳說中那樣無所不能,它的話可不可信,跳下水潭會不會危險等,都沒有定論。如果又是黑衣男子的陷阱怎麼辦?
  
  陳玉將這個困擾自己的問題跟兩人說了,封寒收住準備往遠處森林走的腳,說道:「跳下去試試。」
  阿吉嘴上雖然沒說什麼,也往水潭邊走去。
  
  陳玉皺著眉強調:「喂,我們並不確定那是出路還是陷阱,也許我們會面臨更大的危險——」
  封寒面無表情地轉過身,看了陳玉一眼,輕輕說道:「你越來越嘮叨了。」
  陳玉氣得直瞪眼,剛剛自己回去找封寒,也算是救命之恩。但是,他的態度似乎找不到半點對待救命恩人應有的感激和尊敬,還變本加厲了......不,也許在封寒意識裡,自己那麼做是應該的。
  
  阿吉臉色凝重,拍了拍陳玉的肩膀,說道:「別擔心,不會有事的,反正也不會比這更糟了。」說著眼睛一閃,遲疑地看向陳玉身後,問道:「你的背包為什麼一直在動?」
  陳玉叫了一聲,手忙腳亂地將背包拎下來,拉開拉鏈,裡面立刻探出一顆毛茸茸的頭。努力睜著變成了蚊香的眼,對著陳玉齜牙咧嘴,喉嚨裡發出了嚴重不滿的低吼。
  在看到近在咫尺的封寒後,小豹子硬是將一聲憤慨激昂的怒吼憋回去半截,扒住陳玉的手,低低嗚嗚的叫著。
  
  陳玉知道小豹子在包裡絕對不好受,伸手順了順毛,結果收效甚微,完全安慰不了被關在黑暗裡還被撞來撞去的豹子。陳玉撕了塊肉乾給它,小豹子邊繼續不滿的哼唧,邊迅速地叼了過來。
  
  封寒和阿吉正在觀察面前的水潭,用手電照過去,並不能看到水底,完全估算不出水潭深度。裡面隱隱有小魚游動,看來不是死水。
  
  手電筒的光在水面劃過,封寒忽然用手指著水潭中心,說道:「照那裡。」
  本來為了節約消耗,三人只開了一個手電。聽了封寒的話,陳玉將自己手裡的手電打開,發現了情況,問道:「那白色的是什麼東西?」
  水潭中心十幾米的深處從南向北方向,橫著長長的巨大的白色柱子一樣的東西,直徑最少有一米。有的地方還略有彎曲,不知道有多長。
  
  阿吉沉吟了一下,說道:「也許那就是出去的路徑。」
  陳玉咳嗽了一聲,看看阿吉,說道:「我覺得你想的太樂觀了,那東西擺在水裡看起來挺怪異的。」邊說邊將吃飽了準備打盹的豹子又塞回包裡。
  封寒看了那白色柱子片刻,淡淡說道:「不管是不是出去的路,我們都沒有時間了,現在必須離開。」
  
  幾乎是立刻,幾人聽到了巨大的轟隆聲,白天還神秘且生機勃勃滿是森林的鬼城,開始毀滅性的坍塌,巨大的成片的建築轟然倒下。黑暗中重物傾倒的聲音中似乎還夾雜著某種尖利的慘叫,彷彿地獄一般。
  
  就連三人身後的玉塔,全城保存最完好的建築,也開始掉落巨大的石塊下來。在封寒拽住兩個人的瞬間,陳玉下意識的大叫道:「等等,先停下,封寒,那東西似乎在動!天吶,它真的在動!」
  阿吉臉色蒼白的給予肯定道:「而且,它似乎離我們越來越近了。」
  
  水裡巨大的白色柱子緩慢的向著幾個人的方向游移著,陳玉甚至看出那巨大的橢圓形前端。因為姿勢問題,他只能將想抓住封寒胳膊的手改為用力抓住封寒的衣服,叫道:「那絕對是個活物,我們不能下去!」
  封寒不耐煩地看了身後的玉塔一眼,說道:「我們必須下去。」
  「要知道,我和阿吉只是普通人,你要下去自己下去,我們好歹——」陳玉猛然住口,因為封寒已經拎著兩個人跳向水潭。
  
  「你煩死了,我不是在徵求你的意見。」入水的瞬間,陳玉聽到封寒的話。更悲劇的事,他根本沒有生氣的時間,水裡那白色的東西現在已經異常明顯,巨大的蛇頭正在水面下等著他們,大到離譜的爬行動物陰森惡毒地盯著三人,慢慢張開了嘴。
  
  陳玉只來得及將匕首抽了出來,便掉進了那大蛇張大的嘴裡,他反射性刺了出去,同時閉了眼。手裡的匕首似乎扎上了軟軟的東西,隨即聞道一股血腥味。
  然而,很久之後,他感覺到身邊還是封寒拎著他的胳膊,什麼都沒有發生。睜開眼,發現幾個人在快速往水下沉去,而封寒身後是一條白色的鏈子,鏈子兩側全是手腕粗的宛如人肋骨一樣的東西。呈半圓形將三人包在中間,這就是那條巨蛇?不,陳玉終於明白了,這是水裡巨大的蛇骨。原先在水面上看到的巨蛇,只是特定情況下,讓三人產生的幻覺。
  
  越往下,陳玉越覺得眼睛疼,窒息感越來越重,這要到哪裡?再到不了頭非被淹死不可。
  蛇骨一直蜿蜒向下,最底層似乎是黑色的漩渦。
  
  ......
  陳玉被摔在地上的時候,以為自己在水裡解脫了,可是看看周圍的情形,跟天堂差距過大,他又堅信自己其實還活著。
  這裡已經沒有水了,陳玉深深呼吸了幾口,又去看四周。他們頂上應該有個洞,因為頭上不斷吹著冷風。陳玉百思不得其解地看著上面的洞,從水裡落下來,這裡應該還是水底?為什麼沒有水?
  
  下面忽然有人呻吟了一聲,然後冷冷說道:「你能不能別亂動?」
  然後陳玉打開手電,尷尬地發現自己將封寒壓在了身下,怪不得這滿是石頭的地方,自己並不怎麼覺得疼。阿吉倒在一旁,正揉著腿坐起來。
  
  「你沒事吧?」陳玉將封寒扶了起來,萬分心虛地問道,封寒只是冷冷地掃了他一眼,連話都懶得說就閉上了眼。
  陳玉看了看封寒和阿吉,都已經露出疲憊的神色,就連他自己,雖然什麼都沒做,也懶得動彈。陳玉歎了口氣,打量四周。手電照過去,見到的都是岩石,他們似乎在一個洞裡,寬有六七米,腳下也不平坦,高低不平的岩石下居然還有水。可能因為是地下,洞裡溫度相當低。
  
  陳玉找個塊干的地方,將兩人都扶過去,打開自己的背包,豹子又暴跳如雷地出來,躥上陳玉肩膀再也不肯下來。陳玉從包裡翻了半天,先掏出白酒灌了兩口,暖和一下,又遞給另外兩個人。
  「還好,沒有遇到天吳。」陳玉鬆了口氣。
  阿吉無比疑惑地看向他,說道:「剛入水就遇到了,你還英勇無比地捅了他一刀。」
  陳玉無語,封寒和阿吉看著他的眼色有了同情。
  
  陳玉憤憤,繼續低頭翻自己的背包,乾糧佔了大多數,但是現在還有多長時間才能出去,還是個問題。陳玉心裡煩悶,在包裡看到馬文青落下的煙,兩人都不經常吸煙,帶著僅是為了提神,陳玉覺得自己現在相當有必要提提神。
  陳玉叼了煙,點上火,吸了一口,明滅的火光映著他有些放鬆而明快起來的臉。封寒瞄了一眼,最後忽然坐起身。
  陳玉只覺得面前一閃,嘴裡的煙已經不知去向。接著看到封寒學著他的樣子面無表情地將煙放在嘴邊,吸了一口,然後,劇烈咳嗽起來,臉上出現了百年難得一見的紅色。
  
  陳玉和豹子幾乎是用同一種表情呆滯地看著封寒,封寒將煙彈扔進水裡,冰冷而挑剔掃了陳玉一眼,斷言道:「這東西,味道很怪。」
  
  陳玉嘴角抽搐,想笑也不敢笑,默默地將頭轉向另外一方。牆上是三個人的影子,陳玉看著看著就身體僵硬了,正面的牆上,除了他們三個人的,還有另外一個狹長的影子。

41相遇 ...

  而且那影子和三人的影子明顯有一段距離,狹長的稍微前傾,像是有人在某處窺探著,只是影子頭部扁圓,形狀古怪。陳玉無比僵硬地將頭往可能投影的角落看過去,居然真的看到一個人探身出來。與此同時陳玉手裡的手電筒也迅速地轉了過去,看見那人帶著黃色帽子,臉色蒼白,眼睛正直勾勾地盯著他們。
  「誰在那邊?」陳玉失聲問道。
  
  然而,被手電筒一照,那人閃電般地縮了回去。
  聽見陳玉的喊聲,封寒迅速站了起來,毫不遲疑地往陳玉盯著的方向走了過去。「那邊有人?」阿吉也睜開眼問道,陳玉點點頭,不知道是不是心理恐懼的原因,只覺得洞裡更加濕冷。他不錯眼珠地看著走過去的封寒,專心等答案。
  
  阿吉發現陳玉看向封寒的目光,有好奇,有害怕,還有信任。阿吉轉身的動作一頓,忽然往陳玉這邊湊過來,在陳玉耳邊用極低的聲音說道:「陳玉,離......封寒遠一點,和他在一起,對你來說太危險了。」
  
  陳玉一怔,抬眼看向阿吉,少年明亮而純淨的眼裡有著真實的憂慮和擔心,陳玉看出少年是真的關心自己,所以更感到疑惑。陳家二弟子趙離也說過同樣遠離的話,陳玉並不認同趙離所說的,不是覺得趙離在說謊,而是趙離根本不瞭解封寒。這麼長時間的相處,陳玉知道除了封寒的性格天生冷漠和霸道外,他比陳玉見過的所有人都要真實和驕傲。這樣的人,無論是敵是友,都值得信任。
  但是為什麼阿吉也會這樣說?對這個新疆少年,陳玉是頗有好感的,不管是他獨自來沙漠裡尋找他阿哥還是那樣執著地救那峰駱駝,少年的善良和堅毅讓陳玉欣賞。
  
  看著阿吉近在咫尺的臉,陳玉忽然鬼使神差地想起在石塔第三層中真言鏡所說的話,它說屋裡有零個人。
  當時,陳玉下意識地認為真言鏡出了問題。那麼,如果真言鏡在判斷他自己是不是人的時候判斷錯誤,在判斷阿吉的時候是對還是錯?
  
  看著陳玉瞇起的眼,阿吉遲疑了一會,見封寒並沒有回頭,又湊過來說道:「我是為了你好,早晚你會知道的。跟他在一起,會害死你的。」阿吉熱乎乎的鼻息噴在陳玉耳邊,他的影子被手電筒拉的很長。
  
  阿吉沒有再往下說,陳玉也來不及問了,他們都聽到遠處傳來腳步聲,果然有人!而且聽腳步聲不是一個人。
  
  「封兄弟?是你!我家陳玉有沒有和你在一起?」一個聲音問道,顯然人就在封寒所面對的地道裡。
  封寒面無表情的點了點頭,回身朝陳玉和阿吉這邊走。陳玉不禁驚喜,這是沈宣的聲音,也就是說,父親他們都在這裡。
  
  陳玉站起來往那邊緊走兩步,沈宣高挑的身影已經出現在他面前,上下打量了陳玉幾眼,一把抱住,說道:「怎麼這麼讓人不省心,你不知道我找了你多久了!」
  陳玉忙解釋道:「這可不能怪我,空間技術問題。對了,父親沒事吧?文青和其他人是不是都跟你們在一起?」
  
  沈宣放了手,給了讓陳玉欣喜的答案:「嗯,師傅沒事,大家也都在一起,就少了你們幾個,可讓我們好找。」
  陳玉一直懸著的心放了下來,想到當時的情形又疑惑道:「你們當時莫名其妙的消失,怎麼就到了這裡?」
  聽了陳玉的話,沈宣的面色也有點難看,說道:「當時我正在開門,剛把門打開,想跟師傅說一聲,就眼前一黑,感覺整個人一直往下掉。等掉到底,打開手電,就已經到了這裡。大伙都在,唯獨少了你們幾個,師傅讓我們一邊探路一邊找你們。雖然還不知道這是哪裡,萬幸找到了你們。」
  
  陳玉這會激動地就差上躥下跳,等沈宣說完了,趕緊說道:「嗯,先帶我們過去大部隊那邊吧,我們沒水沒火,現在又冷又餓。」
  
  沈宣給了陳玉一巴掌,回頭招呼跟他一起來的人,笑道:「我們任務完成了一部分,走,先帶他們回休息的地方。」
  陳玉收拾了地上的東西,將豹子抱在懷裡,雖然背包防水,但是關在裡面畢竟不舒服,豹子表示嚴重抗議。封寒和阿吉見遇到了大部隊,也都鬆了口氣,起身拎上東西跟著沈宣等人往回走。
  
  到了轉角處,陳玉想起剛看到的人,仔細一打量,卻發現沈宣帶來的人裡並沒有帶著帽子的人,忙問道:「沈哥,你們過來的時候有沒有遇到一個帶著黃色帽子的人?」
  沈宣一愣,說道:「還真遇到了,你怎麼知道的?」
  
  陳玉本來給那影子嚇了一跳,這會兒見沈宣等人遇到了,就問:「那誰啊?」心裡想著非教訓一下不可,人嚇人,嚇死人的。
  沈宣搖頭:「我怎麼知道,我們找了你們幾個半天,鬼影子都沒見到一隻,就剛剛遇到具屍體,帶著黃帽子,怎麼了?」
  於是陳玉本來多了笑模樣的臉又變得雪白,這他奶奶的到底是怎麼回事?就算他現在一直處於疲憊期,也不用三番四次的出現幻覺吧?!!
  
  封寒往陳玉這邊走了兩步,拍了拍他的肩,說道:「也許不是一個人。」
  陳玉看著封寒,說不出話,不是一個人的話,為什麼沈宣他們沒有遇到,他又為什麼只在暗處窺探?
  
  最後陳玉也琢磨不出個所以然,倒是肚子開始叫了,於是又催著回去。跟著沈宣在洞裡左右轉了很久,終於聽到了談話聲,再走幾步,就看到開闊而平坦的地段,燃著篝火,不少人圍在旁邊休息。
  沈宣幾個人一走近,立刻有人看到他們,跑了過來,陳玉發現是革命戰友馬文青,頓時兩人熱淚盈眶地擁抱在一起。
  
  馬文青罵道:「你小子到底什麼體制,就連集體失蹤都能搞個特殊化,害的我因為找你腿都跑細了兩圈。」
  陳玉鬆開馬文青,懷疑地上下打量,說道:「你確定?」
  ......
  陳玉將他們離開侯的事都說了,只省略了有關真言鏡的事,這事雖然用不著避著馬文青,但是這麼多人在四周,說出來有些不大好。馬文青在邊上給三人遞了燒好的食物過來,陳玉邊吃著邊拿眼看向中間的篝火那邊。陳森,許少安,姜老爺子和楊老六都坐在那裡,陳森正聚精會神地看地圖,楊老六在抽煙,許少安沉思著,姜老爺子身邊正站了他孫子給他捶背。
  
  似乎感覺的陳玉的目光,陳森和許少安同時抬起頭來。陳森皺著眉頭,看了陳玉半天,轉身往過來匯報的沈宣耳邊說了幾句話,許少安則微笑著用手打了個招呼。
  
  沒有一會,沈宣就過來,微笑著傳達陳森的旨意。讓陳玉跟在陳森身邊五米以內,省的到處闖禍。陳玉頓時變成了苦瓜臉,這不是等著隨時挨罵嗎。
  他並沒有困擾多長時間,剛放下手裡的飯盒就迷糊著往旁邊倒下去。
  
  陳玉實在是累的狠了,只覺得自己應該起來鑽到睡袋裡睡覺,卻死活睜不開眼。他平常睡覺時多大動靜都吵不醒的,這次半夜卻迷迷糊糊聽到有人說話。
  「現在怎麼辦?事情已經完全脫離了控制,上次他們進來探路,說東西就在第四層。」這個聲音極細,陳玉一時沒聽出來是誰。
  「而且,地圖也完全對不上了,就連這地道在不在鬼城都不知道。我們必須考慮剩餘的食物和照明工具的問題,在這麼黑的地方,沒照明工具根本就是寸步難行。」這竟然是陳森的聲音。
  「嗯,你們說的在理,可是我們來一趟不容易,再找三天,我看這裡雖然沒有人工的痕跡,但是總覺得有哪裡不對。」這聲音似乎是許少安。
  
  陳玉依稀記得自己沒鑽到睡袋裡,卻意外的不覺得冷,懷裡和後背都熱乎乎的。於是翻了個身,繼續睡得香甜。
  豹子被陳玉一胳膊壓在身下,不滿的蹭了蹭,陳玉不動;蹬蹬腿,陳玉不動;低叫兩聲,陳玉不動;最後豹子實在忍無可忍,張嘴想咬,卻看到上方封寒冰冷的眼,豹子努力收回自己的牙,伸舌頭幫陳玉舔了舔胳膊,就繼續乖乖伏在陳玉懷裡,心裡淚流滿面:這是強權壓迫,這是虐待......
  
  封寒垂著眼看了陳玉半晌,慢慢將手伸進陳玉衣服裡。
  
  陳森拿著地圖的手有點顫抖,他偶爾抬頭,就發現了詭異了一幕。封寒低頭深情地注視著他兒子,手還在他睡得毫無防備的兒子衣服裡摸來摸去......陳森的手臂上青筋都暴了起來,就在他要憤怒起身的時候,發現封寒從陳玉懷裡拿了件金色的東西出來,然後默默地看了很久,又放回來陳玉懷裡。
  
  陳森發現不是自己的想的那樣,便若無其事地低頭看地圖,封寒將靠在他懷裡的陳玉放到腿上,自己也閉上了眼。
  在洞裡看不見天亮,第二天陳玉被封寒叫起來,收拾好東西,眾人繼續動身。不過這次,陳玉知道他們其實已經沒有路線圖,這趟會去什麼地方,誰都說不準。
  
  因為不用再找人,他們的速度比昨天快了不少,只是洞裡要一直開著手電,讓幾個當家的心裡焦急。
  陳玉這次跟在陳森身邊,在隊伍最前面的。路其實並不好走,要從一塊石頭踏到另外一塊石頭,不然就要踩著水前進,雖然他們的鞋都是防水的,但是萬一磨損了,這水裡有沒有螞蝗還是個問題。
  豹子卻異常歡快,仗著自己驚人的跳躍力,在前面不時晃著小身體竄上巨大的石塊。
  
  眾人走了一段,聽到了越來越大的水流聲,地洞的走向也開始往上走,像是堤壩一般,也就是一人來高。
  
  陳玉還沒到最頂上,走在最前面的豹子就嚎叫一聲翻回身衝他跳過來,陳玉伸手接住,幾乎要被豹子撞的往後退一步。陳玉抬頭看向頂上,加快了腳步,想看看什麼東西把豹子嚇成這樣。
  
  人陸陸續續走了上來,都和陳玉一樣愣在那裡,要說剛剛是完全的沒有人工痕跡,那麼不得不說眼前的景象,人的痕跡太多了。
  
  巨大的堤壩上,視野霍然開朗,狼眼手電照到遠處有一座白色的橋,這橋架在一條巨大的暗河之上,手電照過去,水流十分湍急,從左邊的一個低矮的巨大洞穴裡流出,想右邊流去,而橋的對面在手電光找不到的地方,根部看不清楚。橋頭還立有兩個巨大的青銅鼎,不斷晃悠著。
  陳森沖沈宣點點頭,沈宣抬手射了一發信號彈,信號彈裡的鎂粉鋁粉強烈燃燒,不僅能產生幾千度的高溫,還能將周圍一千米的地方照亮,可惜時間太短,只有三十秒左右。
  在強光下,信號彈瞬間將整個地洞都照亮了。直到信號彈消失,也沒有人再說話。那座白色的橋根本就是用人的頭顱穿在一起做成的,頭顱下面還連著整個的骨頭架子,密密麻麻不知道有多少。而骨橋的對面,直直地穿進一個洞裡,似乎橋沒有到達盡頭。
  
  堤壩上的人都有了一種錯覺,骨橋的對面連接著的也許已經不再是人類的世界。
  「這橋應該是鬼城的人修建的,我們過去看看,說不定能有什麼發現。」陳森沉吟了會,做出決定,沒有人反對,即便心裡再沒底,眾人也知道只在外面轉悠的話,可能連出去的機會都沒有,而且明器到底還吸引著所有人。
  沈宣和趙離似乎已經處理慣了青銅鼎裡的東西,小心翼翼地往裡投了火把,然後又改上鼎蓋。兩隻青銅鼎裡飄出類似慘叫的聲音,卻不再晃動了。
  
  等眾人做好了心理建設,互相扶著上了骨橋。橋的兩側沒有扶手,走在上面還顫悠顫抖的,陳玉,封寒,馬文青,阿吉幾個人都靠前。陳玉不時往陳森的方向看兩眼,眼裡帶著擔憂,陳森的胳膊還吊著,走這橋更加危險。
  「看上面。」封寒說道,同時用力拽緊了陳玉的胳膊。
  
  陳玉收回看向前面的視線,現在已經進入洞裡,洞頂離著並不算遠,陳玉讓封寒扶著他,自己將手電照向上面。
  洞頂用彩色繪著大幅的壁畫,不知道用了什麼,色彩依然鮮亮。陳玉邊走邊細看著,他發現很多壁畫能反映出當時的歷史或者風俗,這正是陳玉非常感興趣的。
  
  這壁畫和在沙漠的神廟裡看到的差不多,不過女王的威嚴更重,而且最後多了三幅圖。第一幅是許多臣民對著一具巨大的彩色棺槨膜拜,而彩色棺槨正在被放進一座華麗的宮殿裡。第二幅是天上的鬼城落到了地上,而鬼城上面的空中出現了灰色漩渦。最後一幅是地上的鬼城也消失不見了,灰色的漩渦沉到了地上,隱約有了高低建築的模樣,如同從前的鬼城。
  
  陳玉看的入迷,已經忘記了腳下骨橋帶來的恐懼感,他還在琢磨的時候,腳上的觸感忽然變了,眼前又是一亮,居然到了岸上。
  這邊岸上並沒不是想像中的那種地獄,而是建築,房屋等,就像穴居的人類住處。陳玉臉色凝重地看了很久,忽然說道:「這裡才是真正的鬼城,很多年前,它就已經沉到底下了,地上那個,不過是女王製造出來的一處幻境,或者說一個空間。」

42斷橋 ...

  「另一個空間?陳家小子的見解倒是獨特,來,給老爺子說道說道。」姜老爺子本來正在觀察周圍的地勢和建築,聽了陳玉的話,立刻感興趣地走過來,要求解釋。
  陳玉微微一笑,伸手指向不遠處:「老爺子真沒發現?除了剛才河上有橋,又是在地底下,這裡的地形和風水簡直和我們剛剛去過的地方一模一樣。」陳玉又轉身用手電照向剛剛過的洞頂,那上面僅僅能看到最後一幅,灰色漩渦中物質隱約有了輝煌的建築群形狀。
  
  「從那個壁畫上我們也可以看出,當傳說中浮在空中的鬼城降落到地面的時候,天空已經有了灰色的東西,那是什麼我不清楚,但是可以肯定,那並不是真正的鬼城,但是它卻慢慢變的同鬼城無比相似。」
  
  說道這裡,周圍的人幾乎都在認真聽陳玉分析,陳玉挑著眉看向沈宣,「沈哥曾經說過,鬼城曾在外國探險家所著的書裡出現過,當時寫的就是空中花園,說是一個神跡。現在看來,當時他看到的可能就是空中鬼城的幻境,或者說另外一個空間。」之所以強調是另外的空間,是因為在幻境中見到的女王曾經說過一句話:這個空間,本來就是為你創造形成的。
  
  「說的妙,果然,你們年輕人比我們這些老骨頭腦子就是好使。現在幻境已經到了地上,所以真正的鬼城其實在地底,也就是我們現在待的地方。」姜老爺子看著周圍,眼睛有著頓悟,對陳森恭喜陳家後繼有人時語氣中就帶上了些酸意。這話一出,陳玉,沈宣等所有陳家人臉上面上都有些微妙的情緒。
  許少安等人卻鬆了口氣,若是陳玉的結論正確,那麼他們可以在這邊的塔上尋到要找的東西。
  正在這時候,隊伍的最尾端忽然有人嘶聲力竭地喊:「快走!快!」
  
  陳玉等人轉身看過去,因為橋的對岸距離這邊隔了一截隧道,並不能看清楚後面的情況。等眾人都匆匆忙忙,臉色慘白地上岸後,問出了什麼情況。
  結果上來的人也不知道,聽見後面的人嚷嚷快逃,就跟著跑,骨橋上相當難走,不僅要有很強的心理承受力,而是那幾千年的頭蓋骨經歷的時間太長,已經被風蝕了,稍微用力,就會踩到鬆動的地方。
  
  於是所有的人都等著後面上來的解釋,到了最後,卻發現橋忽然間發出奇怪的響聲,然後骨橋往下面塌去。橋的另外一端,竟然斷開了。
  
  還有些在骨橋上的人,頓時嚇得心驚膽顫,驚慌失措地抓住橋上的骨頭或者白骨間的鎖鏈。總有些人運氣不好,沒有來得及抓住什麼,或者根本沒反應過來。
  
  陳玉嚇了一跳,明白狀況後,就往河邊跑,跑了兩步就被人用力抓住肩膀,回身正要罵人,發現居然是他老子陳森,立刻換了臉,手忙腳亂地解釋想去看看能不能幫忙。
  陳森臉上帶著責備看了他一眼,輕輕說道:「你給我老實待著,別過去添亂。」說著將陳玉往後一推,自己往前面去了。
  
  這會已經有兩個人跳下去救人,一個是封寒,另外一個是跟著陳玉進來的阿吉,兩人直接跳下去抓住落水的人往橋上送。陳森立刻指揮著人放下繩子救人,水下的人又驚叫起來,陳森忽然說道:「快點救人,這河裡有和護城河裡看到的那種魚。」那種有著鋒利牙齒,能在幾分鐘內將人啃成白骨的魚。
  陳玉心裡更加著急,封寒和阿吉居然沒有系安全繩,直接跳下去的,那不也是很危險?忙扒到前面看情況。
  
  危機關頭,人的潛力總是無限的,剛剛連行走走十分苦難的骨橋,這會人們飛快地往上爬著,不大工夫,走在最後的封寒和阿吉也一起爬了上來,巨大的骨橋半截露在河外,半截沉進水裡,隨著水的流動向右邊傾斜。
  
  楊老六等人清點了一遍人數,少了一個人。他忙讓人核對是誰,又是出了什麼問題。
  這時一個個子矮的小夥計忽然眼圈紅紅地站出來說道:「六爺,少的人是二柱。我過護城河的時候腿受了傷,有些不靈便,過橋的時候我就準備走在最後一個。二柱聽到後面有動靜,一把先把我推上橋,大聲喊著出事了,讓我們趕緊跑。我以為他跟在後面,結果等我跑出去很遠覺得後面沒動靜,回頭一看,他自己正在砍骨橋的鏈子。」
  
  說道這裡,夥計的臉上出現了恐慌和痛苦,聲音有些哆嗦:「我想回去幫他,然後對面忽然冒出黑霧,雖然看不清,但是裡面肯定有東西,二柱應該就是發現了什麼才開始砍橋。接著橋就斷了,本來我還慶幸橋斷的及時,但是......但是再一看,橋掉下來的那頭根本沒有人。」矮個子夥計的手上還有努力抓住骨橋時留下的血痕,這會用不斷顫抖的手抓住頭髮,喃喃說道:「是我害了二柱,如果不是為了救我,二柱根本就不會死。」
  楊老六沉著臉,這個二柱正是他們楊家的夥計,他這個老大心裡滋味也不好受,最後他歎息一聲,用手拍了拍情緒激動地小個子,說道:「不,他不是為了救你,而是為了救所有的人。」
  
  眾人都已經在河的這邊,那邊到底有什麼已經再也看不見,不過,如果骨橋沒斷,後果大概不堪設想。於是,眾人默默地表示了感激和哀悼。
  姜老爺子又感慨道:「也就是說,除了二柱,封兄弟和這位小嚮導救了所有落水的人。」
  陳森提議先進城,反正出去的路需要另外尋找了,不如先看看這裡是不是鬼城。
  
  阿吉正在換上乾燥的衣服,陳玉愣愣地看著他,總覺得這少年似乎比剛來的時候變強了不少。看到阿吉換好衣服的時候,打了個噴嚏,陳玉才猛然回神。忙扒拉開人群,走到封寒身邊。果然這位大哥濕漉漉的衣服穿在身上,正看著前面發呆。
  
  自從進了鬼城後,不知道觸動了封寒哪裡的記憶,他一直在發呆,陳玉已經見怪不怪。來到封寒身後,陳玉肩頭的豹子毛已經炸了起來,直想往陳玉身後躲,奈何身後沒地方可以站立,只能踩著陳玉的頭,爬到了遠離封寒的肩膀。
  對於陳玉的接近太過習慣,封寒居然沒有覺察,或者說陳玉是被默許的。陳玉冷著臉去拉封寒背後的包的時候,封寒才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彷彿被打擾了的貓,疑惑而不耐煩。
  「做什麼?」
  「大哥,您好歹換換衣服,如果你生病了,我們要怎麼幫。」
  看著陳玉邊嘮叨邊找了干衣服出來,封寒順從的脫了衣服,嘴角揚了起來,陳玉總是關心他身邊所有的人而不自知。

43宮殿...

  「二柱死了,也就是說,這裡面還有其它未知的危險。我們最好現在立刻動身,進入真正的鬼城,拿到了那東西,趕緊離開。」楊老六說道,最後一句話,是對著許少安說的。
  許少安點了點頭,眼睛裡有些難以自抑的興奮,這一路,出於禮貌,三家的當家有事都會跟他商量,但是這位英俊而年輕的領隊卻很少發表意見,多是無異議地聽從陳森等人的提議。
  
  走在如迷宮般的地道裡,過了很長一段時間,人們才慢慢看出,底下的鬼城果然像陳玉所說跟上面的一模一樣。只是兩邊的建築坍塌破壞的更加厲害,簡直是一片廢墟。而且幻境中還有鬱鬱蔥蔥的綠樹,現在則是半棵植物的影子都見不著。
  
  馬文青轉頭對陳玉嘀咕道:「小陳玉,你看,鬼城如果都是這個樣子,裡面能有什麼明器。會不會是女王高壓殘暴統治之下,她的臣民們終於忍不住揭竿而起,推翻女王,帶著值錢的東西投奔到別處去了?」
  
  陳玉翻了翻白眼,回道:「馬文青同學,你的推斷不無道理,但是根據我們一路過來的情況看,想活著從沙漠中走出去,在當時恐怕不太容易。其次,不管這裡發生過什麼,一般統治者都會在生前甚至剛掌權的時候就開始致力於建造自己的陵寢。如果你能找到女王的棺槨,陪葬明器肯定不比其它地方的少。」
  本來已經累的不斷抱怨的馬文青立刻挺直腰板,兩眼放光,精神奕奕地四處尋找著。
  
  在地道裡面走比在外面走要慢一些,地上坑坑窪窪,還要辨別路線,兩個小時後,他們才終於又到了曾經是玉塔的地方。眼前的地道,已經越來越見寬敞,洞頂也越來越高。
  在幻境空間中玉塔前面有十座巨大的雕像,形成噴泉。這裡則有真人大小的十座青銅像,衣衫或者神態,都精緻無比,栩栩如生,陳玉總覺得那些似笑非笑的雕像臉部像極了天吳的頭,怪誕且冰冷。雖然沒有噴泉,雕像中間也有個相當大的蓄水池,蓄水池中有黑乎乎的水。
  
  陳玉不由自主地想起水潭中迎面而來的白色巨蛇,看著池水,有些心理恐懼,不由往遠處站了站。然而這池水相當平靜,連魚也看不見,似乎已經是一潭死水。
  
  眾人離開了水潭,往原先是玉塔的地方走去。沒有人看到,黑色的水池裡有白色的影子一閃而過。
  
  「天吶,快看前面!這裡才應該是女王居住的地方。」有人驚歎著。
  眾人抬頭,發現這裡並沒有玉塔,取代它的是一座巨大而恢宏的宮殿。強光探照燈往上面照去,這裡像是巨大的天然形成的洞穴,光難以照到頂部。同別的建築已經嚴重廢棄坍塌不同,可能建築材料不同,這宮殿保存的相當完好,只是有些邊角積了厚厚的塵土。經過數千年,這種程度已經令人驚訝。
  
  陳森回頭,視線從沈宣往陳玉游移過去,猶豫了一下,說道:「陳玉,你去看看,門上有沒有機關。」
  陳玉心裡頓時樂地翻了天,這可是陳家父親第一次認同自己比他親自帶的那些徒弟強,雖然只是在開鎖這方面。站到門前,陳玉吸了口氣,帶著手套上下摸索著。不少人想看看這位年輕的陳家小少爺的開鎖絕技,然而,封寒和馬文青兩人礙事的將眾人的視線堵了個嚴實。眾人只看到陳玉肩膀上肥嘟嘟的小豹子的尾巴,不斷左右搖晃著,看的久了跟催眠的效果差不多了。
  
  陳玉的手接觸門的瞬間,眉頭不禁一皺,手下的門太涼了,簡直跟冰差不多,不禁更加留心。
  過了半天,陳玉回頭看向陳森,臉上帶著輕微的不敢置信,說道:「門上沒有機關。」說著用手在兩個地方拍了拍,轟隆聲響過,門緩緩往旁邊移動。
  
  門裡和門外幾乎是兩個世界,門裡一片光明,屋裡石壁上的明珠照的將大殿照的亮如白晝。地上各處都堆著小山一樣的金銀玉器,珍珠寶石,明亮的光線下,閃的人的眼睛都有些應接不暇。
  眾人都驚呆了,不由自主的往門裡邁步,爭相往那些珍寶湧過去。陳玉在雲南已經見過類似的場景,雖然這裡的奇珍異寶遠遠不是平西王吳三桂的藏寶可比,到底還沒有到迷失神志的境地。
  
  陳玉抱著豹子,愣愣地看著大殿,大殿似乎只有一層,且這層出奇的高。剛進門的地上左右堆著如山的珍寶,大殿中間則是蔓延向上的台階,每隔一段就有平台,再走幾步,又是相同的向上的台階,不知道延伸向哪裡。台階兩側每隔幾米就有黑色玉石做成的樹幹,上面纏著金絲,綴著晶石,做成樹木的形狀。這樹,倒是形象的金枝玉葉。
  現在,站在原地沒動的只有許少安,陳森和身側一直照顧他的沈宣,姜老爺子和攙扶著他的孫子,還有楊老六,陳玉,封寒和嚮導阿吉。
  許少安的跟班阿英這時候擠出人群,笑瞇瞇地將著幾樣亮閃閃東西塞到身上,回到許少安這邊。
  
  封寒站在陳玉旁邊,和他一樣,抬頭看著無盡的階梯,低聲說道:「這裡有他的味道。」
  陳玉吃驚地轉頭看向封寒,什麼味道,陳玉只能聞到一股淡淡的香味,雖然總覺得不對,卻又說不上來。聽了封寒的話,陳玉頓時雙眼一亮,激動地說道:「也就是說我的青龍環能解開了?」
  封寒默默地看了陳玉一眼,轉臉淡淡說道:「不一定。」
  靠,這是什麼回答,陳玉心裡憤憤,卻敢怒不敢言。
  
  馬文青過來拽陳玉的大包,因為他自己的包已經圓鼓鼓的,估計是再也裝不下了。陳玉忙想了一遍自己的東西,裝備和食物,都是不能扔下的,便隨手從馬文青手裡接了幾樣東西,不肯再裝,恨得馬文青牙癢癢。陳玉是貪財,但是並不貪得無厭,如果真能出去,這僅有的幾樣東西也夠他很長一段時間不用再奮鬥了。況且,這次來沙漠,他並不是求財,而且來解開詛咒。
  
  不少人裝的包裡衣服裡甚至身上全是東西,然而地上如山的寶貝似乎根本不見少,亮晶晶的有著致命的吸引力。捧起來這個又覺得另外一樣更價值連城,還有人手忙腳亂地從包裡換取地上的寶物。
  陳玉正失神的看著台階,忽然人們的歡喜聲消失了,大殿裡恢復了死一般的沉寂。
  
  幾個人忙回過身去,陳玉和從始至終都相當鎮靜的三位當家也嚇了一跳,成山的珍寶後面,站起來一個年輕人,瘦高的個子,臉色蒼白,目光陰鬱,看著眾人冷冷地說道:「你們不想活了嗎?」
  黏在珍寶上的眾人回不過神,那人已經從珍寶頂上利落地翻過來,穿過眾人,匆匆跑向門邊,看到那扇關的嚴絲合縫的石門之後,忽然滿臉絕望。
  
  回身帶著憐憫和憤然看著這群人,說道:「你們人進來的時候,門邊都不留人?這次門又被關上,我們是永遠也別想出去了。」
  陳玉看到無聲無息已經自己關上的石門也驚訝異常,正準備過去查看,他身邊已經有人驚叫道:「阿哥?!」
  
  那年輕人聞言一震,猛然看向陳玉的方向,「阿吉?你怎麼會在這裡?!」
  阿吉已經向著那年輕人跑過去,抱在一起,哽咽道:「阿哥,你嚇死我了,我已經這次來沙漠看到這麼多險惡的事,還有那麼多死人,我一直在擔心我們兄弟最後一面都見不著了。你還活著,實在是太好了。」
  年輕人臉上滿是感動和激動,抱著阿吉說不出話,用手拍著少年的後背。最後忽然臉色一黑,推開阿吉,厲聲問道:「誰帶你進來沙漠的?」
  
  陳玉忽然覺得有些心虛,還是站出來說道:「是我。」
  年輕人憤然向著陳玉走過來,伸手就想揪住陳玉的衣領,奈何被追過來的阿吉死死拉住。
  同一時間,封寒伸手將陳玉扯到他身後。
  
  陳玉覺得說話都有些艱難,本來他們就不該帶著阿吉進來,太危險了,阿吉又還這麼小,甚至還有個不知道會不會實現但是一直懸在他心裡的預言。
  「不,阿哥,不怪他,是我自己非要來的。無論如何,我都會進來找你。」阿吉忙拉住激動地哥哥解釋。
  然而那位哥哥還是一臉憤怒地看著陳玉,說道:「你們這些人,為了錢自己的性命不要,連別人的性命也不在乎了?!」
  
  陳玉沉默下來,他找不到話解釋。
  阿吉也怒了,對著哥哥說道:「說了讓你別怪他,沒有他們,我一個人也會進來找你,這樣生存幾率更小。我怎麼可能放著你進來不管!說到底,你不帶著那群人進沙漠,什麼事都不會有。」
  阿吉的那位哥哥沉默了,最後慢慢抬起手,撫摸著阿吉的頭,緩緩說道:「這樣跟我死在一起,你就滿意了?」
  
  阿吉吃了一驚,忙問道:「阿哥,到底怎麼回事?」
  除了阿吉,陳森等人也走了過來,問道:「你就是帶著另外一隊人進鬼城的嚮導?其他人呢?」
  阿吉的哥哥忽然笑了,那個笑容很詭異,他說道:「其他人?都被帶走了,見了這些珠寶,他們誰都不肯再聽我的,我自然留不下他們。」
  
  阿吉的哥哥看向陳森,在他眼裡,這個人最有氣勢,應該是個頭,便說道:「我叫阿布拉,是帶你們進來的阿吉的阿哥。你們已經知道了,是我帶前一批人進來找到的鬼城。我現在深深地悔恨自己怎麼做出那麼愚蠢的決定,不僅害了自己,還害得阿吉進來尋我。進了這宮殿,結局也就注定了。門口的石門,從外面打開很容易,從裡面卻沒有辦法打開,所有進來的人,是出不去的。」
  
  陳玉在雲南的時候,擔心門關上曾將在門中間放了東西,後來放那些黑蛇進來,驚嚇一場,這次就沒有再想這個問題。而且當時被眾人推著向前走,根本沒有注意門是什麼時候關上的。
  他皺眉問道:「這門只能從外面打開?」
  阿布拉點頭,說道:「想來你們也發現了,外面打開異常容易,但是裡面打開卻千難萬難,我一個人在這裡已經待了三四天了,好不容易盼到有人進來,趕過來你們卻已經全部進來了。你們如果要出去,只能算算,再有人開這扇門的幾率有多大?」
  
  其餘的人面面相覷,說實話,再有人來的可能性幾乎就是零,因為來鬼城的骨橋已經斷了。
  馬文青看著臉色發白的陳玉,拍了拍他肩膀當做安撫,對阿布拉說道:「那是你們那隊的人太笨,開不了,炸開它不就行了?我們這邊炸藥和雷管可是帶了不少。」
  
  阿布拉看了看馬文青,臉色十分難看:「你當我們沒有想起來,在這間屋子裡,最好所有的人不要點火或者容易燃燒的東西,不然會引來意想不到的災難。難道你們沒有聞出來這屋裡有什麼味,是你們曾經遇到過的?」
  陳玉眨了眨眼,終於發現,屋裡香氣的掩蓋下,真的有一股熟悉的刺鼻的味道,最後他臉色也發白了:「猛火油?!」
  阿布拉冷笑著點點頭,「嗯,也就是說,如果想炸門,我們一樣會成為女王的陪葬品。這屋裡放了大量的猛火油,大概就是為了不讓人打擾她的長眠。而且,鬼城的女王信奉的是拜火教,火為媒介,能為她招來你們絕對不願意看到的東西。」
  
  眾人是帶了炸藥的,可是屋裡有猛火油,那就決不能用。
  
  阿布拉又說道:「還有,我勸你們不要動女王的珍寶,幾乎所有動了那些東西的人都被那些守衛女王長眠之地的影子拖走了。你們如果不信的話,可以去看看那後面的屍體,就是我們隊裡的人,連死因都很難查出來。」
  「那麼為什麼你被留下來了?」聽到這裡,陳森忽然問道。
  雖然阿吉在旁邊怒目而視,陳玉其實也想問這個問題,他很懷疑,為什麼只剩下了阿布拉一個人。
  
  阿布拉在聽了這個問題後,明顯陷入了自己也無法解答的疑惑中,最後他慢慢說道:「其實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我被留了下來,並不是我沒有碰地上的東西。而且,當人們發現影子是被珍寶引出來的之後,不少人將東西扔了出來。但是那些影子還是帶著所有的人都走了,卻沒有帶走我。」
  
  聽了阿布拉的話,所有帶了珍寶,滿心歡喜的人又無比沮喪萬分痛苦地將東西都倒了出來。陳玉偷偷地拿出真言鏡問阿布拉說的話是否屬實,門是不是真的不能打開,然而,關鍵時刻,真言鏡居然沉默不語,陳玉恨不得將鏡子摔了。最後還是捨不得,只能又裝了起來。
  
  「為什麼現在沒有你說的影子?那影子又是什麼東西?」姜老爺子問道。
  「因為還沒有到引發它們出來的時機,我也不知道那是什麼,黑乎乎一片,被裹進黑影的人都死了,臉上青紫,像是中毒又像是窒息死亡。不過,也許影子只是在特定的時間出現。」阿布拉說道。
  
  這是最糟糕的情況,如果那能帶走人性命的影子總會出現,他們就必須趕緊離開這裡。
  陳森已經說到:「這下面肯定都是女王的陪葬品,她將她搜刮的珍寶都放到了這裡,上面一定有女王的棺槨。既然不能動,我們往上走,尋找女王的棺槨,也許能解開影子的詛咒。」
  眾人只能開始順著台階往上走,回頭看到如山的珍寶被留下來,真是心疼萬分。
  
  陳玉包裡的東西少,往外扔也簡單,馬文青可就慘了,一路上還不斷從各處摸索出東西往外扔。
  陳玉默默地數著台階數,到了第一個平台,發現每段台階正好有九級,走幾步平台就仍然是樓梯。按照中國對九九歸一的推崇,估計是九段台階,共有八十一級。
  
  數到最上面,果真沒錯。
  最頂端,是白玉的石台,上面放著一個巨大的棺槨。
  同下面的奢華不同,那是一具石頭棺槨,四四方方,周圍雕琢著古樸的花紋。槨的正面,是一隻雕琢精美漂亮的金鳳,那高貴的神鳥,正冰冷地看向眾人。
  
  到了白玉台上,陳玉覺得腳下同樣有那種冷氣逼人的感覺。不由自主的回身去看封寒,卻發現封寒目不轉睛地盯著棺槨裡面。
  這棺槨居然沒有蓋嚴實,外面的槨的蓋子,留著一條縫隙。
  
  封寒走上前幾步,輕輕一推,巨大的石蓋已經往旁邊移開。
  眾人隨著他往前站了幾步,發現棺槨裡面,穿著白衣的女王躺在裡面,帶著黃金的面具,身段極為美麗。袒露出來的胳膊白皙玉滑,根本不像具屍體,彷彿這絕世美女只是熟睡一般。
  除了陳玉,封寒和阿吉,其他人沒有看到過女王,這會不由驚歎萬分。
  
  怪異的是,女王懷裡抱著一隻盒子,盒子是水晶做成的,透明的盒子裡面,能清清楚楚看到是一隻手。
  一隻修長美麗,無比優雅的,帶著兩隻金戒指的手。雖然金色很俗,但是帶在那隻手上卻顯出的霸氣。
  
  而最怪異的是,在女王的心臟上方,懸空漂浮著一個有普通人拳頭大小的黑色石頭,石頭的形狀並不規則,疙疙瘩瘩的,幾乎算的上相當難看。
  「這......這女王的心臟還在跳動!她是活的!」
  
44永息 ...

  那句話喊出來之後,所有的人都安靜下來,空落落的大殿裡,似乎能聽到心臟怦怦跳動的聲音。
  
  陳玉吃驚地看著棺裡帶著冰冷面具的女王,他知道耳中如雷般的聲音不過是因為自己過度緊張心臟跳的太快的緣故。但是看著女王心臟的起伏,他仍然覺得喉嚨發緊,難道是屍變?這女王生前鐵血暴戾,殺人無數,困了許多靈魂在罪惡之盒,陰氣極重。來時路上,陳玉發現,這裡的岩石和土壤都呈黑色。如果這女王現在遇上生人陽氣,真的屍變,說不準會變成非常恐怖的粽子。
  「起屍?!快準備糯米和黑驢蹄子!」有人喊道。
  
  一隻手按上陳玉的肩膀,耳邊有人淡淡說道:「這不是屍變,她的確還活著。神廟的壁畫裡,那個人遞給女王的,應該就是可以讓她長生的某種東西。」熟悉的冰冷出現在背後,陳玉頓時鎮定下來。有封寒和這麼多人在,真是粽子似乎也沒有什麼可怕的。
  「活了幾千年?」陳玉艱難的說著,那和怪物似乎沒有區別,話說回來,怪物這個範疇似乎也包括了認識那個黑衣人的封寒......
  
  「那個人畢生追尋此道,總有些邪門歪道上的收穫,遇到他,長久地活著並不是沒有可能。不過,他不做沒有意義的事,來鬼城肯定有目的——可能是為了神農鼎。可是這些人太愚蠢了,活著並不等於......」封寒說話的時候,一直冷冷地看向水晶盒裡的手,而且聲音越說越輕,最後兩個字,已經低不可聞。
  
  「我靠,這比埃及法老待遇好多了,連內臟都不用挖就保存的比他們還——鮮嫩。」馬文青嚥了嚥口水,眼光流連在女王身上,只恨不得上去將女王的面具扒下來看看。
  陳玉斜著眼睛看他,說你的表情能不能不要太齷齪,太給我丟面子。說完馬文青,他自己也往女王身邊看去,金絲被褥上綴著數不清的珍珠,女王的右手邊,擺了幾樣隨葬品,一個玉瓶,一塊巨大的紅寶石,一朵白玉雕琢的蓮花。既然被擺在女王身邊,其價值肯定比下面堆積的那些還要貴重的多。
  
  「你們不覺得那隻手很眼熟嗎?」一個清冷的聲音說道,赫然是站在許少安身邊的少年阿英,他正一眨不眨地盯著那隻手看,最後喃喃說道:「這手和壁畫裡畫的一模一樣,而且連戒指都是同樣的兩個。」
  陳玉心裡一動,不由問道:「你是說給女王長生不老藥的黑衣人?」
  
  「就是,當時我就一直在想,在那個年代,他的身份一定很高。」說著阿英從包裡拿了一片厚厚的鏡片,放到眾人和棺槨中間,說道:「看,那戒指上的圖案。」
  高倍放大鏡下,眾人發現細長的金色指環上連著的是袖珍橢圓形的印璽,印璽上蜿蜒盤踞的有魚有龍。幾千年前,能帶著這樣戒指的男人,身份非王既侯。
  
  馬文青又開始看著戒指流口水,衝著陳玉一個勁使眼色。
  「咦?這裡有字。」阿英里棺槨最近,忽然發現石槨裡面彩繪棺木一角居然有兩個小字,他瞇著眼看了半天,念道:「永息。」
  
  「將這兩個字刻在棺木上,大概是女王希望自己永遠安息。」阿英感歎著,忽然眼睛一亮,說道:「不,不是這麼簡單。應該是女王愛上了遠方來的身份尊貴的男子,奈何男子出了意外,只留下了一隻手。根據神廟壁畫的內容和陳玉他們三個後來的遭遇,可以看出最後女王為了能和戀人在一起,不惜毀掉了自己的國家,殺死所有的臣民,創造出另外一個鬼城。然後兩個人在幻境裡,幸福的生活了數千年。將自己真身和那隻手永遠葬在真正的鬼城,兩個人永遠安息。」
  
  陳玉想到剛進第四層玉塔是,白衣的女王和黑衣的男子並排坐在王座上,畫面的確非常唯美。但是想到黑衣男子最後說的話,陳玉看了阿英一眼,覺得他的故事太過簡單和浪漫,輕聲說道:「你認為女王是因為愛變得癡狂的人,是因為你光看表象,也許女王要的只是無盡的生命。這兩個人,說不定都不是好人。」
  
  阿英瞟了陳玉一眼,搶白道:「壞人就沒有愛情?那黑衣人可能真是這麼想的,所以他辜負了女王對他的愛。不過,在我看來,女王或許最開始是為了長生不老,後來肯定愛上了黑衣人,看畫裡的眼神就知道了,不然怎麼會為他毀滅了鬼城?男人啊,最靠不住了,可惜了這位癡情的女王。」
  馬文青見阿英跟陳玉抬槓,本來就看他不順眼,這會一聽最後一句話,不樂意了,「我說你小子怎麼說話呢,你他媽的就不是男人?倒也是,毛還沒長齊。」阿英被馬文青氣得臉色發紅,看了眼身旁的許少安,硬是忍了沒動。
  
  陳玉失笑,不再跟這小孩在這事上糾纏,只是迷惑地看向女王,對這位古老的位高權重者的想法實在琢磨不透。毀滅了原先的世界,創造幻境,是為了相守還是其它?不過女王對那男子情深是肯定的,不然不會抱著他的手睡在這裡。
  阿吉一直靜靜站在陳玉身側,這會面色複雜地看著女王,說了句話,「蘊苦永息之涅?,女王想要的可不是永遠安息,而是涅?。」
  重生?
  楊老六身後的大個子這會忍不住了,大聲說道:「管她什麼目的,六爺,我們大老遠來到這裡,可比以前哪一次倒斗都艱難,還折了這麼多兄弟。我們總不能白來一趟,下面那些的珠寶不能動,這裡的明器總得帶一件回去吧。」
  
  楊老六還沒說話,許少安已經微笑著看向大個子:「說的是,這裡的三件明器,看著都大有來頭,你們三家每家一件,至於下面那些陪葬品能不能拿,等會再說。你們都拿了之後,我再取我要的東西。」
  陳森轉過頭,詫異地問道:「怎麼,許先生已經找到了這次要拿的東西了?那先把你的東西拿了再說別的。」
  許少安點了點頭,一直波瀾不驚的臉上有著得意和喜悅:「找到了,總算沒有白來一趟,不過,我的東西不太好拿。如果我先拿,怕一會你們都拿不了了。你們先商量一下,拿了再說。」
  
  陳森沒有再說什麼,和另外兩家的當家在旁邊商量。最後,陳家拿的是玉瓶,姜老爺子相中的是玉蓮花,楊老六對於罕見的巨大紅寶石也相當滿意。陳森看了看手中的玉瓶,回身又交給了沈宣。楊家最後一個拿的東西,大個子按楊老六的吩咐,取了紅寶石回身遞給楊家六爺。
  然而大個子並沒有離開棺槨旁邊,遞了明器之後,忽然又迅速地轉過身往女王的金面具抓去,這個突然的變故讓石槨周圍的人都愣住了。
  
  在三家取明器的時候,封寒一直冷冷地看著,這會忽然說道:「住手!」
  同時出聲的還有阿吉,他臉色蒼白的衝過來,似乎想抓住大個子。
  
  可是離得太遠,大個子已經探身下去,將那面具揭起來有半尺高。然後大個子頓住了動作,一臉震驚地看著女王的臉。因為角度原因,女王的臉只有大個子能看到。別人雖然對於他的自作主張不滿,這會卻也急不可耐地等著他趕緊起身。
  就在這時候,阿吉撲了過來,一把將面具按了下去。無論是大個子還是阿吉,動作的時候都小心避開了女王心臟上方懸浮的石頭。
  
  其他人心裡暗暗責怪阿吉多事,雖然沒有明說,但是大家心裡誰不對女王抱著極大的好奇心,而且還是個活了幾千年的女王。如果條件允許,帶著她回去,那麼收益簡直無法估量。
  阿吉氣急敗壞地看著大個子,「你真想快點死的話,也別帶上這裡這麼多人!」
  
  楊老六見阿吉阻攔還訓斥自己的得力手下,心裡不舒坦,便揚聲問道:「阿吉小兄弟,你這話什麼意思?」
  阿布拉一直默默地站在眾人身後,他早就發現這一隊人和他帶進來的人一樣為的是女王的財寶,已經懶得多說什麼。這會見自己的弟弟被牽扯進來,不得不管,擠到阿吉身邊,將他護在身後,看向黑著臉的楊老六:「阿吉人小不懂事,他沒有什麼意思——」
  
  他這話剛說到這裡,大個子忽然轉過身,臉上帶著高深莫測的笑意,一步步往眾人面前走過來。
  楊老六本來還想教訓阿吉兄弟兩個幾句,這會見自己手下這種模樣,也不禁驚詫萬分:「疤臉,你怎麼回事?!」
  
  大個子對自己老大的話像是沒有聽見,帶著笑容直直向著許少安去了,嘴裡喃喃說道:「居然是這樣......」說到最後忽然抽出軍刀,直直向著許少安劈去。他出手狠辣,人又魁梧高大,現在驟起發難,許少安似乎很難躲過去。
  
  而一直對他照顧的陳森傷了手臂,至今沒痊癒,且兩人中間有一段距離。就在眾人的驚呼聲中,許少安的跟班阿英眼神一變,從陳玉身邊回身,以快的不可思議的速度搶回許少安面前,抬腳就將大個子踹了出去。
  所有人心裡都鬆了一口氣,許少安身份特殊,不容有失。這阿英平日看著不聲不響,瘦小單薄,身手居然這麼好,真是萬幸。然而,阿英的帽子因為過大的動作,掉落在地上,居然散落下來一頭秀髮。矮個子少年頓時變成了英姿颯爽的少女。
  看著這一連串的變故,很多人眼睛都直了。
  
  大個子被踹到楊老六面前,阿英攏了攏頭髮,冷冷說道:「楊六爺,你家的夥計似乎瘋了。」
  楊老六又驚又怒,心裡也暗暗僥倖,虧得阿英身手不錯,不然傷到許少安,這趟活可沒法交差了。同時低頭看向大個子,正準備發火,卻見大個子詭異的笑臉已經到了眼前。而大個子的眼睛似乎沒有焦距,根本無法溝通,看了只覺得滲人。楊老六咬了咬牙,抬手猶豫著是不是開槍。
  
  正在這時候,大個子卻忽然停下動作,轉頭看向右側,他看的正是不遠處的陳玉。臉上的笑意忽然變成了激動,衝著陳玉撲過來。
  陳玉正看熱鬧看得起勁,沒有想到轉眼他就成了池魚,心裡罵了一句,回身就想往封寒身後躲。
  
  封寒皺著眉,忽然雙臂一伸,將動作明顯慢一步的陳玉整個擁進懷裡,然後伸手將他眼睛摀住,冷冷地盯著大個子。大個子慢慢停住不動了,怔怔看著封寒,帶著些畏懼退了一步。然後往左右看,像是失去了目標,臉上先是迷茫,然後又帶上那種詭異的笑,低下頭去。
  封寒本來抬起的左手放了下去,淡淡說道:「他死了。」豹子從兩人中間探出頭,黑乎乎的圓眼睛在夜明珠的光下帶著些黃光,衝著站在陳玉面前的大個子低吼著,露出尖尖的牙齒。
  
  楊老六幾步走到大個子面前,不敢置信地看著自己的心腹,伸手一碰,大個子果然直直倒下去,只是眼睛還是看向陳玉的方向。
  「為什麼?疤臉為什麼會瘋,會死?明明沒有人碰到他。」楊老六失聲問道。
  
  阿吉還要再說話,阿布拉用力握了下他的手,說道:「我剛剛就說過了,女王的東西是碰不得的,你們這些人,太貪婪了。」
  人們看著地上帶著笑容的大個子,都覺得毛骨悚然,不由想起從進入鬼城,聽得最多的女王的詛咒。
  
  陳森皺著眉頭,到了棺木面前,看了看,女王依然靜靜地躺著,浮著的石頭下面,心臟仍然微微起伏。
  「不要動女王的面具,最好連她的身體也別碰。」
  「那恐怕不行,我要的東西,就是她的心臟。」許少安走上前,用手指向女王的心臟。

45看門人 ...

  這次所有的人都愣住了,敢下地淘沙的人,沒有哪個不是膽大,愛財的,其中更不乏凶狠毒辣之輩。那些不講究的,還會破壞墓中棺槨,甚至墓主人屍骨。但是許少安這句話依然鎮住了所有人,對死人骨骸的不敬和活生生的取人心臟已經不是一個範疇。尤其是這樣高貴美貌到讓人不敢直視的女王,就算她生前可能殘忍到不可思議。
  陳玉心裡暗道,這許少安看著斯文和氣,沒想到這麼心狠手辣。隨葬品已經都拿了,還要把墓主人分屍取心臟,這是不是有些過了。
  
  就連陳森和姜老爺子等人也覺得這事不好辦,面面相覷,不知道如何處理。這時候許少安沒有一絲猶豫,面色平靜地上前一步,從容地抽出一把匕首,一看就是古物,刃上閃著青光,鋒利異常。
  不知道為什麼,陳玉心裡忽然覺得一緊,封寒這時候放開了他的手,說道:「等等。」
  
  說著就往棺槨跟前走過來,阿英眼睛一瞇,笑著說道:「這位小哥,我家許少爺正忙,有事一會再說。」
  有一秒封寒眼睛是瞥向阿英的,那冰冷漆黑的眼裡根本沒有半點波動,依然舉步往石槨跟前走。阿英皺皺眉,封寒不同尋常是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的,如果不是必要,她並不想招惹。不過,她並不認為自己需要怕他。等封寒再抬腳的時候,阿英忽然迅速地抬起左腳踹向封寒頭部,她甚至預料到一擊很可能不中,沒有任何停留,她嬌小的身體在空中迅速地一扭,右腳跟著踢過來。
  人們幾乎看不清阿英的動作,可見這少女是個練家子,而且身手相當不錯。畢竟能一個人跟著許少安進沙漠,絕對不是等閒之輩。然而,大多數人,更期待看看阿英的對手——封寒到底有多厲害。
  
  封寒似乎在皺眉,臉色也有些不耐煩,然後,在眾人的驚呼聲中,封寒突然不見了。阿英本來見自己的腳要踢到人,正忙著收回幾分力道,眼前一空,這會心裡的驚詫更重。她是離封寒最近的人,卻根本沒有發現他的動作。
  眼看阿英就要摔在石台上,她咬了咬牙,右腳先跪在地上然後迅速翻身而起。
  
  石槨面前,果然已經站了兩個人。
  封寒看了全身戒備卻依然帶著微笑的許少安一眼,客氣有禮地說道:「在你動手之前,我先拿一樣東西。」
  那句話根本沒有商量的意思,更像決定和通知,許少安看了看剛從地上起身的阿英,笑著說道:  「哦?封兄弟也有看中的明器?」
  「手。」封寒看著棺內,簡潔地回答道。許少安眨了眨眼,疑惑不解地看著封寒,女王的手晶瑩圓潤,形狀的確很漂亮,不過這個年輕人的愛好還真夠特別。
  
  封寒冷冷地看著棺內的女王,說道:「帶著他的手這麼多年,你該放手了。」
  棺槨旁的許少安看的很清楚,封寒說這句話的時候,女王抱著水晶盒子的手似乎收緊了,她心臟上方的石頭也顫抖了幾下。可是他不敢置信地眨了眨眼再看,又像是什麼也沒有發生過,女王依然靜靜躺在那裡。
  
  封寒沒有猶豫的伸手進棺內,抽出女王緊緊摟在懷裡的水晶盒,女王銀色的指套在水晶盒子上劃出刺耳的聲音,這樣不願意放手的留戀並不能阻擋封寒。封寒的手離開棺槨的一瞬間,女王的嘴忽然緩緩張開來。
  黃金的面具一動,下面緩緩裂開一道縫隙,女王的嘴裡張開了,露出一顆白色的珠子,那珠子甚至在輕輕動著。封寒愣了一下,就抬頭看向徐少安,說道:「這是鎮魂珠,我們沒有多少時間了,快點取你要的東西。」
  
  許少安不明白封寒的話是什麼意思,卻不再耽擱,緊緊握住冒著寒氣的匕首,直奔心臟刺去。就在這時候,女王嘴裡的珠子忽然碎了,然後一陣尖細的聲音響徹在宮殿裡,並且一直持續著。
  眾人慌亂地看向四周,並沒有什麼東西,最後人們發現那聲音是從女王的棺木裡出的。
  
  許少安瞇了瞇眼,匕首的速度又快了,然而,在刺入女王心口的瞬間,那塊石頭擋在了女王面前。石頭瞬間被削成兩半,中間是鴿子蛋大小的黑色晶石。晶石周圍的光線呈發散狀,若有實體。
  許少安手裡的匕首差點掉下去,震驚地看著依舊漂浮的石頭,忽然手忙腳亂地從懷裡取出一個鐵盒,扭動開關,將那石頭裝進盒子裡。
  就在這一瞬間,許少安似乎看到女王黃金面具的眼睛似乎閃了閃,他一愣。
  
  這會忽然又人喊道:「天吶,快看下面,是什麼東西?」
  八十一節台階下面,慢慢蔓延著黑色的影子,遠距離看不清楚,黑色的東西緩慢的攀升在台階上,大殿裡剩下死一般的寂靜。
  
  阿布拉面色蒼白的緊緊抓住阿吉的手,說道:「那就是影子,你們這些貪得無厭的人,女王不會饒恕你們的。」
  楊老六喊道:「不能等它們上來,你們也看到剛剛那一隊人,死因就是這怪異的影子,我們必須馬上離開這裡!」
  「快!往右邊走。」陳森沉聲說道,這時候,人們才注意到白玉台右邊的陰影裡挨著牆壁居然還有向上的樓梯。於是眾人拚命往樓梯跑去,樓梯盡頭是一扇虛掩著的門。
  
  陳玉抱起豹子,跟在人群中擠進門裡,門裡一片漆黑,有人迅速的打開手電,還有人在門邊喊著:「快來幫著關門,那鬼東西馬上就過來了。」沉重的響聲之後,門很快被人們關上。
  劫後餘生的眾人剛鬆了口氣,卻發現門的裡面,依然是門。這屋裡裡幾乎到處都是門,不知道通往哪裡。
  
  陳玉下意識地在手電光裡尋找封寒,他隱約看到封寒在另外一邊,低頭看著手裡的盒子,好像那是世間最寶貴的東西。陳玉想擠過去,但是人太多,他的動作非常艱難。
  正在這時候,陳玉感覺到手腕被人緊緊抓住,冰涼而有力,陳玉還沒來得及回頭,已經被人拉拽著闖進一扇門。
  
  陳玉前面和後面都有人,所以陳玉以為是集體行動,並沒有覺得有什麼不對。然而,當後面的人進來時候,石門光噹一聲,被關上了,隱隱約約地陳玉聽到有人焦急地叫他名字。
  
  那兩個人依舊不緊不慢地往前走,陳玉楞了楞,停住了腳步,用力甩開前面的人,疑惑地問道:「阿吉,這是怎麼回事?」
  前面的人正是阿吉和他哥哥阿布拉,阿吉回過頭,神態有些激動,最後克制下來,走近兩步,強勢地拉住陳玉,說道:「我想帶你出去,外面那些動了女王東西的人,是出不去的。那間屋子裡的門,哪個都不能進。生門只有一個,換了哪個都是死。」
  
  陳玉神色複雜地看了阿吉一會,嘴角忽然扯起一絲笑意,露出臉上淡淡的酒窩,狹長的眼睛亮亮的,在阿吉不明所以和著迷的目光裡說道:「阿吉,到底你從哪裡看出來,我是一個扔下父親和朋友,獨自逃命的人?」
  說著掏出黑色手套,將豹子扛到肩上,邊頭也不回的往門邊走邊說道:「你來沙漠裡是為了找你阿哥,現在找到了,如果你知道路,你可以帶他離開。但是,我是要去找他們的。」好吧,如果說這世界上有什麼攔不住陳玉,那麼一定是門。
  
  看著陳玉明顯的冷淡和疏離,阿吉臉上帶了慌張,他著急地想要解釋,可是看到陳玉毫不猶豫地一腳踹開門後,還是歎了口氣說道:「好吧,如果你這麼堅持,我會帶你去找他們。」
  
  阿吉的話說的很怪,可是外面更怪,安靜而漆黑,他忙打開手電,照了屋裡一圈,空無一人,短短的時間裡,這些人都去了哪?陳玉有些接受不了,雖然他先拋棄了他們一小會,可是這群人不至於記仇到將他一個人扔在這鬼地方吧?
  出了什麼事?
  體會到陳玉的慌張和焦急,豹子爬來下努力四處溜躂,不斷用鼻子嗅著,將自己當成一隻純種獵犬,最後卻也失望的跑回陳玉身邊,低低叫著。
  
  「別白費力氣了,這的時間和空間是不斷變化的,這扇門外面已經不是剛才那個地方。走吧,我帶你去找他們。」阿吉看著鎮靜和慌張的陳玉,有些心疼。
  走過來拉起陳玉,阿吉明亮的目光灼灼地落在陳玉臉上,說道:「你放心,如果你想,我一定幫你找到他們,那樣想你,是我自私了。」
  陳玉咬著牙,情緒低落。他沒有理會阿吉,卻也沒有反對阿吉拉著他往裡走,找不到其他人,他不能很有骨氣的自己一個人留在這黑暗裡。否則,過不了幾天他精神就會崩潰了。
  
  阿布拉一如既往地順著弟弟的心思,對阿吉執意帶著陳玉出來雖然不理解,卻沒有說什麼。三個人曲曲折折走了很久,開了一扇門,永遠是另外一扇。
  黑乎乎的宮殿上層到底通向了哪裡?難道連著上面的地洞,亦或是其實連接的女王創造出來的空間?在無盡的尋找中,陳玉心裡漸漸開始絕望,他總覺得自己離那些人越來越遠了。
  
  手電筒的電池快沒電了,光線已經遠不如原先明亮。陳玉的話越來越少,倒是原先一直冷著臉的阿吉總是沒話找話,不斷開解他。
  直到很久之後,他們停下來休息,陳玉在腳邊發現了一塊雕琢成魚形的玉石,用紅線繫著,驀然變了臉色。
  陳玉的手帶著顫抖偷偷將魚撿了起來,抬頭看向阿吉,輕聲問道:「是不是快要找到他們了?」
 
  阿吉點了點頭,轉眼去觀察其餘的門,柔聲安慰道:「可能差不多,別擔心了,我一定帶你和阿哥出去......也會幫你找到他們。」說著挑了挑無煙爐裡的火,將熱水遞到陳玉手裡。觸到陳玉手的時候,阿吉皺了皺眉,問道:「怎麼這麼涼?如果太累了就說話。」
  陳玉搖了搖頭,只是將那魚形飾物往口袋裡放了,說道:「沒事,能快點就快點吧。食物和其它東西都不多了,再耽擱兩天,我們就出不了沙漠了。」
  阿布拉臉上也有了愁容,看著追過來的弟弟,心裡又一次湧上悔意,聽見兩人的對話就說道:「我知道現在讓你們靜下心來休息有點不可能,但是我們必須休息一下,不然這樣的體力明天根本沒有辦法趕路。好了,現在你們兩個先睡,我守夜。」
  
  陳玉強忍著起身的衝動,就算他不休息,阿吉和阿布拉的身體狀況也必須考慮,而實際上他自己才是最肉腳的那個,現在還能趕路完全是靠精神支撐著。在學校裡,陳玉身體素質還算不錯的,可是到了這群人身邊,簡直拿不出手。他安靜地窩在睡袋裡,對阿布拉說道:「三個小時後,你叫我起來守夜。」阿布拉看陳玉還知道照顧他弟弟,頓時對他有了些好感。
  
  不知道過了多久,陳玉能迷迷糊糊地清醒過來,是因為臉上那只輕輕碰觸的手,要是在平時,他早怒了,可是在古墓裡,陳玉最先的感受是驚嚇,到底是誰?
  「快點想起來吧,如果不是你,我存在這世上還有什麼意義......」有人低聲說道,這聲音虛無而蠱惑,讓人不自覺的沉溺其中。
  
  陳玉打了個寒顫,這聲音,是阿吉。
  他先閉著眼仔細回想了自己二十幾年來的生活,確定除了小時候一直受自己欺負的鄰居外,絕對不認識比自己小的人,更沒有遇見過阿吉。然後才偷偷瞇著眼看面前的人,阿吉看向他的眼神悲傷而深情,這樣的表情根本不應該出現在那個冷漠的少年臉上,陳玉心裡頓時難受起來。
  起來告訴他認錯了人,陳玉默默對自己說道。於是他睜開了眼,毫不迴避地拉住阿吉問道:「阿吉,你說的是誰?」
  阿吉吃了一驚,正準備說什麼,身後的一扇門忽然一動,接著是什麼東西劃在石頭上的刺耳的聲音。
  
  阿吉臉色一白,拽住陳玉,焦急地說道:「起來,快走!」說完又去推他哥哥。
  阿布拉和陳玉被阿吉推著往右邊的門走去,走進去的瞬間,陳玉眼角的餘光掃到黑乎乎的影子正慢慢從剛剛發出聲音的那扇門後探出來。雖然沒有看清模樣,他還是非常慶幸的。
  就算不懂,陳玉也終於看出來,這些門的排列似乎依照某種陣法,如果找不對路,永遠別想出去。當他把心裡的不安跟阿吉說出來的時候,阿吉輕鬆地笑了笑,說有陣法是真的,不過他帶的路絕對錯不了。
  
  當又打開新的一扇門,陳玉驚喜的發現,這屋裡對面只有一扇門,也就是說,他們已經走回了正常的路上?阿布拉也激動地說道:「難道我們已經到了出口?」
  阿吉微微一笑,點了點頭,在阿布拉將門打開的瞬間,陳玉也露出了驚喜的笑容,外面有很多人,封寒、馬文青,沈宣等人都在外面,正驚訝的抬頭看這邊。
  
  誰都沒有注意到,阿吉的笑容似乎凍在了嘴角,他伸手拉住要往外走的陳玉,推了阿布拉一把,說道,「阿哥,你先出去,我和陳玉說幾句話。」
  阿布拉莫名其妙地被弟弟推出門外,門瞬間又被關上了。說實話,阿布拉並不願意單獨面對迎面走過來,快變成冰塊的封寒,而現在,那雙一向沒有波動的眼裡露出冷厲更是讓人極度恐懼。
  
  陳玉被拽回石室,抬頭發現阿吉正沉默地、若有所思地看著他,然後說道:「陳玉,本來我以為可以帶你和阿哥盡快出去的,可是現在看來我失敗了。」
  在陳玉漂亮的眼裡看出疑惑,阿吉苦笑道:「就算答應你帶你回去找他們,其實別人怎麼樣,我根本不在乎。當時,是我故意引發機關,讓他們迷失的。可惜,卻依然沒有先一步帶你們兩個出去,我實在不該漏算了封寒。」
  
  陳玉眼裡有著震驚和不敢置信,信任的眼神有了裂痕,過了一會,陳玉才艱難地說道:「阿吉,我一直以為你是個好孩子,這些天,我不斷後悔帶你進沙漠。」
  「我又何嘗不是這樣,命運果然是逃不過去的,不過,我不後悔給你進來。」阿吉苦笑著,快速湊過來,不顧陳玉的掙扎,用力抱住陳玉,用力到讓陳玉感覺到了疼痛。阿吉在他臉上輕輕吻了一下,又迅速地退了開去。陳玉的怒火被阿吉眼裡的絕望莫名地壓了下去,默默地站在那裡,等著他的解釋。
  
  阿吉卻沒有再說這個話題,抬手從自己身後拿了一樣東西遞給陳玉,說道:「帶著這個,在你不知道是什麼東西之前,千萬不要打開。」
  陳玉挑了挑眉,看著「為什麼給我?」
  「因為除了給你,給別人根本沒有任何用處。」
  陳玉收了盒子,忽然抬頭問道:「阿吉,你到底是誰?為什麼對鬼城這麼熟悉?」
  阿吉似笑非笑地看著他,「終於想起來問了?我是等在這裡的守門人。」
  
  在陳玉再次發問之前,阿吉忽然說道:「封寒在叫你,你先去看看。」
  陳玉這個時候不得不承認那個冰冷霸道的人對他是有影響力的,而且很大,在離開他這麼久之後,居然會覺得不習慣,並且急切的希望再看到他,站在他身邊。
  聽了這句話,陳玉立刻回頭往門邊走,將門打開,果然看到門外的封寒,眼裡是難得一見卻真摯的擔心與關切。
  那一瞬間,陳玉覺得自己心裡激動地情緒有些不受自己控制,他甚至想緊緊地擁抱這個一直嫌棄自己的人一下。
  
  可是,陳玉覺得不對勁,身後安靜的有些過分,阿吉沒有跟上來。他猛地轉過頭,看見剛剛還明亮的屋裡已經全是黑色的影子,那些模糊不清的東西慢慢圍住阿吉。陳玉頓時大驚,喊道:「阿吉!快出來。」
  
  阿吉一直看著陳玉,最後笑著搖了搖頭,說道:「你們快走吧,這地方不能久留。知道我為什麼要帶你和阿哥先離開嗎,生門只有一個。但是這個陣裡必須留下活人,哪怕是一個。如果所有的人都出去,那麼我們頭頂上的沙漠會迅速大規模坍塌,到時候誰也出不去。」
  看著不斷往門前走的陳玉,阿吉焦急地說道:「快回去,你現在進來也於事無補,我已經成了那個被留下的人。最後,陳玉,請你幫我把我阿哥帶出去吧。」
  
  陳玉頓時感到心裡一陣陣疼痛,他的手狠狠攥住,想到那個預言,終於還是實現了。不,他陳玉怎麼會向預言屈服,卻被身後的人一把拉住。
  「你冷靜點,現在進去,已經救不回來了。」封寒牢牢抓住陳玉,不帶任何感情的看了一眼阿吉。阿吉救了陳玉,這是事實,但是更早之前,看到陳玉被阿吉帶進石門的時候,封寒在很久很久之後,又一次體會到憤怒和焦急。
  
  阿吉已經被影子緊緊包圍住,只剩下頭部露在外面,孤零零的顯著異常詭異,他看著掙扎著想過來的陳玉和阿布拉,高聲說道:「走吧,你們必須離開。陳玉,不要忘記我說的話。別擔心我,早晚有一天,我會出去找你。或者等你找到方法,解除這裡的詛咒和陣法——」阿吉說話的時候,屋裡的影子開始移動,外面的屋子也開始晃動。
  
  陳玉被拽走的時候,仍然不斷回頭,黑暗裡隱隱有空靈的聲音傳過來,「等我,一定會去找你。」

46離開 ...

  任憑陳玉怎麼掙扎,他離那扇門依然越來越遠。封寒單手挾著他,走的飛快。他們不得不離開,整個宮殿都在晃動,顯然,這裡馬上就要塌了。
  順著唯一的通路斜向上跑,因為陳玉的耽擱,封寒和他已經是最後離開的人。陳玉又一次回頭張望的時候,看見後面黑色的影子如影隨形般遠遠跟過來。他咬了咬牙,終於放棄了。心裡充滿了悲傷和無力感,到底是誰設計了這樣邪惡歹毒的陷阱?黑衣人還是女王?
  現在他根本救不了阿吉,那麼只能相信阿吉的話,阿吉不會死,等他和封寒找到黑衣人再來救阿吉。
  
  向上的路似乎沒有盡頭,大多數人已經精疲力盡,但是求生的渴望激發了無限的潛力,沒有一個人停下來。陳玉上氣不接下氣的時候,前面終於聽到人們驚喜的歡呼聲。
  
  「是出口!」
  「真他媽的累,這女王簡直跟地鼠差不多,把宮殿建造在這麼深的地底,她到底是怎麼想的!」馬文青憤怒的說道。
  陳玉已經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封寒將他拎起來往上一推,自己卻停往回走去。陳玉一驚,沒有猶豫地追過來拽住封寒的袖子,他實在不願意再看到有人為了別人而被影子留下。當下封寒皺眉看了看他,不滿意的甩了兩下。
  
  然後看到陳玉急切地說道:「我不會讓你一個人留下來,現在我們馬上就要出去了,你根本沒有必要犧牲自己!」
  封寒沉默了一會,冷著臉說道:「我才沒有這種該死的想法,你想太多了。」封寒卻沒有再拉扯自己的袖子,任陳玉亦步亦趨地跟著他來到最後一節台階旁,在旁邊摸索著,最後往下按了什麼東西,一塊黑色的石頭忽然攔在了影子和他們面前。
  「必須把封墓石放下來,不能讓它們出來,這些東西在墓裡活了上千年,都依然活著,如果出了地宮後果不堪設想。」封寒淡淡地解釋完,抬腳往外走去。
  
  陳玉鬆了口氣,剛才受阿吉的影響太大,現在看來是他想多了。
  順著洞口鑽出去,眼前忽然一亮,陳玉難以適應地瞇起眼。待在陰森的地宮時間過於漫長,終於又見到陽光,即使是炎熱的沙漠裡的陽光,陳玉也覺無比輕鬆和喜悅。他又一次深深地體會到,活著實在是美好的事。
  
  觀察了觀察地形,陳玉發現他們待在一個盆地的下方,腳下都是漫漫黃沙,四周是懸崖絕壁。讓人驚訝的是明明炎熱的太陽直接照射著盆地底部,周圍山壁處卻環繞著白霧。那霧氣繞成一個圈,像條巨大的白蛇一般。
  
  「為什麼覺得這裡很眼熟?」楊老六嘀咕道。
  「當然眼熟,這本來就是我們用登山繩下來的地方,只不過上次下來看到的是綠洲,這次是真實世界而已。」姜老爺子說道,雖然剛剛往外跑的時候他孫子一直照顧著他,但是這老頭沒過一會就臉不紅氣不喘,可見身體還是很硬朗的。
  
  「現在只要找到我們留下的三條登山繩,就能上去了。這個應該不難,我們畢竟還留了人在上面看守繩子。」說著姜老爺子吩咐人去尋找繩子。
  
  「你們有沒有覺的,我們腳下的沙子似乎在動?」馬文青忽然問道。
  他這麼一說,不少人都覺察出不對勁,雖然很緩慢,但是腳下的沙地確實在移動,而且是往下移動。原來那壁畫上的居然是事實,鬼城真的在往沙漠深處陷落。
  
  姜老爺子臉色一變,說道:「不好!再這樣下去,我們會夠不著登山繩,徹底被留在這裡,都別休息,先找繩子!」
  眾人循著大概位置,終於找到了那三根從懸崖上垂下來的繩子,好在還勉強能夠得著,為了保險,趕緊又先接上一段,然後開始順著繩子往上爬。
  
  因為山壁四周有白霧,看不到頂上的情況,而繩子又不能承受太多的重量,只能一個人上去之後再搖晃繩子,通知下面的人。然後,底下的人再接著往上爬。下面的鬼城不斷往下陷,眾人的動作都很迅速。到最後,只剩下了最後出來的陳玉和封寒。
  然而這一次,上面的繩子一直垂著,再沒有動靜,兩人等了一會,都覺得莫名其妙。最後,封寒看了看不安的陳玉,將繩子拿在手裡扯了扯,說道:「我先上去,你跟在我下面,這繩子承擔兩個人的重量應該沒有什麼問題。」
  看到陳玉似乎想說什麼,封寒揮手打斷了他,「你跟著我,不然我不放心。」
  
  陳玉心裡一熱,臉上露出了感動,可是仍然拉著封寒,討好地說道:「其實,我是想說,我背著包,抗著小豹子有點吃力,你幫著背著它吧......」
  封寒的眼睛立刻不耐煩地掃向陳玉懷裡的東西,那毛茸茸的小傢伙盡可能縮小著,減少存在感,將自己跟了陳玉後因為吃好喝好而不斷胖起來的小身子努力團成了球狀,無辜的訴說著其實我很瘦很瘦的。
  
  陳玉嚥了嚥口水,看著封寒緊皺的眉頭和看向豹子的不悅的眼神。
  就在陳玉忍不住準備說自己帶豹子的時候,封寒伸手將小傢伙拎了起來,扔到肩上,然後開始往上爬。陳玉看著封寒的背影,嘴角帶起笑意。這個人,其實也不是不能溝通。
  
  豹子眼含熱淚的將爪子緊緊抓在封寒衣服上,封寒是不會管它的,即使它掉下去也不會管它的!豹子心裡不斷嘶吼著,陳媽媽,你難道真的忘了其實我有恐高症的嗎!!
  陳玉心裡感歎著,往上爬可比下去的時候費勁多了,真是考驗臂力。兩人漸漸爬進了白霧裡面,陳玉皺了皺眉,總覺得霧氣在沙漠裡實在不是個好兆頭。然後,他就撞上了上面的封寒的腳。
  什麼時候離得這麼近了,陳玉心裡琢磨著,抓牢繩子往上看去,封寒並沒有什麼異樣,只是上半身根本看不到。
  難道要歇口氣?可是在繩子上掛著更辛苦,連時間都顯得過的特別漫長。陳玉覺得很久之後,封寒居然還是沒有動靜,忍不住問道:「怎麼了?」
  又過了一會,封寒冷冷的聲音才傳下來:「沒有什麼,跟緊點。」說著又開始往上爬。
  陳玉心裡奇怪,卻又覺得在繩子上說話太不方面,跟在封寒身後爬了上去。
  
  當兩個人爬上地面的時候,上邊的人已經有些焦急。
  趙離過來問道:「怎麼才上來,就等你們兩個了。」
  陳玉也覺得有些不對勁,他沒有直接問為什麼沒有人晃動繩子通知他和封寒可以上來,只是問道:「剛剛最後一個上來的是誰?」
  趙離奇怪的看了陳玉一樣,拉過一個夥計,說道:「怎麼了,是黑子。」
  
  陳玉盯著黑子的眼睛問道:「你上來之後,晃動過繩子沒有?」
  黑子恭敬地說道:「小少爺,我上來之後,韓三爺在上面守在上面,他說他接應,我就先離開了。」
  陳玉點了點頭,沒有再問下去,黑子口中的韓三爺是父親的三弟子韓曉晨。
  
  這時候,沈宣走了過來,表情複雜而嚴肅,而陳玉敏感地從其他人臉上看到另外一種熟悉的神情,就想小時候他挨父親批評而沈宣會受到表揚一樣,那是憐憫。
  他詫異的看著沈宣,挑了挑眉毛。
  
  「阿玉,我跟你說件事,你千萬要冷靜,相信我會想辦法解決。」沈宣說道。
  陳玉點了點頭,疑惑地看著沈宣,說道:「到底什麼事?」
  「師傅不見了。」
  
  沈宣的聲音總是清脆平緩,不緊不慢的,帶著疏離淡定。陳玉其實很喜歡聽見他的聲音,因為大多數時間,沈宣都在幫著陳玉解圍。
  此刻,陳玉愣愣地看著他,問道:「你說什麼?」
  
  沈宣歎了口氣,抬手摸摸陳玉的頭頂,說道:「我說過你先別著急,師傅他也許是有事,先離開了。你放心,我會馬上查清楚這件事。」沈宣站在陳玉面前,看著眼睛裡面帶著水光的人,安慰道。
  陳玉終於意識到不是幻聽,不是理解錯誤,陳森不見了!陳玉瞪著沈宣,嘶啞地說道:「沈宣,你明明知道,父親不會不告而別。你該馬上派人去找父親!」
  
  沈宣目光複雜地看著陳玉,伸手幫他抹去臉上的灰塵沙粒,說道:「我知道,但是現在不行,我們必須馬上離開。」
  陳玉不敢置信地看著沈宣,父親,看看你選了什麼人。他憤怒地等著沈宣,說道:「那好,你不去我去,讓我帶幾個人,要走你先走。」
  
  「站住,陳玉!現在陳家我說了算,你只能聽我的。我的決定是,我們離開沙漠,馬上離開。」看到陳玉瞬間瞪大的眼,沈宣湊到陳玉耳邊說道:「你應該記得,師傅說過,陳家下一任的當家是我。」
  沈宣說完轉身大步往人群中走去,揚聲說道:「現在往沙漠外面走,在西安休息一晚上,然後,我們動身南下。」
  
  對於陳森的失蹤,姜老爺子和楊老六表示了極大的驚訝,也說有什麼需要一定幫忙,沈宣都客氣地拒絕了,說已經安排好了。兩位當家對視了一眼,不愧是陳森一直帶在身邊的大弟子,無論說話辦事都相當有魄力和手腕,這種情況下依然冷靜且滴水不漏的主持著陳家的大局。
  
  陳玉自從知道陳森失蹤後,一直焦急地四處尋找著,沒有理由只有他父親一個人失蹤。可是,這滾滾黃沙裡,真是再也找不到一個人。
  
  「走吧,我們的水快不能支持到越野車那裡了。」沈宣發了話,所有的人都往護城河外的駱駝群出發。因為幻境消失,現在在護城河的位置並沒有水,不過還有些乾涸的河道,上面白骨纍纍。
  陳玉被人拽上駱駝,他紅著眼盯著沈宣,沒有說話。
  
  因為給駱駝群留下了足夠的飲用水,現在騎著它們到達越野車那裡應該沒有問題。眾人走了一段路,來到了魔鬼城的邊緣,封寒說道:「我們看到和我們一模一樣的人,應該就是女王的幻境造成的,她的能力可能是投影或者再現另外一個空間。於是這幻境成功的複製了一模一樣的隊伍和帳篷,但是裡面的蠱確實真的,所以大奎死了。」
  
  眾人心有餘悸地回想當時的一幕,臉色還有些慘白。
  眾人騎著駱駝回到了越野車停留的地方,現在外面的人早就來送來了新的物資,維持到出沙漠不成問題。
  這邊車上,馬文青看看一直發呆,精神已經快要陷入恍惚狀態的陳玉,又看看冷著臉坐在陳玉身邊的封寒,終於忍不住說道:「難道你們不覺得,你們應該把這東西領回去嗎?!不然老子可真忍不住揍它了。」
  豹子正趴在馬文青的方向盤上,肥嘟嘟的身體將方向盤蓋的嚴嚴實實,瞇著眼打著呼嚕,自從封寒將它帶上懸崖後。它再也不肯待在封寒身邊。
  
  馬文青雖然發怒,陳玉卻實在沒有心思搭理他,封寒只是瞥了駕駛座上的人和豹一眼,於是馬文青和豹子都驚悚的汗毛直豎。
  最後,還是封寒將豹子拎著後脖子上的毛,扔到後座這邊,越野車才終於顫顫巍巍的出發了。
  
  到了西安是半夜,眾人立刻找了家旅店休息。
  雖然身心都很疲憊,陳玉卻在床上不斷翻騰,父親到底去了哪裡,會不會遇到危險?他已經沒有多餘的力氣去考慮那三個弟子的想法,先找到陳森才是最重要的。最後他終於爬起來,往隔壁封寒的地方走去。封寒的門是虛掩著的,裡面傳來隱約的說話聲。
  
  「封先生,怎麼樣?要不要考慮來我們這邊,跟著陳家對你來說根本沒有發展。」
  這聲音赫然是阿英。
  陳玉一驚,停下腳步,站在了門邊,偷偷往裡面看去。阿英已經換了女裝,一頭長髮,當時顯著嬌小的身體換了女裝已經有些高挑玲瓏。細看她五官其實都很出眾,因為習武,顯出特有的嫵媚和英氣。
  
  封寒沒有說話,只是淡淡地看著面前的少女。阿英又笑著說道:「我是跟著許先生做事的,他的身份我不方便告訴你。但是他的身份和權力是你沒有辦法想像的,甚至這次的任務——」阿英停頓了一下,似乎在思考哪些能說,「已經完成的這次任務,也是上面的人安排的。」
  「其實你跟著陳玉又能得到什麼?他不過是盜墓家族的紈褲子弟而已,自己沒有什麼能力,多是依靠家裡,偏偏連陳家的接班人都算不上。」
  
  這次封寒終於有了些表情,臉上帶上了淡淡地笑意,阿英面上一喜,等了一會,封寒卻依舊沒有打算說話,只得繼續說道:「跟了我們就不一樣了,你這樣的能力和人才,上面可能會重用,到時候你想要什麼,或者想借助什麼達成你的目的,都是輕而易舉的事。」
  「還有,我可以稍微透露給你一些。許先生,他的另外一個身份,在國家很多手握重權的人面前,都是說的上話的,你就能知道我們上面的人有多厲害。而陳家——」阿英臉上又浮現出那種嫵媚的帶著瞭然的笑意,「相不相信現在回杭州的路上就有警方盯著他們?能不能躲過這一劫還是兩說。」
  
  封寒終於說道:「時間到了。」
  阿英眨了眨眼,不明所以。
  「你說給你五分鐘,現在你可以出去了。」封寒面無表情地看著阿英漂亮卻開始憤怒的臉。
  阿英咬牙,說道:「那麼對於我說的,你有什麼想法?」
  
  「聽上去很不錯,不過我似乎不需要,我想要的東西,我自己能得到。」封寒看上去客氣優雅而有禮貌,甚至體貼的幫阿英開門,然後十分紳士地回身看著她。
  阿英氣憤地離開了。
  
  「有什麼事?」封寒看著走廊另外一側,黑暗的角落問道。
  看著那邊很久沒有出聲,封寒皺了皺眉,說道:「進來,我有話跟你說。」
  
  陳玉臉色蒼白的跟著封寒進了屋裡,抓住封寒的手說道:「剛剛她的意思是警方會有埋伏?」許少安身份很高,又是什麼身份?那麼陳森的失蹤跟許少安他們有沒有關係?
  封寒轉身等著陳玉,又嫌他太磨蹭伸手將人拽過來,推倒在床上,看著陳玉反映不過來的眼。封寒並沒有過多解釋,只是伸手拉扯開陳玉的衣領。
  封寒的手冰涼,當那樣一雙手摸上脖子的時候,陳玉渾身顫抖了一下,他看著封寒,因為堅信封寒不會傷寒他,而沒有任何反抗的動作。
  
  果然,陳玉聽到脖子上青龍環輕輕地響聲,封寒找到鑰匙了!
  「這不是最後一把。」最後封寒說道。
  
  「謝謝你,能找到已經、不容易了。」陳玉說道,等著冰冷離開,然而脖子上的手卻轉而往下移動。

47無題 ...

  陳玉想起在他的公寓住的時候,封寒有時候會莫名其妙地撫摸他的胎記,而且多次抗議均被武力鎮壓,於是老老實實地趴在床上,等封寒看夠了繼續問問阿英和許少安的事。
  
  月光照在床上,明亮柔和,趴在床上的陳玉消瘦修長,被封寒脫了衣服的背上弧度優美,只是顯得異常蒼白,一塊不大卻明顯的淺紅胎記在蝴蝶骨的位置。
  安靜的屋裡可以聽到他輕輕淺淺地呼吸聲,從側上方看去,可以看到陳玉微瞇著眼心不在焉的樣子,手裡還無意識地擺弄著單薄的毯子。或許是因為父親失蹤的事煩擾,或許是他本來就這樣的信任依賴封寒,以至於露出絲毫沒有防備的表情。
  
  這種表情在封寒眼裡,更像單薄和脆弱。也許正是這種脆弱讓封寒習慣了這個人遇到危險就堂而皇之地往他身後躲。
  他的牙尖嘴利、欺軟怕硬、懂得審時度、勢弱小善良的祭品。
  
  封寒的手指留戀在那胎記上,溫度偏低的手指讓身下的人不易覺察地顫抖了一下,然後就跟慵懶的貓一般不動了。看著那樣光潔滑/膩的脖子和背部,古樸的青龍環,奇怪的胎記,在這樣的月光下,都散發著極致的熟悉和誘/惑。
  封寒舔了舔嘴唇,眼睛慢慢湧上淺淡的紅色。手下的皮膚光滑細膩,封寒的手順著肩膀摸到了脖子,修長柔韌的身體沒有任何的掙扎。
  
  直到封寒啃噬他的頸側,陳玉才略微疑惑地抬起頭,看著身後的封寒,赫然發現那雙獸一般的眼。
  頓了兩秒,陳玉皺著眉不耐地說道:「快點,我有事跟你說。」遇見天吳後,封寒吸過一次血,後來就只是拿他的脖子磨牙,陳玉已經見怪不怪。
  
  濕熱的舌頭反覆的舔著頸側的皮膚,再習慣也會覺得癢,陳玉微微弓起背,縮著身體,才發現自己整個被封寒從背後抱在懷裡。脖子上一直沒有熟悉的酥麻,陳玉卻被這種類似撩撥的動作弄的很癢。而且,為什麼封寒的手已經從背後轉移到前面,順著眉梢,眼角,鎖骨一直摸到了腰側和腹部?
  
  「你在做什麼?」陳玉傻乎乎地問。
  陳玉一直沒有女朋友,只是因為他醉心古玩,怕麻煩和浪費時間,打算以後直接找個順眼的美人當老婆。但是這並不代表陳玉單純,大學和研究生這麼多年,再加上一群如狼似虎的猥瑣室友,有些事情他想不知道都難。
  如果真有需要,也有自己用右手解決的時候。但是他從來不覺得封寒會和這種事搭上邊,在陳玉眼裡,封寒是個強大到不可思議卻不食人間煙火的人。
  
  封寒似乎思考了一下,邊啃邊模糊不清地說道:「網上說是讓我們都快樂的事,試試。」
  網上?快樂的事......
  我靠,這是什麼情況!陳玉從沉思中徹底驚醒過來,開始掙扎。同時淚流滿面地懺悔,不該為了讓封寒不和他搶電視教會他上網的!!
  
  「等......等,唔——混蛋!」陳玉滿臉黑線的伸手想將封寒推開,卻被封寒不耐地抓住手扭到身後。
  封寒眼裡帶著新奇看著陳玉驚慌和抓狂的表情,然後慢慢低下頭湊過來,輕輕吻著陳玉的眉毛,眼睛,然後是嘴唇,邊吻邊目不轉睛地看著陳玉。
  
  陳玉目瞪口呆地看著封寒的眼睛越來越亮,相似的場景在陳玉腦海裡一閃而過,還沒等他做出什麼有效的措施。封寒已經如沙漠裡那次一樣,舌頭滑過他的下唇,然後很強勢地侵/入到口腔裡面,尖尖的牙齒輕咬著陳玉的舌尖吸/吮。
  現在這是什麼情況?!陳玉停止了無用的掙扎,他懊惱地翻白眼,連著幾次,想像中的美人沒有吻到,都是跟這只冰凍粽子。
  好吧,這感覺其實還不錯......
  
  「呼——」陳玉呼出口氣,不動聲色地竭力壓下心裡隱約的欲/望,伸手推封寒已經往下啃去的頭,「喂,住、住手,你根本什麼都不懂!這種事,不是我們兩個做的,要親密的人才可以。」
  
  封寒抬頭疑惑地看著陳玉,說道:「這我知道,明明寫主人和奴隸是可以的,當然你只是祭品,總之都是我的。」
  陳玉心裡一陣低咒,他到底都是上的什麼網,這些究竟是誰教會這傢伙的!主人和奴隸?!他......他不會潛意識裡有那種特殊的興趣吧,想到這裡,陳玉臉色有些發白了。
  
  「咳,你聽我說,那上面寫的根本不對——」
  「我們試一試,我已經決定了。」封寒不容置疑地宣佈。
  陳玉說不下去了,一隻手輕易的解開他的長褲,然後握住了他的慾望,略帶著涼意的手指靈巧的刺激揉弄著,這方面經驗幾乎為零的陳玉立刻沒了心思去跟封寒擺道理溝通。
  他臉色通紅,全身微微顫抖著,不得不承認自己的右手和別人的就是不一樣,被握住的地方敏/感到不可思議,幾乎馬上就有了反應。隨著封寒或輕或重的動作,陳玉甚至發出一聲呻/吟,聲音隱忍而羞澀,有著禁慾味道。
  被自己的聲音嚇了一跳,陳玉趕緊咬牙忍住。這樣的關係和放縱讓他不知所措,卻又完全不能拒絕那種快/感。
  
  高/潮的臨近讓陳玉喘氣聲越來越重,他瞇著眼睛看著已經俯身在他上方的封寒,那美到不可思議的五官在月光下有種溫和的錯覺,眼裡的紅色明明暗暗的,裡面卻帶著笑意,純粹而高傲,帶著難以言喻的魅力。
  「舒服嗎?為什麼你不叫出聲來?那上面說受方的叫/床聲說可以增進彼此的快/感。」封寒帶著笑問道,這樣完全控制著陳玉的欲/望的感覺讓他覺得相當滿意。
  
  陳玉因為快/感而扭曲的臉帶上怒氣,叫道:「你才受方,你不覺得你的臉更像——啊,啊......封寒......」陳玉控制不住發出低低的呻/吟,緊接著在封寒手裡釋放了,他腦海中有瞬間的空白。
  微張嘴唇帶著薄紅的濕意,上挑的眼睛漂亮而迷離,陳玉那樣的臉帶上了情/欲無疑是種讓人不能拒絕的蠱/惑,讓一向冷漠的封寒呼吸也急促起來,動作也不再是有條不紊。
  
  「我不那麼認為,先不說你的長相和性格更適合受方,而且,你要記住,我是主人,我說了算。」封寒眼裡的顏色更加深沉,皺眉思考了兩秒,點頭說道:「你還能跟我討價還價,顯然我做的不夠。」不滿地低下頭去啃咬拉扯白/皙胸前淺淺的紅色。
  「不,輕、點,別......別動!」陳玉受不了了,痙/攣的手指不由地穿/插進了封寒黑色的頭髮。
  
  細緻磨人的潤滑後,封寒緩緩將自己埋了進去。
  「唔......」沉浸在快/感中的陳玉感受到疼痛,立刻想要逃離,卻被封寒更用力的擁抱住。
  「我靠,你、慢點!」陳玉尖叫出聲,然後隨著封寒濕潤的舌尖,全身作怪的手指又迷失在欲/望中,甚至為了緩解疼痛將腿環在封寒的腰間。
  
  低低的呻/吟,緊緊包裹住欲/望的柔軟,此時的陳玉不知道自己簡單的迎合有多麼大的誘惑力。讓封寒低咒了一聲,有很多東西不在控制範圍內了,至少他變得同樣瘋狂,深深淺淺快速的動作著,已經快要顧不上身下的人的感受。
  ......
  封寒的體力很好,好到不像人類,陳玉又一次深深感受到了。像是剛得到新鮮玩具的孩子,不肯停下來,冷酷的臉上混合著性/感,讓人移不開眼。
  
  大半個晚上都在做這種能給兩個人帶來『快樂』的事,陳玉捂臉,這簡直是淫/亂。但是無可否認,那種刺激是前所未有的享受,現在陳玉躺在封寒的床上,整個人都軟的不想動了。
  他還有很多事想問封寒,陳玉勉強打起精神看了封寒一眼。
  
  「離天亮還有一段時間,你先睡一會,我會看著你。」封寒淡淡說道,伸手將被單拉過來蓋在陳玉身上。
  
  幾乎是立刻地,陳玉已經沒了動靜,封寒看著露出毛茸茸的頭,低聲自言自語,「果然又按照你的計劃發展了,不過,這次的祭品,我很喜歡。」
  過了一會,門外傳來輕輕的腳步聲,接著門被輕輕扣了幾下,封寒挑了挑眉。
  
  過了一會,門邊的人輕輕說道:「封哥,我是趙離,想跟您說幾句話。」
  封寒淡淡掃了一眼床上的陳玉,將被單整個蓋住他的頭,說道:「進來。」
  
  門被輕輕推開一條縫,趙離閃身進來,屋裡沒有開燈,封寒正在床邊坐著,冷冷地看著他。
  趙離動作恭敬地走過來,在離封寒兩米的地方停住了,說道:「封哥,三更半夜打擾您,實在對不住,我來是想跟您說一件事。」
  
  封寒的眼睛冰冷而有種無形的壓力,趙離覺得自己所有的心思似乎無所遁形,他忍住擦汗的衝動,繼續說道:「我知道您要找的避塵珠在哪裡,如果找到避塵珠,您就可以不再需要祭品了。」
  封寒的眼睛閃了閃,問了一句話,「你想要什麼?」
  
  這話太過直白,趙離愣了愣,趕緊說道:「我,如果您有需要,我會是您忠實的僕人,我只是希望您得到避塵珠後,給我一顆赤丹。」
  「你知道我的身份?」封寒的聲音似乎更冷了。
  
  趙離嚥了嚥口水,低聲說道:「並不完全知道。只是偶然從一夥人嘴裡您可以視線我的願望,還有封哥,那群人似乎也在找您。」
  封寒點了點頭,平靜地說道:「可以。」
  
  趙離臉上頓時驚喜萬分,恨不得跪在地上,他努力抑制住自己的表情,深深鞠了一躬。
  「兩個月之內,我會帶你去取避塵珠。」封寒又說道,末了他緩緩問道:「你是陳家的人,我怎麼知道你可以相信?」
  
  趙離往前一步,低聲解釋道:「您或許還不知道,現在陳家完全在沈宣手裡,我師父能不能夠回來還不清楚。而且,您的身份遠比陳家值得我效忠。」
  封寒嘴角翹了起來,揮了揮手,趙離退了出去,關門的時候,趙離臉上儘是笑意。
  
  屋裡,封寒十分無辜的低頭看向瞪圓了眼睛的陳玉。

48回答 ...

  陳玉不覺得封寒會有主動解釋的自覺,於是,他努力忽視他現在躺在床上,有些弱勢且全身難受的狀況,說道:「封寒,我有幾個問題想問你。」聲音出口,帶著淡淡的沙啞,陳玉頓時覺得有些尷尬。好在屋裡並沒有開燈,沒有人能看清他的表情。
  封寒沉默了一會,說道:「你想知道什麼?」
  
  「趙離為什麼來找你?」
  封寒嘴角帶上了譏諷,說道:「為了滿足某種欲/望,人類都是貪婪的,明明得到的已經很多,卻還是奢望那些不該屬於他的東西。」
  陳玉疑惑的揚了揚眉,想到剛剛趙離要求的東西,說道:「你說赤丹?真有這種傳說的東西?」在中國古代,赤丹被形容為三大神珠之一,有脫胎換骨的奇效,只是這東西太玄乎,除了功能,鮮少有其它記載。
  「嗯。」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雖然看不清封寒的臉,但是陳玉覺得他週身又浮現出剛開始見面時候的那種冰冷,雖然這種讓人恐懼的冰冷一閃而逝。
  
  陳玉皺了皺眉,接著問道:「那麼,他有沒有可能是將我父親至於危險之地的人?」
  「不能。」封寒這次十分肯定地說道,他長長的手指劃上陳玉的眉心,淡淡說道:「我看不出來他有那個心思,即便是有,他也根本不是你父親的對手。」
  
  陳玉渾身有些僵硬,對於封寒的碰觸,雖然早就習以為常,但是剛剛經過情/事的身體似乎更加敏/感,他忙抓住那只肆無忌憚的手,努力集中精神,繼續追問:「那我父親為什麼會失蹤?沈宣......雖然說話不留情面,而且小氣記仇,但是我相信他不會是想害我父親的人;難道是楊家和姜家?可是我父親近兩年都沒有再拓展產業,對他們也沒有太大的威脅和利益關係。」
  「上懸崖之前,我看見過你父親,也就是說,他沒有被留在鬼城裡面,你父親和沈宣幾乎是最早上去的一批人。」
  
  陳玉鬆了口氣,說道:「那就好,我一定會找到他的。」沒有在鬼城,說明活著的幾率更大。
  想到趙離和阿英都找過封寒,陳玉眼睛亮了起來,慢慢撐起身體,湊近了封寒問道:「封寒,趙離知道你的身份吧。反正已經有人知道了,你看我們關係明顯比他們跟你好多了,你是不是考慮——」
  「那絕對不可能。」封寒柔聲回答道,不知道是趙離絕對不可能知道,還是絕對不可能考慮告訴陳玉。
  
  「好,你不想說就算了。」陳玉繼續湊過來,漂亮的丹鳳眼微微瞇著,伸手用力扯住封寒的衣領,用更輕柔的聲音說道:「我只是想告訴你,從小到大,我陳玉什麼都吃,就是不吃虧。但是現在,你看看,你莫名其妙的出現,攪亂了我所有的生活步驟,弄的一團糟。還給我造成了物質上和精神上的巨大損失,你總該有什麼交代吧?」
  
  對於兩人剛剛有過的荒唐,陳玉很囧很鬱悶很悲憤,當然其實有快感但是這是打死他也不能說的!總之,萬分複雜,但是有些事是必須要面對的。陳玉一直覺得出擊是最好的防守,於是乾脆主動說出來,爭取實際的利益。
  封寒的眼睛黑色中泛著淡淡金色,逆著光,顯得更加神秘,他饒有興味地看著陳玉,湊地更近,挑起陳玉因為汗濕而垂在臉側的頭髮,說道:「當然,我會幫你解開詛咒。也會幫你找到你父親,還會保護你,你放心。」
  
  陳玉皮笑肉不笑地繼續問道:「公平起見,我們再來一次『快樂』的事,讓我在上面,然後繼續和以前一樣?」說到快樂兩個字,怎麼聽都有一股子咬牙切齒的味道。
  「我承認這種運動還不賴,有空我們可以繼續試試。」
  陳玉忍了忍,然後氣急敗壞地炸毛了:「我說的重點不在這裡!」
  「我不認為祭品有選擇的權利。」
  「......」
  
  陳玉無力地盯著那張俊美冷酷,這時候霸道到可惡之極的臉,終於決定在自己還有理智之前轉移話題:「你活了多久了?」
  封寒臉上有了些驚訝,或許是沒有想到陳玉會問這個問題,想了想回道:「應該比你能想像的更久。」
  「你認識阿吉?」
  封寒沉默了一會,搖了搖頭,說道:「不知道,我能記住的人很少。或許你該去問問他的那位兄長。」阿吉隨著鬼城陷入沙漠裡,阿法拉無法獨自安穩地在家裡度日,說要去找以前的朋友,尋找營救阿吉的辦法,現在也住在這家旅店。明天上了火車,也許就再也見不到了。
  陳玉遲疑了一下,說道:「好,我明天去問問。」
  
  「為什麼覺得我認識他?」封寒疑惑地看著陳玉。
  陳玉語塞,有那麼一兩次,陳玉總有種感覺,阿吉是認識自己,也是認識封寒的,不然他不會用那樣的眼神看著封寒,也不會跟自己說那種話。如果說自己有可能是阿吉認錯了,封寒這種人其實很不容易認錯吧。
  「只是覺得,阿吉也挺厲害的,和你有種相似的感覺。話說回來,你是粽子,難道阿吉也不是人類?」
  
  封寒看著陳玉的眼睛裡帶著不容忽視的笑意,伸手將準備離遠點的陳玉又拉回來,湊到他耳邊說道:「或許不是,但是我和阿吉絕對不一樣。」
  封寒熱燙的呼吸噴在他脖子上,陳玉腦子立刻有些不能思考,低咒一聲,趕緊往床邊移動,左手不經意間觸到一個冰冷的硬東西。陳玉回頭一看,臉色立刻白了。
  「你把這東西放床上?」陳玉顫抖了一下,心裡說,大哥,您有多愛他呀,一隻手也放這裡。
  
  封寒臉上的笑意不見了,只是將陳玉抱過來,用毯子裹住,淡淡說道:「剛剛青龍環的鑰匙,在他手裡。」
  
  陳玉也沉默了,這樣變態的一個人,對於這個人的往事,封寒卻和他的身份一樣,諱莫如深。這樣一直被掉在半空,無疑非常不爽,尤其那個人還和自己的生命有關。陳玉暗暗的說道:總有一天,這一切我都會知道,即使不是你告訴我的。可是陳玉真的知道了一切的時候,他又盼望著,他其實什麼都不知道。
  
  「其實我還想告訴你一件事,本來想去找你,結果你先過來了。」封寒說道。
  陳玉回過神,看向封寒,「什麼事?」
  「還記不記得我們兩個上來的時候,並沒有人搖動繩子通知我們?」封寒的聲音出奇的嚴肅,見陳玉點頭,封寒繼續說道:「中途我停下過來一次,然後我們上去了。我想告訴你的是,我停下來的時候,那繩子已經斷了。」
  
  「你在說什麼?」陳玉頓時提高聲音問道,他似乎有些不能理解封寒的話。
  封寒慢條斯理地回道:「你沒聽錯,我停了很長時間,就是那會兒,繩子上面已經掉下來了。難道後來你沒有發現,繩子上多了一個結?就在懸崖下一米左右的地方。」
  生死關頭,誰會去觀察那種東西!等等,懸崖下一米的地方,繩子被剪斷了,可是,他們停下來的時候,明明還在半山腰,上面起碼還有三四十米的距離。
  
  「那我們怎麼上去的?」陳玉艱難的問道。
  封寒回視陳玉,平淡地反問:「你以為你很重?當然是我帶你上去的。」
  「......」
  在九十度的懸崖上空手往上爬還帶著一個人?陳玉想捶牆了,真不是我不想拿你當正常人類看,您做的這些事,實在讓我想自欺欺人都太難了啊喂。不過,看起來,封寒又救了自己一次。
  債多了不愁,陳玉麻木地說了句謝謝,然後繼續看著封寒,等著他往下說。
  
  「我上去的時候,看見守在邊上的人是你父親的三弟子,叫韓什麼的。看見我上來,他有些反常。」
  「韓曉晨。」陳玉說道,居然是他?
  嗯 ,反常是對的,他看到你那樣上去正常才有問題,陳玉開始想像那場景到底是誰嚇誰。
  
  「雖然這說明不了什麼,你以後還是小心一些。」封寒說道。
  陳玉有些疲憊的點點頭,沈宣不說,現在趙離和韓曉晨似乎都有可疑之處。父親從沒有打算讓他接手陳家,這些人他並不太瞭解,難道這兩個人是對父親讓沈宣接手陳家不滿嗎。
  
  陳玉百思不得其解,想起另外一件事,抬頭看向封寒,有些不安地說道:「我——我知道你有事要做,但是,我想先去找我父親。」
  「嗯,我會先陪你找到你父親。」封寒毫不猶豫地說道。
  陳玉鬆了口氣,心裡有些感激,現在父親不見了,沈宣又那種不冷不熱的奇怪態度,他真的有些孤立無援的感覺。
  
  揉了揉眉心,陳玉頭又開始暈,看看表已經快凌晨五點了,現在回房間,也許還能睡一會。雖然靠著封寒實在很舒服,但是這是單人間,讓別人看到他們兩個住一起就麻煩了。陳玉跟封寒說了一聲,忍著疲憊,起身回屋。
  直到陳玉進屋關門,無聲跟在後面的封寒才回身往自己屋裡走去。
  
  陳玉進屋的時候,豹子正攤在陳玉床上,舒展著四肢仰面朝天,呼呼睡著。陳玉笑了笑,將小傢伙抱進懷裡,睡的迷迷糊糊的豹子伸爪子示威似的比了比,但是並沒有露出鋒利的指甲,顯然對於接近的人太熟悉,根本提不起戒心。
  這一覺,陳玉睡到了快中午。
  
  剛出了沙漠,眾人也都放鬆了一直繃緊的神經,並沒有急著上路。
  馬文青過來催促陳玉一起去吃午飯,陳玉簡單洗了澡,帶上豹子,又招呼了封寒,三人去了樓下的飯店。規模並不大,人卻不少,阿英和許少安,姜老爺子,楊老六等人也在。阿英沖三人一笑,馬文青嘖嘖兩聲,回身跟陳玉萬分遺憾道:「早知道那討人嫌的小子是這麼漂亮的小妞,我肯定會客氣著點,為現在搭訕創造良好先決條件。」
  陳玉翻了個白眼,四處尋找陳家的人。果然看到在不遠的桌子上,坐著陳家的三個徒弟。沈宣正看著這個方向,見陳玉抬頭看過來,便點了點頭。
  
  姜老爺子和身邊的年輕孫子薑禮說了幾句,姜禮就朝著陳玉走過來,湊到他耳邊笑著說道:「陳家小兄弟,我爺爺說,你昨天提出的先尋找你父親是很有道理的,仁孝感人。現在你父親雖然不見了,我們也不忍心看你受人欺負。陳叔的徒弟太不識好歹了些,到底你才是陳叔的親骨肉,換句話說,這陳家,本來就該是你的。爺爺讓我來一問,用不用我們幫你。」
  
  陳玉看著這斯文的年輕人,依稀記得校園裡還曾見過一次,似乎身手也不錯,那時候就想到是姜家人,現在看來該是長孫。幫他?陳玉垂著眼睛,心裡笑著,姜老爺子的目的實在很不單純吶,如果自己真應了,到時候被賣了還幫著別人數錢。
  等陳玉調節好情緒,抬頭感激地笑了笑,對姜禮說道:「多謝姜老爺子和姜少爺操心,我們陳家的事,自己能處理。」
  
  姜禮目光深邃,看了陳玉一會,沒有再多說,就回了姜老爺子身邊。
  
  「這隻老狐狸,還想控制陳家,打得好算盤。小陳玉做得好!」馬文青邊低語著,邊將豬蹄一個勁的往自己碗裡劃拉。陳玉看著饞的眼睛瞪得溜圓的豹子,幫它拎了一隻。
  
  到了下午,楊老六帶著人和另外兩家別過,先上了南下的火車,許少安則是今天傍晚的飛機。陳玉找了個機會和沈宣將那天聽阿英的話說了,讓沈宣換路線回杭州。
  然後,陳玉也回屋裡收拾東西,這時候,門被敲了兩下。
  陳玉走到門邊,開門一看,是阿吉的哥哥,阿法拉。
  
  自從阿吉被影子包圍,阿法拉就再沒有給過陳玉好臉色,顯然阿法拉是很愛他弟弟阿吉的,而這個相依為命的兄弟卻為了別人選擇被沙漠永遠埋在地下,他無法接受。但是這一路,阿法拉並沒有跟陳玉來抱怨過任何一句話。
  這會見到阿法拉站在門外,陳玉想起阿吉和那個預言,心裡也很不是滋味,將人讓到屋裡。
  
  阿法拉冷冷地瞪了陳玉一眼,轉頭看著窗外,低聲說道:「雖然那是阿吉自己的選擇,我依然恨你,為什麼,那個時候,你在那裡。如果沒有你,阿吉不會有事的。我絕對有把握帶他離開!」
  「......我知道。我一定會再回去鬼城,救他出來的。」陳玉澀澀地開口,阿吉說過他會沒事的,他說過。陳玉不斷對自己暗示著,壓下心裡的絕望。
  
  屋裡又陷入沉默,當陳玉覺得自己該說點什麼的時候,阿法拉忽然繼續說道:「阿吉他是個好孩子,從我帶他回來的那天開始,一直是個好孩子,我知道——」說到這裡阿法拉有些哽咽,他努力平復著自己的情緒,繼續說道:「我知道早晚有一天他會離開我的,他並不是我親弟弟。」
  陳玉沒想到還有其它內幕,愣愣地問道:「那他是誰?」
  
  阿法拉搖了搖頭,說道:「我不知道,我從沙漠裡撿到他,是在五年之前,從那個時候起,阿吉的模樣,從來沒有變過。」
  「我之所以來告訴你這些,只是因為我看你還是有一點良心的,如果你要回去救阿吉,也許能有些幫助。」
  
  阿吉說他是守門人,而且聽阿法拉一說,阿吉不會變老。
  陳玉忽然想到真言鏡的話,真言鏡那時候說,屋裡有零個人。雖然沒有對任何人說起過,但是,陳玉其實很在意這個答案。
  然而,出了幻境後,無論他怎麼問,真言鏡就再也不肯顯示任何字跡了。再簡單的問題都一樣,銅鏡擺在那裡,老實的就像它僅僅是面普通鏡子。
  連陳玉都在懷疑,當時的一切是不是自己產生的幻覺。可是真言鏡說得出口在水潭裡,為什麼又是正確的?

49無聲電話 ...

  沈宣在吃過午飯後不久,來到陳玉屋裡,然後外面的人聽到裡面似乎有激烈的爭吵。這兩個人一直就有矛盾,現在終於爆發了。陳家的幾個老夥計臉上都有了擔憂的神色,而其他人,則有些看熱鬧的意思。
  很久之後,沈宣臉色相當難看的出了房門,透過門縫,人們看到裡面的陳玉平靜地坐著喝茶,彷彿兩個人剛剛不過是話家常。
  
  當天下午,沈宣帶著陳家的人離開了西安,並沒有帶上陳玉和封寒、馬文青。這樣的舉動讓姜家和許少安都有些意外,陳玉面上卻看不出任何跡象,他照樣和封寒、馬文青出來吃晚飯,心情好了還逗弄一下坐在他旁邊,兩隻前爪扒在飯桌上的豹子。
  傍晚,許少安帶著阿英去機場,臨走時,阿英遺憾地望了望封寒,隨即甜美地笑笑,瀟灑利落地沖眾人揮手。
  
  送走了兩人,陳玉又回了房間。晚上八點多,陳玉在屋裡睡夠了,收拾了背包,和馬文青、封寒趕往火車站,登上了前往北京的火車。自從無意中聽了阿英的話,陳玉和沈宣就把回杭州的路線做了變動。沈宣本來想帶陳玉一起回杭州,陳玉卻堅持他們三個人從北京轉車過去,兩人吵得很不愉快,但是沈宣到底還是答應了陳玉。
  
  豹子是被封寒用衣服裹著,掛在胳膊上帶進站的,那衣服很厚,而封寒的坦然表情,讓人都不好意思懷疑他。
  陳玉其實有些發愁,以後這小傢伙越長越大,可怎麼帶出門。而且,他們帶走小豹子不知道算不算是拐帶國家保護動物......本來打算給豹子找個更可靠的主人,等它有了獨自生活能力便放回沙漠。然而跟新主人玩的起勁的豹子一見陳玉走遠便撕心裂肺地哀叫。不得已,陳玉取消了放養計劃,帶著它回杭州,在沒有被人發現之前,走一步算一步。
  
  上了火車後,陳玉關了門,倒頭便睡,豹子從衣服裡努力鑽出腦袋,抬頭正對上靠在床頭的封寒的視線,然後豹子發現它正站在封寒的前胸。豹子身上的毛瞬間呈發散狀,跳起來就準備往陳玉那邊奔去。被封寒一把抓住,死死地按在身側。轉頭看了眼陳玉臉上疲憊的神色和不太明顯的黑眼圈,封寒微不可察地皺了皺眉。
  火車晃悠了一晚上,第二天早上到了北京。陳玉睜開眼的時候,車窗外面已經亮了,他轉頭看見封寒正盯著外面,見他醒了,微微笑了笑。
  
  封寒笑起來很好看,只是他的笑容實在是少見,陳玉愣愣地看了半天,才發現豹子正在封寒胳膊下面掙扎,忙從包裡翻了肉乾遞過去。
  馬文青還在上鋪呼呼大睡,而同屋的另外一個人大概是沒有到北京就下車了,陳玉根本沒有見到。當然也不會知道,那人半夜下車時,看到下鋪封寒床上亮晶晶閃閃發光的獸眼嚇的腳軟,幾乎飛似地逃離了那節車廂。
  
  三人背著包,隨著人流,上了電梯出站。
  封寒忽然用力拉住陳玉,同時,馬文青低咒一聲,拉著兩人不動聲色的往車站裡面退去。
  「怎麼了?」陳玉疑惑。
  「有雷子。」馬文青低聲說道,「幾乎所有門口都守著,全是便衣,人數很多。」
  
  馬文青一說,陳玉心裡咯登一下,明明已經改了路線,怎麼還是被盯上了?當然,這些警察也可能不是來找他們的,但是——陳玉和馬文青對視一眼,對方眼裡的憂心忡忡一目瞭然。
  「......」
  「......」
  陳玉瞇著眼,盯著馬文青,低聲咬牙切齒地道:「我們剛回來,明器也都不在我們手裡,應該沒有什麼麻煩吧?」
  馬文青果然咳嗽了一聲,壓低聲音回答道:「其實我比較麻煩......」說著將包拉開一條縫,讓陳玉看他包裡。陳玉已經無語了,在下面的時候,因為怕引出影子,沒有人敢拿宮殿底層成山的明器。然而,在馬文青逃跑的時候,實在忍不住,從兩旁的假樹身上順了不少珠玉晶石出來,陳玉甚至還發現,那些東西大多是用相當高超的手法,整條枝子斷下來的。
  
  陳玉恨鐵不成鋼地看了看馬文青,最後歎了口氣,其實不僅是馬文青,就連他自己包裡的阿吉交給他的鐵盒子,懷裡揣著的真言鏡,還有封寒衣服裡的豹子,身上的槍,都是問題。
  阿吉的那鐵盒子,陳玉研究了很久,依舊沒有找到方法打開,只能先擱著。但是不論形態還是樣式,都很可疑......
  
  「糟糕,那些便衣雷子往人群裡來找人了。靠,犯得著費這麼大力氣嗎?」馬文青沒有好氣的彎腰帶著兩人穿過睡了一地人的候車室,往另外的出口走過去。
  然後,他們悲劇地發現,所有的出口都站了為數不少的便衣,想出去絕對不可能。這樣下去,被找到也是早晚的事。
  
  「怎麼辦?」馬文青鬱悶地抓頭髮,「可惜這裡不是杭州,不然我家老頭子的關係,一定能搞定。」
  陳玉沉默了一會,從兜裡拿出手機,翻開地址本,找到個號碼,然後撥了出去。
  過了二三十秒,電話被接起了,那邊的人用剛醒的慵懶聲音說道:「怎麼,陳玉,終於想起來給我打個電話?你可真是大忙人,畢業就見不著人影了。」
  
  等那人調侃完了,陳玉輕輕說道:「喬逸,你能不能幫我個忙?」陳玉其實萬分尷尬,喬逸是大學同學,陳父勒令必須搞好關係的,陳玉也乖乖照做了,但是一離開北京就將人拋到了腦後。就算現在,大清早將他叫起來,也是為了求人辦事。
  那邊沉默了兩秒,聽到細細索索的聲音,然後喬逸清醒的聲音傳過來:「怎麼回事?你現在在哪裡?」
  
  陳玉看看下面還在出站的人群裡費勁尋找的便衣,說了地址和大致情形。
  「找個安全的地方,我馬上過去。堅持十分鐘,不然,從局子裡接人會比較麻煩。」喬逸說完便掛了電話。
  
  陳玉放心了,喬逸答應了,就說明他能解決,現在只要等到他來了就行。而正值早上七點左右,到達北京站的列車很多,出站的人一撥接著一撥,倒是為他們的隱藏提供了極便利的條件,三人在北京站兜兜轉轉。
  
  「奶奶的,他們上這邊來了,我們往右邊走。」馬文青眼睛賊好使,便衣雷子幾乎剛轉過彎,就被他偵察到了,立刻拉著陳玉往右邊拐。這個方向正好逆著人群走,難為馬文青閃轉騰挪的還挺迅速。馬文青將陳玉拉進一條過道,便看到對面幾個身穿制服的乘警正迎面走來。陳玉覺得自己的小心肝在頭一次跳的這麼厲害。也許,父親是不希望他陷入這種險境所以不讓他接手陳家的?陳玉也佩服自己,此時此刻居然有心思想這些。
  現在該怎麼辦?
  正尋思著,一隻手忽然搭在陳玉肩上,陳玉一個激靈,差點跳起來。他猛的轉頭,喬逸微笑的臉正看著他。
  
  陳玉鬆了口氣,隨即有些忐忑,「喬逸,不好意思,又麻煩你。」
  喬逸上下打量了他一會,伸手捏他臉頰,說道:「瘦了,也黑了。不過,你這闖禍的本事,倒是一點沒變。」
  「咳,剛去沙漠裡......觀光回來。我們帶著些東西,不大方便。」陳玉訕訕說道,往後躲開喬逸的手。
  馬文青這會也湊過來說道:「我當小陳玉打給誰找救兵,原來是副會長大人。」他和喬逸一向有些不對眼,這會說話也陰陽怪氣。
  
  這時候,乘警和便衣都走了過來,卻對陳玉等人視而不見,甚至還有便衣跟隨同喬逸來的兩個人客氣地打了招呼。
  喬逸笑了笑,對馬文青的挑釁不以為意,簡單同兩人打過招呼,說道:「走吧,你們先去我家裡休息休息,好不容易過來,我做東,你們在北京玩幾天。」
  「也好,我去潘家園轉悠轉悠。」馬文青立刻想到,該找地方把手裡的貨出手,不然走一步躲一步。
  
  陳玉想到父親,根本沒有心思玩,不過這話過會兒再說吧。陳玉被喬逸拖著走了兩步,忽然覺得有些不對勁。
  他忙轉頭,果然,一直抱著豹子站在他身後的封寒不見了。
  「等等。」
  
  「怎麼了?」喬逸略微低頭,關切地問道。
  「我們是三個人,現在少了一個。」陳玉臉色發白,封寒不在,豹子不在,怪不得他總覺得丟了什麼很重要的東西。
  「說起來也是,似乎從剛剛開始,我就一直沒見到過封哥。」馬文青也皺眉,努力回憶著。
  
  「我打完電話,你帶路往人群裡擠的時候,我還拉著他。」陳玉說道,他心裡非常後悔,封寒似乎並沒有什麼生活常識,也不認識什麼人。他不知道,自己該明白的。那時候,人再多,也不該放手。
  然而,幾人找了半天依然沒找到人影。
  看著陳玉急的臉色發白,喬逸歎了口氣,拿出電話講了幾句,然後對陳玉說道:「跟我來。」
  喬逸帶著陳玉走進車站錄像監控室,裡面工作人員開了台電腦,讓陳玉自己找。
  
  陳玉猶豫了一下,打開了他們剛剛進站那時候的錄像。
  「封哥在這裡。」馬文青忽然說道。
  陳玉抬頭,封寒一個人,手裡隨意的搭著一件衣服。他冷冷地站在人群裡,什麼也沒做,就吸引著周圍人的視線,然而那股子冰冷又讓眾人不敢貿然靠近。接著,一個西裝革履的年輕人走近封寒,態度極為恭敬地說了幾句。
  難道封寒有認識的人?
  錄像中的封寒回答了什麼,然後跟著那年輕人走了。
  
  陳玉驚訝了,抬頭看時間,是半個小時前。那時候應該是自己跟喬逸見面之前。也就是封寒離開的時間,比兩人還要早。
  ......
  就算陳玉再理解不能,封寒還是跟人離開了,而且沒有任何猶豫。
  「走吧,我會幫你找這個人。」喬逸說道,「他現在已經離開了,你再等也沒有用。」
  陳玉隨著人群慢慢往站外走,心裡忽然覺得空落落的,十分不習慣。但是在馬文青和喬逸的催促下,還是上了喬逸的車。
  ......
  
  喬逸的車剛剛駛離,不遠處停著的一輛黑色車裡,有人低聲笑起來,纖長的手指抽出根細白的煙,點上,說道:「走吧,現在應該能跟封交代了。」
  副駕駛座上的人關了數碼相機,點了點頭,車子也緩緩開走。
  
  車子最後駛進西城區的一座大院裡,院子門口古香古色,裡面的樓也有些年頭了。不過細看,這些古老的建築處處透著莊嚴,裡面過往的人也都一絲不苟,來去匆匆。門口有警衛,見車過來,有人過來幫著打開車門。
  後座的人將手裡的煙掐了,起身下車。頓時讓人眼前一亮,這人身材高挑,一身深色西裝套裝,不過剪裁設計大方得體,絲毫不顯得人刻板老氣,只襯托出了精明強幹,一頭波浪長髮隨意披在身後。
  下來的人,是個二十七八歲的女人,而且是外貌極為出色的女人。畫著淡妝,細細的眉尖一挑,眼睛波光粼粼的。
  
  「凌小姐,尤部長請您立刻過去。」開車門的人說道,看著這位波浪發大美女有些興奮和臉紅。
  大美女優雅地點了點頭,往後院去了。
  
  後院一樓是會客室,靠著窗戶的巨大的豪華沙發上坐著個人,五官完美到讓人移不開眼,只是這人週身散發的冷氣讓這屋裡開著的空調似乎有些多餘。一隻微微發抖的豹子正趴在他腿上。黑乎乎的圓眼睛閃了可憐兮兮的光,好像是被人拋棄的模樣。
  其實,也差不多了。豹子發現,陳玉從上了火車起,就徹底的拋棄它了!!作為一個媽媽,這真是很不負責的!!豹子委屈且憤憤地伸出爪子,又悄悄的收回去。嗚嗚,不能惹火了這個人,他是唯一能帶自己去找媽媽的,嗷嗷......
  好想念那雙會時常遞給它肉乾的手啊——
  
  高跟鞋清脆的響聲由遠及近,屋裡另外一張沙發上坐著的穿著西裝的年輕男人站起身,臉上微微露出笑意,看著門口說道:「封,凌雲回來了。」
  坐在窗戶旁邊的正是封寒,他收回盯著窗外的眼,看向進屋的長髮美女,又掃了眼她身後,似乎有些失望。
  
  凌雲對著封寒露出淡淡的微笑,走進屋裡,離封寒兩米遠的時候停下了,恭敬而優雅的行了禮,說道:「封,您讓我找的人找到了。」
  
  看著封寒微微皺起的眉,凌雲繼續說道:「可是,我們找到他的時候,他已經跟著別人一起走了。似乎很著急,在趕時間的樣子,他甚至沒有發現少了一個人,上了車就離開了。說起來,也有點奇怪,您找的人,身邊的人,也沒有人發現您不見了,真是一群粗心大意的人。」說著,凌雲將已經打開的攝像機遞了過來。
  
  那上面,清晰地播放著,陳玉打開車門,車子揚長而去的背影。沒有一點猶豫,陳玉甚至沒有回頭。豹子看著攝像機,激動的站了起來。扭了扭身體,想跳進去,終於發現自己似乎真的吃太胖了,跳進那裝了陳玉的小盒子有點困難。
  封寒看完錄像,眼裡的寒意似乎更加濃郁。
  
  穿西服的年輕人和凌雲都有些待不住了,站起身,說道:「封,如果沒有別的事,我們先下去了。」
  封寒點了點頭,兩人對視一眼,匆匆開門出去。
  
  封寒伸出窗外的手心落著一隻蝴蝶,一隻極為幼小的蝴蝶。可能剛出生不久,對一切都很好奇,而封寒放在外面的手似乎像沒有生命的物體一般冰涼且無害。蝴蝶落在他手心,翅膀忽悠著,似乎在考慮選擇哪朵花。
  封寒眼睛一閃,手忽然用力的握住,蝴蝶被緊緊攥在了掌心。
  
  豹子依舊用爪子抱著那數碼相機,它剛剛死活不肯還給那女人,總覺得陳玉會從裡面出來。
  封寒想起陳玉抓著他的衣領瞇著眼說從不吃虧的樣子,想起他聽見自己跟說他陪他尋找父親欣喜的表情。
  封寒的手漸漸鬆開了,落在掌心的幼小的蝴蝶重見光明,立刻顫顫巍巍地飛走了。
  
  而走出屋的另外兩個人,轉身進了旁邊的屋裡,年輕男子先坐下來,立刻有人沏了茶送上來,說道:「尤部長,請用茶。」
  年輕人點了點頭,抬頭看著凌雲,微笑道:「怎麼,故意讓封誤會,覺得他不會發現?」
  
  凌雲踱到另外一邊的沙發上坐下,隨手取了簪子將長髮盤起來,明艷的臉上頓時多了絲古典韻味。她微微一歎,說道:「封從來不在意這些,他不會想去發現的。」接著,女人煙波流轉,已經看向對面的尤部長,笑語嫣然:「怎麼,難道你願意看封為別人絆住?」
  
  尤部長將手裡的茶杯放在茶几上,意味深長地笑了笑,並不說話。
  凌雲倒是接著開口了,「那些人,都是帶著目的接近封的,結果只會讓封變得越來越冷漠。總有一天,我們再也看不到原來的他。我們會失去他!你我都不想看到這個結局吧。而且,我想,沒有人能站在封的旁邊,沒有人配得到他的關注和感情。所以,還不如從一開始不讓它出現。」
  
  尤部長這次開口了:「你說的極是。」
  ......
  陳玉很鬱悶,他不明白那麼大個人,怎麼能丟了。可是事實擺在面前,來到喬逸家一天了,還是沒有找到封寒的消息。聽說兩人被帶走後不久,大批的便衣也跟著離開了。讓陳玉心裡又忍不住嘀咕,難道真是衝著他們去的?
  喬逸對兩個人極為客氣,周到有禮。喬父工作很忙,平日難得見上一面。而喬母前不久出去旅遊。現在喬家只有喬大少爺一個人,廚子,僕人倒是不缺,所以兩個人既不拘束,又有美食,活的其實還挺滋潤。
  
  喬逸聽了陳玉講陳森失蹤的事,也非常驚訝,說道:「陳叔叔失蹤?你先別著急,先留在這裡,我看看能不能找人幫你想想辦法。」
  陳玉點點頭,現在沒有任何頭緒,封寒也不見蹤影,只好暫時留在喬家。
  
  吃過晚飯,喬逸看出陳玉強打精神,就讓陳玉先洗洗睡覺。
  陳玉點點頭,又累了一整天,他只覺得頭痛欲裂。躺倒在客房床上的時候,陳玉閉眼之前想,要是豹子和封寒在這裡該多好。
  他發現一日不見,居然很想他們。
  
  當陳玉發出均勻的呼吸聲的時候,已經月上中天。
  就在這時候,陳玉放在床頭的手機鈴聲忽然響了。陳玉騰地一聲,從床上坐起來,迷迷糊糊地頂著一頭毛茸茸雜亂的頭髮,伸手把手機接起來。
  陳玉並不十分清醒,只聽到那邊發出奇怪的敲打聲,沒有其它聲音,也沒有人說話的聲音。
  
  陳玉罵了一句,將手機合上,然後翻到床上繼續睡。然而,沒有過十分鐘,鈴聲又響了。陳玉只得繼續痛苦的掙扎起來,隨後拎起手機,瞇著眼看了看,那是個完全陌生的號碼,電話放在耳邊。然而,聽到的還是那個奇怪的聲音。這次,陳玉直接掛斷了,他覺得這有可能是騷擾電話。也許,他該把手機關機。只是想到父親和封寒,陳玉又把手機放回了桌子上。
  
  接著,是第三次電話。
  因為氣憤,陳玉有些清醒了。
  誰會在這種時候給他打電話?而且,這手機是陳玉的,顯然打電話的人認識陳玉,難道是封寒?陳玉側著耳朵細聽了會,發現那奇怪的響聲其實是有規律的,又過了幾分鐘,陳玉的臉色漸漸變了。
  
  這種東西幾年前他聽到過,時間太久,有些遺忘了。這是一種摩爾斯電碼,又叫永不消逝的電波,由點和劃及其中間的停頓表示數字,數字又有專門對照的意思。以前的電報,也是這種原理。精通那些數字編碼的人,可以翻譯出裡面要表達的東西。
  陳玉決定將馬文青叫起來,商量商量這是怎麼回事。陳玉披著衣服,在隔壁房間敲了很久,馬文青才恍恍惚惚地開門,嘴裡還抱怨著:「我說,小陳玉,你大半夜不睡覺的幹嘛啊喂?」
  
  陳玉顧不上多說,拉著馬文青就回了自己屋裡。
  「雖然我只喜歡美女邀我同床共枕,如果小陳玉寂寞難耐的話,哥哥也可以陪著......」馬文青喃喃說道。
  
  回到屋裡,陳玉立刻將手機拿起來,卻發現已經是盲音了,那種奇怪的聲音沒有了。
  陳玉滿臉黑線的看著跟過來的馬文青,一腳將人踹開,將剛剛接到的怪異的電話說了。
  
  馬文青聽了,也十分好奇,說道:「這樣,我留在你屋裡,看看到底怎麼回事,說不定一會兒還會再打過來。」
  
  這事擱在以前,肯定陳玉就答應了。但是前幾天被封寒拉著體驗『快樂』的事,陳玉對別人的靠近開始有了稍微的牴觸。雖然親近的朋友幾乎沒有影響,但是,陳玉看看屋裡的單人床,說道:「不行,你太胖了,你住這裡,我就別想睡了。你先回去,一會有電話,我馬上叫你。」
  馬文青目瞪口呆地看看那張實在算不上小的床,再看看陳玉一臉認真的模樣,回自己屋裡了。
  結果,電話一直沒有再打過來。
  
  第二天,喬逸也知道了這事,他緊皺著眉頭。陳玉的手機號很少給外人,那個打進來的電話,到底是偶然的還是故意的?
  不過,三人商量到最後都認為,昨天那電話估計是打錯了。
  
  所以,第二天夜裡,陳玉又被手機鈴聲驚醒時,有些反應不過來。接著門上有人敲門,他打開房門,馬文青和喬逸都站在外面。
  
  喬逸越過陳玉走進屋裡,接起陳玉的手機,果然又是那種有規律的信號聲。過了很久,聲音消失,自動成為盲音。
  十分鐘後,電話又響了。安靜的夜裡,突然響起的電話聲異常清脆。還是昨天的次數,三人一直等到三次之後,又等了會,才從陳玉屋裡出來。
  
  喬逸黑著臉,拍拍陳玉的肩膀,說道:「別擔心,我已經將電話錄下來了,馬上交給人去翻譯。明天就會有結果。現在,你換個房間睡吧。」
  陳玉輾轉反側了一夜,終於到了第二天。
  
  吃早點的時候,三人都有些心不在焉。終於翻譯的結果被送到了喬逸手上。
  喬逸看著手裡的紙,眉頭越皺越緊。
  
  抬頭看到陳玉焦急的目光,喬逸將手裡的東西遞給他。馬文青也湊過來看,上面只寫了一句話:陳玉,救人,煙台港口外東南方向,我等你。
  
  陳玉驚地要跳起來,知道他的手機號,還讓他去救人。陳玉幾乎是立刻想到了下落不明的父親。
  他手有些顫抖,抓住喬逸問道:「能不能查一下這電話是在哪裡打過來的。」
  
  喬逸點了點頭,好在每次通話時間都夠長,應該不是問題。
  「手機放在我這裡,那號碼今晚打進來的時候,我找人去查。」
  
  這次陳玉徹底睡不著了,到底是誰會給他發求救電話?陳森,封寒?豹子似乎不可能吧......
  為什麼不直接說話,要用這種摩爾斯電碼呢,難道說話不方便?什麼情況下,會說話不方便?
  陳玉越想越擔心,第二天早上,天色沒亮,就在樓下等喬逸的消息。
  
  早餐時間,喬逸才匆匆從外面進來,看著陳玉臉上明顯的黑眼圈,搖了搖頭。
  「怎麼樣?查出來了嗎?」陳玉焦急的問道。
  喬逸點點頭,不過眉心仍然皺著,遲疑地看了陳玉一會,說道:「查出來了。還是打了三個電話,第一個是在煙台港口,第二個是在煙台往東南方向的海上,第三個,已經靠近日本那邊了。」

50失蹤 ...

  陳玉,救人,煙台港口外東南方向,我等你。
  陳玉盯著手裡的紙,心裡升起一股不祥的預感,那句救人和我等你讓他膽戰心驚,坐立難安,尤其是父親和封寒都不見的情況下。
  
  「小陳玉,這事你怎麼看?先別慌,如果你準備去救人,哥跟你一起去。」馬文青見陳玉臉色蒼白,安慰般用力拍拍陳玉的肩膀。
  
  來電的號碼並不是陳森的,早在陳森消失的當天,他的電話就已經打不通了。陳玉努力理清楚思路,抬頭看向對面一直注視著他的兩個人,艱難地說道:「我想去那邊看看。」不管是不是陳森或封寒,打電話的人認識他,是可以肯定的。
  
  喬逸的視線從陳玉緊張得捏著紙張有些顫抖的修長手指移動到他漂亮的讓人不能忽視的臉上,黑亮的眼睛閃了閃,緩緩說道:「先別急著做決定,至少等我查清楚了再去。我已經讓人去查煙台港口和東南海域有什麼反常情況出現,我想你也不願意魯莽地跑過去,因為缺少調查和準備,反而救不到人吧。」
  
  見陳玉張嘴似乎想說什麼,喬逸加重了語氣強調道:「讓你就這麼走,我不放心。調查的事明天就會有結果,再留一天吧。欲速則不達,相信我,會幫你安排好的。」
  馬文青雖然知道陳玉著急,但是喬逸說的也在理,也在一旁說道:「也不差這一天,你看爺百忙中陪你等著,也沒說什麼。」
  
  陳玉抬眼,深深注視著馬文青,在馬文青以為他感動得無以復加,洋洋自得的時候,陳玉瞇著眼問道:「你的東西什麼時候出手?」
  「就今天下午——」馬文青連忙打住,卻依然暴露了自己願意多留在京城一天的目的,頓時咳了一聲,說道:「念在我們一起去那裡的份上,等賣了東西分你兩成。」這東西自然是馬文青從沙漠鬼城裡帶出來的。
  
  陳玉立刻接下去說道:「四成,還有封寒的。」跟馬文青習慣性地討價還價。
  「我靠,你怎麼不再算上豹子的?!」馬文青憤怒了,封寒確實幫了眾人不少忙,但是現在是什麼情況,又多了一個陳玉敲詐他的借口?
  「如果你願意,當然可以分給豹子一成。」陳玉沒有猶豫的說道,心裡盤算著,以後兩個都歸自己養,都需要錢吶。首先,豹子就當兒子養;至於封寒,完全是當爹伺候,當兒子養著。
  
  陳玉打住自己的想法,默默地淚流滿面了,這些都不可怕,可怕的是為什麼他會有養那兩隻的自覺......
  
  看著馬文青黑的立刻要爆發的臉,陳玉略微小聲地說道:「那個,其實我收拾行李的時候,發現你塞我包裡的東西沒有全丟出去,落下一件。」陳玉說著從包裡掏了塊拇指肚大小的珠子出來,外面用金絲纏著,細看,金絲隱隱纏成龍形,包裹著珠子。
  
  「你這純粹是打擊我......」馬文青看著那顆珠子先是一喜,隨即頓足捶胸:早知道拿了那些寶貝也沒事,當初為什麼都扔了!又不停地埋怨阿吉的哥哥阿布拉。
  「算了,總算我們也沒有白去一趟。真多拿的話,把女王惹急了,當下放出影子,說不定我們都出不來了。」陳玉安慰道。
  
  就這樣,陳玉又在喬逸家裡多留了一天。
  不只是馬文青需要將身上帶的東西出手,就是陳玉也必須做些安排。如果他要去煙台,阿吉給的那個鐵盒子肯定不能再隨身帶著。這天下午,陳玉和喬逸打了招呼,將鐵盒子包好了,揣在懷裡出了門。
  
  陳玉打車到了古玩街,左拐右拐進了一個不顯眼的小門臉。小店裡面古香古色,倒擺了不少真品,很有幾分韻味。一個夥計正靠在櫃檯後面,嘴裡哼著折子戲。見到有人進來,立刻熱情的站起身準備招呼。待看清陳玉的臉時,立刻將職業性笑容改為了驚喜,說道:「喲,小少爺過來了,實在難得!」
  
  陳玉笑了笑,將懷裡的包拿出來,交給那夥計,說道:「將這東西給老爺子,就說我請他保管的。」
  夥計笑呵呵地接過陳玉手裡的東西,乾脆地說道:「小少爺放心,我一定找個穩妥人交到三太爺手上。」看見陳玉站在門口,又說道:「小少爺這次來北京待幾天,快往後面歇會,我們店裡正好有上好的龍井,我這就給您泡去。」
  「不用,我明天就走了。」
  
  「小少爺怎麼也這麼急匆匆的,前天蓮哥兒也露了個臉就走了。」
  陳玉聽了這句,詫異地看向夥計,「老太爺身邊的蓮哥?什麼事值得他過來?」
  「可不是,聽說是三太爺親自安排的,從我這裡拿了東西就去——」
  
  兩人正說話的功夫,已經有客人進來,那夥計立刻打住話頭,陳玉微笑道:「你去招呼生意,我有事,先走了。」
  那夥計無奈,心裡想著等客人離開了,立刻跟老太爺匯報。
  
  陳玉出了店裡,傍晚的太陽要死不活地在高大建築物間露著半邊臉,街上行人匆匆走著。陳玉不自覺的在人群裡尋找,又在片刻後醒悟自己是一個人來的。心底似乎有什麼一點點沉了下去,陳玉忽然就迷茫了起來。
  封寒很厲害,似乎沒有什麼能困住他、難住他。
  可是他不見了。
  難道,是他自己走的?
  轉眼,陳玉又想起他漆黑的眼專注而真誠的看著自己,說道:我會陪著你。
  陳玉又歎了口氣,那個霸道的人,莫名其妙地讓他不時想起來,他從來不知道自己是個念舊的人。這感覺,很奇怪。
  
  陳玉回到喬逸家裡的時候,天色已經完全黑了,馬文青正一臉興奮的在大廳喝茶。見到陳玉進來,立刻拉著他到旁邊沒人的地方說道:「爺早覺得那玉石葉子值錢,至少是漢朝的東西,又是西域那邊的,今天又遇到個眼光不錯的買主,這個數。」馬文青伸出一根手指,見陳玉眼神一亮,立刻有不好的預感,往旁邊移動。
  陳玉剛剛還繃著的臉立刻喜上眉梢,拉住馬文青的胳膊,喜喲喲地道:「文青哥——」
  
  馬文青努力繃著臉,在看到沒骨頭扒在自己身上的陳玉,那雙水汪汪的鳳眨呀眨,終於妥協:「行了,我已經把四成直接打你卡上了。」」
  陳玉心滿意足地站直身體,盤算著,四十萬,幾年內的生計問題得到解決了。
  
  馬文青翹著二郎腿端坐在沙發上,招呼陳玉:「來,妞,給大爺看茶!」
  陳玉走了兩步,似有所覺,抬頭一眼,喬逸正靠在門邊,笑著看著他。
  
  「還是和以前一樣啊,說起來,好久沒吃過陳玉做的飯了,真是無比懷念。」喬逸邊往屋裡走邊淺笑著說道。以前在學校住的時候,喬逸住的是A級公寓,獨立的居室,帶著衛生間和廚房。自從知道陳玉會做飯之後,有時還會拎著陳玉過去開火。因為能蹭飯,再加上陳父勒令他搞好關係,陳玉倒是沒有拒絕過。
  
  「等我失業了,就來你家當廚子。」陳玉悶悶說著。
  「到時候你別忘了。」喬逸帶著深意一瞥陳玉。
  
  陳玉忽然想起來正事,忙問:「有什麼消息嗎?」
  喬逸臉色也嚴肅起來,點點頭,說道:「還真有。」
  見到兩個人立刻眼巴巴地望過來,喬逸說道:「考古研究所內部消息,煙台靠東南海域,海底發現沉船,考古人員和相關部門正在組織考察和打撈,但是這事現在還在保密階段,只是沉船四周海域已經被封鎖了。據說,那沉船距今最少有兩千年,且保存完好。」
  
  「秦漢時期?」
  「保存完好?多少東西?!」陳玉和馬文青都震驚了。
  喬逸給予了肯定,他喜歡看陳玉眼睛亮亮的模樣,那種對於考古或者財富的小小狂熱讓他覺得十分可愛動人。
  「考古研究所的人接到指令,嚴禁這消息外露,所以打聽起來相當不容易。幸好那邊有我爸認識的一位教授,我已經和那邊打好招呼,明天帶你們去看看具體情況。」
  
  馬文青深深的嫉妒了,特權階級!而且這麼英俊風流的特權階級,最討厭了,怪不得以前連外系的美女都主動往喬逸跟前湊。這絕對是風氣不正......但是作為這次特權階級的受益者,馬文青閉緊了嘴巴,準備明天一起過去看。
  陳玉看向喬逸,讓喬逸來火車站接人已經是不得已而為之,說實話,以前兩個人相處,更像喬逸一直在關心照顧他,而陳玉只是做個表面,能遠著就遠著,喬逸那樣通透的人不可能不知道。
  
  但是這幾天麻煩喬逸的事很多,喬逸沒有猶豫地盡心幫忙,讓陳玉有些過意不去。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垂頭小聲說道:「這次真是麻煩你了,多謝。」
  喬逸看了陳玉一會,微微挑起嘴角,說道:「不用客氣,我會收謝禮的。」
  
  陳玉想到自己父親和喬家父親肯定有某些利益往來,於是笑了笑沒再繼續往下說。
  當天晚上,陳玉的手機沒有接到任何電話。陳玉在鬆了口氣的同時,也多了些莫名的焦躁。沒有信號,那麼人是不是遇到了更大的危險?
  
  第二天上午,喬逸開車帶兩人去了考古研究所。和喬逸父親是舊識的朱教授,是位帶著眼鏡,身材魁梧的中年人,對考古系畢業的喬逸似乎印象頗好。邊引路邊在前面熱絡的和喬逸說話。喬逸這個人風度極佳,隱隱已經有了喬父八面玲瓏的做派。
  然而朱教授卻帶給幾個另外一個震驚的消息,考古研究所派去的前期考察小組,於昨晚失蹤了,十幾個人至今音信全無。
  
  「我們這邊有遠程監控程序,錄像也只到昨天晚上,凌晨五點左右,屏幕上忽然一片黑暗,再清楚地時候已經是一個小時之後了。接著我們發現,船上的考古隊員都不見了,包括幾個外聘專家。所以今天研究所特別忙,必須立刻研究出一套可行性方案,前往海上尋人。」
  
  喬逸沉思了一會,說道:「朱教授,我們能不能看看昨晚的錄像?」
  朱教授點頭,將三人帶到一扇門前,刷卡進屋。裡面有兩個年輕人在忙碌,看見朱教授,起身問好。
  「這是我的助理,把昨天的錄像放給他們三個看看。」後面半句朱教授是對兩個助理說的。
  
  陳玉眼尖的發現那位女助理看見喬逸時眼睛一亮,看來喬逸的大名已經到了研究所,只是礙於屋裡氛圍,女助理沒有過於熱絡的表現。而那位男助理僅僅是面無表情的看了幾個人一眼,將電腦裡的錄像打開。
  陳玉的視線隨即被屏幕裡幽深的海底吸引,不知道多深的海底,四周擺了十來盞防水探燈,勉強能看清四五米範圍內的東西。鏡頭正對著一個黑黝黝的洞口,再細看才發現這洞口是一艘巨大的船上的,接著燈光一晃,有人從一側出來進了那個洞口。全套潛水設備,背著氧氣瓶。
  「這是我們派往那裡的水下考古工作人員。」朱教授說道。
  
  這些考古隊員進進出出,有時還會帶些東西出來。攝像頭安裝在防水燈附近,有時甚至能看到黑色的魚游過去。
  接著鏡頭一轉,已經到了水面,有人正從水裡爬上來,也有人正準備下去。顯然,這是考古工作者停泊在海面的船。
  
  「都是工作錄像,現在讓他們看看凌晨五點左右的錄像。」朱教授說道。
  「等等!」陳玉忽然出聲,他臉色有些難看,指著屏幕左上角一個準備下水的人說道:「我想看看這個人沒換潛水服的時候,他是什麼樣的?」
  女助理往喬逸的方向一掃,隨手將錄像調了回去。那個人依然只是個側影,因為在角落裡,看得不時很清楚,接著,錄像在在那個人帶上潛水頭盔前被定格。
  
  「怎麼了?」喬逸湊過來問道。
  「那個人,是我家老頭子。」陳玉肯定地說道,
  他這麼一說,馬文青和喬逸也發現,那個人真得很像陳森。不過,只是個側面,其實看不太清。馬文青說道:「你不是尋父心切,看到相似的人就亂認爹吧。」
  陳玉煩躁的打斷,「絕對不會。」
  
  朱教授看了陳玉一眼,沖女助手說道:「往後拖動。」接著是凌晨五點左右的錄像。
  似乎連魚也在沉睡,珊瑚礁裡的魚都看不見了,但是接著,鏡頭裡忽然出現很多人。大概有十幾個,往那洞口游去。忽然。鏡頭裡一片漆黑,其實細看,還能看到晃動的畫面。
  燈一下子熄滅了,水裡的畫面難辨。過了大約十分鐘,防水燈重新亮了。然而,從此時開始,鏡頭便定格了。船上的洞口再也沒有出來過人。
  停在海面的船上的攝像頭,也沒有任何一個人。
  
  「從這之後,負責和我們聯繫的人員就再也沒有發過消息過來。」朱教授說道,「已經和煙台那邊的部隊取得聯繫,他們趕過去的時候,海面上的船空無一人。」
  「這是前往煙台的考古隊的全部人員,你們看看是不是有認識的人。」說著,一張放大的照片被調了出來,陳森果然在後排的最左邊。
  「我記得陳叔似乎不是考古隊員?」馬文青疑惑,考古工作者可是相當反感盜墓者的。
  
  朱教授歎了口氣,帶著些憐憫看了陳玉一眼,說道:「這裡面不只是考古隊員,還有三位外聘專家。」
  喬逸看看陳玉的臉色,伸手拉住他,跟朱教授道了謝,將人帶回了家裡。
  回到喬家,陳玉似乎醒過味兒來,騰地站起身說道:「無論如何我要過去,我父親在那裡。」
  
  馬文青過來拍拍陳玉的臉,說道:「嗯,陳叔在那裡,我們肯定要去一趟。不過,現在想想那些個半夜電話,根本不是陳叔打過來的,因為陳叔是昨晚失蹤不見的,電話卻是前三天打的,昨晚偏偏就沒再打了。」
  陳玉心裡一驚,那在南海深處等著他的究竟是誰?
  
  喬逸說道:「你們出海的事我負責安排,剛剛出門的時候我已經跟朱教授打聽過了,他們救援的人明天上午從煙台港口出發,我會想辦法讓他們帶上你們兩個。」
  「好。」
  這些天沒有走,陳玉其實也在等封寒的消息,可是這位大哥居然比他還會隱藏,喬逸都查不出來半點消息。
  不過,現在已經沒有時間再等封寒了。
  ......
  凌雲看著窗前的封寒,過了良久,終於鼓起勇氣勸道:「封,再不走,怕來不及了。」
  封寒垂眼淡淡看著桌上啃著羊腿的豹子,和離豹子身邊不遠的數碼相機,長長的睫毛將冰冷的雙眼蓋住,緊抿的嘴角洩漏著主人的不悅。
  即便是這樣的封寒,依舊是最完美的,凌雲讚歎地想著。豹子將剩餘的骨頭扔到一邊,抬頭看了封寒一會,嘴角可疑地抽動過後,顫巍巍地伸出一隻爪子,似乎想扒在封寒衣袖上。一秒鐘後,帶著指環的修長手指拎著豹子脖子上的毛,將它丟到毛巾上。豹子憤怒地用爪子在毛巾上抓撓著,轉眼將油漬擦乾淨。
  
  封寒的嘴角似乎彎了起來,那種無意識地純淨的眼神有著無與倫比的誘惑。讓門邊的凌雲和尤部長驚訝地看著,忘了自己進來的目的。
  
  「好,我明天離開。」封寒淡淡地說道。
  「為什麼您決定不再找他了?」凌雲好奇地問道,無疑,對他們來說,這是件好事。 
  「因為我知道他沒事,而且,我會找到他的。」

51出海 ...

  喬逸將兩人送去火車站,因為上次被人盯上的遭遇,陳玉和馬文青心有餘悸地左右張望,人流穿梭,什麼都看不出來。喬逸笑笑,說在這裡,沒有人敢動我喬家罩著的人。
  站台上,喬逸叮囑兩人這次海上之行未知變數太多,千萬注意安全。馬文青將行李拎到裡面的時候,喬逸才湊到陳玉耳邊說道:「陳玉,我說過會收謝禮,你介不介意我先拿點利息。」
  
  隨即,陳玉感覺到自己臉頰被溫軟的觸碰了一下,喬逸已經直起身,手指慢慢劃過陳玉嘴角,笑得別有深意的眼中是明顯而炙熱的欲/望。
  陳玉呆了一下,眼裡帶著疑惑和不安,隨即裝作若無其事地說道:「到點了,我先走了。」接著立刻轉身進了車廂。
  留下喬逸在原地不可抑制地低低笑起來,他沒想過陳玉也會這樣當鴕鳥。
  
  陳玉將手放在腦後,靠在枕頭上,用帽子蓋著臉出神,以前或許是因為樣貌或許是習慣,他沒少被馬文青帶著一群人開那種玩笑,但是喬逸不一樣。他感到微微彆扭,這樣的喬逸讓他困擾和疑惑,然後他又發現喬逸似乎真的沒有交過女朋友,他一直以為那是因為家世和外在條件太好的原因。
  毫無疑問的是,喬逸這次幫了大忙,陳玉心裡暗暗想著回去趕緊讓父親還他一份大禮,千萬別跟自己要謝禮,自己還真接受不了同性——
  
  想到這裡,陳玉忽然一僵,旅店在封寒屋裡那一夜他想忘了還真有點困難。沒有辦法否認的是,封寒也是男人,而他並沒有覺得不合常理,甚至還體會到了快/感。陳玉苦笑起來,在那個霸道囂張的人面前,自己對一些常理的堅持似乎微弱到可以忽視。
  想到封寒,陳玉不由自主地操心到,他到底還在不在北京,為什麼不來找自己,難道是因為找不到?小豹子是跟著封寒的,因為自己犯懶,支使封寒抱著豹子。封寒臉色雖然難看,還是從將豹子拎過去了,自己不在的時候,他也不至於將豹子丟了或者虐待吧......
  陳玉翻了個身,發現自己只要空下來,就會無法控制地想他們。
  
  馬文青百般騷擾均被陳玉無視,於是鍥而不捨,忽見陳玉騰地坐起來,喜喲喲地認為終於將他說動了,卻見陳玉拉過被子,接著翻身睡了,呼吸越發有規律和均勻。
  
  正在馬文青百無聊賴的時候,門一開,進來兩位小姑娘。馬文青頓時覺得眼前一亮,熱情地幫著上鋪的兩位小姑娘安放好了行李,沒兩分鐘,已經十分熟絡地同兩人侃起南北的風土人情,甚至驚險刺激的奇異見聞,逗得兩位小姑娘咯咯直笑。
  
  第二天凌晨,火車到了煙台,兩人背著大包出了煙台火車站。
  按照喬逸給的地址,兩人直接來到了北京派來的考古勘察兼救援隊伍所住的酒店,再過一會,他們就會從煙台港口出發,到東南海面救人,陳玉和馬文青到達的時間到剛好能趕上。
  
  沒想到來接他們的人居然不陌生,正是昨天見過的朱教授那個男助理。年紀很輕,應該是剛畢業沒多久的。朱教授可能早就和助理打過招呼,他看到兩人的時候一點也不意外。只是陳玉覺得這位瘦高年輕人眉眼間冷淡的很,帶著高學歷研究人員特有的嚴肅和驕傲,以及不易覺察的淡淡的厭惡。
  
  陳玉一愣,隨即反應過來:自己和馬文青是喬逸安排來的,屬於走後門混進考古隊的,說不定這個男助理還會認為兩個人僅僅出於對海底考古的好奇心,或者是跟來看那艘沉船的。陳玉微微一笑,依舊不卑不亢,好言好語。馬文青見狀撇了撇嘴,想說什麼又被陳玉製止。
  「我是杜剛,朱教授安排我來接你們。加入考古救援隊後,若是有什麼事記得先跟我說,我會盡量幫你們處理好。現在到房間裡等消息,出發的時候我通知你們。」
  
  兩人到了屋裡,將隨身的行李檢查了一遍,92式手槍,彈夾,因為多在海裡,這些能不能用到還是個問題;喬逸又給兩人準備了俄羅斯製造的防水手槍帶了三把,十來個配套彈夾,傘兵刀,防水手電,備用電池,繩子等。
  陳玉還帶了些炸藥,仔細防水袋包裹好了。在水越深的地方水下手槍的射程約短,只帶槍的話實在讓陳玉不放心。至於那些沉重的潛水設備,各種探測儀器,氧氣瓶等,考古隊會準備。雖然杜剛也提到他們不用自己準備食物和藥品,陳玉還是習慣性背了不少,這也是封寒和豹子在身邊時養成的習慣。
  
  到了下午兩點,杜剛來敲門,說立刻出發。兩人背上背包,跟著上了來接他們的車。陳玉留心觀察了一下,發現這次北京來的救援隊包括他們兩個共十四個人,年輕人佔了絕大多數,領隊是四十多歲的安教授。隊裡有三個女隊員,在一大群男人中實屬難得。
  到了煙台港口,考古隊登上一艘軍用船,上面除了船長,還有六個海軍戰士,被派來幫忙尋人,同時也保護這些考古隊員的安全。
  
  這些戰士組織紀律性極高,人卻都很開朗,船上有他們自己釣的魚,開船後除了駕駛員和瞭望台值班人員,就在準備魚肉火鍋。陳玉和馬文青聞著香味,也過去戰士那屋湊熱鬧。兩人一個能說會道,一個樣貌討喜,眨眼功夫已經跟戰士們打成一片,鑽進人群裡吃的不亦樂乎。魚肉香氣撲鼻,鮮美可口,兩人吃的幾乎走不動路。
  互相攙扶著回了考古隊員那邊,杜剛看著兩個人直皺眉。陳玉心裡暗笑,也懶得理他,躺在沙發上就睡了。
  
  等陳玉被人推醒的時候,已經接近傍晚,馬文青在他耳邊興奮地說道:「快起來,到了,我們馬上就能看到兩千年前的沉船了!」
  陳玉揉了揉眼,呆了會,迷糊狀態沒有看到杜剛已經鐵青的臉色,起身往船外走,等風吹到臉上,陳玉終於清醒過來。太陽已經快沉入海平面以下,天空俱是紅色的雲霞。海面已經由藍色變成了沉沉黑色。
  他們的船停在了廣闊無邊的海面上。
  
  接著,陳玉馬上被左手邊的另外一艘船吸引了視線,那船浮在水面上,燈在船裡搖搖晃晃,卻沒有一個人,安靜的可怕。然後陳玉就聽到旁邊船長正在和考古救援隊的領隊安教授說著,這就是失蹤的那些考古隊員的船,現在船上還保持著他們離開前的樣子。
  
  安教授打量了那船一眼,點點頭,說道,「搭梯子,我們過去看看。」
  幾個當兵的迅速的從船倉裡拖出繩梯,往對面甩去,等固定好了,安教授開始安排人員上那艘空船查看。
  
  陳玉看了看起伏的海面和不斷晃動的繩梯,轉身來到安教授身邊,要求道:「教授,我能跟著過去嗎?」
  杜剛正在安教授身邊請示如何安排,聞言皺著眉頭就想說話,安教授卻笑了起來,拍著陳玉的肩膀說到:「你去吧。不過,千萬注意安全。」
  
  陳玉點點頭,利落的上了繩梯,馬文青有些擔心,跟在他身後也爬了過來。
  
  船上各處都沒有被破壞的痕跡,甚至在廚房的鍋裡還有滿滿一鍋涼掉的湯,桌上擺著盛好的飯菜,顯然這些人是匆忙間離開船的。陳玉又往船員的休息室走去,裡面的已經有個女考古隊員在書桌和床邊翻找東西,不知道是不是也為了航海日誌來的。
  那女隊員沖陳玉一笑說到:「你來的正好,請幫忙打開高處那兩個櫃子看看,我夠不著。」
  
  陳玉抬頭,果然有兩個櫃子在他左上方。在陳玉剛打開櫃子的時候,那女考古隊員又說道:「啊,我找到鑰匙了,給你。」
  然後,女考古隊員怔楞地看著被陳玉打開的櫃子,喃喃說道:「難道我眼花了,明明是鎖著的。」
  
  陳玉滴汗地掃了眼被自己隨手放在角落裡的鎖,太習慣了,順手就將鎖打開了,當做不知道吧。櫃子裡面放著幾個本子,陳玉都拿了出來。女考古隊員眼睛一亮,也湊過來一起看。最上面一本是水下考古注意事項,第二本是工作日記。
  兩人對視一眼,陳玉翻了開來,上面的字跡剛勁有力。
  9月4日晴
  經過定位,我們終於找到了海底的沉船,也許,這將是可以和秦始皇兵馬俑相媲美的偉大發現。
  9月5日 多雲
  今天,九名考古隊員下海探測,下面的沉船大約在六十多米深處,現在的潛水設備可以保證隊員的安全。然後,我們看到了奇跡。
  9月6日陰
  巨大的古沉船裡是成箱的精美器具,其價值無法估計,我們不敢打開,只拍攝和編號,又對一些散落在邊角里的東西進行了固定或者整理。明天,我們將打開另外一個倉,也許,會有更大的奇跡更神奇的瑰寶等著我們。
  9月8日陰有雨
  也許,我們該聽那位陳姓外來專家的警告,不該打開那扇門——我後悔看到的那些東西,難以抉擇,是消滅它們,還是留著,它們算活著嗎?這樣的東西,即便是上報了,估計也會被抹去。
  
  日記到這裡就斷了,兩個人都發現,9月7日的日記沒有記錄。照前一天的計劃看,他們在9月7日打開另外一個艙門,而9月8日又後悔了,裡面提到的他們看到了『它們』,顯然是讓人感到可怕的『活物』。
  陳玉又瞄了眼日期,緊皺著眉頭說道:「他們失蹤的日期是9月9日凌晨,也就是9月8日那天夜裡他們最後一次宿在這船上,然後一覺醒來,就發生了別的事。」
  
  女考古隊員點頭說道:「而當天凌晨的突發事件讓所有的人都重新回到那條沉船裡,接著,在燈暗了幾分鐘之後,大家都消失了。」
  「也許我們應該馬上去看看,海底沉船上到底出了什麼事。」陳玉焦急的說道,看這日記,他父親知道會有危險,勸過他們不要開艙門,但是顯然沒有勸住。他們,到底遇到了什麼事......
  
  兩人將這本工作日記帶回了安教授所在的船上,由這本日記可以判斷,那個房間並不是船長的,而是考古隊的領隊的。
  安教授看完後也一臉凝重,最後他說道:「等一會吃過晚飯,先下去探探底下的情況。不過,這個上面記得另外一個倉,千萬別去。」

52沉船 ...

  陳玉擔心父親,申請下水,馬文青則是即想幫助陳玉尋找陳森,又想看看沉船,也死活跟著,加上五個研究所的考古隊員,三名戰士,十個人穿好潛水衣,背著氧氣瓶跳下水。
  越往下,壓強越大,動作也越吃力,陳玉小心地控制自己的呼吸,避免因為氧氣不夠必須提前回去的情況。
  
  四周無聲且黑暗,陳玉緊緊跟著前面唯一一盞水下探燈的移動方向,那是杜剛手裡的燈。漸漸的,四周開始有大量的珊瑚礁分佈,影影綽綽,彷彿堡壘,眾人的動作越發小心。
  這時,前面的燈光停了下來,杜剛回身打了個手勢。人才才發現,他們已經到了沉船所在地。又有兩個人亮起了的探燈,陳玉則拎出了傘兵刀,既然有人失蹤,那麼這裡應該並不安全。一行人抬頭細看,即便是在水裡不能說話,他們還是震驚了。黝黑而巨大的影子,就如同怪獸蟄伏在珊瑚礁群裡。十來個人同那隱藏在黑暗裡的船比起來,實在太過渺小。
  
  這就是兩千年前的沉船!停在這裡這麼多年,簡直就是奇跡。
  陳玉游動著觀察周圍,船剛好沉在海底地勢較為平坦的岩層上,而且從他們所對的方向看,船似乎沒有受嚴重的損害。
  
  眾人繞著船轉了一會,才發現船體上有個三人寬的洞口,周圍的環境也有些熟悉,這裡應該就是錄像裡看到那些考古隊員的進入沉船的地方。
  六個考古隊員湊到一起,用手比劃著什麼,大概商量是不是馬上進去。
  
  陳玉慢慢靠近沉船,亮起防水手電觀察著,黑色的船體被水蝕成層層疊疊的表面,縫隙間滿佈著灰白的海垢。細看,還有不少水草或者海洋微生物附著其上,成為沉船的一部分。
  
  這沉船的材料一定相當好,這麼多年,還能維持著基本形狀。陳玉感慨著,往身後看去,杜剛等人正在外面查看船體和拍照。
  有些不對勁,少了個人。陳玉趕緊又看了一圈,發現馬文青居然不見了蹤影。他心裡著急,然後想到馬文青大大咧咧的性格,轉身往沉船的洞口游過去,果然發現一人穿著潛水衣正往裡走。陳玉對著稍遠處的杜剛打了個招呼,也往船艙裡去了。
  如果不是在水裡,杜剛非罵人不可,他們怎麼就這麼大的膽子。現在沒有辦法,他只能招呼著考古隊員和那三名戰士也從洞口進來了。
  
  裡面相當巨大,對比外面,更濃重的黑暗包圍著眾人。當時裡面並不空曠,手電光所及之處,都是半米見方的箱子,共有好幾層,幾乎到達艙頂。
  有些箱子外表破損,露出裡面的東西,陳玉走進了細看,是陶罐,造型相當精美,陶罐上趴伏著兩隻四腳獸做耳。手電從箱子縫隙照進去,裡面大概全是罐,缽,碗,杯等器具,上面雕琢著水波紋,蓖劃紋等。
  
  正當他著迷地看著這些造型奇巧的罐子時,有人碰碰他的胳膊,抬頭一看,正是先進來的馬文青。馬文青示意陳玉跟他過去,陳玉往裡面又走了幾步,看到另外兩隻箱子,一箱露出來的赫然是金器,大多是酒具,也有細長的鏈子,顯然上一組的考古隊員也發現了這箱貴重物品,箱子破損處用支架和木條固定著;緊挨著那金器的另外一箱裡面全是黑乎乎的東西,只是簡單在外面圍了一圈防止箱子完全散了。
  馬文青也沒有多看,陳玉卻瞇著眼若有所思地看了半天,發現是那黑乎乎的東西形狀像飾物,或者動物,或者跪著的小人像,大件小件都呈黑乎乎的顏色。陳玉看了一會,忽然拉過馬文青的手,在他手心裡寫了個字:玉。
  
  馬文青原先不明所以,反應過來後立刻捨了那箱金器,湊過來看這些黑乎乎的東西,黃金有價玉無價,如果這真是玉器,其價值簡直不可估量。馬文青戴上手套,輕輕拎了個小件出來,從兜裡掏出鹿皮布輕輕擦拭,黑色去掉之後,是近乎透明的乳白。馬文青雙眼放光,立刻蹲在那箱玉器前捨不得走。
  
  雖然已經大概知道沉船裡全是秦漢時期的文物,幾位考古隊員還是立刻被眼前精美奇巧的器物征服,在箱子中間轉悠拍照。那三名戰士跟在考古隊員身後,不住地四下觀察,尋找上一個考古隊留下來的痕跡,可惜這是水裡,考古隊員又極為重視不破壞文物現場,除了地上雜亂的腳印,根本就發現不到其它。
  
  陳玉發現這個艙十分巨大,幾人這邊的探燈的光亮根本照不出幾米,前面和左右都是黑沉沉的。他回頭看了正拍照的眾人一眼,轉身往深處走去,陳玉實在太過擔心父親的安危。
  對然兩邊仍然是無數的箱子,安靜而詭異的海底,彷彿走在另外一個世界。
  
  地上的腳印消失了,陳玉的手電往上移動,發現他已經到達另外一個艙的艙門處。看了兩秒,陳玉忽然抬手往門上伸去。咯吱一聲,門並沒有開,只是他手裡多了一樣東西。
  居然是個用塑料袋子包著的手機,陳玉眉頭一皺,將手機塞進了自己包裡。這樣在門上隱藏東西的手法,是陳家所特有的。如果開這扇門的不是陳家人,根本不會發現手機。
  
  這時候,有人狠狠拉住了陳玉的胳膊。
  他忙回頭,卻見杜剛站在身後,若不是他的臉在頭盔裡面,陳玉相信自己一定能看到杜剛那青黑無比的臉。也許杜剛誤會他準備看門,陳玉忙做了個抱歉的手勢。
  
  杜剛用力抓住陳玉往回游,和眾人會合了,用手指了指上面,示意先回去。一行十來個人出了洞口,游出了水面,頓時望見滿天的星斗。
  
  回到船上脫了潛水衣,情緒還很激動地考古隊員去跟安教授匯報情況,陳玉在後面看了看,多是描述水底下的情況和一些照片或者錄像,根據這些初步判斷,船艙裡的器物可能有銅器、鐵器、金銀器、玉器、漆器、陶器等。陳玉看了會,見並沒有關於失蹤人員的發現,就拉著馬文青回了屋裡,將包裡的裝在塑料袋裡的手機拿了出來。
  
  「怎麼,你在海裡錄了東西?手機功能不錯啊。」馬文青瞧著陳玉小心翼翼地打開袋子,將手機拿出來,不由調侃道。
  陳玉白了馬文青一眼,說道:「這不是我的手機,在沉船上拿到的。」接著,陳玉便說了這手機的來歷,最後道:「所以,這手機有可能是留給我的,不然不會有這樣的巧合。」
  
  馬文青連連點頭,讓陳玉查看號碼和手機裡能證明其主人身份的東西。
  結果,看到手機號碼的時候,兩個人都覺得陌生,但是又有些熟悉。
  「這號碼我一定看到過。」馬文青篤定地說道。
  
  「等等,我想起來了。」陳玉臉上多了慌張,匆忙拿出自己的手機,翻到來電顯示,在喬逸家半夜接到的電話赫然就是這個號碼。
  「居然真的在這裡等我......」陳玉皺著眉看著手機的銀色手機,這手機樣式很普通,但是一看就是新的,就連通訊錄裡也只有陳玉的號碼。
  
  「我靠,這人有多愛你啊,整個通訊錄就只有你一個人。嗯?這裡有段錄音。」馬文青拿著手機翻了翻,忽然說道,然後伸手按下播放鍵,安靜的船艙內,居然又是一段摩爾斯電碼。
  馬文青曾經錄下陳玉手機接收到的電碼,這會拿出來對照,兩段摩爾斯電碼卻明顯不是同一段。
  
  兩人對視一眼,馬文青臉色也凝重起來,說道:「這事很怪,手機似乎算好了在這裡等你,篤定你會來,而且會去那扇門邊。而電碼似乎是給你的提示,可惜我們誰都不懂,只好請喬大會長再給我們翻譯一下。」
  陳玉也贊同,首先必須弄清楚這手機裡留下了什麼消息。不過,聯繫喬逸?陳玉猶豫了一瞬,對馬文青說道:「現在我們的手機都沒有信號,如果想聯繫他的話,只能用船上裝有GPS的通訊系統,你去吧。」
  
  馬文青莫名其妙的看了陳玉一眼,和喬逸聯繫的從來都是陳玉,不過看陳玉有些疲憊的樣子,馬文青還是拎上手機,說道,「也行,那你今晚好好休息,明天我們還要下水呢,有了消息我就通知你。」
  陳玉見馬文青走了,才倒在床上,他抬起自己的手,有些控制不住的微微顫抖,如果不是杜剛來得及時,恐怕他真會打開了那個艙門。那裡面說不定有所有人失蹤的秘密。
  
  就在這時候,響起了敲門聲。
  「進來。」陳玉看向門口,果然是沉著臉的杜剛。陳玉嘴角彎了彎,依舊懶散地躺在床上,輕聲問道:「杜助理有什麼事?」
  杜剛怒氣沖沖地瞪著陳玉,半天才說道:「明天你們兩個不用下去了。」
  「為什麼?」陳玉挑眉。
  「你們什麼忙都幫不上,只會闖禍!還要讓我們分神照顧你們,我想跟你說清楚,考古是很嚴肅的事,不是獵奇探寶!還有你那個毛手毛腳的朋友,我必須排除掉因為愚蠢,而使秦朝的文物破壞在自己人手上的可能性。」杜剛疾言厲色地說完,頓了頓,接著說道:「如果你想看,我會將照片拍回來,就這麼決定了。」
  
  「那恐怕不行。」陳玉淡淡說道:「如果你覺得我們有些魯莽,我道歉,我們兩個以後一定和你們共同行動。你放心,我們兩個可以自保;文青他就算破壞什麼,也不會破壞文物。」陳玉溫潤的眼珠盯著杜剛,忽然笑了笑:「還有,我記得你們拍回來的照片中,有錯金嵌綠松石朱雀啣環杯,可見,這沉船是西漢而不是秦朝的。」
  
  杜剛臉上紅白交錯,他知道船應該是秦朝以後的,最有可能的就是漢朝。為了突出這些文物的重要性,嚇唬嚇唬陳玉,隨後說了秦朝,沒想到這小子居然還是個內行。杜剛似乎想到什麼,他臉色又有些難看,瞅了外面一眼,低聲問道:「你們是文物販子?」
  
  陳玉愣了愣,隨即笑著搖了搖頭,「你放心,我和文青絕對不會打那些文物的主意,我們過來,是因為另外一件事。」不過,如果知道我和馬文青的身份,恐怖比起文物販子,杜剛的臉色還要難看。
  「什麼事?」杜剛繼續追問著。
  陳玉抿唇看了杜剛一會,見他非常堅持地站在床邊,若是自己不回答,怕是一時半會不能休息,便說道:「看到那工作日記上記錄的陳姓外聘專家了嗎,就是不讓上一組考古隊打開後艙的人,是我父親,我過來找他。」
  杜剛驚愕地看了陳玉一會,在他所有的猜疑中,陳玉和馬文青無不是有著醜惡的目的和猥瑣的形象,沒有想到現實居然過分的簡單和正常。
  沉默了一會,杜剛眼裡的清高和淡淡的輕視不見了,說道:「你早點休息。」然後出了門。
  
  陳玉看著上方,歎了口氣,雖然沒有騙杜剛,可是自己的身份若是暴露了,還真是很尷尬。一會馬文青回來務必叮囑他,不要拿沉船上的東西。
  
  第二天一大早,安教授讓所有人都準備好,一起下水。昨天他們已經研究了考古隊員帶回來的照片和錄像,對沉船大大致構造和裡面的情況有了初步瞭解,決定今天正式下水尋人。
  留下一個戰士和一個考古隊員負責接應,考古隊員還可以通過GPS通訊系統隨時和水下的人或北京研究所取得聯繫。其餘人換上全套潛水設備,下水。
  
  因為昨天來過一次,這回很快找到了沉船,散落的木箱被簡單的固定。因為目標是尋人,這次沒有多大功夫,眾人就來到了後艙門前面。
  最前面的隊員轉頭看向安教授,安教授打了個手勢,示意他打開艙門,眾人則拿起防身的武器,尤其是那幾名戰士,扛著槍擺好了瞄準的造型。那人在門面前搗鼓了很久,門依然沒有開。
  
  艙門包著青銅邊,而且沉船內部不能隨意破壞,對著緊閉的艙門,眾人一籌莫展。馬文青推了推陳玉,陳玉上前向著安教授比劃了兩下。
  安教授和考古隊員都很意外,自從陳玉和馬文青兩個人來了,雖然跟他們有說有笑,心下的想法卻和杜剛差不多,沒想到還能讓他們幫上忙。
  
  安教授拍了拍陳玉的肩膀,示意門口那人讓開,陳玉想到那個手機,這門既然是陳家人鎖的,而水下能設置的機關本來就少,應該不會有什麼危險了。陳玉隨手動了幾個機括,門慢慢從中間打開了。
  然後陳玉就覺得面前寒光一閃,想躲開時已經很費勁了。好在馬文青每次都過來護航,他眼尖,發現暗器的時間比甚至陳玉還早,立刻將一塊木板擋在陳玉前面,並將陳玉往後扯。
  
  「噗!」三聲輕響過後,眾人才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事。
  陳玉狼狽的從馬文青身上站起來,拿過那木板一看,是三把青銅弩箭,他戴著手套快速走到門邊,取出一把造型小巧的青銅弩,從造型上看,這應該算是戰國時期最頂級的武器了,應該是沉船裡的東西。
  
  可是,難道開這艙門的陳家人沒有拿去這弩?留給陳玉手機的真是陳森?
  
  陳玉愣了會,將弩交給了安教授,然後往門裡看去,到底有什麼會讓上一隊人後悔打開這扇門。
  門後面,可能依然巨大且空曠,一片漆黑。在陳玉的手電照射下,能看到附近四五米內的情形,然後門邊的人都愣在了那裡。
  
  裡面,厚厚一層,全是白骨。在這種背景下,後面的船艙頓時有些陰氣森森,陳玉皺著眉往前一步,在門邊蹲□去。細看那些頭骨,腿骨等,發現那骨頭明顯不是成人的,至多是十來歲的兒童。為什麼後艙全是骨骸?

很明顯,從船體結構和設計看,這沉船並不是屬於海葬中的沉船葬。若說是當時船上的人,難道船上全是小孩?
  這時候不少人也跟進了門,往裡面查看。後艙的大小估計和前面那個差不多,地上的骨骸多到難以想像,但是幾乎全是未成年人的骨架。踩在這如山的骨頭上,眾人心裡實在有些不好受,但是後艙根本沒有地方落腳,為了尋人,他們又不得不往前走。
  
  眾人懷著沉重的心情往裡走,為了能搜查的更仔細,眾人的手電全部打開了,幾個戰士也緊緊握住手裡的槍,似乎生怕黑暗的水中出現什麼危險的東西。
  
  陳玉的視野裡似乎迅速地閃過什麼東西,個字不高,似乎是個小孩......陳玉臉色一白,迅速的轉身去看,卻發現那裡還是一片漆黑,根本什麼都沒有。
  這時候,有人拽他胳膊,陳玉嚇了一跳,回過頭,發現是馬文青。馬文青拉著他蹲下,用手比劃著地上。這裡依然是骨骸,但是有些骨頭不是灰白,而是帶著暗色。
  陳玉拿起來一看,也愣住了,這是血。
  
  不少人發現了血跡,眾人又緊張又不安,也許很快就會發現上一隊人留下來的線索,可是這麼多血,會不會有傷亡?
  正在這時候,靜謐的船艙裡忽然有了聲音。
  
  那是小孩的哭聲,飄飄忽忽,在黑暗裡。眾人立刻覺得毛骨悚然。尤其是幾個女考古隊員,幾乎嚇得手腳發軟。
  雖然在水裡,那哭聲卻如此的清晰,從黑暗處一直往艙門處移動,然後漸漸往前艙去了。
  
  陳玉想到剛剛小孩的影子,手腳開始發涼。雖然已經進過兩次古墓,還是緊張的不行。

53重逢 ...

  哭聲淒厲而清晰,出了船艙,緩緩往東南方去了。
  陳玉下意識地抬頭去看安教授,在這裡,能做主的自然是這位考古隊的領隊。此刻,這位四十歲左右的教授正聚精會神地往艙門處看著。相對於其他人的吃驚或者恐懼,安教授的沉穩依舊,似乎沒有受到絲毫影響。
  
  過了幾秒,安教授利落地朝艙外比劃了幾下,率先往外面游去。很明顯,他的意思是跟上去看看。
  
  考古隊員和戰士們緊在他身後朝著那啼哭聲追過去,有兩個女考古隊員雖然嚇得手腳發軟,游出去的動作卻不慢。她們可不願意待在這滿是骨骸的地方,更不用說那哭聲還是從這裡移動出去的。
  水底下的小孩哭聲,和那個一閃而過的小小身影,讓陳玉恐懼異常,這樣深的水下,堆滿了童男童女骨骸的船艙裡,那孩子書 香 門 第是活人的可能性為零。但是陳玉又有種預感,這哭聲可能就是那些人失蹤的關鍵。無論如何,要跟上去看看。陳玉緊緊握著傘兵刀,追著隊伍往東南方游去。
  
  哭聲的移動速度並不算太快,剛好保持在眾人可以聽到卻又追不上的範圍內。陳玉甚至可以模糊地看到手電光照射下那小小的身影,白色的衣服若隱若現。
  陳玉僅僅盯著那身影,馬上就追上了......
  可是,當陳玉累的手腳幾乎抽筋的時候,他才發現,他們追著那影子最少游了一個小時了。那影子看似移動的很慢,卻始終在他們前方,一直追不上。
  
  接著,陳玉發現了更讓他心驚的事,剛剛心裡一直繃著根弦,所以沒有注意到,這些人為什麼如此拚命地追那個影子,甚至過了這麼長時間都沒有懷疑?當然,陳玉不是懷疑安教授和考古隊員智商有問題,因為就連他自己也一路跟著游過來。
  
  而現在看來,與其說他們追著那哭聲,倒不如說哭聲誘惑著這群人往前游。在那哭聲中,根本不能思考其它的事。那種單調而冰冷的哭聲似乎連腔調都沒有變過,這聲音可以催眠嗎?它想將這群人帶到的終點又是哪裡?
  陳玉覺察到不對勁的時候,動作已經慢下來,等他分析出是哭聲有問題時,他已經落在最後了。
  
  陳玉咬了咬牙,奮力往前游,他必須先讓其他人停下來。
  忽然,陳玉覺得有人在拉他的手腕,本來就筋疲力盡的陳玉差點毛了,到底是哪個混蛋!可是瞬間他又想起他已經是最後一個人,陳玉心裡一涼,猛然轉身朝後看去。
  
  有一秒,陳玉以為自己看到一朵巨大且盛開的花,而且是會發光的花。
  但是細看,陳玉只想詛咒今天該死的運氣。然後緊緊握著傘兵刀,強忍著嘔吐的衝動,看向面前的怪物。一隻足有兩三米長的烏賊,張開的巨大而醜陋的觸手上有著吸盤,和普通烏賊不同的是,它觸手上還有尖牙一樣的釘子。這種大型烏賊一般生活在深海,根本不會出現在這種水域。很不幸的是,它不僅出現了,還明顯準備拿陳玉當早餐。
  
  如果沒有人回頭的話,陳玉根本不用奢想有人會幫忙。而在海裡,巨大的烏賊其實是相當危險地,它們甚至會去挑釁鯊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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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玉手裡的傘兵刀迅速朝著纏住他手腕的觸手割去,烏賊受傷的觸手一抖,放鬆了鉗制,陳玉趁機脫身。但是,更多的觸手纏了上來。在海裡,就算穿著潛水衣,也絕對不會比原住民更靈活。陳玉懊惱地發現,這烏賊纏著他胳膊的吸盤甚至將潛水衣撕開幾個細小的口子。
  深深吸了口氧氣,陳玉奮力將烏賊的身體踹的更遠,然後拚命將手上的刀往纏在自己身上的另外兩隻觸手招呼。等這見鬼的烏賊十隻觸手全斷了,今天午飯他們就可以做烤烏賊!
  
  傘兵刀太過鋒利,烏賊終於意識到選擇落單的陳玉不是個好主意,它一隻觸手猛地纏上陳玉的脖子,然後在陳玉的刀下來前迅速的退開。
  陳玉只覺得臉上一涼,然後一團濃墨包圍了他。
  
  烏賊已經不見了蹤影,但是它逃跑前噴出的墨汁卻瀰漫開來,雖然不應該對人體有太大的影響,但是導致陳玉眼前昏黑一片,連手電光都不起作用。
  陳玉的頭盔被觸手摘了下去,還掛在腰上。他必須趕緊帶上頭盔,但是陳玉忽然覺得全身乏力,明明知道全身不對勁,卻恨不得立刻睡過去。
  陳玉瞇了瞇眼,他必須清醒過來,手裡的傘兵刀毫不遲疑地往自己胳膊上劃去。
  
  劇烈的疼痛確實讓他意識清醒過來,但是無力感並沒有退去,陳玉絕望地發現他在往下沉。照這樣的速度,過不了一會就會窒息而死。
  而前面的手電光已經模糊到看不清楚,就在這時候,一隻有力的手拉住了陳玉。
  
  這一定是幻覺,陳玉想,模糊的光線下,是一張俊美到極點的臉,熟悉到天天想起的臉。
  
  ......
  陳玉翻了個身,迷迷糊糊地覺得睡得很飽,身下是柔軟的被褥,似乎有陽光照在身上,溫暖而安逸。過了好一會,陳玉才察覺到不對勁,他明明在海中遇到了危險。而救了他的人,是封寒。
  剛想到這裡,陳玉就覺得自己臉上有什麼濕熱的東西在移動。小心翼翼的,些微的癢。陳玉心裡一動,他實在很難想像那個高傲的人會有這麼溫情的舉動。
  
  瞇著的眼睜了開來,首先映入眼簾的是淡黃色的毛茸茸的小豹子。看到陳玉醒了,那瞬間晶亮的小眼神,那帶著鼻音的撒嬌時才有的哼叫聲,小傢伙的欣喜,明顯的讓人驚訝,本來輕輕舔的動作立刻改成張開四爪撲過來。
  陳玉低咒一聲,卻沒有及時阻擋住抱到臉上的豹子。
  
  一隻白皙的手將豹子輕輕的拎起來,動作溫和細緻,與陳玉漆黑的臉色成反比。看著熱情無比的豹子,陳玉咬牙切齒:「又肥了!這樣下去,你一定會肥胖過度的!」
  
  豹子絲毫不為陳玉的憤怒所感染,在陳玉手上歡實地撲騰著,死活要扒到闊別多日的陳玉身上。陳玉無奈的鬆手後,豹子撲過去用頭親暱地蹭著陳玉的臉和脖子。
  
  這時候,門被輕輕打開了。陳玉抬頭,微瞇起眼,睫毛微不可查地顫動了下,然後看著救了他的人,選了個最差的開場白:「你怎麼會在這裡?」
  
  封寒面無表情地看著他,期間還掃過陳玉身上的那隻。然後收效良好的讓豹子渾身僵硬,迅速從陳玉肩膀躲到了陳玉背後。
  陳玉不禁有些同情豹子,這些天到底生活在怎樣精神壓力之下,當然更難得的是它居然還是肥了。
  「那也是我想問的,我還以為你故意逃開了。」封寒淡淡地說道,他沒有忘記自己等著凌雲的人尋找了陳玉多長時間。
  
  「你說我逃開!我一直在找你,現在我覺得我根本沒有必要那麼做。就算你沒有一點社會和生活常識,還是一樣過得很滋潤。」陳玉憤怒地盯著越走越近的人,如果不是他先跟著陌生人離開,怎麼可能會失散,而這個人居然還振振有詞地指責他。
  封寒看了像被踩到尾巴的貓一樣的陳玉幾秒,眼裡的冰冷瞬間消失了,將手放到陳玉脖子上,慢慢拉近,低聲說道:「是嗎,我不知道該怎麼聯繫你。」然後在陳玉還沒來得及說話的時候,吻了過來。
  
  陳玉因為突然的涼意瑟縮了下,然後脖子上的手指已經探入他的頭髮,同時另一隻手臂有力地攬住他的腰,強烈的侵/略感撲面而來,而他一動不能動。瘋狂的索取,糾/纏的舌尖,甚至時不時磨蹭到唇邊的尖牙,都表明了這個人強烈的情緒。
  
  陳玉反應過來的時候,發現他在配合封寒,而不是掙扎。好吧,也許他的性向已經被封寒扭曲了,只希望家裡的老頭子不要跳起來。也許,等這個霸道的人找到了他要的東西,離開的時候,陳玉還是遵循爺爺的意思,成家立業,養只小孩子。
  噢,不......看來,他不只受封寒影響,還有豹子。
  
  兩個人分開後,封寒看向他,伸手撫摸著陳玉的臉,說道:「你最好以後不要離開我,如果不是聞到是你的血,如果不是離得不遠,根本來不及救你。你看,你實在更適合乖乖留在我身邊當我的祭品,離開這麼一會兒功夫,再看到你還是在危險之中。」
  繼續忽略掉祭品兩個字,陳玉回想起那時候的危險,忙四下打量,很明顯,他是在一艘船上,而且這船相當豪華。
  
  就在這時候,門又被人推開了。
  「喲,一家三口大團圓?」馬文青叼著臘肉香腸進來,上下打量陳玉,歎道,「小陳玉,你不是一直跟在我們身後嗎,這也能受傷?你那到底是什麼體制?」
  陳玉低頭看自己的胳膊,已經被上了藥,有些疼,看來當時他用勁有些大了。
  
  「小傷,沒什麼。當時是怎麼回事?我們後來......」陳玉看向馬文青,眼裡有著疑惑。
  馬文青過來查看陳玉的胳膊,嘴裡說道:「封哥救了你,然後我們追的聲音忽然沒有了,只有那個影子往東南去了,剛好看到你們,就都來到了封哥所乘的船上。」
  「我們現在怎麼辦,安教授的意思呢?」陳玉皺著眉問道。
  
  「還能有什麼意思,這船的方向就是那哭聲前進的方向,教授的意思是跟著去看看。唯一糟糕的是,不知道為什麼,在這裡,所有的通訊設備都沒有訊號了,安教授只來得及通知船上我們先往東南方看看,讓他跟研究院聯繫一下。」
  
  說到這裡,馬文青眼睛裡忽然帶上了亮光,同時看了一直在床邊坐著的封寒一眼,說道:「反正封哥他們也絕對沒有意思送我們回去,不弄清楚了,我們空手而回總也太不好了吧。」
  陳玉無奈地看著馬文青,「你是不是覺得沉船裡的東西不能動,所以特別遺憾,打起了別的主意?」
  馬文青頓時一臉喜氣,「人生得一知己足矣,咳,當然,我們主要是為了陳叔。」
  
  陳玉嘴角抽動了兩下,轉身看向封寒,問道:「你怎麼會在這船上,目的地又是哪?」
  封寒眼神複雜地看了陳玉一眼,「這是,別人的船,他們去倒鬥,我的目的,不到了那裡,就還不能確定。我們要去的地方是個海島,也許這一次,青龍環就可以解開了。」
  
  陳玉現在連驚喜都懶得表現,依舊靠著封寒,憂鬱地說道:「嗯,等真解開的時候再通知我。那島是什麼名字?」
  封寒沉默了一會,說道:「沒有名字,運氣好的話,應該能找到。」
  
  陳玉懷疑地揚起眉,但是封寒顯然不打算再給他解釋,只是拎出來一樣東西,淡淡說道:  「這東西你以後不要帶著了,接觸時間長了,有讓人虛脫無力的效果。」
  陳玉和馬文青一看,兩個人都呆在那裡,被封寒拎在手裡的,是陳玉從海裡找到的那隻手機,因為想通過它來找陳森留下來的其它痕跡,所以陳玉一直帶著包裡。
  
  陳玉皺眉看著那隻手機,怪不得當天他那麼睏倦,怪不得在海裡的時候他甚至想要睡著。
  可是,如果留下手機的是陳家人,怎麼會在手機上弄玄虛?陳玉放在被子裡的手輕微顫抖了一下,豹子敏感地察覺到了,立刻用爪子扒住陳玉的胳膊叫了兩聲。將陳玉的手拖過來舔舔,尖牙輕輕咬著,用自己獨特的方式安慰『媽媽』。
  
  「沒有弄清楚之前,別亂想。」馬文青拍了拍陳玉的肩膀,欲言又止。
  陳玉慌亂地點了點頭,他絕對不相信父親會害他。小時候,陳森其實是待他最親近的人。陳母經常出差,陳玉跟陳森身邊的時間要多的多,幾乎是被父親帶大的,也算從小嬌生慣養。陳父的嚴厲,是從陳玉十二歲那年才開始的。
  
  封寒又將手機收起來,靠在床邊,忽然轉頭看向門口。與此同時,傳來了敲門聲。
  敲了兩下之後,門被打開了,一個明艷動人的女人走了進來,嫵媚而成熟,帶著淡淡的高傲,就算是明星,也很少有人比得上。
  
  馬文青的眼裡帶著露骨的欣賞,幾乎就要吹聲口哨。
  女人手上托著個餐盤,走到床邊,微微一笑,打量著陳玉說道:「我知道你,是封的朋友,你好,我是凌雲。」打完招呼,凌雲轉身去看封寒,眼睛更加閃亮,說道:「他受傷了,我讓廚房單獨做了午飯。」
  
  封寒點點頭,似乎對凌雲的熱心和細心習以為常,將托盤端過來放到陳玉面前,「吃飯。」
  凌雲又站在旁邊帶著完美的微笑看了陳玉一會,瞄見陳玉背後的豹子,立刻叫道:「花花,過來。」
  當陳玉反應過來凌雲在叫豹子時,嘴角又抽動了一下。豹子正將頭死死塞進陳玉的胳膊下面,對著陳玉餐盤裡的雞腿流口水,肥嘟嘟的身子一扭一扭的,又開始那種撒嬌時才會發出的細細哼聲。
  
  陳玉終於忍受不了豹子的諂媚,將一隻雞腿用托盤裝了,放到旁邊桌子上,然後示意馬文青將豹子拎過去。
  凌雲笑出聲來,用手指點點只顧低頭吃的豹子,說道:「好沒良心的小東西,封將你帶回來的時候,可是我每天給你送吃的,居然理都不理我。」隨即抬頭看向陳玉笑瞇瞇地道:「花花居然不能吃生肉,我餵了它一次生牛肉,會肚子疼,去動物醫院的時候跟我很大的發脾氣呢。」
  
  「被我們慣壞了。」陳玉掃了一眼桌上吃的起勁的豹子,心裡歎口氣,小傢伙可能剛斷奶就被自己喂熟食,不習慣生肉,以後必須查查怎麼養一隻豹子。
  
  從那只豹子的親暱程度,就能看出面前的人和封在一起過了很長一段時間,凌雲瞇了瞇眼,轉頭笑著對封寒說道:「封,你能過來一下嗎,我們有幾個問題想跟你商量一下。」
  封寒沒有猶豫地站起來,臨走看了陳玉一眼,給了個老實待著的眼神,出了門。
  
  ......
  於此同時,靜靜地停在沉船上方的船上。
  唯一留下的考古隊員心急如焚地來回踱步,信號在早上的時候明明好好的,可是一個小時之後,居然連GPS系統都不再起作用。而安教授他們卻還在水下,沒有一點動靜。
  
  留下來的船員終於忍不住說道:「不然我下去看看?」
  那名考古隊員只得點點頭,說道:「千萬小心。」
  船員咧嘴一笑:「放心,我們經常跟著船出任務,水性好的很。當年我們學游泳的時候,是被我們班長拿著棍子給趕到海裡的,不下去真挨打。自那以後,我這水性就練出來了。」
  
  考古隊員勉強笑了笑,知道船員想讓氣氛輕鬆一點,看著穿著潛水衣的船員跳下水後,考古隊員又回了艙內。安教授那邊依然沒有任何信號,和研究院那邊也聯繫不上。
  而通訊大屏幕上,只有傳過來的一句話,不知道是傳給誰的:電碼翻譯結果:繼續往東南,我一直在等著你。
  
  而東南方向行駛的船上,安教授和考古隊員,那幾名戰士,還有陳玉都靜靜在甲板上看著海面,微風吹拂,陽光灑在蔚藍的海上如同千萬點閃亮的金子。
  無形當中,似乎有隻手在指引著一切。

54磁山 ...

  陳玉和馬文青在甲板上曬太陽,一躺一坐,一橫一豎,手邊還有鮮搾的果汁,悠閒的像是來度假。
  而攤在陳玉膝蓋上的,是更懂得享受的豹子。側臥著,將兩隻後爪踩在馬文青頭上,硬是擺出一個彪馬品牌造型。瞇著眼,昏昏欲睡。
  
  「難得馬爺沒去追美女啊。」陳玉對身旁一起愜意地享受陽光的同伴表示驚奇。
  「我對眼裡只有封哥的女人沒有興趣。」馬文青乾巴巴地說道。
  
  「你試過了對吧,被直接拒絕了?」陳玉一手撫著豹子暖暖的後背,一邊用疑問句表達肯定的意思。
  馬文青裝作沒有聽到這句話,繼續抱怨道:「其實細看凌雲也沒有那麼漂亮,額,至少不夠豐滿,對,胸部和臀部都不夠。」然後痛苦地看了對面的人過於漂亮的臉一眼,說道:「雖說對於長相我已經習慣了不做要求,但是,」馬文青用手比劃出一個葫蘆形,「至少要這樣,再這樣,纖儂合度啊......」
  
  「  哦,原來你看中的是廚房的阿美,我不得不說你的欣賞眼光越發詭異了。」陳玉拿起杯子喝著果汁,同時對馬文青露出頗為同情的神色。
  「喂,我對身高和體重都超過我的人更沒興趣!謝謝,再來一杯。」馬文青黑著臉說道,將手裡已經見底的杯子交給陳玉。
  陳玉將飲料遞給馬文青後,又舒服地靠在椅背上,抬頭看著明淨如洗的天空,喃喃說道:「這船比考古隊的那艘好太多了,幾乎感受不到顛簸。」
  
  而同一時間,正對著甲板的房間裡,幾個人正表情嚴肅的看著中間的紙質海圖。
  船長用筆在海圖上畫了個圈,說道:「按道理來說,我們應該在這個位置。」
  凌雲揚了揚眉毛,笑著看了尤部長一眼,因為船長正是尤部長的人,然後才帶著諷刺的口氣說道:「作為一名合格的船長,你至少該給我們一個確切具體的回答,我們現在在哪裡?」
  
  中年船長似乎不受影響,表情依然很嚴肅,說道:「恕我失職,現在不能確定。」
  這時候屋裡的幾個人都被這個消息震驚到了,只有尤部長已經知道全部情況,皺著眉頭坐在桌邊。
  
  船長繼續解釋,「我很抱歉,但是沒有辦法,連電子海圖上都顯示不出來我們的船在哪裡。」
  安教授愕然,作為考古隊的領隊,他也被請來參加這個臨時危機會議,不由問道:「那麼我們現在的航向是怎麼控制的?」
  「事實上,我已經讓駕駛艙的人將船停了下來,想跟大家商量個具體方案。尤部長,請原諒我的自作主張。」船長躬身說道。
  
  「停下來是對的。」尤部長擺了擺手表示不介意,然後抬頭看著另外幾個人,說道:「這就是現在的麻煩,我們不僅通訊設備失去信號,還無法確定自身位置和航向。簡單的說,我們徹底迷路了,在海裡。」
  
  隨著安教授過來的杜剛臉色發白,驚訝且憤怒地說道:「天吶,現在這艘船到底置身於怎麼樣的危險中?當時我們請求你們先送我們回去,你們不肯。看看現在,你們不僅自己送死,還要稍帶上我們!這個責任你們負得起嗎?!」
  凌雲和尤部長面不改色地看著他,對他的話不置可否。
  只有安教授轉過頭說道:「不要再說這種話,杜剛。」說完又轉身看著尤部長,說道:「對於你們能施以援手,我們還是非常感謝的。當務之急,我們必須找出辦法離開這片神秘的海域。」
  
  但是沒有人能在這種情況下想出辦法,所有的人都沉默著。
  過了一會,靠在窗邊的封寒一動,頓時視線都集中在了屋裡最冷漠俊美的人身上。即便是教授和杜剛,也都無法掩飾眼裡的欣賞和驚歎驚訝。
  「船在動。」封寒看著外面,淡淡說道。他的視線落在外面甲板上曬太陽的陳玉身上,海風溫柔地吹起陳玉漆黑的髮絲。封寒的嘴角邊帶著了微笑,他知道那髮絲是多麼的柔軟。
  
  封寒聲音清冷,惜字如金,卻足夠引起另一波混亂。
  船長立刻起身跌跌撞撞地走向窗戶,然而海上沒有參照物,天空的雲雖然在動,又哪裡判斷的出來動的是船還是雲。
  「這不可能,馬達根本沒有啟動,我並沒有下達開船的命令。」船長想到了什麼,臉色忽然變得很難看。
  
  「可是,船好像真的在緩慢移動。」凌雲也愣愣地說道,然後眨眼之間,所有的人都衝到了甲板上。
  封寒最後一個走出來,直接走向坐在邊上的陳玉。
  
  似乎感受到他的視線,陳玉轉過頭,眼睛亮亮的,問道:「出了什麼事?突然這麼多人跑到甲板上。」
  封寒指了指前面,說道:「我們可能遇到了些麻煩。」順手接過陳玉真準備送入口的果汁,優雅地品嚐著。
  
  事實證明,船真的在水裡移動,在沒有開船的情況下緩緩移動著。而且,移動越來越明顯,也就是說,船的移動速度在加快。
  
  甲板上的人都莫名其妙地看著遠方,這時候舉著望遠鏡的船長忽然失聲說道:「是山!我們正向著那座山移動!」
  一個黑點出現在人們的視野裡,漸漸地那黑點成為了蜿蜒的山脈。
  
  安教授觀察了一會,忽然轉身焦急地對船長說道:「那恐怕是座富含磁鐵礦石的山脈,我們必須在還沒有靠近的情況下改變船的航向,遠離它,不然我們會撞上那座山的!」
  船長瞬間反應過來,往駕駛艙跑過去,左轉滿舵。
  
  這座十分豪華的海上航船在自身馬達的努力下艱難地偏離了那座山的方向,然而眾人幾乎還沒有來得及歡呼,視野中出現了另外一座山,和剛才那座山一左一右相對,像是天然的山門。而他們的船明顯正加速向另外一座山駛去。
  「居然有兩座,這樣的話,我們是在很難逃開車次災難。」安教授喃喃說道。
  
  弄清楚狀況,船上所有的人都開始絕望,如果船以越來越快的速度撞上磁山的話,肯定會粉身碎骨的。
  馬文青這會怔怔看著陳玉身後,眼睛發直,突然迅速出手,一把將陳玉從船邊拉開。陳玉疑惑地回過頭,差點跳起來。身後的船舷上,居然趴了個人。
  漆黑的濕漉漉的頭髮遮著臉,上半身沒有任何衣服,卻遍佈著漆黑的鱗片,她的上肢還維持著一個抓的動作,看來目標是陳玉。
  
  甲板上有人尖叫起來,突然之間看到這樣一個怪物確實挑戰了所有人的神經。
  安教授嘴裡無意識地念叨:「氐人國......」
  杜剛愣愣地看著,過了一會反應過來,迫不及待地拿出相機拍照。
  
  馬文青則抓住好不容易來的機會嘲笑陳玉:「小陳玉,看來你模樣俊到被美人魚相中了,準備帶回去當壓寨相公。」
  「其實,我覺得她似乎更適合你,挺纖儂合度的,也足夠豐滿。」陳玉邊往後躲邊由衷建議道。
  封寒瞇著眼看著船舷邊上的怪物,『她』遲疑著,微微地發抖,在船舷上又留了幾秒後,終於受不了封寒的目光,然後轉身往海裡跳去。
  
  馬文青持槍追過來的時候,已經只能看到模糊的影子,他頓時揉了揉眼,不能理解地嘟囔:「美人魚難道有兩條尾巴?」
  然而,此時基本上沒有人注意到馬文青的話,大家都站在船頭,憂心地看著海裡。這次海上之行看來運氣實在糟糕透了,不知來歷的怪物,越來越近的磁山發愁,人們現在似乎已經能感受到那種巨大的吸引力。
  
  陳玉心有餘悸地打算離船舷遠點,同時蹭過去問安教授氐人國是什麼。
  安教授擦擦額頭上的汗,說道:「氐人國的人,相傳是炎帝后裔,山海經裡描述國民一種人首魚身的怪物。當然,也許只是我的猜測。」
  陳玉點了點頭,覺得那怪物更像水鬼,到迷失的船裡索命。他抱著豹子往封寒那邊走去,無論如何,待在那個人身邊是最安全的。
  
  然而,當陳玉覺得天旋地轉的時候,他已經凌空而起,心裡憤憤詛咒著,明明他已經遠離船舷了,為什麼他/媽的還有東西專門關注著他?!陳玉只來得及將豹子扔向馬文青的方向。
  有人注意到這邊的時候,陳玉已經被拖到了海面上,他發現一隻相當粗的黏膩觸手正裹著他的上半身,不禁淚流滿面:為什麼這觸手系的東西總是選他當食物啊啊!
  
  陳玉抬頭看向船邊,封寒正抓著船舷跳入海裡。封寒在的話,應該不會有問題。
  然後,陳玉發現自己理所當然地認為封寒回來救人。他忽然笑起來,其實是別人的話,封寒也會救人的。可是,他心裡還是覺得異常溫暖。
  
  從傻笑中回過神,陳玉悲劇的發現,抓著他的這隻怪物有著驚人的速度,在兩邊倒退的海水似乎成了一條線。在這樣極速的移動下,陳玉甚至感覺到呼吸都有些困難。
  
  再睜開眼的時候,陳玉發現自己已經不再移動了,他停在了兩座磁山之間的海面上。是的,站在水面,沒有下沉,他的雙手被冰冷的東西束縛在他的腰上。陳玉低頭,驚訝地發現怪物已經不見了,扣在腰間的東西是青銅的手臂。
  
  他朝後摸了摸,沒錯,海面上矗立著一座青銅的雕像,而他正被禁錮在那雕像上。
  陳玉往後瞄了一眼,發現那青銅雕像極醜,可能因為長年在海裡,白色的海垢斑斑點點。再細看,雕像全身似乎都是觸手狀,只有頭部是正常的。這雕像的頭比陳玉要高出一個頭,額頭中間似乎鑲嵌著塊閃閃發亮的石頭。陳玉立刻瞇起眼,那石頭絕對很值錢......
  
  船上的人都傻在那裡,一連串的變故發生的太過突然。怪物出現,然後陳玉被抓走,接著是封寒連想都沒想直接跳下海。
  凌雲愣愣地望著封寒消失的方向,回身拿了潛水頭盔就準備往下跳,被尤部長一把拉住。
  「你去了能做什麼,封他不需要幫忙。」
  尤部長冷冷的聲音讓凌雲清醒過來,隨即咬著嘴唇看著面前的深藍的藏著詭異怪物的海。
  
  下一秒,水花四濺,封寒又出現在他們面前。
  凌雲眼裡有著驚喜,忙過去將封寒拉上來,看著封寒面無表情地臉色,小心翼翼地說道:「封,不要自責,那種速度,真的很難追上。」
  封寒搖了搖頭,一直垂著的右手抬了起來。然後人們才注意到,封寒的手裡拿著一把巨大的青銅弓,還有三隻青銅箭。
  
  安教授看見這兩樣東西,頓時露出激動的神色。
  封寒沒有理會任何人,只是將弓拉滿,看著前方。
  
  船的速度現在已經到達可怕的程度,而山也越來越清晰,似乎船馬上就會撞上去,然後碎成無數塊。
  等到了足夠近的距離,人們終於發現了站在海面的陳玉,不過由於船移動的太快,所以很難看清楚。
  封寒瞇著眼,手裡的弓一鬆,青銅箭直向陳玉而去,船上頓時一片吸氣聲。
  陳玉正回身觀察青銅雕像的造型和額頭上閃閃發光的石頭,就在這時候,一隻箭射穿了那塊石頭,陳玉憤怒地轉頭,發現了已經行駛到近前的船。
  然後,他發現自己腰上的青銅手臂不見了,連身後的青銅人像也不見了蹤影。陳玉噗通一聲掉進海裡,隨即又被封寒拎起來。
  
  而更讓人驚訝的是,船慢慢停止了快速的移動。那座青銅雕像,似乎和磁山有著某種關聯,雕像沉下去的時候,像是磁力也隨之消失了。
  
  船上爆發出歡呼聲,眾人看拎著陳玉上來的封寒的眼神已經近乎瘋狂的崇拜。凌雲和尤部長心裡湧起一股驕傲,這就是他們的封,不論是什麼身份,都是站在最頂點的那個。
  馬文青正試圖拎起封寒丟在船上的青銅弓,然後半天也沒有見到動靜。封寒低頭檢查了陳玉身上,發現沒有傷痕才鬆了口氣,然後將弓又輕而易舉地拿起來丟進海裡。
  
  在所有人心痛萬分的目光下,封寒將青銅弓又扔進海裡,然後輕輕說道:「我們可能到了。」

55島 ...

  這裡就到了?可是除了那兩座光禿禿的磁山,幾乎什麼都沒有。「我們的目的地不會又在海裡吧......」陳玉喃喃說道,同時下決心如果真要再次下水,一定死賴在封寒身邊,以保證安全。他悲憤地發現,欺軟怕硬在神鬼、怪物中同樣流行。
  眾人都看向封寒,封寒只是靜靜靠在船舷邊,注視著前方的海面,根本沒有解釋的意思。
  
  除了通訊設備依然無法使用,他們的船已經恢復了人工駕駛,速度控制的很好,經過兩座山的時候顯得過於小心翼翼,好像生怕這兩座山又爆發出巨大的磁力。從磁山中間的海面穿過之後,眾人只覺得一陣腥鹹陰冷的風迅速吹過,風裡彷彿帶著某種東西絕望而淒厲的嘶吼聲,不由渾身一激靈。然而,風過後,海面依然陽光燦爛,溫柔而安靜,如置身仙境。
  
  有人微微鬆了口氣,然而,更多的人敏感地注意到封寒剛剛盯著的水面忽然間動盪起來,出現了無數小型漩渦,而漩渦裡有什麼正探出頭。
  
  「這......是手!水底下來有人!」人群裡有人驚叫起來。
  「難道是在這裡遇到危險的人......」
  「這邊也有,天啊,怎麼會有這麼多人!」
  然而,人們的猜想馬上被證實是錯誤的,因為每隻手的手腕,都被固定在碗口粗的青銅柱上。
  人們帶著莫名的驚懼看著穿過水面而出的手,轉眼間船已經被這怪異的手包圍。尤部長緊緊盯著那些手半天,終於說道:「這些都是人的手,被特殊防腐油脂處理過。看這青銅柱的顏色,最少是千年前的東西。」
  
  那些手有些看起來依然細滑溫潤,有的則呈現萎縮脫水狀。有的一看就是養尊處優的手,有的則是粗糙帶著硬繭。只是它們都僵硬的維持著一種極為扭曲的姿勢,彷彿手的主人正承受著極大的痛苦,又像是想盡力將所有抓住的東西撕毀。
  封寒皺著眉看著那些手,忽然轉頭對船長說道:「讓往右邊行駛,我們必須離開這片水域。不是手升高,而是水位在降低。」
  
  船長立刻明白了封寒的意思,隨著水位的降低,那些細長的青銅柱會對船身造成不可估量的破壞。沒有船,沒有任何通訊設備,在大海深處實在是個噩夢。
  船長立刻往駕駛室跑過去,現在終於發現連尤部長和凌雲都百般恭敬、言聽計從的人,有著驚人的洞察力和判斷力。這一路,封寒已經救了他們好多次。
  
  在船剛剛駛出手的水域的時候,忽然一陣劇烈的顛簸,伴隨著失重和搖晃,人們拼盡全力抓住船舷將自己固定在船上。水位下降速度突然增加了。
  很難相信水位降低的程度,眾人面前出現了一個巨大的海島,船隨著水穩穩落在了島上。再看那些被鑲嵌在青銅柱子上的手,已經變成了極小的黑點,每根青銅柱至少有四、五十米。眾人看著那些青銅柱驚歎,不管什麼時候,鑄造這麼高的青銅柱都是極其浩大的工程。到底是什麼人,要在這遠離大陸的海島上豎起這怪異的柱子?同時又心有餘悸地想起,如果封寒沒有讓他們離開,恐怕現在掛在上面,根本沒辦法下船。
  
  海島很平坦,水完全退去之後,人們有了更大的發現,島上居然有建築物遺跡,顯然這個島上,曾經住過人。而且根據其鑄造的青銅柱來看,可能擁有相當高的文明。不幸的是後來因為種種原因,海島沉沒。
  因為長年浸在海底,沒有任何樹木,島上的道路滿是海垢海藻,非常滑膩,甚至一些海洋動物在水位下降時來不及逃離,被大海拋棄在島上,正努力翻騰著,想重新回到海裡。
  
  中午的陽光暴曬下,島上的那層濕漉漉的東西迅速消退,遍地的青石蒙上一層淡淡的白色。
  眾人圍在外面,震驚的看著被藏在海底的古城。安教授雙手顫抖,用力抓住身旁的杜剛,激動地說道:「這、這絕對是考古史上更大的奇跡......」
  船停穩之後,封寒單手撐著船舷跳了下去。陳玉跟過來剛準備抬腳,看了看高度,轉身憤憤地找樓梯去了。變態啊,那是人能跳下去的高度嗎......
  
  不大工夫,尤部長和凌雲的人,安教授和考古隊,都拿著工具下船來到島上。
  陳玉覺察出懷裡的豹子見到久違的陸地後異常興奮,輕輕將它拎出來,放地上,說道:「小胖,自己溜躂,注意別把自己弄丟了。」自從聽到凌雲叫它小花,陳玉深刻覺悟應該給豹子起個名字,於是和封寒商量了兩分鐘,取了小花,小胖,大貓三個備選名字,豹子不知道幸或不幸的抓鬮抓到了小胖這名字。瞭解情況的眾人全部用同情地眼神看著小豹子,他雙親起的名字只能用慘不忍睹可以形容。
  
  小豹子落地後興奮的朝海邊衝去,半路跟一隻拳頭大的螃蟹奮戰許久,最後以豹子抬著一隻被夾到的腳,走路不穩的又朝著海邊奔去告終。可能因為被體型比它小很多的東西打敗,覺得很沒面子,明明聽到陳玉和馬文青完全不知控制的大笑聲,小豹子硬是忍住沒有回頭。盡量保持一隻豹子該有的優雅步伐走到海邊,豹子默默低頭喝水。五秒後,有水從豹子嘴裡噴出來。可憐的屢屢受傷的豹子衝著海水吼了幾聲,委屈地走回陳玉身邊,將被夾到的爪子伸給陳玉看。
  
  陳玉忍著笑,重新將它拎了起來,給豹子餵了些水,幫它揉了揉前爪。馬文青這時將那只螃蟹拎了過來,遞到陳玉跟前。豹子低低的吼了一聲,瞪圓了眼睛,如臨大敵地盯著螃蟹。
  「你看,真是意外的驚喜。」馬文青的聲音裡有著些興奮。
  陳玉細看那只螃蟹,赫然發現那螃蟹的巨大前螯有條細金鏈子,而且鏈子的形狀和花紋同沉船上露出的金器非常相似。
  
  馬文青神色自然地將鏈子據為己有,同時低聲說道:「這島上不簡單,我剛剛觀察,這島上建築物的風格,跟秦漢接近。」
  陳玉點了點頭,瞇著眼掃了一圈,也感歎道,「這裡群龍聚首,正中間的海島,地勢平坦,正是極好的風水,可惜在海裡,若是在陸地上,說不定有大墓。」
  
  「誰說海裡沒有大墓,你當封哥他們只是來海裡看看風景?那些人絕對是有備而來,這島上肯定有東西。這鏈子,說不定就是明器。」
  陳玉點了點頭,想起來那艘沉船和引領著他們往東南方向的小孩的身影,心裡隱隱有些不安。
  抬起頭,封寒正遠遠地看著他。封寒邊上凌雲正指揮人清理島上的海藻,讓建築物更明顯的呈現出來,方便找出通往島中心的道路。陳玉心裡一動,抱著豹子,快速來到封寒邊上。
  果然,等陳玉走過來,封寒轉身繼續往前走,他真的在等陳玉。可能是兩個人上次失散所致,封寒在兩人有一定距離的時候,會停下來等陳玉。兩個人一前一後,那種等待和默契如此的自然,彷彿成了生活習慣的一部分,讓身後死盯著兩個人的凌雲臉色難看到了極點。
  
  越往島中間走,眾人的疑惑越大,如果說剛上島時只是簡單的石屋建築,現在兩邊的院落,已經更接近宮殿,富麗堂皇,帶著無聲的霸氣。顯然,曾在這島上居住過的並不只是平民。
  人們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腳步,想看看歷史究竟在這裡留下了多了奇跡。
  
  和陳玉背著背著巨大的背包,懷裡抱著豹子不同,封寒兩手空空,陳玉簡直有些嫉妒他的身輕如燕,然後歎口氣,艱難地跟上封寒的步伐。
  
  在拐上一條更寬的道路時,封寒忽然停了下來。陳玉疑惑的抬頭,發現前面一扇門前站了個人。穿著長袖夾克,長褲和靴子,一頭漆黑的長髮披散著,看背影是個少女。
  陳玉皺皺眉,正準備說話,馬文青已經幾步竄到陳玉和封寒前面,熱情招呼道:「姑娘,一個人嗎?」
  那少女有些驚訝地轉過臉,陳玉看到馬文青的眼睛都直了,接著,一個特別清脆的聲音說道:「是,你們又是什麼人?」
  「我們是考古隊的,小姐恐怕不是一個人吧,這裡可不是一個人來的地方。」尤部長几步走過來,微笑著說道。
  
  這時候那少女完全轉過身,眾人都不自覺地屏住了呼吸,這位長髮少女簡直美麗到不可思議。與凌雲的張揚明媚的美不同,細眉修眼,嘴唇紅潤,恬淡靜雅,似乎是仕女圖中走下來的人一般,一舉一動間都帶著古典的神韻。
  聽了尤部長的話,少女看了看一大群人,細細的眉毛一挑,淡淡說道:「我當然不是一個人來的——但是那又與你們有什麼關係。」
  
  尤部長和凌雲對視一眼,看來果然有其他人得到了消息,也追過來了。
  陳玉想到父親,忙過來打聽,將陳森的樣子描述一遍,問這位少女有沒有見過類似的人。那位少女思索了一會,搖了搖頭,「記不清了,這島上來了好幾撥人,或許有,但是他們已經進島去了。」
  
  「你為什麼沒有去?」封寒忽然淡淡問道。
  那少女一愣,這時才看清封寒的樣子,眼睛微不可察地一亮,不過,在接觸到那凌厲的眼神的瞬間,少女本能的退了一步,說道:「我跟到這裡已經很不容易,體力不行,乾脆在外面等著同伴出來。」
  
  「你是說這島上有好幾撥人?你都看到了?」尤部長又問道。
  「是,好像來了三撥人,應該都是衝著那墓來的。」
  馬文青一聽激動了,「島上真有大墓?!真是不虛此行,另外,姑娘有沒有時間,我可以陪你看看島嶼的秀麗風景——額,該死,時間似乎不太夠了,那麼不如我們互相留個聯繫方式,有空我再約你?」
  
  那少女笑著搖了搖頭,同時吃驚地問道:「難道你們不是衝著秦墓來的?那你們為了什麼?」
  陳玉和馬文青對視一眼,而身後的安教授和杜剛臉上則滿是激動驚喜。尤部長和凌雲看了封寒一眼,都沒有說話。
  
  「什麼也不瞭解,還敢來求仙島啊。不過我倒是很羨慕你們的運氣,要知道,自從求仙島沉沒在海裡之後,每隔一百年,才會重新露出水面一次。」少女眼裡露出了驚奇和不可思議,「好多人等了很多年,才盼到這島重見天日。」
  陳玉頗有同感的點頭,「是啊,這鬼地方不好找不說,進來的時候那兩座山也夠嚇人。」
  
  這會,那位少女已經用看瘋子一樣的眼神看他們,喃喃道:「難道你們不知道可以繞路嗎,那要比從正面進來好的多。消除那兩座磁山磁力的唯一方法,就是用青銅弓射中海上青銅武士的額頭中間的寶石。雖然青銅箭有三支,但是其實只有一次機會,如果第一次失敗了,相信我,那情景你們絕對比撞到山上更不願意看到。而且,在疾速行駛的船上射箭?你們隊裡還能有那麼瘋狂的人?」
  這一隊人都默默地汗了,幸虧當時有封寒在。
  
  「對於這座島,姑娘似乎知道的很詳盡,方便給我們講講嗎?」安教授急切地問道。
  尤部長皺了皺眉,見封寒依然沒有表示,便等著考古隊領隊繼續向一個少女請教。
  
  少女抬頭掃了這隊人一圈,說道:「這島上的事很難說清楚,你們跟我來。」說著轉身往右邊拐去,跟著這位少女在宮殿間的小路上穿行,不大工夫,已經到了一座巨大的殿宇面前,就算已經坍塌了不少,也能看出曾經的華麗。
  
  少女站在殿宇邊上,沖幾人招手,示意他們看石牆。那石牆相當平滑,但是刻畫著的圖畫依然沒有被海水撫平,看得相當清楚。
  「這裡記載著島的歷史,你們可以看看。」
  
  第一幅圖上是無數的島民站在空地上,歡呼著,跪拜著,彷彿在舉行某種慶典。人群中間,是個巨大的洞口,黑黝黝的,連著海裡。
  「這是島民在等他們的國王。」那少女輕輕解釋道,聲音有著不可覺察的悵然。
  第二幅圖是人們在進行某種祭祀儀式,一人跪在地上,將手放在石案上,另外一個舉起刀子。
  「島民要將自己的手獻祭給國王。你們來的方向應該看到了吧,那就是祭祀的地方。」
  眾人馬上想到那些青銅柱上的手,原來都是島民的。
  
  第三幅圖是,一艘巨大的船停靠在島旁,下來了很多人,帶著各種各樣的穀物種子,拿著工具的工匠等,而更多的則是小孩。
  「這難道是秦朝徐福東渡的船?」陳玉訝然問道。
  「可以這麼說,不過徐福多次東渡,這只是其中的一次罷了。」少女冷冷地說道,盯著那艘船的神色有些冷。
  
  也就是說,為秦始皇求長生不老藥的徐福來過這個島。陳玉頓時想到那艘沉船,那些骨骸應該也是童男童女的,萬分遺憾地是那艘船因為種種原因未到達這座島,而靜靜的沉在海底上千年。
  不過,那艘船是漢初的,難道說,漢朝的某位皇帝也曾悄悄效仿秦始皇,尋求長生不老之術?
  
  陳玉接著往下看去,第四幅將的是島上的人熱情接待了那些人,還讓他們一起來朝拜國王。有什麼東西慢慢從中間巨大的洞口冒出來,黑色威嚴的人頭下面,竟是幾根巨大的觸手。島民依然恭敬地朝拜,那些外來的秦使則大驚失色。
  最後一幅,是幾艘巨大的船停靠在島旁邊,無數持著武器的秦兵上岸,將島民全部變成奴隸,佔領了這個島嶼。
  
  「這些全是秦始皇派來的,聽信了徐福的話,為了尋求長生不老藥,攻佔了這海島。然後,無數的方士便一直在想辦法練仙藥。」少女說道這裡,忽然婉轉一笑,頓時如花朵靜靜盛開一般,「聽說最後,他們成功找到了仙藥。所以這島改名為求仙島,是祈求仙藥的意思。當然,這也可能只是個傳說。但是,這島上確實有座秦朝的大墓。」
  
  「難道是徐福給自己建造的墓?」馬文青說道。
  「徐福最後東渡的是日本,他的墓在日本新宮下面。不管是誰建造的,墓裡的人應該不是他。」杜剛說道。
  馬文青一揮手,「算了,我們在這裡猜有什麼用,快點進去看看,就知道了。」
  
  「我們先去找那個秦朝古墓的入口,先前進去的那些很可能是盜墓賊。」安教授滿臉遺憾地說道,同時組織考古隊的人分頭尋找。
  陳玉暗暗歎了口氣,不只是那些是盜墓賊,遲鈍而正直的安教授大概沒有發現,一起來的這些人都是各有目的。不過,他倒是想知道封寒的目的。還有父親,難道說父親擔任上一個考古隊的外聘教授,也是別有目的?可是陳森明明說過,沙漠鬼城那次會是他最後一次下地。現在這裡雖說是海鬥,還是打破了父親的計劃,到底這裡有什麼是他非來不可的?
  
  墓室的入口其實相當好找,如果刻著壁畫的宮殿是島上最大的建築之一,那麼另外一座巨大的建築物下面,就是秦墓的入口。因為在封墓石的兩側,赫然站立著兩個兵馬俑。跟秦始皇一樣的愛好,只不過這些兵馬俑是青銅的,描著彩繪,神態逼真。
  現在封墓石已經被移開了,黑黝黝的墓道口正對著眾人。封墓石上面寫了幾個字:千萬不要拿金器。字跡潦草,像是有人倉促間寫下的。
  陳玉其實並不喜歡下墓,特別是連著兩次下地都有十分悲慘的回憶。但是為了尋找父親,他不得不再進去一次。
  
  也許是見識到這個隊的實力與前面幾個確實不同,少女提出想跟著他們一起進去。在她保證了絕對不拿裡面的任何東西以後,安教授,尤部長都點頭同意。凌雲看了看封寒,臉上一點表情都沒有,心裡鬆了口氣,連她心裡都暗暗嫉妒的美女,至少在尤部長都滿臉欣賞的時候,封還是那樣,淡漠無情。看了封寒身邊的陳玉一眼,凌雲嘴角露出個神秘的笑意,再接近也沒有用,封寒根本沒有心。
  戴上防毒面具,打開手電筒,眾人先後進了墓道。墓道裡面全是青石,平整順滑,這墓室相當大,陳玉甚至懷疑,墓主人把整個島下面鑿空了,以建築陵墓。
  
  從青石墓道裡穿過,再往裡走,兩側出現凹槽,裡面有水銀緩緩流動著。兵馬俑,水銀的江河湖海,這種規格,難道是按照秦始皇陵修建的陵墓?秦朝到底是誰有這麼大的膽子。
  再往裡的時候,兩邊的人傭,已經由陶製品變成了金子的。而且形態更為逼真,簡直就像真人......
  「他大爺的,這墓主人太有錢了,全用金子,嘖嘖!」馬文青心痛地看著一個個金人,這東西再值錢,也絕對很難搬走。

56鬼打牆 ...

  墓室裡顯然有獨特的排水系統,即便是浸在海裡這麼多年,墓道裡卻依然乾燥,就連他們進來時幾個濕漉漉的腳印,在片刻後也消失不見。好在水銀分佈似乎有規律,不是無處不在,在他們進入另外一個門的時候就再沒有出現過水銀槽。不然,就算戴著防毒面具,也會擔心吸入過量導致中毒。進了裡面之後,空氣流通還算可以,眾人大多摘了防毒面具。
  跟著尤部長和凌雲來的人對左右的金人驚歎過後,似乎並沒有表現出極大的興趣,直接邊看邊往前走;倒是馬文青和安教授等人帶著截然相反的目的看著那些人俑兩眼放光。
  
  封寒不時回頭看看陳玉,如果落下兩米以上,封寒會皺著眉頭停下來等他。
  凌雲滿臉陰鬱地站在尤部長邊上,兩人旁邊是外面遇到的那個少女。少女自己介紹說叫羅傾,自從眾人同意帶她進墓之後,就安靜乖巧地站在眾人身後。不過看到凌雲帶著怒氣的眼瞪著陳玉時,羅傾臉上忽然露出一絲的笑意。
  
  這墓室顯然極大,眾人沿著墓道走了半天,依舊沒有找到主墓室。而且這墓道是直線往前延伸的,走了這麼久走甚至沒有轉彎,兩側也沒有見到放置陪葬品的耳室。
  
  「封,似乎不對勁。」尤部長停下來看向封寒,說道:「就算再奢侈,也不可能有這麼長的墓道,我們走了已經快要一個半小時了。而且不止如此,前面似乎還有很長。」
  安教授也在旁邊點頭,「確實有問題,說不定我們在不知不覺中,已經被這墓裡的機關給騙了。」
  封寒停了下來,盯著面前的純金人俑看,最後點點頭,「嗯,確實有問題,因為我們一直在原地轉圈。」
  
  馬文青轉過頭,失聲說道:「不可能,我剛剛一直在留意,還在墓道的石牆上留了記號。」說著抬起手,他手上拿著一隻白色的粉筆,「每隔十幾米,我就會在牆上畫個圈,可是至今也沒有見到我留下來的任何標記。」
  陳玉也不安地四下觀察著,他當然知道馬文青在做記號。剛進墓道的時候,是他提醒馬文青留下標記的。但是,兩邊的石壁上,至今沒有出現任何一個圓圈。難道說,他們走了這麼長的墓道?他們走過的路線似乎已經超過了島的直徑,那麼,墓室已經深入到海底?而且,這麼長的直線型墓道本身就是件詭異的事。
  
  封寒掃了一眼馬文青手裡的粉筆,又抬眼看了牆壁好一會,才淡淡說道:「顯然,你的記號留的力度不夠,我留下來的記號就能見到。」
  說著,封寒指向身側的人俑,陳玉離得最近,發現封寒指的地方,在人俑的肩膀後面的石壁上,有兩個半厘米深的手指印痕。
  
  陳玉嘴角抽動,這到底是什麼怪力啊啊,然後在眾人傻愣愣地看著那個手印的時候,不著痕跡地低頭看了一眼封寒握著他的手,努力控制著發抖的衝動。豹子在這種時刻尤其能體會母親的心情,悄悄地瞥了封寒一眼,努力減少自己的存在感,往陳玉懷裡縮了縮。
  走在凌雲身側的羅傾湊了過來,吃驚地看了看封寒,嘴裡喃喃說道:「真厲害。」
  「那是。」馬文青臉上露出驕傲的神色,彷彿羅傾誇的是他。
  
  尤部長卻臉色陰沉,抬眼看看馬文青,說道:「那你的記號是誰擦的?」說到這個,眾人的臉色都有些不大好看。墓道裡頓時安靜下來,除了他們站立的地方有明亮的手電光之外,前後黑乎乎的一片。
  「難道這裡還有其他人?」馬文青的手一動,一把刀已經扣在手上。
  
  凌雲看著兩邊半天,忽然說道:「其實還有一點說不過去,如果我們走回了原點,我們什麼時候轉過彎?」眾人又默然,確實,他們一直都在沿著直線朝前走。
  「......」眾人往前後望著,黑乎乎的墓道根本看不到盡頭。
  
  陳玉往封寒邊上挪了一步,下了幾個墓之後,陳玉已經發現,似乎真是體制問題,不管下地的有多少人,自己都是最倒霉的那個。因此,自從進了墓道開始,他心裡就在緊張,只不過沒有表現出來。
  封寒覺得自己抓著的手開始變得冰涼且滑膩,淡淡看了陳玉一眼。
  
  「我們轉了一圈又回到原點,照這個情形看,絕對是遇到了鬼打牆。」馬文青分析道。
  「嗯,總之先停下來,等我們研究出離開的辦法再繼續往裡走。」安教授提議道,隨後他看了一眼自己帶來的考古隊員,似乎都面帶疲色,倒是尤部長和凌雲的人還精神些,他歎了口氣,接著說道:「走了這麼久,也該休息休息。」
  尤部長和凌雲同時抬頭去看封寒,見他依然面無表情,卻停下了腳步,便也表示贊同,讓人準備午飯。
  
  陳玉和封寒靠在牆邊,也許是過度緊張導致的,陳玉覺得胃有點疼,就將乾糧交給馬文青,自己靠著封寒閉眼休息。豹子從陳玉懷裡躥出來,本來打算用爪子招呼陳玉陪它玩,見到封寒冷冷掃過來的眼,立刻小小地嗚了一聲,轉身往馬文青那邊跑去。
  接著就是馬文青不絕於耳的抱怨聲,「我說小陳玉,你到底還要不要這小混蛋,吃了喝了怎麼還在鬧騰。我烤著吃了啊,我真吃了!我靠啊,它這到底是想幹什麼?!」
  
  陳玉勉強睜開眼,豹子正咬著馬文青的胳膊努力往水壺邊上拽,半天,陳玉說道:「它......似乎是想洗澡。」
  「你確定你養的寵物沒有成精?吃熟食,愛撒嬌黏人,欺軟怕硬,還敢他媽的比老子還愛乾淨!」
  陳玉開始反省,豹子最近真是越來越無法無天了,不過,被豹子跟小貓似的扭著肥嘟嘟的身子蹭兩下,再如同娃娃一樣睜著兩隻水汪汪的眼睛期盼地望著,望著......還真是很難拒絕啊——雖然已經可以肯定豹子在學怎麼裝可憐了。
  
  就像現在,趾高氣昂地折騰完馬文青之後,豹子走到幾個女考古隊員的身邊,乖得如同一隻小貓,滿足地嚼著別人送的肉乾。
  
  滿臉黑線地扭過頭,陳玉和封寒簡單地吃過東西,又開始昏昏欲睡。總覺得有什麼放心不下,最終陳玉湊到封寒耳邊低聲說道:「我覺得這個墓裡一定有東西,你千萬不要離我太遠。」說完了才低頭睡了。想到這個人失蹤過的前科,陳玉伸手抓住身側的人的袖子。
  封寒嘴角翹了起來,連眼神都有種溫和的錯覺。
  
  凌雲轉過頭,跟尤部長低聲抱怨,尤部長饒有興致地觀察了一會,畢竟封寒臉上能見到其它表情是很不容易的。最後揮了揮手,說道:「你注重這些根本沒有意義,你自己也明白,封是沒有心的,他不可能去在意任何人。對於那個盜墓世家的紈褲少爺,與其說是親近,不如說是對祭品的獨佔欲罷了。等主人的東西收集齊了,祭品就不會被需要了。凌雲,你一向是個理智的人,不要放多餘的愚蠢感情和心思在這上面。」
  凌雲哼了一聲,忍不住又看過去,卻發現封寒將手指咬破,血滴到陳玉脖子旁邊。她猛地轉過頭,快速說道:「你真的肯定——」
  
  然後,凌雲黑著臉看著尤部長正和旁邊的羅傾談論著什麼,面帶微笑,風度極佳,一副正準備打算投入他所鄙棄的愚蠢感情裡的樣子。
  ......
  陳玉發現自己居然在中午短短的休息時間睡熟了,醒來後他覺得嗓子發乾,起來拿水壺的時候發現,除了無煙爐附近的亮光,眾人居然都或靠或躺的睡著。
  陳玉抬眼看向身邊的封寒,沒有兩秒,封寒迅速地抬起頭,眼裡一片冰冷的寒意,發現是陳玉,那寒冷才漸漸收了起來。陳玉裝作鎮靜地轉開眼,靠,這是什麼直覺,簡直跟殺手一樣。
  
  「你不用緊張,只要有我在,你就是安全的。」把陳玉的不自然理解成不安,封寒露出微笑安慰著。
  看著陳玉驚喜且帶著感動的亮晶晶的眼,封寒又肯定地加上一句:「到現在為止,除了我之外,還沒有人能動我的祭品。」
  
  陳玉顫抖著嘴角問道:「什麼叫除了你之外?順便,能不能說一下,你的祭品大都是什麼下場?」
  封寒做出回憶狀,「祭品的下場麼,似乎都被吃掉了。當然,不聽話的祭品,我會親自動手清除的,這種情況極少,而且你絕對不會不聽話的,對吧。」封寒眼裡帶著安慰,手指跟著劃過陳玉的嘴唇慢慢往脖頸處移動。
  
  什麼叫對吧?!
  陳玉瞪著封寒,收起眼裡的驚喜,乾巴巴地回答道:「嗯,也許我該說多謝誇獎。」靠啊,你怎麼不直接說我最沒骨氣。雖然咬牙切齒,陳玉依然有眼色地沒有繼續往下問。他只是忽然覺得周圍冷颼颼的,封寒周圍似乎也沒有那麼安全了。
  
  正在這時候,安靜的墓道裡,傳來了走路聲,雖然聲音不大,但是清晰得很。
  一步一步正往他們休息的地方走過來,陳玉發現趴在他腿上睡覺的小豹子耳朵動了動,也抬起頭,看向左邊的墓道。那是,他們剛剛過來的墓道,也或者,他們走過很多圈的地方。
  陳玉不由自主地抓住身邊的封寒,心裡發誓,等找到父親,解開青龍環,再也不下地。自己老頭子是對的,陳家果然還是傳給沈宣更合適。
  
  黑暗裡漸漸露出一個影子,陳玉嚥了嚥口水,那黑影停在了一個人俑旁邊,然後不動了,而那裡剛好沒有在燈光照射範圍之內。如果不是陳玉一直醒著,大概會以為那裡不過是純金的人俑而已。
  
  陳玉悄悄拿出手槍,然後發現羅傾居然也醒了,正目不轉睛地看著那邊,同時揚聲問道:   「誰在那裡?」這一聲叫醒了不少人,畢竟不是晚上,眾人睡得都不沉。
  「是我。」一個人走了出來。
  
  陳玉鬆了口氣,皺著眉看著慢慢走出來的人,居然是做什麼都一本正經的杜剛。
  馬文青迷糊著嘟囔道:「我說你沒事別裝神弄鬼行不行。」
  安教授坐起身,問道:「怎麼了,小杜,是不是有什麼發現?」
  杜剛人其實很英俊,只不過太看重調查和研究等工作,平時也是一副嚴謹正經的面孔,除了高傲之外,給人的感覺就是典型的書獃子。
  
  杜剛點了點頭,「嗯,教授,剛剛我趁大家休息,又走了一圈,根據封先生作的標記,發現這裡有一百個金人俑,每隔十米會有一個,也就是說,我們走的地方,應該是一個一千米的圓圈。」
  陳玉不禁有些敬佩杜剛了,在眾人都休息的時候,繼續不知辛苦地研究出去的路線。這個人除了性格高傲以外,其實還不錯。
  
  「嗯,這樣啊,看來果然是鬼打牆。」安教授點點頭。
  尤部長帶來的人裡有人嗤笑一聲,「原來國家考古隊員也會迷信啊。」
  杜剛瞪起眼剛要發火,安教授衝他擺了擺手,笑著說道:「這可不是迷信,雖然名字有些離奇,鬼打牆的現象卻是真實存在的。根據生物學理論,生物運動的本質是圓周運動。而這種運動規律,在沒有目標的時候最為明顯。」
  
  「如果將一隻動物的眼睛蒙起來,天上飛的鳥也好,地上的動物也罷,都是不自覺地繞著圓形的路線運動的。當然,人也一樣。」
  尤部長旁邊的瘦高個咧嘴一笑,接著安教授的話說道:「可是,教授!我們沒有蒙著眼,而且,我可真看不出這有什麼圓形的意思。」說著用手電筒朝遠處一照,狼眼手電能照出很遠,那條墓道無論怎麼看,都是直線。

57墓室 ...

  安教授看著手電筒的方向,搖了搖頭,說著:「我們之所有直行,是因為大腦可以為我們修正方向。但是,眼睛看到的不一定是真實的,有時候,因為視覺上的誤差傳遞給我們的大腦混亂的信號,大腦就會做出錯誤的判斷,以至於不能修正方向。也就是說,這個墓裡應該有某種巧妙的機關,讓我們覺得圓的墓道是直線型的。」
  聽了這裡,陳玉心裡一動,舉著手電筒往身側的石壁上照去,如果說是視覺誤差,那有沒有可能是牆壁上鑲嵌有無數極小的鏡子,利用光線反射原理,使彎的道路能看成直的?然而照了半天,石壁上依然什麼都沒有。
  
  看了陳玉的動作,杜剛忽然拍了拍腦袋,從背包裡拿出考古探鏟,接了十幾節上去,頓時成了十多米長的鐵桿。他對陳玉打了個手勢,陳玉笑了笑,明白了杜剛的想法,兩人一人拿起一頭,合力往牆邊走去。
  兩人停下來的時候,眾人都是一愣。奇怪的現象出現了,牆壁依然是直的,但是本來在路之間還是直的考古探鏟在靠近牆邊的時候變彎曲了。沒有人動過考古探鏟,也就是說,這是根本不成立的。
  杜剛順著考古探鏟摸索了一遍,抬頭看向眾人,說道:「果然,探鏟完好無損,但是看起來是彎的,我們果然被光線欺騙了。」
  
  「嗯,而且剛剛我發現,探鏟在人俑周圍的扭曲程度最厲害,難道是這人俑——」陳玉盯著那個人俑看了一會,忽然想起了什麼,便從自己大包裡翻出指南針,「指南針不能用了,現在大家可以看看,手錶還能不能用。」
  「啊,不行。」
  「真的,指南針和手錶都不能用了。」
  「我的電子錶似乎沒有問題。」
  「白癡,沒人問你電子錶!」
  「......」
  安教授欣慰地看著陳玉和杜剛,點頭肯定道:「這就解釋了問題,看來這些人俑在這裡並不是毫無用處的,在它們裡面應該放了某種物質,使磁場和電場混亂,然後光線闖過這種磁場和電場時,讓我們發生視覺誤差。」
  得到了解釋,墓道裡的眾人都露出欣喜的表情,潛意識裡鬆了口氣。
  
  但是問題又回到了起點,怎麼離開這個墓道。而且這墓道裡應該還存在某些他們不知道的人或東西,不然馬文青留下的記號又去了哪裡。眾人設想了種種可能,又一個個地推翻,眼看結論已經朝著越來越恐怖的方向發展。
  
  封寒靠著牆,側著頭看了人俑一會,忽然說道:「現在,我們再走一次。」眾人安靜了下來,沒有人反對。眾人堅信,只要有封寒在,就能解決任何問題。
  凌雲瞇著眼看著最前面的封寒,沒錯,那就是封,就算再冷漠,也依然是最引人注目的。不過,封只適合站在最高的地方,人群裡面,一點也不適合他。
  
  兩方清點了人數,開始互相拉住手往前走,封寒在最前面,杜剛在最後面。跟在封寒身後的陳玉注意到封寒一直在仔細觀察著兩側的純金人俑。難道封寒發現了什麼?是進去的機關在人俑的身體上麼。
  陳玉身側本來是馬文青,結果羅傾過來沒用兩句話,馬文青就很爽快的讓羅傾夾在自己和陳玉中間了。陳玉倒是沒什麼,不過他懷裡的豹子卻一甩尾巴,往陳玉挨著封寒的那邊肩膀跳去。陳玉抬手摸了摸小傢伙的頭,回頭對羅傾笑道:「小胖似乎在認生。」
  
  羅傾黑亮的眼睛閃了閃,溫和地笑著說道:「真是漂亮可愛的小傢伙哦,和他主人一樣。」打量著陳玉漂亮的側臉,羅傾笑得越發燦爛,「對了,聽說陳小兄弟也很厲害呢,在海上幫著封先生過了磁山的危機。如果一會兒真遇到什麼危險,就麻煩了。」
  陳玉眨了眨眼,這真的是在說他?什麼時候幫過忙?嘴裡說道:「哪裡,那雕像是封寒射中的,我幾乎一直在拖後腿。」確實,如果不知自己被綁過去,那麼封寒也不會射箭,他們要怎麼過磁山。
  羅傾搖了搖頭,笑瞇瞇地說道:「陳小兄弟還真謙虛呢,我都聽文青哥說了。」
  
  陳玉瞇著眼看向羅傾的旁邊,如果不是隔著個人,踹過去一定很爽。馬文青那傢伙見到美女之後,嘴上根本沒有把門的。陳玉邊在心裡模擬想像著揍馬文青的場景,邊暗中咬牙,羅傾卻非常有興致,繼續拉著陳玉閒聊。
  就在這時候,封寒拉著陳玉的手猛地一緊,陳玉轉頭看他,封寒正盯著一個人俑看著,因為封寒懶得拿手電筒,前面幾個人用的是陳玉頭上礦燈,看的不是很清楚。陳玉看了一會,金色的穿著盔甲的雕像,跟旁邊並沒有什麼不同。
  
  然後陳玉覺察到豹子又開始移動,肥肥的身子往後滑了一下,差點掉下去。
  陳玉皺起眉,忽然發現這個雕像和左右的雕像似乎離得太近了,根本沒有到五米。但是,杜剛也說過,兩個人俑之間的距離應該十米。陳玉轉頭往另外一側看去,墓道兩邊的雕像是相對的,果然在另外一側沒有雕像。也就是說,這裡根本不應該有雕像。
  「嗯?」封寒似乎在疑惑不解,然後慢慢抬起手。
  
  陳玉不可思議地發現那雕像似乎小小地顫抖了一下,然後從雕像身上忽然伸出兩根細細長長的東西,那東西直接略過封寒和陳玉,羅傾則直接甩開馬文青的手,往陳玉懷裡撲去,觸手在原先羅傾的地方撲了個空,然後又在馬文青手裡的刀顯露的一霎那,迅速避開,猛地纏住第五個人拖向雕像。整個動作快得不可思議。
  
  然後陳玉發現,封寒面前的雕像不見了,牆上只剩下一個被炸開的門,大小僅能容一個人通過。當時那個『雕像』站在牆邊,應該就是為了擋住這個洞口不被人發現,考慮確實很周到,卻還是被封寒識破了。
  被抓住的人,正被那『雕像』拖著往深處快速移動。慘叫聲不絕於耳。
  
  「放手!」封寒迅速掃了羅傾一眼,在羅傾從陳玉身上起來的下一秒,拉著陳玉衝了進去。
  這洞口應該就是通往內層墓道的入口了,看樣子應該先前進來的人找不到出路,直接用炸藥炸出來的。
  
  封寒沒有做任何停留,直接拽著陳玉往裡面追去。
  裡面是個大廳,比外面的墓道地勢稍微低一些,裡面停著的青銅車馬,有兩輛倒在地上。封寒的目的是救人,陳玉為了不拖後腿,也拚命向著那個人追去。
  不過,封寒為什麼不自己去追?這樣拖拽著其實更浪費時間。而且,陳玉瞇著眼看前面的『雕像』,那細長的彷彿手一樣的東西,真的是人類?
  
  雖然『雕像』的速度很快,在帶著個人的情況下,顯然還是和封寒不能比,不大工夫,已經快被封寒追上,然後陳玉聽到重物金屬墜地的聲音。
  等喘勻了氣,陳玉抬頭,發現地上有血跡,一把匕首正躺在地上,旁邊是可憐的考古隊員。他脖子上一圈勒痕,而且一個個紫黑色的硬幣大小的圓點。陳玉忙過去查看狀況,考古隊員只是暫時昏迷,身上沒有其它傷痕。
  
  這時候,眾人也都趕了過來。安教授先過來查看了考古隊員受的傷,然後對封寒和陳玉道謝,安排其他考古隊員將人背起來。
  「封,你沒事吧,那到底是什麼東西?」凌雲過來關切地問道。
  封寒面無表情地看著『雕像』消失的洞口,搖了搖頭。
  陳玉是除了封寒,唯一看清那『雕像』的人,當然他寧願自己沒有看過那東西。馬文青過來問的時候,就看到陳玉一副強忍住嘔吐的表情。
  羅傾則笑著拍了拍陳玉的後背,安慰道:「安教授說,不要被表象所迷惑,也許那東西沒有多厲害,畢竟一眨眼就被你和封先生趕走了。」
  
  「到底是什麼東西?」
  「幸好有封哥在,入口找到了,人也沒事。」
  陳玉撫摸著自己又有些疼的胃,在眾人的討論聲中無力地糾正:「那是封寒趕走的,不包括我。」大廳很大,地上鋪著雕花青石,陳玉準備在他們離開這裡前先休息一會。
  一隻冰冷的手伸過來,扶住正要坐下的陳玉,讓陳玉靠在自己身上,封寒淡淡說道:「這裡應該是陪葬坑,看來主墓室還很難找到。不過,這裡面有些潛水裝備,除了我們,這裡果然還有別的客人。」
  
  順著封寒的視線看去,大廳右側的地面,扔著一件潛水衣,包括頭盔和氧氣瓶,不過潛水衣上似乎有不少血跡。而且,沿著血跡,大廳裡地上還躺著一隻手。
  
  「手的主人遭到了意外,但是也有可能是因為內訌。」尤部長分析道。
  陳玉則想到父親,心裡一直隱藏的不安忽然增大了。
  
  安教授等人又露出鎮靜和驚喜若狂的神色,在屋裡拍照,凌雲和尤部長則指揮人尋找下一個入口。
  不大工夫,尤部長已經過來說道:「封,我們查看了四周,能到達的地方都是陪葬坑,裡面不少是女子用具,不排除墓主是女人的可能性。而且最裡面的一個門上有鎖,不能打開。不過,那間石室似乎有些邪門。」
  
  見到封寒疑問的眼神,尤部長猶豫了一下,繼續說道:「那石室,牆上不停的往外滲出血水。如果想進去的,恐怕要請您、朋友幫忙開鎖。」
  封寒皺著眉,看了正冒冷汗的陳玉一眼,說道:「沒有必要進去,應該是修建陵墓的工匠。地宮應該還在下面,只要找到往下的路就行了。」
  
  尤部長點點頭,通往下層地宮的路最後在這間大廳裡被找到,一輛青銅車馬下面,露出來的洞口相當狹小,封寒扶起陳玉先下去了。
  這一層的墓道已經比上面兩層更見華麗,墓道裡燃著燈,應該是被剛進來的人點燃,兩側牆壁上,甚至拱形頂上都是精美的花紋和繪畫。
  而且這地方的陪葬品多是絲綢,首飾,顯然墓主人是女人的可能性很高。
  
  「部長,主墓室找到了!」尤部長身邊的瘦高個過來匯報,同時帶著笑意看了對面的安教授一眼,考古隊的人在這方面,明顯不如他們。
  「那現在過去看看。」封寒立刻站起身,當先往主墓室方向走去。
  
  陳玉覺得封寒全身緊繃著,似乎在激動和期待著什麼。驚訝地看著扶著自己的人,這樣的封寒還真少見。事情進展的似乎很順利?主墓室找到的話,自己的青龍環,封寒要找的東西,可能就全部找到了。
  那麼當幾人進了主墓室的時候,不約而同地愣住了。
  墓室比第二層的車馬陪葬坑略大,但是進屋時候,卻發現無論是簾幕還是壁畫,全是耀眼的紅色。

58冷戰 ...

  紅色的墓室?中國古代,喪葬尚白,一般喪服以及靈堂用具等都用白色。而這間墓室裡,牆上繪著紅衣的仙子,腳邊祥雲綵鳳,靜靜地迎風而立,似乎在傾聽琴瑟彈奏的古老悠揚的調子。穹頂垂下的簾幕上則繡著成雙成對的鴛鴦,中間的棺床上也鋪著紅色的煙羅,一具棺槨正擺在棺床上。
  更誇張的是,墓室右側有個直徑五米左右的水池,裡面煙氣升騰,白玉雕琢著巨大的蓮花上托著紅色的床榻,同樣繡著鴛鴦的大紅絲錦被上擺著銅盤,一壺酒和兩隻白玉杯。
  
  眾人看得目瞪口呆,如果不是棺槨擺在正中間,他們甚至不能確定這是進了墓室還是洞房。
  封寒面無表情地環顧四周之後,直接向著中間的棺槨走去,將棺蓋推倒旁邊。
  
  陳玉一直跟在封寒身邊,這時候忍不住探頭往裡看去,卻發現裡面擺著一件紅色的嫁衣,玉枕上擺著鳳冠和首飾,卻惟獨不見屍骨。
  封寒似乎也沒有料到是這種情形,臉上帶著顯而易見的疑惑。陳玉則覺得滿目的紅色有些詭異,謹慎地往後退了一步,低聲說道:「難道衣冠塚?」
  
  「不是。」封寒想也不想地回道,「而且,我們一開始就找錯了,我早該想到,這種規模,根本不是主墓室,這裡的人應該是地位比較高的陪葬者。」
  
  「哦,不愧是封先生,這麼快就看出了問題,這裡確實不是主墓室。」羅傾讚賞地看著封寒。
  「難道羅小姐知道什麼?能不能給我們解釋一下?」安教授醉心考古,正緊跟在封寒和陳玉後面,聽到羅傾的話,轉過頭關切地問道。
  羅傾點點頭,眼裡笑意流動,風情萬種,「正如封哥所說,葬在這裡的人是是墓主人最寵愛的妾室。」
  
  凌雲不由脫口問道:「咦,是妾室?不是正妻?」
  羅傾點點頭,依舊笑瞇瞇地說道:「不是正妻,正妻的槨室在墓主人旁邊,如果你們能找到主墓室,自然能見到。」
  凌雲點點頭,那就是早晚能見到的,打量著四周,凌雲細細的眉一挑,又問道:「不過,為什麼要佈置成這種樣子?更像是要洞房花燭拜堂成親。」
  
  羅傾清脆的笑聲響起來,黑亮的眼睛像是閃耀著什麼,說道:「因為墓主人在迎娶最寵愛,同時也是對他來說對重要的妾室的當天晚上,舊疾復發,沒有洞房便去世了。賢惠的正妻不忍心看到墓主人帶著遺憾離開,打算讓丈夫實現願望,在墓室裡佈置了這間特殊的槨室,將未過門的妾室送進裡面陪葬。」
  
  馬文青心痛萬分地說道:「我靠,這大老婆心腸忒歹毒了吧,我看她就是嫉妒小老婆年輕貌美,舊人不如新人得寵,懷恨在心。葬禮自然是大老婆說了算,於是將小老婆殉葬了,說不定墓主人根本捨不得。嘖嘖,可憐了這如花少女。」
  陳玉一腳將馬文青踹開,「我覺得你想的太多了,在那種年代,奴隸和妻妾殉葬雖然慘無人道,但是卻是很普遍的,這未必不是墓主的意思。剛剛那些死在裡面的工匠,怎麼不見你這番感慨。」
  
  羅傾笑著瞥了馬文青一眼,後者本打算揪著陳玉的報復的手停在那,看的有些癡了,心裡讚歎著:風姿翩然,古典溫婉的大美女,實在是太養眼了,這次跟著小陳玉來救人,就算什麼明器沒撈著,也不虛此行。
  羅傾並沒有在意馬文青的失禮,只是抿嘴笑道:「誰知道呢,墓主人當時來不及立任何遺囑就去世了,而且,」羅傾伸手優雅地撥開垂下來的秀髮,微笑:「這只是島上留下來的傳說而已。」
  就算是傳說,這間佈置成洞房的槨室卻是存在的。
  
  尤部長這時過來說道:「封,看來是手底下人的失誤。不過,既然不是主墓室,那麼應該和我們要找的東西無關。」
  封寒面無表情地又看了一眼棺內的喜服,轉身往外走。陳玉總覺得有些不對勁的地方,第二層的車馬坑裡有被撞倒的銅車馬和遺留下來的潛水設備,說明確實有盜墓賊光臨了這座大墓,那麼,為什麼這裡的東西沒有人動?喜服不說,光是鑲嵌著各種寶石的鳳冠也絕對是稀世珍品了。
  
  但是陳玉顯然沒有時間去思考這個問題,他被封寒拽著離開了。最後回頭看的時候,發現羅傾也笑著看著那槨室,不過那笑容沒有絲毫溫度。
  
  離開紅色的寢殿,封寒辨了辨方向,往北面的墓道走去。陳玉看著前面的人,手不經意的觸到懷裡堅硬的權杖。進入墓道之前,封寒又把金色的權杖交給了陳玉保管,這次卻沒有提要回來的事,而且,自從進來以後,封寒似乎跟變了個人一樣,急切而焦躁,還經常發呆。
  墓道只能容許兩個人並肩而行,而最前面的兩個人顯然都有些心不在焉。一個不知道在想什麼,陳玉則盯著封寒觀察著他的異常。
  
  當陳玉踏出去的左腳下陷的時候,他終於回過神,迅速地退回來半步。封寒抓住陳玉的同時,墓道裡忽然傳出簌簌地響聲。
  陳玉心有餘悸地看著自己剛剛踩的地方,那塊半米見方的青石徹底陷了下去,裡面深不見底,不光兩側的燈光下,裡面閃著不祥的寒光,估計是刀劍等利器。
  
  更多的人正抬頭看著前面,陳玉引發機關之後,頂上忽然飛出一隻金色的大雁。細看才發現,不只是金色,那隻鳥似乎就是金子做的,眼睛裡鑲嵌著紅色的寶石。
  這都是什麼跟什麼?古代的技術有這麼發達?陳玉忍不住想跟封寒抱怨的時候,發現他正冷冷地盯著那隻金色的鳥,帶著明顯的寒意,甚至他周圍的氣壓都開始降低。
  
  陳玉又瞄了一眼那只漸漸展開翅膀張開嘴的怪鳥,小心翼翼地看著封寒說道:「我說,它就要過來了,我想它沒有善意——該死的!」
  陳玉只來得及咒罵一句,空中多了數不清的金色小型刀片,毫無疑問都是那隻鳥的翅膀扇出來的。更讓陳玉鬱悶的是封寒現在仍然沒有任何反應,彷彿帶著冰冷的恨意看著某樣很熟悉的東西。
  
  陳玉不得不將封寒撲倒,那一瞬間,陳玉開始後悔,封寒是怪物,自己可不是,萬一有什麼危險怎麼辦。而且,他從來不是捨己救人的人......不過,算了,反正封寒救他的次數更多,怎麼說都不吃虧。看著金色鋪天蓋地過來的瞬間,陳玉安慰自己。
  
  倒地的時候封寒終於反應過來,意識到現在的情形,他迅速地將身後的包擋在陳玉前面,然後一躍而起。
  於是,陳玉萬分慶幸地看著肩膀的擦傷,這是被金色的刀片劃傷的,其餘的刀片都被封寒擋下或打落了。包括那隻金色的大雁,正破碎地躺在墓道的一角。裡面冒出的黑色液體成功的攔住了想要將這精細危險物品撿起來的人。
  
  陳玉脫了上衣,皺著眉看自己的肩膀,果然黑乎乎一片,刀上應該帶著毒。肩膀又麻又癢,還疼痛無比。馬文青趕過來,摟著陳玉正嚎著:「快把銀行賬號密碼都寫下來!」
  
  封寒忽然冷冷地說道:「他沒事。」
  陳玉終於讓自己鎮靜下來,抹了把頭上的汗,轉頭看肩膀,稍微帶著些慘白的皮膚上,黑色更顯的恐怖,不過那黑色真的在慢慢減少,最後變成一個小黑點,消失。
  看著陳玉疑惑的眼,封寒說道:「是青龍環的蠱,它們會奪取你的生命,卻也不容易別的東西先一步動手。另外。」陳玉覺得封寒捏在他胳膊上的力量猛然大到不能忍受的地步,瞪著他的漆黑的眼帶著深沉的憤怒:「我不會為你剛才的所作所為道謝的,你除了會礙手礙腳,只會讓我失去我的祭品。記住,你的命從那天開始,就是我的,你的自作主張實在讓我困擾。」
  
  ......
  陳玉悲劇地發現就算自己真的愚蠢到捨己救人,造成的結果不過是和封寒的冷戰而已,他甚至不能理解封寒腦子裡在想什麼。
  值得高興地是後面的人都有足夠的時間做好防範,沒有人受傷。不過,墓道裡的機關也越來越多,顯然徐福帶來的能工巧匠發揮了充分的作用。用了很長時間,他們終於確定,這層依然沒有主墓室,他們必須繼續尋找通往下一層入口。通過上面三層可以看出,這秦墓的地宮相當龐大,而且大部分在地下。
  封寒似乎對古墓裡的機關相當瞭解,除了剛剛金色大雁造成的意外之後,跟著封寒的腳印走,大部分不會出狀況。
  
  只不過,封寒的心情相當糟糕,怒氣沖沖的在前面帶路,沒有注意到後面的人已經累的苦不堪言。兩個考古隊員過來跟尤部長商量,「能不能先休息?大家也都餓了。」
  尤部長看看前面依舊殺氣騰騰的封寒,眉毛一揚:「我們可不像你們那麼悠閒,還有急事要處理。我說,野外考古人員應該沒有那麼嬌氣吧。」
  
  陳玉覺得自己的肚子都開始叫了,正準備抗議。封寒忽然停了下來,冷冷地說道:「這裡比較開闊,沒有什麼機關,先在這裡休息吧。陳玉,我餓了。」居然在冷戰的時候,還毫不猶豫地指使他幹活......
  尤部長推了推無框眼鏡,回頭說道:「先停下來在這裡休息,明天繼續。」
  眾人嘴角抽動地看著尤部長,喂喂,這差別待遇也太明顯了吧。
  陳玉用鍋做了濃湯,將肉乾和壓縮蔬菜都放了進去,居然也聞著香氣四溢。給封寒和豹子餵食後,陳玉自己盛了一碗,然後將勺子扔給湊在旁邊的馬文青。
  
  今天輪到陳玉守下半夜,他吃晚飯,早早地先睡了。凌晨,陳玉被杜剛叫醒,放開懷裡暖暖的豹子,陳玉鑽出睡袋,披著衣服起身,來到無煙爐旁邊坐下,墓道裡的寒冷被驅散不少。
  四下靜悄悄的,陳玉從懷裡拿出在沙漠鬼城裡撿到的玉,這玉是他父親隨身帶著的。用手摩挲著,陳玉皺緊了眉,父親到底在哪裡,為什麼還沒有任何線索?
  這時候,忽然有隻手搭在了陳玉肩膀上。
  陳玉一僵,難道是他思考太入神了,為什麼一點動靜都沒有聽到?

59遺憾 ...

  陳玉默不作聲且懊悔地繼續垂眼盯著地面,努力讓自己看起來還沉浸在思考中沒有回過神,果然不該一個人守夜的,尤其是在墓裡!眼角的餘光可以瞄到搭在肩上的手細白如玉,帶著淡淡的香氣。更讓陳玉鬱悶的是,身後的人慢慢湊過來,兩人的距離已經近到可以感受對方輕淺的呼吸。
  
  「陳玉,我睡不著,這裡反正沒有什麼事,也許我們可以再去別的地方轉轉,說不定我們可以找到下層地宮的入口。」清脆甜美的聲音輕輕說道。
  
  「羅姑娘,我知道你很勤奮。」陳玉若無其實地轉過身,漂亮的丹鳳眼裡閃著調皮的笑意和濃濃的警惕,「不過,我真的不認為這是個好提議。」帶著黑色手套的手迅速而有力的抓住羅傾指向貼著他後背的匕首,同時冰冷的槍口抵在羅傾的脖頸邊。
  羅傾驚訝地揚了揚眉,遺憾地說道:「我以為我掩飾地已經很成功了。」
  
  陳玉也笑起來,「那可不一定,你甚至連我的豹子都沒有瞞過。那麼,現在你能坐下來,跟我們說說你的來歷和目的了嗎?」陳玉已經不敢再去看地上越來越糾結的影子,那根本不是人會有的形狀,該死的是為什麼兩人說了這麼半天,眾人還是睡的死死的,連封寒都沒有醒的跡象。
  「哦,我覺得不是我的失敗,而是你太精明了呢。不過,陳玉,我可不是你的敵人。看。」說著,羅傾掏出一個本子,翻了幾頁,遞到陳玉跟前,說道:「你總該知道這是誰的吧?」
  
  陳玉手裡的槍依舊穩穩地指著羅傾,心裡卻翻江倒海,這是陳森的,絕對錯不了。
  「認出來了?那跟我走一趟吧,你父親在等你去救他。」羅傾伸手想拉陳玉。
  陳玉臉上的笑意消失了,他冷冷地看著羅傾,「也許你換個更有說服力的借口我會跟你過去。」這一路思索,陳玉漸漸明白,陳森絕不會讓人給他帶那種內容的口信,更何況是羅傾這樣的人。陳玉真的痛恨拿他父親當借口的人,在他這麼擔心的情況下。
  
  羅傾詫異地打量陳玉,歎了口氣,「沒想到行不通呢,這可就浪費了和那個人的交易。不過,和談不成,我只能用另外一種方法請你過去了。」
  陳玉的眼睛瞬間睜大,裡面滿是不可思議和震驚,同一時間,手指迅速的扣下扳機。
  槍聲響過,唯一的一盞燈晃了晃,牆上只看到無數糾纏的影子從熟睡的人們身上鑽出來。
  
  陳玉鬱悶地看著迅速後退的墓道和依舊熟睡的眾人,到底是怎麼回事?
  被捆緊的手腳不能移動分毫,手腕上黏膩的觸感讓他露出想吐的表情。羅傾卻滿臉驚喜,感歎著:「知道嗎,因為封寒看的太嚴,我幾乎找不到一點機會呢。如果不是你今天守夜,離開他兩米以外,我還真不敢動手。」
  
  羅傾笑靨如花,伸出細白的手指慢慢撫摸著陳玉的臉,心滿意足:「罷了,總算如我所願。等一會,我會把你變成世上最美的人。」
  ……
  鏡子擺在面前,陳玉已經不忍心去看裡面的樣子,他心裡憤怒而後悔,明明一直在提防羅傾,卻還是著了道。如果她只是個普通少女,事情根本不會變成這樣不可收拾。而他現在,知覺和意識都在,卻一動不能動。
  
  直到羅傾滿意後,才放下手中的用具。
  將陳玉拖到棺槨裡,羅傾微笑地看向陳玉:「放心,作為補償,我會帶著他們去墓主人那邊。當然,如果你願意,我也可以將長生的秘術教給你朋友或者父親。而你,就在這裡等他吧,在他找到這裡之前,你不會死去的。如果幸運的話,今年他應該會來的。」
  等他?他是誰?可惜陳玉根本問不了話,彷彿玉雕的人像一般。
  
  「這次,終於能解脫了。我必須回去了,就算是易香,大概也不會困住你那位封哥太長時間。他的來歷,連我都看不清楚呢。」最後一句,帶著種又愛又恨的感歎,羅傾似乎想到什麼,笑得燦爛無比。
  
  羅傾將棺蓋移動過來,慢慢蓋好。陳玉瞪著眼,最後的想法是,他還這麼年輕,很多事還來不及體會和嘗試,就要折在這種地方,父親、母親、馬文青……最後在腦海中閃過的,是一臉淡漠的封寒。就在剛剛,他還對自己喊只會礙事?!那個混蛋!
  
  歎了口氣,陳玉又想到他還沒來得及與封寒和解,就算封寒只是拿他當所有物或者祭品,就算封寒永遠都是一臉拒人千里之外的表情,當然他在自己家裡更加霸道不講理,白吃白喝還一直在嘲諷自己。但是封寒會掛著那張撲克臉來救他和身邊的人,會危險地時候,目光寸步不離地跟隨著他,會跟他說有我這個主人在,你不會有事。
  
  若是自己死在了這裡,封寒會不會生氣?那簡直是一定的,他會嘲笑自己太笨太弱小,離開他就會有命喪黃泉的危險——陳玉暗暗嘀咕著,倏地醒悟過來:生命攸關的時候,自己怎麼老是想起那個霸道冰山混蛋啊啊!
  就算凌雲和尤部長快把封寒當神一樣的存在了,其實也掩蓋不了那傢伙感情存在缺陷的現實吧!
  
  不過,封寒帶著帶著傲慢而得意的笑,對著自己伸出手的時候,不可否認相當有魅力。也許,在第一眼看到的瞬間,他是被那種遺世獨立的美所征服了的。不過,這一次,他大概不會來了吧?
  陳玉張了張嘴:封寒——
  
  安靜的墓道裡,燈還在亮著,無煙爐裡閃著微弱的光。封寒忽然睜開眼,不確定剛剛是不是有人在叫他,看到睡著的眾人,封寒轉頭往陳玉的睡袋方向看去。然後僵了一下,走到睡袋邊上一把掀開,除了睡意朦朧抬起頭無姑且不滿地望著他的豹子,什麼都沒有。陳玉的背包在睡袋邊上,而他這個人,似乎從墓道裡
  悄悄消失了。
  
  豹子本來打算找陳玉告狀,在四處打量無果後立刻炸毛,尖聲驚叫起來。只要想到陳玉不在,跟著封寒的日子,豹子小胖就忍不住瞪圓眼睛用盡力氣吼叫著。到底為什麼,又被媽媽拋棄了!
  
  封寒的臉色相當糟糕,以至於被他踢起來的馬文青將抱怨的話又嚥了下去。
  「小陳玉呢?」馬文青茫然地問道。
  「……」封寒停了幾秒,乾脆地轉身,「我現在去找他。」
  「哎,等等,把所有人都叫起來,一起去找。」馬文青平日跟陳玉關係最好,一看陳玉不見也著急了。
  
  眾人迷糊中醒過來,知道守夜的陳玉不見了,也驚詫莫名,趕忙起來尋人。陳玉和馬文青被北京的朱教授托付給杜剛,他幾步走過來,用恨鐵不成鋼的眼神看著馬文青,追問道:「他會不會自己去耳室裡了?」
  
  馬文青搖了搖頭,要是他還有些可能,陳玉的話,沒有特殊情況絕對不會自己進去。
  「咦,快來這邊,好像有陳玉落下的衣服。」一個女考古隊員忽然說道,到底是女人心思細膩,已經開始在四周尋找。
  封寒和馬文青杜剛等人忙走過去,發現北面的墓道盡頭果然扔著件衣服,赫然是陳玉今天穿的那件。收拾了東西,眾人趕到發現衣服的地方,發現衣服上幾個扣子不見了,上面有著撕扯的痕跡,像是經過了一番掙扎。除了陳玉,所有的人都在這裡,和陳玉撕扯的人是誰?
  「糟了,會不會是那個『雕像』回來了?」馬文青焦急地問道。
  
  沒有人能回答他,不過,也許地上沒有任何血跡還算個好消息。
  「等等,這個東西是什麼?」羅傾指著陳玉衣服被拿起來後,露出下面的橢圓形石塊。
  封寒面無表情,但是所有的人幾乎都能感受到他身邊刺骨的寒意,他沒有說話,用手貼近石塊,向旁邊轉動。地面上最後一塊石板漸漸往下沉去,露出黑黝黝的洞口。
  
  凌雲驚喜,「這大概就是通往下一層的入口,陳玉可能是先下去了。」
  羅傾探身往裡面看,忽然笑了,「或許真在下面,裡面似乎有陳玉留下來的水壺。很有可能是,陳玉發現了什麼,來不及通知我們就先下去了,但是怕我們找不到,就留了線索。」
  所有人都覺得有道理,但是封寒和馬文青卻覺得不對勁。
  
  馬文青搖搖頭,臉色嚴肅地說道:「不對,就算小陳玉不是那麼冒失的人,就算他真的下去了,也絕對是被人挾持的,他肯定出了意外,我們必須盡快找到他。」
  安教授點點頭,「我們連夜下去吧,萬一他現在的情況相當危急怎麼辦。」
  眾人都往下一次走去,封寒走了幾步,忽然轉身拽過尤部長,說道:「你先帶他們下去,我一會去找你們。」
  
  尤部長有些猶豫,但是他瞭解封寒,勸說是不會有用的,只能說道:「封,記得我們在等你。」
  封寒點點頭,看了一眼趕在最前面下去的馬文青,回身又躍上了石板,動作輕靈,除了尤部長,前面的人都沒有發現。
  封寒將豹子放下來,說道:「現在,帶我去找你媽媽。」
  豹子剛剛一直在咬封寒的褲腳,不願意往下走一般,這會停了封寒的話,呼地轉身往後跑去。
  不大工夫,豹子停在了一扇門前,封寒眉毛一挑。

60千金 ...

  槨室裡依舊努力裝飾出喜氣洋洋的氛圍,甚至在石桌上燃著龍鳳花燭,房間右側的大床上垂下合歡帳帷。
  
  封寒站在門口好一會,才低頭看了咬著他褲腳的小豹子,小傢伙正熱情地盯著屋子中間的棺槨,一點也不覺得它媽媽在裡面有什麼不對。
  陳玉真在這裡!封寒的眼突然變成了陰沉的紅色,強烈的殺氣和刺骨的寒意第一次這麼張揚地顯露出來。
  
  豹子顯然被嚇到了,鬆開嘴,渾身顫抖著往裡面跑去,然後努力跳上一米高的棺床,最終因為太胖沒有立腳之地又被摔在地上,有些眼淚汪汪。總地來說,它近些日子被寵的太厲害,甚至於完全沒有身為一隻豹子的自覺,那本該無比驕傲優雅的一族,正向著某種更加圓潤的動物看齊。
  
  封寒沒有再看它,走過來一把將棺蓋推開,然後愣在那裡。
  棺中的陳玉,一襲鎏金廣袖艷紅外衫,同色長裙,明珠榴花鳳冠,露出來的肌膚如同最上等的羊脂美玉,細細的眉,墨黑的眼,如同畫中才有的絕色佳人。
  
  睫毛半垂下來,斂去平日的嬉笑無賴,乖乖地躺在那裡,一動不動,卻有種奪魄攝魂的美。只是,陳玉蒼白的臉上,無論怎麼看都有些殺氣騰騰的樣子,連手指都在微微顫抖,帶著莫名的脆弱和性/感。
  封寒一向冷漠無心,再怎樣的絕色美人,也很難讓他多看兩眼。然而此刻,他發現自己很心疼,當然更多的是驚艷。陳玉似乎總是能輕易地影響他的情緒,也許因為兩人有過那樣快樂的一晚上,封寒默默為自己解釋。
  
  開棺的同時,陳玉長長的睫毛一抬,張開眼睛,看了封寒好一會,眼裡的恍惚疑惑漸漸變成驚喜。
  他本以為自己要被那惡毒女人活埋在棺材裡了,至少她會阻止其他人過來營救。更甚者,如果沒有人發現陳玉會在棺材這樣匪夷所思的地方,那麼他只能漫無天日地等待,直到羅傾口中的他過來。不知道為什麼,只要想到當時羅傾的表情,陳玉就覺得那個『他』,讓人莫名的恐懼……
  
  在陳玉幾乎絕望的時候,封寒的臉無疑讓他覺得感動莫名,當下決定等封寒救他出去,立刻主動言和,不計較這人的霸道傲慢和所說的那些不中聽的話。
  
  封寒眼中的紅色漸漸變淡,看了陳玉幾秒,輕易將人抱出來,問道:「為什麼不能動?」
  陳玉繼續頗為費勁地眉目傳情,眼神往水池裡的大床上飄去。封寒一愣,隨即將人拎到床上。順著陳玉的意思,將紅絲被上的酒壺取了,斟在白玉杯裡。不知道過了多少年,琥珀色的液體依然有著濃郁的酒香。
  封寒猶豫了一瞬,自己喝了,然後半摟住陳玉的腰,低頭湊到陳玉嘴邊。輕易挑開薄紅的嘴唇,甜美的酒伴隨著唇舌在陳玉嘴裡肆虐。
  
  陳玉吞嚥了幾口之後,力氣慢慢回到了身體裡面,他費勁兒地抬手抱住上面人的脖子,然後,用力將人推開:「你夠了吧!」然後倒在床上,微微喘息著。
  
  封寒意猶未盡地舔舔嘴唇,靠在床榻的另一側,將杯子裡剩餘的酒一仰頭喝了,然後饒有興致地看著陳玉,像只獸在窺探自己的獵物。
  巧奪天工的鳳冠還戴在陳玉頭上,漆黑的短髮柔順地貼服在臉側,襯得陳玉下巴頷更加尖細,微微濕潤的唇紅腫著,腰上玉帶束著細瘦的腰身,從上到下,散發著本人完全沒有注意到的濃濃的□氣息。
  
  陳玉只是很沒形象地用手拽開喜服上的盤扣,露出漂亮的鎖骨和一小片白/皙的胸膛,同時還低頭嘟囔著什麼。
  
  等到被人撲倒的時候,陳玉才詫異地抬起眼,封寒雙眼亮亮的,帶著某種熟悉的欲/望,微笑道:「陳玉,春宵一刻值千金,現在天時地利人和,不然我們再來一次吧。」
  陳玉目瞪口呆地看著封寒,那個俊美強勢到不可理喻的男人正熟練地解開他身上那些該死地複雜衣物。陳玉幾乎想咆哮:誰跟你春宵一刻?這是什麼理由,太無恥了吧啊啊。
  
  可惜無論從武力上還是氣勢上,陳玉都落了下風,而且他也沒經受的住快感的誘惑。當一隻手利落地摸到他胯間,故意揉弄兩腿間的敏/感時,陳玉猛然吸了口氣,漸漸酥軟地攤在床上,瞇眼看著雕琢著古樸花紋的屋頂。
  
  封寒整個人湊了過來,瞬間將陳玉的衣服剝得乾乾淨淨,一隻手指描繪著紅色喜服上白皙單薄的身體,另外一隻手還在細緻磨人的安慰陳玉的欲/望。
  「唔,封寒,等、等啊——」陳玉的叫床聲不大,壓抑隱忍的聲線卻有種誘惑銷魂的味道,讓人想看到更加迷人的景致,封寒眼中的顏色越來越深。
  目不轉睛地看著陳玉因為快/感而扭曲的臉,封寒湊過來細密地親吻陳玉汗濕的額頭和唇角,帶著些暗啞低聲說道:「我快忍不住了,陳玉。你看,明明讓你很舒服的,你總不會讓主人單方面為祭品服務吧。」
  
  陳玉咬咬牙,封寒這類似商量的話讓他更加鬱悶,你根本沒打算停下來過吧。
  「是嗎,我也可以幫你用手解決的,我保證你也會很快樂。」漸漸緩過勁兒,不理會封寒放在自己臀/部撫摸摸的手,陳玉伸手探進封寒衣服裡。
  
  然後發現,效果居然相當明顯,封寒立刻停下講那些能氣死人的道理,呼吸急促,冷厲的眼裡出現單純的快樂和迷茫,四處作亂的手用力抱著陳玉的腰。被慾望控制的封寒,簡直像個不知所措的孩子。
  
  陳玉看得怔住了,封寒居然會有這種表情,然而他的手慢下來地很不是時候。封寒不滿地回頭看看陳玉,接著將自己的祭品壓在紅色的衣服上,單手按住陳玉單薄玉白的肩膀,防止他再掙扎亂動,然後擠進陳玉雙膝之間,深沉地說道:「陳玉,你挑起來的火,你要負責。」
  陳玉看著那極美的臉帶著某種類似飢餓的熱切表情看著自己,猛然回神,悲劇地發現上次折騰了自己一個晚上的器官又變大了。
  
  這算不算自作孽不可活?
  然後,大床上只有陳玉偶爾發出的輕淺細碎的呻吟,一波接一波的快感加上後面的人野獸似的啃咬,讓人的理智都被欲/望吞沒。
  ......
  很久之後,屋裡終於恢復了平靜。陳玉勉強讓自己翻身背對封寒,酥軟和甜蜜彷彿還在他心上顫抖,腰背卻酸軟疲憊的不行。封寒在摩挲他的後背的胎記,輕柔溫存,萬分珍惜。
  陳玉像只養熟的貓,蜷縮在封寒懷裡,然而,很快他掃到不遠處的鳳冠,突然醒悟過來,這不是在自己家裡。
  
  就算這裡擺設著洞房花燭的樣子,也絕不是個讓人歡喜的地方。自己是如此的荒唐,居然在這種地方做這種事。陳玉垂眼看見緊緊摟著自己腰的手臂,是因為這個男人,全是因為他。
  這個被抓住以為自己會死去的時候,陳玉最想見的人。
  
  陳玉摀住臉,這麼多年沒心沒肺,被所有人容忍著的自己,終於讓心裡印上別人的影子。
  多可怕,不知不覺間,他依賴進而喜歡上了這個以主人自居的人。那麼封寒呢?陳玉渾身一顫。
  封寒立刻將衣服蓋到陳玉身上,低聲問道:「冷嗎?」
  
  陳玉搖了搖頭,將手放到嘴邊用力咬住,細白的牙留下深深的印子:封寒,你強勢的出現打亂了我的一切,甚至包括我的感情,那麼,我一定會讓你留下來陪我。

61幻覺 ...

  封寒從自己背包裡找了套衣服,扔給陳玉,等他換好了,將大床上的喜服及被褥團了團扔到角落裡,才陰沉地問道:「也就是說羅傾綁架了你?」
  
  「嗯,除此之外,那女人還說將我留在這裡是為了某種獻祭,條件之一是必須有足夠出色的外貌。對於這點,我其實懷疑她相當沒有眼光。」說到最後一句,陳玉鬱悶地瞄了五官明顯更出眾的封寒一眼——額,好吧,如是他來選,也絕對不會選封寒當獵物。
  
  「好在她似乎吃準了我會被困在這裡,臨走前沒有顧忌地告訴我那個、酒是解藥。」羅傾其實說的是合巹酒,陳玉自動忽略了那個字眼。
  聽了這話,封寒皺了皺眉,說道:「我們必須馬上趕回去,羅傾還在隊伍裡。」
  
  陳玉點頭,羅傾身份、動機不明,如果他沒有看錯,還很有可能不是人類,隊伍裡的人實在太危險了。
  「走吧,我希望她還在那裡,這樣就不用浪費時間去找她了,敢動我的祭品,她總該要付出點什麼。」封寒的語調相當地柔和,陳玉卻忍不住打了個寒顫,再次確定,以後不到萬不得已,絕對不招惹封寒。
  
  相當費勁地站起來,陳玉猶豫了一會,還是將半個身體的重量搭在封寒身上。見封寒瞥過來,陳玉忙解釋道:「你也想我們盡快回去吧。」
  封寒盯著陳玉看了兩秒,不習慣別人靠近而繃緊的身體漸漸放鬆下來,主動扶住陳玉的腰,撩起陳玉一縷頭髮湊到耳邊說道:「當然,就算偶爾拖後腿,我也會照顧我的祭品。」
  
  陳玉著實目瞪口呆了一會,然後盡力把準備裂到耳朵後面的嘴巴拉回來。他知道封寒不會有像自己對他一樣的感情,這種對別人沒有的溫和,對封寒來說應該只是主人對祭品的感情。可是轉念一想,那又有什麼不好。利用封寒對自己獨特的感情,先想辦法試探出自己在封寒心裡到底是什麼樣的存在,然後根據需要,制定方案,努力讓他喜歡上自己。
  未來,真是充滿了挑戰,和幸福。
  
  為了不讓自己喜形於色,陳玉轉移了注意力,發現身上的衣服有些肥大。他瞄了封寒一眼,不可控制地想起裸/呈相對時,那消瘦修長的身體。嚥了嚥口水,這個人很瘦,但是全身都充斥著讓人恐懼的力量。但是封寒比陳玉略高,衣服不是一個碼。
  
  走過中間石棺的時候,陳玉不經意地往裡面瞥了一眼,然後差點跳起來:「你居然把它放到這裡?!」
  抓撓了棺壁很久無果的豹子正眼淚汪汪地看著外面,見陳玉終於發現了它,立刻委屈地低低叫喚著。
  封寒毫不心虛地用另外一隻手將豹子拎出來,說道:「就算是兒童,這麼大了,也不該隨便往父母床上爬了。」
  
  陳玉的臉瞬間變得通紅,他徹底被那句父母囧到了,感情方面根本有缺陷的封寒總是冒出這麼讓人抓心撓肝的話,可怎麼得了啊喂。那麼自己以後努力勾搭,哦不,努力感化這塊冰塊,真的能成功嗎。
  還有豹子,為什麼會在這間屋子裡?!剛剛那場面多麼地少兒不宜啊啊——
  陳玉默默扭過頭,假裝自己在研究牆上仙人的壁畫,等臉色正常了才轉身接過正在封寒手裡發抖的可憐巴巴的豹子,催促道:「快點吧,我也有事問羅傾。」
  
  萬分無辜的豹子就這麼埋頭在媽媽懷裡,一點也沒有機會闡明是它帶封寒來這裡救陳玉的,是它!
  找到下面一層地宮的入口,陳玉發現有人往上看,手電筒正照著一張慘白的臉,陳玉手一抖,差點抱不住豹子。
  
  這時,下面傳來熟悉而興奮的喊聲:「我靠,小陳玉,你可回來了!」接著就是一連串的抱怨:「丫八字到底有多輕啊,每次都是你先出事。再不回來,我們快把這層地宮掀了。快說,你跑哪去了?」
  
  陳玉下了台階,看看馬文青活蹦亂跳的,便接著往他身後看,說道:「等會再解釋,事情太複雜了,其他人呢?」
  往側面一指,「都在那邊,我們在這一層來回轉悠了都兩圈了,就撿到你一隻鞋,這還是羅大美女——」馬文青的話停下了,他發現一直在隊伍裡的羅傾慢慢倒退著往墓道深處移動,望著這邊的臉色難看的不可思議。
  
  「居然回來了。」退到一定距離,羅傾停下來,看著走下來的異常冷酷的封寒;而陳玉在不微笑的時候,漆黑的眼裡很難看得出表情。
  羅傾似乎不敢去看封寒的眼,所以她微笑著為難且惋惜地看向陳玉,「如果你不回來,那麼我會帶你的同伴去墓主那邊,找到他們想要的東西,或許我還會發發善心送他們安全出去。但是現在恐怕你們都出不去了。」
  
  眾人見兩人回來,都驚喜地想迎上來,這會見到這種情形,都一頭霧水地看著羅傾和封寒陳玉三人。
  
  陳玉揚了揚眉毛,封寒已經冷冷地說道:「我不覺得我們需要你的幫助,但是,你卻給我添了不少麻煩。還有一點我必須強調,我不喜歡別人動我的人。」當然,那麻煩似乎還是給了自己不少福利,但是這和羅傾的動機完全沒有關係,封寒並不打算饒了她。
  陳玉一把拉住往墓道那邊走過去的封寒,「等等,我有話問她。」陳玉抬起頭,眼神複雜地看著羅傾,問道:「你那本筆記本是怎麼得到到?我父親在哪?」陳玉可以肯定,被羅傾劫持的那天晚上,她手裡拿的本子是他父親陳森的。
  
  羅傾愣了一下,接著大笑起來,最後用好笑和狡猾的眼神望著陳玉,說道:「抱歉,你的問題我需要保密,不過其實我很在好奇,你真是陳家的少爺?如果是的話,他們為什麼要這麼對你?」
  非常簡單的一句話,讓陳玉的腦子裡嗡的一聲,站在那裡,臉色蒼白。明明平日伶牙俐齒的很,現在卻說不出話來。
  
  「羅姑娘,有些話,不要亂說,陳玉當然是陳家的少爺,而且是唯一一個。」馬文青忽然揚聲說道,他平日對羅傾這樣的美女總是萬分慇勤討好,這還是頭一回帶上了憤怒的眼神。
  羅傾也愣了楞,隨即眼光掃向呆了的陳玉,嗤笑一聲,「我有沒有胡說,他自己心裡大概清楚,難道真看不出來別人的意思?」
  
  這時候,封寒掙開陳玉的手,慢慢向著羅傾走去。
  羅傾瞬間又迅速地退了兩步,她身後的墓道兩側已經沒有長明燈,暗黑一片,而她就半隱在那黑暗中,彷彿要消散的影子,看著封寒說道:「哦,這麼護短?不過,我可不會傻到和你對上。還有,就算陳玉回來了,他也逃不開獻祭的命運,那酒雖然能救陳玉,也會毀了他。只要喝了酒,那個人就一定會找到陳玉的。」
  
  說道這裡,羅傾的臉上忽然有了嗜血的快意:「那麼,我們就來玩場遊戲吧。只要你們能逃過他的追殺,就算贏了,自然能安全離開這個島,我也不會再出手。我離去之前,你們可以先看看前面那些人的命運。」
  
  說著羅傾揚了揚袖子,幾乎是同時,封寒說道:「快屏住呼吸。」其實更有效的應該是戴上防毒面具,但是就算屏住呼吸,都已經晚了。
  接著,眾人發現漆黑的墓道總螢光點點,居然能模模糊糊地看清楚了。
  
  然後這邊「匡當」一聲,眾人一看,是凌雲身邊的一個胖子跌在地上,手上還慌忙掏出槍指著前面,結結巴巴地說道:「前、前邊有人!」
  眾人大驚,這麼近距離,如果有人,怎麼會沒有發現?而且,剛剛尋找陳玉,那一片已經搜查過,根本什麼都沒有。
  
  然而,前面似乎霧氣朦朧的墓道中,似乎真的站了不少人,而且在往這邊走過來。無論這邊的人怎麼威脅呼喊也不肯停住。
  那慢慢無聲移動著的影子似乎以某種怪誕的姿勢移動著,胖子滿臉是汗,終於忍住不手下一動,開槍了。
  
  安教授阻攔已經來不及,不過,那些人影卻彷彿根本沒受任何影響,繼續往前移動。
  更糟糕的是,陳玉他們這邊的燈忽然滅了,彷彿他們也處在模糊灰白的霧氣中。
  
  「等等,這些人似乎穿著潛水服,這是跟我們一道來的那些人。」杜剛一絲不苟的聲音響起來。
  眾人的慌亂頓時稍微平靜下來,心裡卻還有著深深的恐懼,如果真是那些人,為什麼不說話?
  穿著潛水服的人慢慢走近,穿插進人群裡,然後停住。
  
  這會看得更加清楚,頓時,所有人都嚇出一身冷汗,這些人背後都有另外一張臉,或者說背後又冒出另外半截身體出來。帶著詭異的笑,然後背後的半個身體開始掙扎,生生脫離了原來的身體,竄上了墓道頂部。而那些潛水員就在眾人視線裡全身四散開來,血淋淋的手腳,內臟,落了一地,潛水衣依舊完整,然後默默地萎頓於地。
  
  目睹了這樣驚心動魄的一幕,眾人身上的冷汗已經濕透了衣服,有些心裡承受能力差的開始尖叫起來。
  陳玉看著面前那只鮮血淋漓的手,覺得異樣的眼熟。
  
  就在所有人快要崩潰的時候,一束明亮的手電光亮起來,「那些是幻覺。」封寒淡淡的聲音傳到人們耳中。
  陳玉猛然立起來,抓住封寒的手,「不,那不全是虛幻,那是種重現,是那女人在讓我們看前面的人遭遇過的事!」那隻手,應該是上一層見到過的手。這墓室裡,肯定有著什麼。
  封寒扶住陳玉,抬頭掃了對面的墓道一眼,說道:「嗯,那只是一種可能,現在麻煩的是,她溜掉了。」
  
  尤部長臉色蒼白,這會勉強鎮定下來,打起精神安撫跟來的人,「不要被那女人弄的把戲嚇唬到,那些東西並不是在我們眼前發生的。別忘了,眼睛所見的不一定真實,真有這麼邪乎怎麼我們還安全無恙?」隨著尤部長的平穩的語調,眾人也平靜下來。
  安教授看了看尤部長,欲言又止,最終走回考古隊那邊,讓大家先不要慌亂。
  
  陳玉安靜地看著已經沒有了幻影的墓道,別人怎麼解釋那些幻象是跟他無關的,無論如何,他都是必須走進去的那個。
  不論是為了他自己,還是父親。

62石橋 ...

  尤部長拉著凌雲商量了幾句,最後將安教授單獨叫到一邊,坦言說道:「教授,我們肯定是要繼續往下尋找主墓室的。但是再往裡走將會遇到什麼,誰都說不準,這種時候我不敢保證大部分人的安全。如果你們不想跟下去,可以去船裡等我們。」
  
  確實,這一路上,已經遇到太多匪夷所思的事。安教授心裡也沒底,上邊讓他帶人來摸清情況,救援第一個考古隊;可是現在他們自己都成了失蹤人員,估計外邊已經亂成一團。
  
  不過,安教授並不後悔。因為,他們找到了海中的秦墓。這個神秘古墓裡的價值和龐大財富根本不可估量,很可能成為與秦始皇陵同樣舉世無雙的奇跡和瑰寶。作為一個熱愛本職工作的考古工作者,讓他做出離開的決定是根本不可能的。
  而且,安教授有預感,他會在這裡找到失蹤的那一隊人的消息。
  安教授搖了搖頭,堅定地說道:「不,都到了這裡了,我們也一起下去。而且,有些事,我需要去確定一下。」
  
  尤部長和凌雲對視一樣,說道:「既然教授這麼決定了,那我們彼此繼續互相照應著,這地下跟迷宮一樣,確實很棘手。人多點,我們還能加快進度尋找主墓室,這裡最好還是不要久留。」
  他不說安教授也明白,表示自己會去跟手底下的隊員打招呼。
  
  封寒冷著臉將陳玉拉過來,交代道:「從現在開始,你寸步不離地跟著我。」羅傾離開前說的話,無疑讓封寒周圍的空氣更加冰冷。不管陳玉怎麼想,自從獻祭的那一刻,封寒就將他當成了自己的,有人在一旁打自己的人的主意,那種感覺並不好。
  從剛才到現在,陳玉的精神狀態一直很差,不過還是很識時務地跟在封寒身邊。不論如何,這在很大程度上提高了自己的生存幾率,封寒絕對是最傲慢也最安全的保鏢。
  
  馬文青看了陳玉幾秒,過來用手肘捅捅陳玉,安慰道:「別聽她胡說八道,我認識你這麼多年,還能不知道?放心吧,你絕對是陳叔嫡親的兒子。還記不記得小時候你淘氣,準備跟我下墓的時候被陳叔逮到,將我們倆吊起來那頓打,當時陳叔那眼神,是真著急了。說你不是他兒子,打死我也不信。」
  陳玉無奈長歎:一頓打,一頓打......這就是陳森的父愛,還真典型。
  
  又看了陳玉的臉一眼,馬文青乾咳了一聲,欲蓋彌彰地補充道:「說起外貌,你可能跟你母親更像一些。」
  陳玉低頭不再看旁邊那個努力安慰他的發小,低頭想把腦子中繁亂的思緒理清楚:先是深更半夜帶著摩爾斯電碼的電話,然後是留在海底沉船艙門上的手機,手機後來被封寒沒收,說那上面有致人疲憊無力的藥劑。
  
  現在想想,隱藏手機的艙門上設了機關,本身就值得懷疑。
  如果是父親開的那扇門,為什麼要留著那些危險地弩箭?
  陳森不讓他接手陳家,導致不少人用同情的眼神看這位陳家唯一的少爺。但是陳玉心裡從來沒有不滿過,他並不看重那些。但是他很在乎,陳森是不是他父親。
  
  ......
  尤部長說的沒錯,他們在第四層地宮繞了大半日,真的如迷宮一般。
  四周石室內全是各種陶器用具,甚至其中一間裡面放滿了醇酒,馬文青忍不住饞蟲,被陳玉死死拉住,這東西過沒過保質期還真難說。另外,有幾間是神廚房和宰牲房,按現在的建築規模,他們應該已經快要接近陵寢內殿了,馬上就能找到主墓室。
  但是,眾人繞來繞去,也沒有找到其它宮殿。
  
  漫長黝黑的墓道似乎沒有盡頭,然而同一間宰牲房第三次出現的時候,馬文青終於忍不住了,罵道:「是不是又他娘的遇到鬼打牆了?」
  「  絕對不是,現在指南針的功能很正常。」凌雲搖了搖頭,皺著眉四處打量著墓道。
  
  這時候,安教授忽然說道:「大家靜一靜,似乎有聲音。」
  眾人都停下來,沒了說話的聲音,墓道裡安靜到有些死寂,根本沒有任何聲音。詫異的人們正要詢問教授怎麼回事,忽然隱約聽到一點聲音。
  那聲音時有時無,飄忽得很,十分專注的情況下才能勉強捕捉的到。
  
  封寒凝神聽了一會,然後轉身往回走去,最後停在了五六米遠的石牆處,用手指輕輕敲了敲,說道:「聲音是這後面傳出來的。」
  陳玉眨眨眼,將耳朵貼在了牆上,聲音清晰了很多,嗚嗚咽咽,似乎是人的哭聲,不過,那聲音明顯有些尖細,稚嫩。在寂靜的墓道裡,讓陳玉頓時覺得毛骨悚然。
  
  他不著痕跡地往封寒那邊移動了一步,然後發現沒有出息的可不只是他一個人,不少考古隊的人臉色都變了,一名女隊員甚至跌在地上,喃喃說道:「是那個小孩的哭聲,他真來了這裡......」
  沉船裡的那個小孩的身影,還有嗚咽的哭聲,在這島上的秦墓裡重現了。
  
  杜剛將女考古隊員扶了起來,勸道:「蒲青,你冷靜一點,別怕,我們這麼多人呢,況且,這世界上根本沒有——」沒有什麼,杜剛沒有繼續說下去。來海裡之後,不符合常理,現有知識不能解釋的事情太多了。
  
  封寒掃了那名幾乎崩潰的女考古隊員一眼,轉頭對陳玉說道:「這後面是空的,通往主墓室的門很可能在牆上,你來看看。」
  陳玉在心裡默默地淚流滿面,覺得牆後面的哭聲似乎更淒厲了,他真不想去。但是是他自己選擇的要去尋找父親,解開青龍環。況且,如果想跟上封寒,他就只能繼續前進。
  
  封寒大概根本不能理解恐懼為何物,但是馬文青明白陳玉的遲疑,湊過來拍著他的肩膀,揚揚手裡的槍,說道:「你儘管去,老規矩,馬爺掩護你。」
  陳玉笑了一下,漸漸鎮定下來,戴上黑色手套,往牆壁上摸索。
  
  「不,不要打開!它在這後面,等我們過去!」那名叫蒲青的女考古隊員忽然情緒激動地尖叫起來。
  封寒皺了皺眉,凌雲已經轉過身,乾脆利落地說道:「那你的意思是我們到此為止?」
  
  蒲青的臉色如同她的名字,雖然沒有點頭,但是無疑就是這麼想的。她緊緊握著手裡的手機,漂亮精緻,性能其實也不錯。如果可能,她早打電話求救了,她父親,在北京也有幾分勢力,如果知道獨生女兒在這種鬼地方,一定會找人來救她的!
  但是現在蒲青只是懊惱地盯著她的手機,她知道就算她撥了電話,裡面也不過傳來更詭異的聲音而已,這裡的電波干擾太嚴重了。
  
  凌雲笑了笑,說道:「那不可能,我們必須找到主墓室。如果你承受不了,隨時可以回頭。但是我不得不奉勸你一句,還記得那個叫羅傾的女人嗎?她說遊戲開始了。如果我們不玩,恐怕不可能這麼簡單就出去。」
  「對不起,蒲青剛到我們組裡,沒有什麼經驗。請繼續開門吧。」杜剛站出來,將蒲青拉到一邊安慰去了。杜剛也很頭疼,本來這次任務就相當重大,上面還掉了個很有背景的女隊員過來。
  最後,在杜剛的勸說下,蒲青勉強鎮定下來,但是眼睛通紅,站在裡石牆最遠的地方。
  
  封寒揚了揚眉毛,再看看牆邊的陳玉和守在陳玉旁邊的馬文青,也走了過來。
  不大工夫,陳玉鬆了口氣,回身摸自己的大包,說道:「我需要點工具。」然後,陳玉眼睛一亮,看著馬文青,他脖子上掛著不少玉佛,觀音等物件。
  
  陳玉抬手將一隻碧玉佛像拎到手裡,說道:「這個薄厚程度剛好,借用一下。」
  馬文青用異常痛苦的眼神盯著陳玉手裡的玉佛,忍了半天說道:「我五百收來的,你小子要是給我弄壞了——」
  
  陳玉正將玉佛嵌在牆上的凹陷處,然後往上用力推著。像是對馬文青的話的回應,一聲清脆的響聲,那玉佛碎了。然後是沉悶而巨大的響聲,牆上出現一道門。
  
  陳玉挨得最近,撲面而來的風涼颼颼,陰森森的,裡面空氣很可能是流通的。但是視線所及之處,只看到烏黑一片,馬文青拎著的探照燈照進去,依然朦朦朧肱,像是不少煙氣團在裡面。但是,自從門被打開後,那嗚咽的哭聲也消失不見了。
  
  馬文青顧不上發火,拎著陳玉往後退了一步,喃喃說道:「不妙,小陳玉。我忽然有不好的預感。」
  封寒擋在陳玉前面,用狼眼手電照了照,淡淡說道:「是座橋。」
  這時候大概煙氣散了些,近處的東西能看清楚了,在他們面前的,確實是一座橋,而且是座規模宏大到讓他們目瞪口呆的橋。
  
  足有十五六米寬的玉石橋面,兩邊有一米高的欄杆,細看橋面有曲折的花紋,欄杆上則雕琢著瑞獸。
  現在他們就站在這座橋的邊上,更遠的地方還是黑乎乎地一片,不知道橋通往哪裡。但是這樣大規模的石橋居然是建在陵墓裡面,實在匪夷所思,這需要怎樣的人力物力。而且,陵墓下有這樣大的空間,難道也是挖出來的?
  
  陳玉舉著手電筒照了照裡面的牆,牆壁依然是平緩,有人工雕琢的痕跡。但是陳玉卻發現牆後面的石室其實是個巨大的水溶洞,很有可能是墓主人在建造陵墓之初發現的,然後便利用天然地勢修建了一座獨一無二且不會被世人打擾的陵墓。
  「要是我們可以看到這裡的全貌就好了。」陳玉低聲歎道。
  
  陳玉肩頭的豹子忽然趾高氣昂地叫了幾聲,在父母面前,它一向很有氣勢。叫喚兩聲後,豹子從陳玉的肩膀竄下來,順著橋就往前面跑。
  陳玉連忙將手裡的狼眼手電往身後的馬文青手裡一甩,趕了兩步將豹子抱起來。
  
  倒不是寵溺,而且這裡對他們來說是完全未知的,他擔心豹子遇到什麼危險。
  旁邊一隻胳膊將陳玉拎到身邊,陳玉轉頭看看抿著唇的封寒,心裡頓時覺得異常溫暖。張嘴正準備說什麼,卻發現封寒的眼神很專注地看著水溶洞側前方。
  然後身後也有人發出驚呼聲。
  
  陳玉回頭,看到了十分詭異的一幕,一支狼眼手電正浮在遠方的空中,沿著溶洞的巖壁慢慢上下移動著,黑暗中,似乎有只看不見的手拿著那支手電,將巖壁上的情形清楚地呈現在人們面前。
  似有所悟,陳玉回頭看馬文青,馬文青手裡仍然拎著探照燈,張著大嘴看那支手電。
  陳玉聲音有些顫抖地問道:「文青,我給你的東西呢?」
  
  馬文青勉強分出精神看面前的陳玉,疑惑:「什麼時候給過我東西?」
  陳玉的臉綠了,那果然是他的狼眼手電,剛剛他到底扔給了誰?

63生樁 ...

  跟著尤部長和凌雲來的人,除了少數幾個親信,大部分是雇來的倒斗好手,這些人對墓裡的事情遠比考古隊的人經驗更豐富,所以即便出了這麼多狀況,仍然鎮定得很。
  不過,當他們站在橋上,看到那慢慢移動的手電的時候,也變了臉色。以前再凶險的情況,就算是遇到粽子免不了損失慘重,也知道怎麼對付。但是現在,靜悄悄的,似乎什麼都沒有,他們面對的究竟是什麼?
  
  一個夥計抬手衝著巖壁上的狼眼手電就是幾槍,然後眾人聽到子彈射在巖壁上的輕響和落下的聲音。而且,只要細心的人都會發現,那幾槍是圍著手電筒發射的,也就是說,手電筒周圍確實沒有人,是它自己懸浮在那的。
  無論何時,槍一直是讓人最有安全感的東西,但是這次它卻帶給人們一個令人心寒的結論。
  寂靜下來的空間,帶來了更加巨大的壓力和恐懼感,眾人的臉色綠了。
  
  正在這時候,融水洞裡忽然響起來轟隆轟隆的聲音。
  陳玉聽了,叫了一句糟糕,往門邊跑去。結果仍然慢了一步,石門已經徹底關閉了。陳玉皺著眉,手忙腳亂地摸索著,他額角的汗越來越多,最後動作漸漸慢下來。
  垂頭喪氣地轉過身,看到惴惴不安看著他的眾人,陳玉艱難地搖了搖頭,他已經試過了,這石門是絕對不能從裡面打開的。
  
  馬文青瞪著眼,開始發脾氣,罵罵咧咧,「我靠,誰這麼缺德,把門關上了!」
  有個年輕人顫抖著說道:「壞了,我們被困在裡面了......現、現在怎麼辦?!」
  就連杜剛,也有些不知所措,喃喃說道:「是啊,我們必須在幾日內回到船上,大概用不了多久,這個島又會被水淹沒的。」
  
  而一直在發抖的蒲青似乎再也承受不了,低聲哭出來,現在待在隊伍最裡面,被另外兩個女考古隊員照顧著。
 
  「有辦法了,炸藥!我們帶了炸藥進來。」這時候,有個驚喜的聲音說道。
  「對啊,我們怕什麼,大不了炸出去!我們這些個大活人,還能被古人的墓室困死?」
  
  「事實證明,古人確實比你有智慧多了,炸藥帶再多也沒用,你炸開洞口的同時如果將橋炸塌了,我們也就徹底不用出去了。」尤部長翻了翻白眼,在門關上的瞬間,他已經在算計出去的路。然後發現,除了往前,他們已經沒有回頭路。然而,前方到底有沒有出路,通向的是死亡還是希望,誰都不知道。
  
  聚攏在橋中間的眾人又一次沉默了,石橋上頓時顯得更加死寂。巨大的水溶洞內,黑乎乎的看不到邊際,人們被自己心裡的恐懼嚇得連動都不敢動。
  
  「看那手電筒。」封寒淡定的聲音響起來。
  封寒的聲音似乎能在絕境中帶來希望,眾人覺得精神一振,又抬頭去看自從門被關閉後,眾人就一直努力迴避著的那只詭異的手電筒。
  「它似乎是想讓我們看巖壁上的東西。」封寒接著說道。
  
  陳玉強忍著渾身的寒意,戰戰兢兢地抬起頭,那手電仍然在巖壁上慢慢移動著,凝神細看,果然發現燈火所過之處,巖壁上並不是平整的。
  凸起的一片一片大小幾乎相同的石塊,彷彿起伏的波紋,絕對是人工雕琢過的痕跡。
  陳玉瞇著眼看了半天,當他看到一隻鋒利如鉤般的爪子形狀的時候,才驚覺那不是波紋,而是鱗片。這巖壁上雕刻的是某種動物,而且依照手電筒飄忽的範圍和軌跡,這動物浮雕十分巨大。
  
  「我的天,那東西、那東西到底是怎麼刻上去的,這簡直太不可思議了。」杜剛怔怔說道。
  此刻手電筒晃過動物的頭部,巨大的眼睛彷彿帶著凶光注視著橋面。
  
  「那是青龍攫珠的浮雕,是青龍!古代勞動人民的智慧是無比偉大的,這樣大的青龍浮雕......」安教授顫抖著聲音說著,他的恐懼似乎已經被震驚所取代,邊拍照邊繼續說道,「而且,如果距離更近一些,我們大概能看到龍的鱗片上有石青、石綠的染色。」
  
  陳玉沒有說話,他顫抖著退了一步,被封寒扶住後緊緊抓住封寒的胳膊,他怎麼看怎麼覺得青龍的表情和動作透著無盡的猙獰。而手電筒劃過巨大的青龍爪子間的寶珠時,他似乎看到了那寶珠上刻著一隻無冠鳥。
  也就是說,這裡,是封寒要找的那個黑衣人曾經來過的地方。是了,因為那個人來過,所以封寒說這次可以解開青龍環。
  
  封寒想必早就知道了,所以進了這墓後情緒很不穩定。
  陳玉轉頭去看封寒,果然他也發現了那圖案的問題,正冷冷地盯著巖壁。雖然仍是面無表情,但是那抓住陳玉的手力道顯然重了。
  手電筒彷彿被只無形的手控制著,轉悠完了整塊巨大的浮雕,並不多做停留,又往前移動。眾人為了看清巖壁上的圖案,萬分戒備地跟著在橋上走著。
  
  等他們走出幾十米的時候,手電停住了。
  「是文字......」
  安教授帶著眼鏡,本來就看不太清楚,現在還沾上些水汽,便讓杜剛給眾人念上面的內容。
  
  從剛剛就一直注視著巖壁的杜剛忽然睜大了眼,似乎有些不敢置信,然後將上面的內容念出來:六合之內,皇帝之土。東到大海,西涉流沙。南及北戶,北過大夏。人跡所至,莫不臣服。秦德昭昭,秦威烈烈。恩德所至,澤及牛馬。
  
  「秦朝李斯?」陳玉低聲嘀咕。
  安教授讚賞地看了陳玉一眼,他並不知道陳玉是考古系的學生,點頭說道:「這的確是李斯為秦始皇統一六國所提的,只是沒想到會出現在這裡。這句話再加上這座秦墓的規模,看來墓主人非王即侯。」說到這裡,安教授垂下眼,有句話沒說,這樣規模的墓室根本不像諸侯王能擁有的。外面有青銅車馬,青銅或者純金人俑在他腦海一閃而過,難道大陸的秦始皇陵是假的,而這裡才是真的?!
  
  這時候,那手電筒忽然豎直往下去了。
  陳玉的目光追尋著那手電筒,最後探出身去,發現那手電筒居然還沒到底,顯然這水溶洞很深。那麼,在巖壁上雕刻青龍浮雕的難度可想而知,建造這樣一座恢宏的石橋則更是難上加難。
  
  陳玉心裡暗暗驚歎著,這時,手電筒終於停住了,高強度的燈光下,眾人終於看清了底下的情形,手電停住的地方並不是最底層,而是快到底部的一塊突出的平整岩石上。
  「不對勁,那上面似乎有什麼東西。」凌雲也扶在橋欄杆上往下望著。
  「這麼小,大概是石猴或者石人俑之類。」杜剛接口道。
  
  在他們說話的同時,石塊上的東西緩緩地抬起頭,雙眼黑亮帶著陰寒,準確地轉向他們這邊,然後一咧嘴,水溶洞裡立刻響起了熟悉的哭聲!
  隨著這淒厲的哭聲,眾人的臉色立刻變得慘白。
  
  它竟然在這裡!
  那裡無疑就是考古隊眾人所說的那個小孩,從兩千多年前的海底沉船裡游過來的小孩。
  「你們看,它在這裡等著我們!剛剛不應該進來,都是你,你要害死我們了!」一直站都站不穩的蒲青情緒又受了刺激,出聲尖叫起來,最後忽然掙開周圍的人,衝過來抓住陳玉踢打。
  
  陳玉人在欄杆邊上,又被那岩石上的小孩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蒲青衝過來的時候,完全沒有任何防備。藉著衝力,兩人竟翻過欄杆,往下掉去。
  陳玉腦子一片空白,覺得自己的呼吸都停止了,那一瞬間,他驚慌失措地伸出手,想抓住橋欄杆,但是根本來不及。因為橋在高處,跌下去的又猛,陳玉感覺到虛空中有風吹到身上,夾帶著透骨的寒意,然後他就再也不能思考任何東西。
  
  好一會,陳玉才意識到迅速下落的自己被強行制止住了,他緩緩抬起頭,看到上面封寒緊緊盯著他的眼。在陳玉翻出去的瞬間,封寒抓住了他的腳。陳玉的睫毛顫了顫,極度的恐懼和絕望因為封寒漆黑眼睛裡深到無法辨別的情緒而漸漸緩解了。
  他甚至還感覺到豹子正鑽在橋欄杆裡,死死抓咬住自己的腿,而豹子自己幾乎就要掉下來了。
  
  「抓緊了。」封寒說道,手上用力將陳玉往上拉,與此同時,他還沒有忘記將探出橋面的豹子扯住後頸皮毛扔到趕來幫忙的馬文青懷裡。
  在這種糟糕到極點的情況下,陳玉苦笑著發現自己竟然感覺到了溫馨。
  
  然後,耳邊的尖叫讓他皺起眉。沒錯,蒲青正緊緊扒在他身上,所以封寒拉拽著的其實是兩個人的重量。
  陳玉不由自主地轉過頭,順著蒲青的視線看去,正對上岩石上那個小孩的臉。倒吊著的姿勢讓他將底下的情形看得更加清晰,小孩面無表情,臉色死白地盯著他們,然後咧開嘴,陳玉發現了那嘴裡是層層疊疊的鋒利牙齒!
  
  在封寒和杜剛的努力下,兩人很快被救了上來,杜剛將蒲青拉離了陳玉,此時的蒲青因為連番驚嚇,晃了晃便直接暈倒了。
  陳玉的冷汗下來了,緩了口氣,立刻緊緊抓住封寒的手,說道:「底下那東西似乎是活的。」
  
  尤部長身邊的瘦高個這會探身過來,說道:「難道是書 香 門 第粽子?」
  陳玉不確定地看著他,搖搖頭:「很難說得清楚,就算真是粽子,也是變異的粽子。」
  瘦高個似乎對粽子並不是很畏懼,他安慰地拍拍剛被救上來,渾身幾乎濕透的陳玉,說道:「接下來就交給我們吧。」
  
  陳玉抖了下嘴角,這時候,手電筒又開始移動,它直接往大橋下面去了。然後不管是瘦高個也好,其他人也好,都慘白著臉僵在那裡。
  
  整個大橋下面,密密麻麻的全是童男童女,那一張張死白的臉,栩栩如生,正仰頭看著他們,帶著某種深沉的渴望和——飢餓。
  瘦高個再也說不出這裡交給他們的話,臉上滴下汗來,抓著欄杆的手因為恐懼和用力,浮出青筋。
  
  安教授目瞪口呆地看了良久,喃喃說道,「這些都是被用來打生樁的童男童女。」
  陳玉心裡也一驚,是了,這樣的大橋,有生樁根本不足為奇。
  尤部長出聲問道:「教授,這打生樁怎麼解釋?」
  
  安教授的臉色也很不好看,說道:「這打生樁算是中國古代民間的習俗,就是在大的建築工程動工前,為了不破壞那地方的風水,觸動冤魂,要把一對童男童女活著葬在動工的地方,用以鎮邪。一般男童葬在橋頭,女童葬在橋尾,這童男童女就成了大橋的守護神。」
  
  聽了這個駭人的習俗,眾人沉默了良久,馬文青似乎罵了一句什麼。
  安教授苦笑道:「沒法子,這習俗還是建築界的祖師爺魯班提出來的,只不過,一般一對童男童女就夠了,但是看我們腳底下童男童女的數量,幾乎上千。可見這裡的風水原先必是大凶大惡的,真是造孽啊。」
  
  杜剛強忍著噁心難受,說道:「教授,看來我們當時看到的工作日記,沉船裡記載的很有可能也是這種情形,但是——」杜剛遲疑了一下,說道:「為什麼他們還活著?」
  
  安教授的臉色變得相當難看,考古史上從沒有出現過這樣的記載,但是此刻真實地發生著。
  「我想,與其討論考古史,不如想辦法盡快離開,它們似乎都被驚動了。」尤部長瞇著眼注視著橋下,冷冷地說道。
  「而且,那手電筒也停下來了。等等、它在動,它往我們這邊照過來了!」

64逃生 ...

  手電筒在人群中停下,刺眼的光線中,眾人頓時亂作一團。與此同時,馬文青打開手電往底下照去。不出所料,地上眾多的童男童女都咧開嘴,露出白森森的牙,在緩慢移動著。
  「我靠,為什麼我感覺,它們看起來似乎很餓?」
  
  馬文青一句話剛說完,就察覺到不少人用憤怒埋怨的眼神瞪著他。馬文青立即低調地往陳玉這邊湊了湊,然後無辜地盯著陳玉,彷彿那句話是陳玉說的。
  慌亂中的人們已經顧不得計較這些,呆呆地看著底下蠕動的詭異而邪惡的影子,不知道如何是好。
  
  「趕快離開這裡。」封寒忽然皺了皺眉,混亂的人聲中,他的聲音依然冷漠清晰。
  沒有人敢質疑封寒的話,至於他讓眾人離開的原因,也沒有人願意去想。
  
  「往、往哪走?」慌亂中有人叫道。
  「嚇傻了吧你,後面的門根本打不開,還能往哪走?!」他附近的人邊跑邊喊著。
  頓時,人們都順著橋,拚命往對面跑去。橋的盡頭有什麼等著他們,已經沒有人顧及和考慮了。因為水溶洞裡忽然響起了一種很奇特的聲音,咯咯吱吱,異常刺耳,像是尖細的指甲劃在玻璃上,而且那聲音正從下面往上緩慢移動著。
  
  奔逃中的人們意識到那是什麼聲音後,跑得更快了,就算冷汗已經濕透了衣服,就算恐懼得手腳發抖,也沒有人慢下來。甚至幾個女隊員都沒有落下,誰都知道,這時候停下等待他們的是什麼。終於,氣喘吁吁的眾人到達了橋的盡頭。
  平整的巖壁上,又是一道緊閉的石門,人們立刻自覺地往兩邊讓,帶著焦急和迫切的眼神尋找陳玉。
  
  陳玉沒有說話,直接帶上手套走了過來。
  然而,一分鐘後,人們等得心驚肉跳的時候,陳玉的臉色也越來越難看。
  「小陳玉,您快著點,那些東西馬上就爬上來了。」馬文青在旁邊小聲催促著,隨著這句話,四周那些刺耳的聲音似乎有加快的趨勢。
  
  「靠,不行,這扇門也是只能在門後面才能打開的。」陳玉終於放棄了,轉過身,臉色蒼白,頭上的汗不斷滑落,無比沮喪地靠在門上。
  這句話讓本就驚慌失措的人們感到了無比的絕望,怪異的聲音依然響著,頻率越來越快,顯然那些東西正不斷接近著。
  空氣中瀰漫著不安的氣氛,快要崩潰的眾人想逃離這裡,卻發現他們根本走投無路。
  
  「看來我們只能找其它的路了。」一直跟在陳玉身邊的封寒淡淡說道。
  因為這句話而冷靜下來的人愕然發現,就算在這種情況下,封寒居然還是如此鎮定,到底什麼才能讓他動容?
  在眾人崇敬的眼神中,封寒拿出信號槍,對著洞頂開了一槍。
  
  隨著信號彈的上升,人們的臉色變了,都吃驚地張大了嘴。信號彈上升了兩百多米,居然沒有碰到洞頂,這水溶洞上到底有多高?
  最後,信號彈到達最高點,燃燒著往下落。
  陳玉愣住了,他難以置信地看著洞頂,他們才下到第四層地宮,距離地面絕對不會超過二十米。現在這洞頂最少兩百米,他們真的在那座宮殿的下面嗎?陳玉努力回憶著島上的地形,想起宮殿遠處的幾座山,忽然醒悟,這座秦墓很有可能就是從那宮殿下一直延伸到山體下面的。
  陳玉驚歎著,好宏偉的工程,這樣巨大的墓室,墓主到底是誰?
  
  信號彈的強光將水溶洞四周照得通明,燃燒著經過人們身邊往下落去。
  「天吶,他們爬上來了!」一個驚恐到極點的聲音顫抖著說道。
  恐懼中的眾人往下一看,那些童男童女果然爬上來了,因為距離和光線的原因,看得非常清楚,不知道他們穿的是什麼料子的衣服,過了兩千多年居然還保持著完整,偶爾有些破損的地方,也不嚴重,更令人吃驚的是那衣服下面似乎有什麼東西在扭曲蠕動著。
  
  陳玉覺得自己心臟急劇地跳動著,他知道自己神經繃得太緊了。努力讓自己鎮靜下來,伸手往心口摸去,卻摸到一手溫暖滑膩的毛。
  低下頭,豹子正睜著亮晶晶的眼看著他,還因為突然的親暱搖起了尾巴。
  
  滿頭黑線地別開臉,陳玉又往下看去,默默算了一下,現在這些童男童女距離橋面不會超過四十米。雖然他們爬得不快,但是用不了一會,就能追上他們。他彷彿已經聽見那些鋒利牙齒咬碎骨頭的咯吱聲。
  
  「怎麼辦?」有人承受不了巨大的壓力和恐懼,帶著哭腔喊道。
  「難道我們就要死在這裡了?」
  「我操,留一顆光榮彈,老子要跟他們拼了!要死一起死!」
  
  陳玉的手也不受控制地緊緊握住手裡的槍,轉頭去看封寒,如果真有人可以活著出去,只可能是封寒。可惜,到了最後才發現對這霸道囂張幾乎全是缺點的男人……有了感情,這已經夠讓人沮喪了。偏偏,這感情還沒來得及萌芽他就要到另外一個世界報道了。
  這讓活了二十幾年,從來沒有接觸過類似感情的陳玉感到異常的遺憾。
  
  瞇著眼看著那俊美到不像話且和往常一樣隨時能結冰的側臉,陳玉舔了舔嘴唇,心裡詛咒著這該死的不受他控制的感情。然後,忽然伸手抓住封寒的衣領,將他的頭拉到自己這邊,陳玉盯著封寒緊抿的優美的唇角。如果什麼都來不及做,那就試著親吻一下吧。
  
  封寒詫異地看了陳玉一眼,安慰般捏了捏他的肩膀,抬起頭高聲說道:「都鎮靜下來,看左邊,巖壁上。」
  慌亂的眾人很快注意到封寒手指的方向,那裡的巖壁上居然有個山洞,非常不起眼,再加上水溶洞裡太黑,很難有人注意到。雖然黑乎乎的不知道裡面的情形,這巖洞卻給了這群絕望的人們生的希望。
  
  然後,人們很快注意到另外一個難題,那山洞離橋欄杆還有十米左右,怎麼過去?
  封寒這時轉頭看馬文青,「你應該有辦法吧?盡快帶這些人過去,尤和凌雲留下來,時間來不及了,我們先阻擋一下這些東西,給他們爭取些時間。」
  尤部長和凌雲立刻拿出槍,站到封寒身邊。
  
  這時候,封寒低下頭看陳玉,問道:「剛剛有什麼事?」
  陳玉忍不住咳嗽了一聲,努力維持著一本正經,說道:「沒事,就是想告訴你那有個山洞。」靠,這種事用追問嗎?我當時大概腦子發昏了吧。
  
  馬文青囧囧有神地看著陳玉,用眼神示意:兄弟,剛剛你一直看著這邊,用後腦勺發現的山洞?
  陳玉懷裡的豹子睜大眼睛看著:哦哦,臉紅了,臉紅了,媽媽臉紅了。
  
  封寒看了陳玉一會,伸手從陳玉包裡拿了幾個彈夾,將陳玉推了過去,轉身往人群後面去了。接著,就聽到槍聲和刺耳淒厲的叫聲,幾個小小的身影往下跌去。然後,更多的童男童女移動上來。
  
  馬文青看了那山洞兩秒,立刻從包裡拿出飛爪百煉索,回頭沖陳玉打了個手勢。
  陳玉打開狼眼手電,往上照去,果然,在離橋面五米左右,有突出來的石頭門楣。馬文青將飛爪百煉索的鷹爪在手裡轉了幾圈,往上扔去,繩索牢牢地掛在了門楣上。
  
  「好了,現在只要蕩過去就行了。」馬文青扯了扯繩索,沖周圍的人說道:「別小看馬爺的百煉索,一兩噸的衝擊力沒問題。來,你先過去,將百煉索在山洞裡固定一下。」馬文青隨手拉過身邊的一個瘦高個,正是一直跟著尤部長的人。
  
  情勢緊迫,瘦高個也沒廢話,將衣服和隨身的東西扎利落了,拉著百煉索就蕩了過去。人在半空,沒有借力點,他兩次蕩過山洞也沒能進去,第三次的時候,終於用腳勾出洞口的石頭,扭腰鑽了進去。過了一會,瘦高個在洞口喊道:「固定好了,快過來。」
  
  馬文青又在這邊橋欄上固定住繩索,現在繩子從橋欄杆到山洞,稍微向下傾斜,只要沿著繩子爬過去就行。
  「快,都別磨蹭!」馬文青喊道,他推了一把陳玉,低聲說道:「你先過去,一會接應我們,都是他們的人我不放心。我去幫封哥,這玩意兒太多,我怕這些人還沒過去,就追上來了。」
  還有幾個槍法不錯的人和馬文青一樣的想法,已經轉回去幫忙。不然等那些童男童女真上來,誰也跑不了。
  
  陳玉準備將小胖塞進背包裡,奈何包裡東西太滿,小胖體型又一直往肥處發展,沒辦法,陳玉迅速地將小豹子捆在自己背上。
  陳玉站得靠前,又有幾個女隊員戰戰兢兢沒克服恐懼心理,不敢過去,讓後面的人先過,所以沒過幾個人就輪到他了。陳玉往下看了一眼,深不見底,好在黑暗遮掩著,看得不是很清楚。
  
  陳玉深吸了口氣,這種時候,越快危險越少,手腳麻利地爬上繩子,往對面爬去。繩子上下蕩著,陳玉總覺得下一刻自己手滑一下就能掉下去,這麼一怕,手腳更加無力。他咬了咬牙,再加上背上的豹子渾身顫著,嚇得狠狠咬著他脖子,陳玉倒是清醒了不少,聽著越來越密集的槍聲,陳玉迅速的爬到山洞口。
  裡面的人將他一把拉進去,讓陳玉到旁邊休息,又招呼下面的人。
  
  不大工夫,大部分人都已經到了山洞裡,這山洞裡面相當寬敞,四壁明顯有人工開鑿的痕跡,一直往裡延伸,只是不知道為什麼有這樣一個山洞口開在巖壁上。
  這時,只聽杜剛在洞口沖橋上喊:「耿佳,蒲青,快過來!」
  
  橋上一個女聲焦急地回應道:「組長,蒲青不敢過去,怎麼辦?」隱隱約約還能聽到哭聲。
  杜剛臉色鐵青,正準備說話,就聽封寒說道:「讓她留下來,你先過去。」
  
  似乎和蒲青在一起的女隊員在猶豫,凌雲急了:「都什麼時候了,你們還有心情在這裡磨蹭?!讓你走就快走!不走你們倆自己留這吧。」
  不大工夫,山洞口出現一個女隊員,她遲疑著看了看橋那邊,就被人擠到了裡面。接著,留守的馬文青,尤部長,凌雲等人都爬了過來。洞裡地方不夠了,不少人往深處移動。
  
  就在這時候,橋面上響起了女人的驚叫聲。就在眾人驚疑不定的時候,那已經變了音的慘叫聲往山洞迅速移動著。緊接著封寒手裡拎著個人跳了進來,他手裡的蒲青手腳發軟,不斷尖叫著。
  
  封寒面不改色地將死死拽著蒲青褲腳的一個矮小的人影踢了下去,又探身補了一槍,然後將蒲青往裡面一扔,說道:「往裡走,快!」
  鬆了口氣的眾人馬上意識到,這裡並不是安全的,既然那些童男童女會往上爬,這洞口自然也能找到。
  杜剛和另一位女隊員架起嚇得不能動彈的蒲青,匆匆往裡走。
  馬文青這會兒已經湊到陳玉跟前,拽起他就往裡走,臉上還帶著汗,「快,太他娘的噁心了,也就是封哥那個變態能受得了。」
  身旁的凌雲臉色一冷,瞪著馬文青:「你說誰?」
  
  馬文青臉上一僵,不自然地笑了兩聲,帶著陳玉以更快的速度往前面鑽過去。
  陳玉回頭看了看封寒,拍著馬文青感觸良深地說道:「你說的沒錯,確實很變態。」
  
  順著曲折的山洞,眾人高一腳低一腳地往前趕,不知不覺間,陳玉和馬文青走在了最前面。
  「前面有燈光,應該是墓道裡的長明燈。」馬文青頗為興奮地躥了出去,然後就站住不動了。
  
  陳玉驚詫,到底是什麼讓馬文青驚呆了,依照他的性格,難道是寶藏?跟在馬文青後面的陳玉也邁出山洞,然後一把槍指在了陳玉頭上,墓道的側面,一個人正帶著笑看著他們。

65聯手 ...

  陳玉一驚,想過了太多可能,卻沒有想到外面等著他們的居然是人。而且,由腦袋旁那把槍看來,外面的人絕對沒有跟他們友好地打個招呼,然後一起坐下來喝茶的意思。
  但是,陳玉並沒有任何示警的機會,用槍指著他的人抓著他的肩膀,將他拉到旁邊,手勁大的出奇。
  
  陳玉不露聲色地抬眼看去,先他一步進來的馬文青果然也被人用槍指著。墓道裡或站或坐居然有不少人,大部分用槍指著這邊的洞口。雖然那些人臉上的表情都有些漫不經心,但是陳玉相信,如果他和馬文青有任何動靜,身上絕對會多幾個窟窿。
  
  這是一夥盜墓賊,從他們眼神裡偶爾透露出來的陰狠就知道,這些人還是一群亡命之徒。他們的武器比陳玉他們的要多的多,地上還有不少陳玉叫得上名字的盜墓工具。看來,這群人應該是羅傾所說的已經進來的三撥人之一。
  
  他們帶來人顯然不少,被圍在中間的三個人席地坐著,正在猜牌,一個胖子手裡拎著白酒,正皺著眉頭苦想;他身邊的是個疤臉中年人,一邊擦著槍,一邊饒有興味地看著面前的牌;剩下的是個年輕人,側著臉看不清楚長相,不過姿勢動作無詮釋著懶散和傲慢。
  這個人很強,比地上另外兩個人都厲害。陳玉不由多看了兩眼,由體型看,那年輕人很瘦很高,觸手可及的位置上放著個不大的背包,上面擺著把黑色的德國P229。敏銳地察覺到陳玉的注視,年輕人轉頭一瞥,微微笑著,眼角的冷酷和殘忍一閃而過。然而,再看的時候,那笑容甚至是友好且帶著些調皮的。
  
  那一瞬間,陳玉覺得自己心跳似乎停止了,等那個人轉回去看牌的時候,才鬆了口氣。年輕人左耳朵上戴著個紅色的耳釘,精緻小巧,似乎是朵花的形狀。
  
  這時候,山洞中陸陸續續出來幾個人,都被等在洞口的人架到一邊。
  陳玉和馬文青對視一眼,馬文青揚了揚眉,陳玉的右眼微不可查地眨了兩次。這是兩人以前的暗號,陳玉示意馬文青先別動。他們兩個能輕易擺脫鉗制,別人可就難說了,尤其是考古隊那群人。
  
  「啊!」一直靜默的人群裡終於有了聲低叫,正是蒲青,她似乎剛從水溶洞的恐懼中回過神,對這些持槍的人倒不是很害怕。
  陳玉的臉色一變,招惹這些亡命之徒,實在太不明智。幾百年重現一次的深海墓室,沒有比這更好的殺人越貨的地方。如果這群人交代在這,再厲害的警察,也沒處查去。
  
  好在大多數人都已經在這群人的控制之下,也不怕後面的人知道,蒲青僅僅是被推搡了一下。杜剛回頭瞪了蒲青一樣,她愣了愣,似乎是醒悟過來,往裡面縮去,再也不敢吭聲。
  
  封寒是最後一個出來的人,看了周圍幾秒,轉身往陳玉身邊走過來。
  這種十分自然的忽然讓身後拿槍指著他的人臉色相當難看。
  但是到了陳玉身邊後,封寒便安靜下來,俊美得不可思議的臉,就算在這種情況下仍然優雅斯文但理所當然地舉動,讓周圍的都瞧得目不轉睛。
  那人撓撓頭,沒有再說什麼。
  陳玉個人覺得這人的做法相當明智。
  
  「我靠,老大,這些人不是偷襲我們的那幫孫子!」人群中一個光頭沖地上玩牌的三人喊道。
  「唔,徐家的人,也不可能這麼老實的讓你們抓住。」疤臉中年人依舊盯著自己面前的牌,似乎在思考著,過了會,他揮了揮手,說道:「問問。」
  
  光頭立刻轉回來,用槍捅了捅身邊的人,「老實交代,你們哪個盤口的?」
  他身邊的人正好是安教授,安教授用手扶了扶眼鏡,從容地說道:「我們是考古人員,從來沒有偷襲過你們。」尤部長跟凌雲使了個眼色,兩人都沒有說話。
  「哦,哦,是有證的盜墓組織。老大,怎麼辦?」光頭轉身嚷嚷著,前面那句話讓安教授滿臉怒氣,卻礙於形勢,強忍著沒有發作。
  
  「媽的,徐家那幫人不知道藏哪了,一想到那東西可能落到他們手上,老子幹什麼都不踏實。」胖子甩了手裡的牌,將酒拎起來灌了兩口,「不玩了不玩了!」
  年輕人抬眼看看胖子,不買賬,「你是因為馬上就輸,才不想玩了?」
  胖子被說中了心思,一時語塞,嘿嘿一笑,連忙說道:「這不是老大有正事嗎?」
  中年人也放了牌,打量著這邊的人,轉頭問道:「這些人,你們倆怎麼看?」
  
  胖子道:「這個簡單,我們留著也沒什麼用,他們是國家的人,脾氣多半又酸又硬,出去肯定把我們賣了,不如......」說道最後,伸手比劃了一下,意思是全幹掉。
  疤臉老大似乎很重視那年輕人的意見,又看向身側的年輕人。
  陳玉的心提了起來,他看了看身邊抱著雙臂靠牆沒有丁點緊張感的封寒,就算有他在,真要打起來,也是這邊吃虧。
  
  「留著。」年輕人懶懶說道,「你們也看到了,裡面和外圍那些簡單的陷阱可不一樣,到處都是危險。留著他們還能幫我們探探路。」
  中年人滿意地點頭:「說的是,就剛剛那玩意都把我們折騰慘了,要不是有你在,恐怕我們也是損失慘重。留著兩個探路的,其餘都綁起來。」後面這句,是吩咐的身邊的夥計。
  
  陳玉注意到那些人都故意繞過了封寒,而去綁其他人,再看看自己被綁在身後的手,心裡極不平衡。這世道,什麼都怕惡人!
  
  馬文青善於應付這樣的場面,表示自己願意去探路,也輕鬆地站在了封寒邊上。
  陳玉低頭專注地解繩子,這點小花樣在他十歲的時候早就困不住他了。
  
  伸了伸懶腰,那年輕人慢慢悠悠地晃了過來,人們才發現,這年輕人五官異常精緻,膚色白/皙,只不過,俊美的臉上帶著莫名的邪氣。
  紅色的蓮花耳釘在燈光下閃著刺眼的光,陳玉瞇了瞇眼,驚訝著。發現面前的年輕人正興致盎然地盯著自己懷裡的豹子,然後慢慢伸出帶了手套的手,似乎猶豫著從哪個部位拎起來。
  
  小胖警覺地注視著面前的人,毛都炸了起來,見那人手靠近的瞬間,一口咬了上去。
  陳玉默不作聲地看著那只戴著黑色手套的手,他甚至能看到豹子尖尖的牙深深地陷了進去,嘴裡還發出嗚嗚的哼聲。陳玉臉上保持著無辜的神色,心裡狂喜:幹得好,小胖,回頭多給你肉吃!
  
  年輕人站了一會,眼睛一掃,豹子識相地收回牙齒,「小貓模樣不錯,沒想到你還有隨身備著口糧的好習慣。」那年輕人涼涼地說道。
  陳玉不確定這話是讚美,尤其是豹子除了胖,皮毛水亮,一點也沒有模樣不錯的意思。
  年輕人轉身往回走,臨走前,看了一眼陳玉旁邊的封寒,點了點頭。
  
  陳玉終於將繩子解開,隨手放到包裡,努力裝出自己也是探路人員的樣子。
  
  「走吧,這鬼地方,還是越早離開越好。」疤臉老大站了起來。
  底下人立刻將東西都收拾好了,準備出發。
  
  「連小哥,我估摸著我們離主墓室也不遠了,直接過去算了,萬一姓徐的先過去——」胖子跟那年輕人說道。
  年輕人揚了揚眉,忽然臉色一肅:「有人過來了。」
  
  陳玉忽然覺得有隻手往他肩膀上一搭,眼前一轉,已經到了封寒身後。看來封寒也發現了有人過來,對比起來,神色嚴肅的年輕人和依舊無動於衷的封寒,果然,還是封寒更變/態一些。
  
  在這邊的人萬分戒備地時候,前面忽然響起了槍聲。那槍聲很突兀,急迫而激烈,彷彿有什麼在廝殺一般。
  中年人和胖子有些驚異不定,墓裡雖然有三撥人,武器帶的比較多的卻只有自己和徐家,這是誰和誰打起來了?
  
  正準備過去看看,前面已經跑過來一群人,帶頭的是個精明的老者,即便是這麼慌亂的時候,他臉上還是隱隱透著鎮定和狠厲。
  看到這邊的人,老者一愣,很快說道:「金老大,現在不是解決我們個人恩怨的時候。那些東西又來了,我們這邊死了不少人。我看不如我們合作,先到了主墓室再說別的?」
  
  中年人顯然沒有想到死對頭能說出這種話,他很得意,掃了一眼胖子和那年輕人,琢磨著自己這邊可是不缺幫手,準備拒絕。
  跑來的最後一個人忽然尖叫著起來,不知道是疼痛還是別的,臉都扭曲了,身後的皮膚和衣服呈詭異凸起狀,似乎有什麼東西在往外掙。
  
  疤臉金老大咬了咬牙,說道:「好,等出了這墓再說!不過,主墓室裡的東西我們先挑。」
  老頭眼中精光一閃,居然沒有猶豫,道:「行。」
  
  這會,眾人都眼裡帶著畏懼,遠遠地離開了那個尖叫著的人,似乎知道將要發生什麼。
  陳玉的心臟彷彿被一隻冰冷的手捏住,目瞪口呆地看著那個人,羅傾給他們看過的幻境忽然真實起來。

66卵 ...

  那個夥計的臉扭曲到嚴重變形,已經不能分辨他所要表達的意思,陳玉猜測那代表著極端的恐懼和疼痛。他用手扶著牆,勉強維持著站立的姿勢,對活著的渴望讓他艱難地伸出手,無聲地向著同伴求救。
  但是所有的人都一臉驚懼地盯著他,恨不得離得越遠越好。有幾個人,甚至端起了手裡的槍。
  
  「快,老三,開槍!」站在疤臉金老大跟前的徐老爺子陰沉著臉,沖旁邊的人喊道。
  「不,不——」
  陳玉很難想像臨死前的人能喊出這樣的高音,緊接著,那個叫老三的高個子毫不猶豫地開槍。
  幾聲槍響之後,那可憐人已經趴在地上,再沒了聲息,不過,他後背上還在抽搐著。
  「先處理一下,我們趕緊離開這裡。」徐老爺子黑著臉,沖後揮了揮手,已經不忍心再去看曾經跟著自己的夥計。
  
  安教授等人已經驚呆了,他們鬧不明白為什麼不救人,卻要自相殘殺。金老大的人鎮靜得多,不過也有人扭過臉,似乎不忍心看。
  陳玉揣在口袋裡的手冰冷異常,且不斷顫抖著,緊緊握著手裡的槍。老三他們處理屍體的方式再一次讓他有嘔吐的衝動,他甚至懷疑是不是墓裡所有血腥變態的事都讓他遇到了。
  
  那屍體背後的衣服已經被撕裂了,撐起的有些走型的皮膚有著數不清的青色脈絡狀的東西,更加駭人的是,不斷蠕動的後背上有個臉型的印記,似乎那屍體裡面有另外一個人正在往外掙扎著。
  眾人臉上帶著驚懼和焦急,站在遠處不斷掃射。那人背上已經快成了篩子,鮮血不斷往外冒著。
  然後陳玉看到幾節黑乎乎的東西從槍洞裡冒了出來,槍聲更加密集,似乎想阻止那東西出來。
  陳玉越來越心驚,這到底是什麼東西?
  
  更讓人慘不忍睹一幕發生了,屍體背上的皮膚忽然裂開,鮮血噴濺在墓道上,一個東西跳了出來。陳玉僅僅看了那東西的黑乎乎眼睛兩秒,就渾身顫抖著想移開眼睛,可能被驚呆了,就連這點他都做不到。
  那是一個醜陋邪惡的有著無數章魚觸手、卻有著人臉的怪物,生生從人的身體裡鑽出來,然後試圖用還用不熟練地觸手去勾住離它最近的人。
  陳玉臉色發白的想起羅傾給他們看的幻境,看來真有不少人被這種怪物殺死。
  
  慌亂的槍聲中,封寒冷冷地盯了那個怪物一會,像是在看一個小丑,在看到這麼多人竟然沒有阻擋住它的步伐的時候,皺了皺眉,從兜裡拎出個打火機,打開,然後扔出去。
  
  不知道他用的什麼手法,打火機在那怪物的上方爆開了,然後一團火包圍了那個張牙舞爪的章魚怪物,一聲帶著回音的尖叫在墓道裡響著。與此同時,章魚怪跳起來往遠離他們的方向跑了,不過,大火之下,它的身體越來越小,大概用不了多久,就會燒得乾乾淨淨。
  
  劫後餘生一般,所有的人都鬆了口氣。
  「海裡的東西都怕火,我們怎麼就沒有想到......」有人喃喃說道。
  徐老爺子讚賞地看了封寒一眼,轉過頭說道:「火只是對於這種剛出生的人面章魚有效,其它的可就不是那麼容易對付的了。」
  
  然後,徐老爺子看看手底下萬分狼狽的夥計,歎了口氣,轉向金老大,笑得非常勉強:「金老大手底下最近能人不少啊,看著這幾位都挺面生。」
  金老大見徐老爺子瞄著連小哥和封寒,得意地笑起來:「那是,現在咱們倒斗門派,和各行各業一樣,最重要的,是人才。」
  
  雖然金老大說的是大實話,陳玉還是被雷的渾身一激靈,豹子因為突然被抱緊有些不習慣,奮力用爪子拍拍陳玉的胳膊,提醒家長不要忽略它的存在。
  徐老爺子哼了一聲,隨即把目光放在封寒身上。
  那種囂張的強大,美麗和危險,似乎是封寒身上永恆不變的特質,以至於無論何時他都是最顯眼的那個。
  本來準備繼續得意的金老大臉上多了些尷尬,這個人很強,卻不是他手底下的人。
  
  「既然準備聯手對付那東西,把我們的人都放了吧。」封寒平靜地說道,絲毫聽不出半分被人轄制的驚慌。事實上,封寒也只是想著,看來不用太過麻煩的手段,眾人就能脫險了。
  金老大臉色很難看,但是並沒有說什麼,沖了光頭打了個手勢,光頭立刻將陳玉這邊的人都鬆了綁。
  
  徐老爺子人老成精,馬上看出這並不是金老大的人,臉上的笑意立刻真誠了幾分。
  「先找個地方,都看看身上有沒有那東西。」高個子老三發話了。
  然後名義上的考古隊就呆愣地看著一群人迅速將衣服脫光了,互相尋找著什麼。
  
  「天,這裡有一個,幸虧發現得早。」有人驚呼著。
  陳玉等人立刻順著聲音看過去,一個人的肩膀上有個銅錢大小的黑點,周圍是隱約的青絲。
  高個子立刻從包裡拿了注射器出來,給那黑點注射了一支抗生素。然後,那黑點似乎動了動,就變小消失了。
  
  「這到底是什麼鬼東西?」陳玉失聲叫道。
  「是卵。」戴著蓮花耳環的連小哥懶懶說道,「那種人面章魚的卵,它們似乎以進來的所有生物為產房,等吸收了足夠的營養,長大後就會破體而出,就像剛剛那樣。所以,那個人,還不如早點去了舒服。」
  
  虧他能說得這麼輕鬆,陳玉又有嘔吐的衝動了。然後陳玉發現那連小哥饒有興致地上下打量他,茫然地看他一會兒,陳玉臉色一變。
  伸手拉著封寒往角落裡走,在封寒挑著眉露出疑惑的眼神的時候,陳玉戰戰兢兢地說道:「我覺得背上癢癢的,快幫我看看。」
  
  說著將豹子塞到封寒懷裡,自顧自地將上衣脫了。很快,陳玉就覺得一隻冰冷的手撫在他肩膀的上。
  陳玉幾乎跳起來,轉頭嚷嚷著:「真有?!在這裡嗎?快、快做點什麼!只要一想到有那種噁心的東西在我的血肉裡,我就全身難受!」
  
  封寒冷冷地掃了眼看著這邊的連小哥和張著大嘴的馬文青,轉身將陳玉擋了個嚴嚴實實。非常遺憾地看了看只準備讓他檢查上半身的陳玉,將熱情地準備撲上去的豹子扔到身後,低聲且很肯定地說道:「嗯,沒有。我想告訴你的是,你身上的蠱太多,沒有卵能接近你。」
  陳玉很憂鬱,他將從肩膀摸向後腰的手拿開,然後迅速穿上衣服,回頭憤憤說道:「這種事你完全可以提前說!」
  「哦......」封寒絲毫沒有誠意地應著。
  
  神經過敏的不只是陳玉,幾乎所有人都讓人幫著檢查了一遍,目睹了那樣血腥的場面,誰都不願意自己身上有附帶品。
  等眾人都檢查完了,徐老爺子和金老大再加上安教授開始商量進主墓室的路線,他們已經認為這支考古隊的領頭人是安教授了。
  
  「前面的卵和怪物太多,我們集中火力衝過去。」金老大說道。
  安教授皺了皺眉,先問道:「墓裡怎麼會有這種恐怖的卵?」
  徐老爺子吸了口煙,淡淡說道,「這東西雖然過於邪惡,不過卻證明了我們要找的東西就在這墓室裡。聽人說,這人面章魚是煉丹遺留下來的後遺症。」
  
  陳玉也湊了過來,他本想等三人商量完了,打聽父親的事,聽到這裡忍不住問道:「煉丹?」
  徐老爺子瞥了陳玉一眼,笑了:「這個你們都不知道,為什麼下秦墓?來這裡的人,怕是都是為了最後煉成的丹藥。」
  陳玉忽然想起羅傾曾經說過,來這島上,給秦始皇煉製長生不老藥的方士最後成功了。這麼玄乎的事,居然還真有人信。
  
  「走吧,這裡可不是能長停留的地兒。」徐老爺子的煙正好抽完,三伙各懷心思的人動身前往主墓室。
  「不是還有另外一撥人嗎?怎麼看不見他們?」去的路上,仍然沒有放棄的陳玉不動聲色地問道。
  金老大奇怪地看了看陳玉,「唔,說起來,那夥人似乎也是考古隊的。他們在我們前面,不過進去這麼長時間沒出來,恐怕凶多吉少。」
  
  陳玉臉色一變,那個考古隊果然來了這個島,看樣子還很危險。但是找不到人的他卻沒有任何辦法,只能自我安慰著:父親很厲害,被人根本沒法比,誰有事他都不應該有事......
  
  轉過墓道,是間石室,金老大的人率先走了進去。
  「咦,這些人倒是幸運,居然在這裡。」
  聽到金老大的聲音,心神不寧的陳玉立刻擠到前面,石室裡坐著的,赫然是五個考古隊員,不過,身上衣服和裝備都有破損,非常狼狽。
  
  安教授早就熱淚盈眶地迎上去了,那些考古隊員像傻了一般看著安教授和考古組的人,又悲又喜。
  「終於見到組織了,安老師,沒想到是您過來。」一個中年考古人員似乎是領隊,絕處逢生的喜悅讓他極為激動,說到後來,他看著自己隊伍僅有的幾個人,不禁帶上悲涼:「可惜,就剩下我們幾個人了,當時實在不該進這個秦墓。」
  
  陳玉發現,倖存下來的五個人裡面居然沒有父親,他心裡忽然升起一股不詳的預感,湊到領隊面前,焦急地問道:「你們考古隊是不是有個叫陳森的外聘專家?他在哪裡?」
  
  那中年領隊看了陳玉一眼,點頭:「確實有位陳教授,就是他勸我們不要開沉船艙門的,一路上還多次指點我們避開危險。可惜,剛進入第五層後,這位外聘陳教授和他的弟子最先遭遇了不幸。」
  平平淡淡的一番話,讓陳玉徹底傻在了那裡。

67長生 ...

  中年領隊莫名其妙地看著陳玉,這個剛剛還彬彬有禮地同他打聽的年輕人現在居然低下頭,木木地站著,彷彿面前已經沒有其他人一樣。等了一會仍然不見陳玉回神,中年領隊搖搖頭,嘴裡念叨著:「現在的年輕人......」就轉過身繼續和安教授討論剛剛關於墓主人的話題。
  趕過來的馬文青猛然停住腳步,他當時存了和陳玉一樣的心思,想幫著打聽陳森的下落。考古領隊的話,他聽得清清楚楚,頓時怔在當場。陳森是陳家近些年最出色的當家人,不論是手藝還是為人都深不可測,中年領隊簡簡單單的一句陳森已經出事了,實在讓他難以接受。可是仔細觀察那領隊,分明不像說謊——其實,他也沒有必要說謊。
  
  兩個人出海主要目的就是為了尋找陳森,九死一生地進了地宮,現在居然聽到這樣一個噩耗,不說陳玉,就是馬文青受的打擊都不小。馬文青抬起頭,嘴裡苦澀,艱難地張了張嘴,卻不知道怎麼安慰陳玉。
  這時候,重新匯合的大部隊又開始往主墓室進發,走在最前面的封寒忽然停住了腳步。站在他兩側的尤部長和凌雲立刻配合著停下來,「您有什麼事嗎?」尤部長邊觀察四周邊不確定地問道。
  
  封寒回身看了還在低頭發呆中的陳玉一會兒,舉了舉被他拎在手裡正拚命折騰的小豹子,淡淡地說道:「看起來它很不習慣,也許它應該在另外一位家長那裡。」說著,轉身輕鬆地穿過密集的逆流人群,朝陳玉走過去。
  
  剩下兩人張大眼睛,有點不能接受眼前的現實。
  尤部長追隨著封寒的眼睛默默地說道:您彆扭了!陳玉沒來以前,您從來不注意這些小事的,這都不像您了啊!!!
  
  凌雲呆呆地看著那邊,同樣明白封寒說的不過是個借口,他只是想過去等陳玉一起走,這是什麼樣的一種狀況?封絕對不會相信任何人的,可是那個小子在他身邊的時候,他的變化是如此明顯。變得更像一個人,有著普通人的感情,他甚至容忍陳玉時不時將豹子或者其它東西丟給他。
  凌雲目光複雜地看著封寒的背影,心裡酸澀不已。不過,早晚有一天,他們的封會回來的。
  
  封寒難得和善地等陳玉回神,然後陳玉會邊抱怨著這鬼地方邊拎起豹子,拽著自己往前走,像他大多數時候做的那樣。陳玉其實相當有祭品的自覺,總是緊緊跟在自己身邊。不過,陳玉的選擇是無比明智的,待在自己身邊才是最安全的。
  唔,回來找陳玉是對的,他現在似乎相當不對勁。如果他遇到什麼危險,自己總是要費事去救他的,封寒如此自我安慰著,解釋他自己都不太理解的主動回來的行為。
  
  陳玉的身體緊繃著,周圍環繞著濃重的悲傷。
  封寒皺了皺眉,將不斷折騰的豹子丟給身後的馬文青,右手輕輕扯住陳玉的頭髮,讓他抬起頭。
  
  陳玉很憤怒,疼痛讓他的理智瞬間回籠。他一把推開封寒的手,憤憤說道:「絕對沒有可能,我一定會找到他們的!雖然老爸近些年性格嚴重扭曲,但是還是很厲害的,這樣的墓,絕對困不住他。」
  站在陳玉對面的兩個人都沒有接話,因為兩人都愣住了。
  
  陳玉抬頭的一瞬間,眼淚順著臉頰無聲的落下,而他的眼睛裡被怒火和擔憂充斥著。從他的表情來看,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哭了。
  封寒低頭看著自己的指尖,那晶瑩的水珠落下的瞬間,他居然鬼使神差地接住了。
  不瞭解這種感情,封寒覺得新奇,卻又覺得這並不讓他感到舒服。
  
  「小陳玉,說的對,別人不知道,你還能不清楚嗎,陳叔那麼厲害的人,怎麼可能不如那些普通人,輕易折在墓裡。走,我們馬上就去找!」馬文青用手拍拍陳玉的肩膀,心裡歎著,陳森性格嚴厲,和陳玉的關係尷尬得很。不過,現在看來,陳玉對父親的感情其實相當深。
  豹子終於如願以償,重新窩進陳玉懷裡,似乎看出家長心情不好,努力地站起來,將兩隻胖乎乎的前爪搭在陳玉臉上,用頭蹭蹭,最後,還安慰般的舔了舔陳玉濕漉漉的臉。在它簡單的思想裡,這就相當於順毛了。
  
  陳玉看出兩個人外帶一隻豹子都很擔心他,閉了閉眼,然後無比堅定地說道:「我一定會找到父親的,走吧。」
  現在,陳玉比任何人都心急如焚,抹了把臉,拎起豹子,就催著兩個人快走。
  
  不僅是陳玉,幾乎所有人都加快了腳步。秦墓之大,裡面的機關之多,是眾人沒有想到的,因此幾個隊伍都已經停留在裡面好幾天時間了。
  危險無處不在不說,再次統計時,才發現食物和燃料已經不算很充裕了。也就是說,這夥人必須在短時間內找到想要的東西,逃出秦墓,不然在這深達五層且機關遍佈的地宮裡,摸黑根本不可能出去。
  
  好在現在墓道兩邊有長明燈,用不著手電,可以節約一點。
  正在這時候,最前面的老三忽然說道:「前面似乎有人?」
  前面的墓道正好是個轉角,墓道的燈光下,地上有幾個影子,顯然有人站在轉角後面。
  
  陳玉心裡一喜,看來,這墓裡還有人。剛剛他又去追問了一遍中年領隊,聽說父親和另外兩個人被什麼東西拖走,但是最後他們只找到了一個人的屍體。也就是說,父親,其實並不一定出事。
  
  正在這時候,走在安教授身邊的中年領隊忽然變了臉色,他嘶喊了一句:「別過去,那東西不是人!那是章魚怪!」
  無疑,他的話是正確的,因為最前面的人已經在開槍了。陳玉在後面,死死盯著轉角已經露臉的東西。果然,雖然和普通人差不多相同的高度,穿著鎧甲,拿著利劍,但是下半身確實幾條碗口粗的觸手,醜陋而詭異。
  
  徐老爺子的隊伍和這種怪物打過一次交道,當下喊道:「快,都往回跑!老三,放照明彈!」
  隨著徐老爺子的話,三四顆照明彈向著那邊疾射而去,其他人立刻轉身往回跑。除了陳玉等剛進來的人,誰都清楚那怪物多可怕,尤其是它還會在人們不知道的情況下在人身體裡種下卵。
  有著讓人睜不開眼的高強度光線,相當高的溫度的照明彈似乎對那些章魚盔甲怪很有作用,至少沒見那些行動極快的怪物追上來。
  
  幾個領隊都鬆了口氣,然而剛走了沒有多長時間,眾人就發現遇到了另外一隻或幾隻章魚怪物。於是,再次發射照明彈,趁那些章魚怪動彈不了,慌亂的人群轉個方向,繼續逃走。只是,幾次之後,眾人的體力漸漸有些跟不上,更嚴重的是,照明彈的數量在急劇減少,現在每次遇到那怪物已經只發射一發,但是情況依然慘烈。
  
  「怎麼回事,這種怪物的數量在增加。」金老大沉著臉,就在剛剛,他手底下已經有四個人被拖走了,有一個直接被穿透了內臟,這些人,再搶會來也救不活。而讓他們少受罪的唯一辦法就是補上一槍,看著跟了他好多年的夥計,在面前被殺,金老大心裡非常不是滋味。
  「嗯,明顯增加了,我們也從來沒有遇到過這麼多。很可能是因為這裡接近主墓室的原因。」徐老爺子臉色也很難看,沒有想到墓裡的章魚怪這麼多,一會兒能不能出去還是個問題。
  
  而最悲劇的事情還是發生了,一條墓道,兩邊都出現了大量章魚怪,只有中間有個丁字路口,但是看樣子裡面還是死胡同。如果被它們堵在裡面,後果同樣會不堪設想。
  金老大看看剩下的不到十發照明彈,咬了咬牙,「先進去,好歹不用腹背受敵。」
  
  眾人衝進了那條墓道,最後面是兩排人拿著槍指著路口。
  「等等,這裡——」安教授看著後面巨大的石門愣住了,「這裡似乎就是主墓室的入口!」門上雕刻著足彩祥雲,身披鎧甲的武士,神態逼真,精緻異常。
  這對於走投無路的人們來說無疑是個意外之喜,因為石門是鎖著的,陳玉很快被推倒前面。可能因為後面怪物成群,壓力太大,陳玉這次打破了開門的最短時間記錄,只用了一分鐘二十秒。
  
  轟然敞開的石門,眾人已經顧不得看裡面有什麼,都衝了進去。
  那一瞬間,陳玉總覺得有些不對,卻想不通哪裡出了狀況。當身後的門又自動關上的時候,陳玉終於醒過味兒來。
  
  「靠,這變態的秦/墓,小陳玉,你看看這門不是又開不了了吧。」馬文青對水溶洞的遭遇還心有餘悸,擔心這裡面又會出現童男童女那種怪物。
  陳玉摸了摸石門,搖了搖頭,「不是,這門想打開的話很容易。」
  「那你直冒冷汗幹什麼?」馬文青奇怪地看著陳玉。
  「難道你們沒有發現嗎,外面那些章魚怪,似乎是有意地將我們趕到這裡。像是......像是它們的本意就是將我們圈進主墓室。」陳玉確實很不安,尤其是最後一次,那些章魚怪的動作其實很快,而且因為照明彈消耗太大,最後一次根本沒有放照明彈。但是數量眾多的章魚怪明明有機會,卻沒有衝進胡同追殺,為什麼?
  
  陳玉的一句話,立刻點醒了其他人。
  「你的意思是,這些怪物是有思維的?這怎麼可能?!」金老大說出了眾人心裡的猜測,不過他立刻強迫自己否定了這個想法,即便這是真的,對於這些人來說,也只會讓眾人覺得更加毛骨悚然而已。
  
  「為什麼它們趕我們來這裡,有什麼圖謀嗎?」
  「天啊,難道說,這主墓室可能更危險?」
  雖然金老大否定了,但是人們還是不由自主地討論起來,章魚怪物的表現,已經讓他們認同陳玉的猜測。但是人們卻死活也想不出,章魚怪到底為什麼要將眾人困入主墓室。
  就算如此,依然沒有人準備回去,那些怪物和同伴屍體四分五裂的慘景,如同夢魘一般,深深留在了人們的腦海裡。
  
  「算了,這主墓室裡似乎沒有活物,再危險也比外面好得多。」馬文青一句話,成功地轉移了人們的注意力。
  剛剛被那些章魚怪追的上氣不接下氣的人們,終於意識到他們已經來到了最終目的地,不由打量起來。然後,墓室裡一片安靜。
  
  主墓室的室頂是巨大的青石,上面繪著天象圖,讓人震驚的是,所有星星全是用明珠鑲嵌的,日月星辰足足有一百多顆明珠在墓室頂上閃閃發光,那景象華麗驚人。以至於一群人全呆在了那裡,沒有人說話。
  相對應於星圖,地面的青石上雕刻著蜿蜒曲折的江河。
  上具天文,下有地理,這規格制式完全是按照秦始皇陵寢的裝飾修建的。
  這墓室又是秦墓,難道真是秦始皇的另一座陵墓?不然誰敢修建這種規模的陵寢?
  
  墓室正中間是巨大的青石棺床,棺床兩側雕著行龍,上面是黑色的棺槨。安教授不由自主地往前走,他實在想知道墓主人是誰。
  等安教授轉到棺槨另外一面的時候,他臉色忽然變了,失聲說了一句:「胡亥?!」
  陳玉聽了也是一愣,忙趕到安教授站立的地方,不止是他,幾乎所有考古隊的人都走了過來。
  棺槨的另外一側擺著石刻的墓誌,記載著墓主及其生平。
  三個大字赫然就是贏胡亥,這墓,居然是秦二世胡亥的。
  
  「不對,二世胡亥墓不是在西安曲江池嗎,而且,二世昏庸,陳勝、吳廣起義後,被趙高派人所殺,被殺前說願意做萬戶侯,請求免死,都沒有得到應允,最後自殺了。他的墓甚至根本不是帝王標準的陵墓,又怎麼會出現在這裡?」中年領隊疑惑著。
  
  杜剛在那塊墓誌面前蹲下,仔細看起來。過了很久,他倒吸了口氣,臉上變了顏色,站起身來。
  眾人都在等著答案,中年領隊心裡更急切,問道:「怎麼樣,小杜,上面記載了為什麼二世之墓出現在海島上嗎?」
  
  杜剛似乎精神有點恍惚,過了好一會兒,才點點頭,說道:「嗯,差不多都說清楚了。這島正是徐福出海到過的一座島嶼,他們當時為秦始皇尋長生不老藥,在大海上遇難,被這島上的原住島民救起。徐福後來離開了這座島,不過秦始皇不知道發現了什麼,派了大批方士過來這座島嶼,為他煉製長生不老藥。」
  
  「然而,秦始皇病死在出遊途中,這是他始料未及的,長生不老藥卻沒有為這位帝王煉製出來。而秦二世胡亥雖然不是秦始皇選中的太子,卻是他最寵愛的兒子。臨死前,秦始皇將這座海島的事告訴了小兒子胡亥。」
  「於是在相當長的一段時間裡,胡亥繼續秘密地控制著島上的方士。最後,這些方士成功了。」

68煉丹室 ...

  「成功了?!這怎麼可能!」中年領隊喃喃說道。
  「靠,是老子太OUT了,還是這個世界太扭曲了?!這事也成功了?」馬文青狠狠掐了一把旁邊人的大腿,可惜那人目瞪口呆中,愣是沒回過神,馬文青不由嘀咕道:「果然還在噩夢裡......」
  
  眾人怔楞地時候,金老大忽然哼了一聲,說道:「秦二世被迫自殺,被葬在西安曲江池,這是眾所周知的。再說,他一個昏庸皇帝,怎麼能躲過趙高,出現在千里之外的海島上。我看這墓誌,根本是一種杜撰,為了忽悠進墓室的人寫的吧。」
  杜剛看了金老大一眼,「也有這種可能,但是,墓誌上記載的,秦二世到這個島上的時間是公元前207年,正好是史書上胡亥去世的時間。所以,我們可以做另外一種假設,他當時是詐死,然後逃到海島。畢竟,胡亥控制著來這個島上的路線。」
  
  「你的意思是,秦二世還活著?」陳玉皺起眉,他並不相信世間真的存在長生不老藥這樣的東西。但是聽了杜剛的話,他忽然湧起不好的預感,隨即腦海裡閃過羅傾詭異的笑容,她說『他』一定會來找他,那個『他』很有可能是墓主,也就是說,秦二世?!
  
  杜剛的臉色比陳玉還糟糕,他似乎強忍住再看墓誌的衝動,繼續說道:「如果墓誌記載的內容屬實的話,胡亥應該並沒有死。墓誌上說,秦始皇讓方士在島上煉製長生不老藥,是有原因的。徐福來這裡之前,這島上就有人居住,就如我們在外面壁畫上看到的,島民祭拜的王是一種海裡出來的怪物。不過,徐福發現,舉行祭祀後,將手獻給王的人,壽命會變長。」
  
  「徐福回去跟秦始皇說了這種怪異的現象,於是秦始皇派了不少兵馬和方士過來,佔領了這座島嶼,同時將島上的人全部變成秦始皇的奴隸。而墓誌上所說的方士煉丹,更像是拿島上的居民做活體實驗。具體方法沒說,但是提到藥煉成的時候,煉丹房內血流成河,島上的原住民已經沒有幾個了。」
  
  眾人都驚得目瞪口呆,方士大多用芝草或者硃砂煉丹,秦始皇的方士居然用人煉丹?還活體實驗?二千年前的那些人是怎麼想到這麼殘忍逆天的方法的?
  「如果他們真的煉成了,那些人去了哪裡?」一個涼涼的聲音說道,陳玉轉過頭,發現是靠著石牆的連小哥。
  
  馬文青意外地看了眼依舊懶散狀的連小哥,表示贊同,「說得對,這墓誌肯定是蒙人的,真有長生不老藥,還能有胡亥的陵墓?那些方士又都去了哪,不會成了海裡的魚吧?你們也看到了,這見鬼的地宮裡只有——」馬文青忽然停了下來,他和大多數人忽然間意識到,除了他們之外,這地宮裡還有很多章魚,甚至有些略帶著人形,更關鍵的是它們彷彿有自己的意識一般將他們逼入主墓室,現在還守在門外,這說明了什麼?
  
  陳玉忍不住歎氣,「近來我發現,你的烏鴉嘴真是出奇的准。」
  馬文青很想申辯幾句,自己不是那麼烏鴉嘴,但是眾人的表情讓他識相地閉上了嘴。
  
  現在又回到了最初的問題:難道真能的長生?
  主墓室裡,人們眼裡帶著震驚和疑惑,這已經超出了人們能接受的範疇。
  封寒依舊面無表情,他身邊的尤部長和凌雲眼光複雜,卻並沒有太大的驚訝。而金老大目光閃爍,也不知道在想什麼。一直半合著眼睛的徐老爺子,不著痕跡地往棺槨邊上移動了一步。
  陳玉看兩人的動作,嘴角浮起淡淡的冷笑,都這個時候了還要互相提防算計,怎麼度過眼前的危險?不過他也懶得在這上面放多大心思,他的目的是尋找陳森。
  
  安教授湊過去研究那墓誌,這邊的金老大忽然問道:「既然墓誌上說長生不老藥,不知道有沒有記載放在哪?」
  安教授掃了幾眼,非常肯定地說道:「上面沒寫,這種丹藥類的東西,可以去煉丹房看看。」
  
  金老大低頭盤算了會,抬頭看向徐老爺子,笑道:「這次下地,不知道徐老爺子看中的是什麼?」
  徐老爺子知道他的意思,也明白兩個人如果真看中同一樣東西,金老大這樣心狠手辣的人,絕對不會善罷甘休,更可惜地是這次金老大的人手比他這邊多的多。心裡惋惜著這次大概不能全部如願了,想了想慎重說道:「我只要那本《神工集》,其餘東西,金爺就是都搬走了,老頭子也沒意見。」
  
  金老大眼皮一動,臉上隱隱露出喜色,「徐老爺子果然好眼光,《神工集》裡面全是魯班也歎為觀止的奇巧器物,確實是無價之寶。老爺子既然相中了,我老金也不奪人所好。等會兒我們各拿各的,再齊心協力互相扶持,一定能出地宮。」雙方沒有利益衝突,兩人心裡都鬆了口氣,面上立刻親近了幾分。
  
  陳玉轉頭去看封寒、尤部長等人,他們這次出海,肯定也是有目的,他們想要的會是什麼?陳玉疑惑著,從相遇到現在,封寒身上發生的所有事情似乎都是謎。而且,謎底很難找到。
  就如現在,封寒冷冷地站在那兒,看著金老大和徐老爺子分了墓室裡的東四,卻根本不見著急。逆著光,像黑暗中的野獸悠閒地窺探著自己的獵物。就連他身邊的尤部長,也城府極深,微笑的臉上,看不出半點心思。
  
  這時,金老大往四周看了看,說道:「不管是不是二世胡亥的陵墓,能有這種規模,陪葬品一定少不了,現在我們開棺吧。」徐老爺子立刻表示贊同,他想要的那本書多半在棺槨裡面。
  
  確定了棺木上沒有機關,金老大的人將棺蓋移開。棺蓋移開的瞬間,主墓室內的封寒和連小哥同時變了臉色。
  陳玉看了看兩人,心裡納悶,難道棺內有古怪,不自覺地往後退了幾步。
  等棺蓋移開半尺寬的時候,主墓室的所有人都變了臉色,他們都聞到了濃濃的血腥味。
  
  「怎麼回事?」金老大見多識廣,立刻覺察到不對勁,邊往後退邊往連小哥看去。他根本不指望其他的人,除了連小哥和胖子,別人都是一臉畏縮,恨不得退出門外跟章魚怪統一戰線去。
  連小哥收起那副吊兒郎當的模樣,走到棺槨邊往裡看了看,說道:「哦?這設計倒是不錯,老大,這棺槨是個障眼法,裡面通著別的地方。這陵墓的設計真夠獨特,用棺為門。不過——」連小哥皺皺鼻子,「看來門裡面可不是什麼好地方。」
  連小哥在,金老大底氣足了,也湊過來,看著裡面說到:「確實不是什麼好地方,但是,想找墓主真正的棺槨,我們只能下去。」
  
  連小哥聳了聳肩,沒有丁點猶豫,單手撐在棺木邊上,直接跳了進去。
  金老大猶豫了一下,他沒有想到連小哥命令執行的這麼徹底,他剛表示了完,連小哥就行動了。衝著身後的人打了個手勢,金老大硬著頭皮跟著跳了進去。接著,徐老爺子帶著人也進了棺槨。
  陳玉懷裡的豹子忽然低低叫喚了一聲,哆嗦著一個勁地往裡面鑽。陳玉用手捏著它的脖子順了順毛,憂心忡忡地看著面前的棺槨,像是血盆大口,等著吞噬一切。
  顯而易見,裡面極其危險!
  
  不大工夫,金老大和徐老爺子的人就都進去了。
  陳玉感慨,當誘惑足夠大的時候,足以讓人鋌而走險。
  封寒走過來,一把推開陳玉,利落地翻進去,並沒有離開,而是非常習慣且理所當然地抬頭說道:「跟上。」
  陳玉呆了一下,然後發現自己根本沒有來得及思考,身體已經自己做出了判斷,跳見了棺內。
  好吧,他必須盡快找到父親。
  
  棺內是往下的台階,兩面石壁上鑲嵌著明珠,柔和的光下,暗色的台階延伸著。
  棺槨內居然別有洞天,陳玉暗暗讚歎著設計陵墓的人。
  大約走了二十多米,血腥味更加濃重,像是剛經過一場屠殺。然後,台階到了盡頭,眾人進了另外一間石室。
  
  「靠,這都是什麼?」金老大身邊的胖子吸了口氣,震驚地問著。
  石室裡面很大,只有頂部中間嵌著顆珠子,裡面顯得比台階上黯淡不少。
  陳玉發現正對著他們的地上鋪著暗色毯子,踩在上面有點硬,不知道是什麼材質。周圍是一個個巨大的三足雙耳青銅鼎,每個足有兩米多高。且都帶著蓋子。更遠的地方一片黑乎乎的,光線根本照不過去。
  詭異的石室裡,眾人的臉色都有些發白。
  
  安教授咦了一聲,幾步走到一隻青銅鼎邊上,藉著手電光看青銅鼎上的花紋,然後很肯定地說道:「這裡是煉丹房。可是,為什麼秦二世將煉丹房建在陵墓裡面?」
  聽了安教授的話,金老大收回四處打量的目光,不動聲色地說道:「既然誤打誤撞到了煉丹房,不如找找二世煉出來的長生丹藥吧。誰找到,我們這邊高價收購。」
  
  正說著,安教授用手撫摸的那只鼎忽然晃了一下。
  杜剛正巧站在安教授身後,第一時間發現了異常,驚得叫了一聲,也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封寒走了過來,輕鬆地跳了上去,然後移開圓形鼎蓋往裡看去。兩秒後,封寒又迅速地將鼎蓋移了回去。隨著他的動作,裡面有什麼東西開始撞擊青銅鼎,而且越來越激烈。
  
  「裡面是什麼東西?」陳玉戰戰兢兢地問道,雖然知道裡面絕對不是什麼好鳥,但是有時候未知的恐懼更甚。
  封寒擰著眉頭,說道:「那東西可以說是外面章魚怪物的簡化版,基本上還是人,只有一隻胳膊是章魚觸手。」
  陳玉腦海裡閃過安教授的話,緊張地問道:「難道是島上被拿來做煉丹的島民?」還有動靜?
  
  「可以這麼說,不過,他們大概和那些童男童女一樣,不能算是人類了。別想著放他們出來,我想他絕對不會有善意。」封寒瞥了一眼面露同情地陳玉,警告似的說道。
  「我根本沒有這麼想過——」
  陳玉申辯的時候,石室裡忽然有人低低地笑起來。
  那聲音有些尖細,卻很響,讓人聽到耳朵裡十分不舒服。
  「哪位兄弟,能不能別在這時候還有心情報復社會?」馬文青不滿地說道。
  陳玉和馬文青抬頭,發現所有人面面相覷,根本沒有人在笑,笑聲卻真實得在石室裡回想著。
  然後有人說道:「我終於等到你了。」

69再見黑衣人 ...

  那聲音並不高,聽起來卻十分舒服,輕易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煉丹房裡突然安靜下來,似有所感,所有人都往同一個方向看去。
  
  陳玉轉過身,頓時愣在了那裡。站在地毯盡頭的是一個瘦高的黑衣人,略顯蒼白的臉足以讓所有人驚歎造物主的偏心,散在肩上的黑髮,長長的睫毛,深邃冷漠的黑色眼睛,都完美的讓人失神。過於寬大的深色衣服裹著他消瘦的身體,襯著白皙的膚色有種奇異的美感。
  
  這個人陳玉見過,第一次是在埋葬在沙漠中的神廟壁畫上,第二次是在女王所創造的幻境中,每一次都帶給他巨大的震撼。終於見到了本人,陳玉不得不承認,這個人和封寒一樣,是來詮釋優雅和完美、順便打擊他們這些正常人的。而且,這人還是封寒的熟人,勢如水火的熟人。現在想來,封寒來海上的目的很有可能就是這個黑衣人。
  
  那個黑衣人此刻就站在石室另一邊,靜靜地看著他們,但是怎麼看怎麼覺得那眼神帶著一股子傲慢和居高臨下的味道。
  而且,他的眼中只有封寒。
  封寒沒有說話,冷冷地盯著黑衣人,周圍似乎有濃郁的寒氣籠罩著。他周圍的人縮著脖子往後站了站,豹子死命咬著陳玉的衣服,往遠離封寒的方向使勁。
  
  「你終於來了。」黑衣人一瞬不瞬地看著封寒,專注到有些深情。
  「你再也沒有機會了,先東西給我。」封寒簡短而冰冷地說道,實際上,他正努力控制著自己眼裡的殺氣。
  黑衣人愣了愣,平靜地說道:「行,想要就跟我走。」說著已經如行雲流水般往右邊的門走去。在離開煉丹房之前,似笑非笑地回頭瞥了一眼封寒旁邊的陳玉。
  
  又是那種茫然而熟悉的感覺,陳玉默不作聲地看著出去的黑衣人和沒有一絲猶豫跟上去的封寒。
  到底怎麼回事?難道地宮中詭異的環境會影響感知?
  
  直到兩個人都沒有影子,煉丹房裡的眾人才鬆了口氣,剛剛的黑衣人給人的壓迫感太重,以至於那麼長時間都沒有人說話。
  
  「小陳玉,封哥被他老相好叫走了,不會出什麼事吧?」馬文青湊到陳玉耳邊說道。
  「......那我們過去看看。」
  像是對陳玉的話的回應,那邊的石門忽然轟然關閉。陳玉臉色一變,忽然覺得腳步有些沉重,來到門前摸了摸,果然打不開。
  
  「既然沒有辦法找封小哥,那我們看看這煉丹房裡有沒有二世的長生不老藥吧。」金老大衝自己手下的人使了個眼色,那些人立刻四處搜尋起來。
  「老大,這個石桌上面似乎有東西。」
  隨著前面的聲音,煉丹房裡的眾人都朝石室另外一邊,也就是黑衣人剛剛站立過的地方湧過去。
  
  這裡已經到了石壁近前,牆壁上有著半突出來的人物浮雕,上衣下裳,人物雕刻得相當精細,眉眼清晰可辨。牆壁前方有張石桌,上面嵌著三隻圓形玉碗,中間擺著一座半尺來高的白玉玲瓏塔。這幾樣東西,看的金老大和徐老爺子眼睛頓時一亮。
  
  金老大將三隻玉碗的蓋子拿開,裡面各有一個黑色的圓形東西,外殼黑乎乎的,很硬。金老大沒有說話,卻將三隻圓形東西小心地放入隨身帶著的收集盒裡,又貼身放好。
  
  徐老爺子見金老大心滿意足的表情,眼皮抽了抽,隨即將白玉塔捆好了,交給身後的老三拎著。
  「可惜啊,沒有徐老爺子找的《神工集》,不然我們已經得償所願了,可以計劃著往回走了。」金老大勉強控制著自己的喜色,四下打量著。
  
  「有些事也講究個緣法,說不定一會就見到那本書了。」徐老爺子一笑,面上不顯,話裡卻隱隱帶著焦急。
  馬文青見兩人都不再注意桌上的東西,悄悄上前,似乎準備將鑲進石桌的玉碗給扒下來。
  
  馬文青抱著碗往外使勁的動作看得安教授和中年領隊心疼不已,那兩個一看就像土匪頭子一類的人,兩人不敢說什麼,見馬文青居然也在這忙活這個,立刻圍過來過來,氣憤地指責馬文青。
  「教授,您看這地兒馬上要再被埋個幾百年,能不能再上來被我們發現還是個問題,我這不也是怕這些東西葬在海底嘛。」馬文青底氣不足的分辨著,怎麼說他和陳玉也是跟著考古隊進來的,面上必須過得去。
  
  聽了他的話,中年領隊額頭青筋似乎又冒出來,正要給馬文青將道理,馬文青忽然直起身,看著對面的石牆疑惑地問道:「你們有沒有覺得這石牆有些不對勁?」
  安教授抬起頭,擰起眉,這石牆似乎怎麼看怎麼彆扭,卻又說不上來究竟哪裡不對,仍正面牆壁然平整光滑,中間的雕像依然精細巧妙,立體感十足。
  
  忽然,他看著石牆的眼睛睜大了,臉上也慢慢滴下汗來,急促地說道:「這雕像怎麼往外面移動了一些?」
  陳玉就站在馬文青旁邊,聽安教授一說,也立刻發現了問題。石牆裡的雕像在短短時間真的往外移動了不少。他死死地盯著雕像的垂在身側的一隻手,那隻手貼著牆雕刻,只有三隻手指雕琢出來。一刻鐘後,赫然發現露在外面的已經有四隻手指了。
  不是他們的錯覺,而是這雕像真的在往外移動!
  本來巧奪天工的雕像在眾人眼裡頓時猙獰起來,跟在教授身邊的人開始往後退,甚至有人叫出聲來。
  
  金老大和徐老爺子也注意到這邊的動靜,都聚攏過來。
  問清楚了怎麼回事,跟著金老大的胖子慢慢湊近石像,摸了一把迅速收回手,「能感覺到這石像在輕微移動,但是沒有心跳,這究竟是什麼東西?」
  
  徐老爺子深深吸了口氣,說道:「你們有沒有聽說過,民間的關於石中魚的傳說?大致是說,在石中有時候會發現水和活著的魚。這雕像是不是也是天地孕育出來的奇跡?」
  安教授臉色一肅,轉頭看向徐老爺子,「那只是志怪小說虛構的,試想在完全封閉的空間,怎麼可能有活物存在,除非封閉的同時,時間也靜止了,那肯定不可能。如果石頭裡真有魚,也多半是和琥珀差不多,被石頭封住的魚化石。」
  
  徐老爺子笑了笑,沒有更安教授爭執,不過看向那雕像的眼裡帶著絲憂慮。
  陳玉忽然覺得全身發寒,事實上,自從封寒離開煉丹房,他就覺得這裡面陰暗得要命了。
  「不管這什麼石中魚還是什麼玩意,我覺得它都不是什麼好鳥,我們最好在它出來之前先搞定它,不然我們可就有麻煩了。」馬文青忽然大聲說道。
  
  這話得到大多數人的贊同,於是掏槍的,拿鑽頭的,準備將雕像扼殺於搖籃裡。
  那拿著鑽頭的夥計正往雕像旁邊湊,忽然人影一閃,他硬生生被人踢下來,連著撞翻了好幾個人。
  「靠,怎麼回事!」被撞的人怨聲四起。
  
  陳玉眼睛一瞇,狠狠瞪著石牆前面站著的人,抬手就是一槍。
  那人呵呵一笑,子彈從她胳膊穿過又打到牆上,那人卻連哼都哼。
  馬文青變了臉色,怪腔怪調地問道:「羅美女這打哪回來,又準備陷害哪個?」
  
  站在石壁前面的人,赫然是羅傾。羅傾依舊萬種風情,聽了馬文青的話,也不生氣,抿嘴笑著說道:「你們做什麼都行,破壞這雕像卻不行。好不容易最強最讓我頭疼的封寒被引走,我絕對不會讓任何人破壞我的計劃。」
  安教授這隊人都見過羅傾,臉上露出防備的神色。另外兩撥人卻沒見過羅傾,見到一個美女,有人甚至開始吹口哨。金老大和徐老爺子聽到羅傾說封寒是最強的人的時候,嘴角微微一撇。
  
  馬文青惡狠狠地說道:「那可不行,你故弄玄虛不是一回兩回,這東西不除,指不定又讓你搞出什麼怪物。我們這麼多人,就不信你攔得下來。兄弟們,別聽她的,這妞跟外面的章魚怪物一夥的,趕緊把她後面那東西解決了。」
  羅傾沉了臉,瞪了馬文青一會,忽然一揚手,離著她最近的兩個青銅鼎炸裂開來。
  
  想到封寒說過裡面的東西,所有的人都慘白著臉往後退。血腥味濃郁到讓人難於忍受,幾個女隊員已經在乾嘔。黏膩的血流到地毯上,深色的地毯上只能看出顏色又深了一層。
  兩個人影從破碎地青銅鼎中站了起來,全身紫黑色,基本保持著人形,只有右手是觸手狀。兩人搖搖晃晃地走向羅傾,到了近前,雙雙跪了下來。
  
  眾人驚訝地看著這一幕,羅傾抬起頭,臉上露出諷刺地表情。
  輕輕說道:「想知道怎麼回事?」

70丹藥 ...

  「在等他出來的時候,我倒是可以給你們講講怎麼回事。沒錯,這雕像裡的人就是秦二世,隨著島嶼露出海面,他每隔百年會醒過來一次,尋找能讓他長生的最後一副藥。」說到這裡,羅傾似乎想到什麼,忽然輕笑起來,眼波流轉,帶著入骨的柔媚,滿足地歎道:「今年,我終於不用待在那黑冷的地方辛苦躲藏了,這一切馬上要結束了,沒有什麼比這更美妙的事。」
  
  羅傾烏黑漂亮的眼睛掃過跪在她面前的兩隻黑色殭屍身上,笑意斂了起來,眼睛裡帶出了怨恨:「通過島上的壁畫,你們大概知道,在秦始皇派人來煉製仙丹之前,島上是有人的。他們與世無爭,只是善良熱情地招待了一次登上小島的人,卻沒想到好心換來的是毀滅。」
  「看到滿屋子的青銅鼎了嗎,這些都是方士煉丹留下的,而裡面染滿了島民的鮮血。可惜,在島上生活了上千年的人沒有任何機會留下他們的歷史和傳承,就隨著島嶼沉沒了。」說道最後,羅傾的聲音裡帶上了濃濃的傷感。
  
  「你是誰?」陳玉忽然開口問道。
  現在看來,羅傾身上的衣服根本不是現在少女穿的流行款式,更像是十幾年前的樣子。而且,兩千年前的事,她居然知道這麼清楚,本身就有問題。
  羅傾微笑著抬起眼,挑起下巴,輕輕說道:「在這島上,王是永生的,只有特定的時候才會出現,除了王,權利最高的就是島上的祭祀。我是這島上最後一位祭祀的女兒,沒有那場劫難,我會是下一屆祭祀。」
  
  羅傾的回答讓所有人沉默下來,就算剛剛還有些人用色色的眼神盯著這位古典美女美女流口水,這會也只剩下疑惑和畏懼。
  「......你有這麼老?」馬文青嚥了嚥口水,艱難地問道。
  
  羅傾諷刺般笑起來:「我老嗎?或許是。反正兩千多年了,我一直住在這地宮裡。秦二世為了想要長生不老,囚禁了所有的島民。但是他一直沒有找到方法,我們一族的長生之法也只能維持兩百年,方法是把右手獻給王,換上王身體的一部分。」
  
  眾人的眼光不由自主地落在跪在羅傾面前的兩隻粽子身上,倒吸了口氣。
  安教授眼裡露出震驚,顫抖著說道:「移植身體器官,那時候有這種技術?」不少人想起那些露出海面的有些風乾的手,原來都是被獻祭給他們的王的。
  
  「你說的話我不懂,不過自從那些方士來了,王再也沒有出現過。那些方士就想出了惡毒的方法,用人煉丹。秦二世等不及了,開始吃那些被抓來煉藥的島民,他的方法殘忍,卻真的起到了些效果。不過,他慘無人道的法子也給他帶來了很大的副作用。在他三十歲的時候,如果再找不到真正的藥,他就會陷入沉睡。」
  
  「那些方士被他下了死命令,如果煉不出來,全族人都會被殺死。於是那些方士瘋了,他們把我抓來,將不知道怎麼弄到的章魚卵放到我身體裡,讓那些怪物從裡面把我一點點吃掉,無論我怎麼求饒他們也無動於衷。」
  聽著一個絕色美女細聲細氣地將這樣一件殘忍至極的事,屋裡所有的人臉色都開始變白。秦朝那些方士居然這麼殘忍!
  
  然而羅傾並不屑於看眾人或恐懼或憐憫地表情,她只是享受般說道:「我們一族祭祀特有的傳承讓我活了下來,我真想再看一次他們打開青銅鼎時候的表情,那種知道自己馬上要死的時候的表情,那在做疼痛的時候慘叫的聲音,真是甜蜜得讓人靈魂都顫抖。」羅傾紅色的指甲扣在唇邊,似乎回味著。
  
  「那次出來我殺了所有的方士,看著這毯子了嗎,都是那些方士的血染的!我終於讓那些人付出了代價嗎,可惜卻因為不熟悉自己的身體被捉住了。受不了日益嚴重的副作用的秦二世決定迎娶我,因為,我就是最後那副藥。不過,隨著他來島上的皇后善妒,秦二世迎娶我的當天病發,她在旁邊硬是不准他來見我。於是貪婪的秦二世陷入了沉睡,離長生只差一步。」
  
  羅傾暢快的大笑起來,「接著對一切不知情的皇后將我活著埋入地宮,她不知道秦二世只是為了吃掉我,也不知道二世沒有死。皇后無形中幫助了她妒恨的人,卻害慘了秦二世。可惜皇后太過狡猾,她的屍體,就是秦二世也不敢動。」
  
  羅傾說道這裡忽然停了下來,似乎很忌憚那位皇后,不想多說,她轉過頭,盯著陳玉,幽暗的黑色在她眼裡湧動,帶著神秘和不詳。
  「最後贏的人,是我,我用最殘忍的方法殺了所有秦二世帶來的人,然後隨著島沉入海裡,不過,秦二世每隔百年醒來一次卻還是給我很大危險。現在只要秦二世出來,吃了我選好的代替者,陳玉的心臟,就會一直沉睡,再也醒不過來。」
  
  馬文青由震驚清醒過來,聽了最後一句話,憤怒地盯著羅傾,「你以為我們會讓你動陳玉?你說別人心思歹毒,自己也好不到哪兒去。冤有頭債有主,既然你已經殺了所有害你們的人,何必要去害別人。你死了那條心吧,我不會讓那混蛋出來的!」
  
  羅傾歪頭打量了馬文青一會,漸漸笑了,「你為什麼為了他拚命?知道嗎,如果二世吃了他,你們所有人就安全了,我會安全地送你們出去,海水要淹沒這裡了,你們根本沒有多少時間。還是說,你們要陪著他一起被外面那些章魚怪吃掉?你們是男人,是做大事的人,關鍵時刻應該比我更懂得取捨吧?」羅傾的聲線柔和甜美,看著眾人的眼神溫柔而真誠,緩緩說著,讓不少人有些心動。
  
  陳玉冷冷地看著羅傾,怪不得她將心思轉到自己身上,怪不得給他穿那種衣服,原來這位二世娶小妾根本不在乎男女,他只要一副軀體就行了。
  周圍的人,像是金老大或者徐老爺子都是人精,自然知道怎麼做對他們自己最好。
  
  陳玉也不指望那些人,他只是對封寒關鍵時刻不在場表示非常憤怒。壓下想炸開石門揪著封寒的領子罵如人的衝動,陳玉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從容地將背上的背包拿下來,將懷裡的豹子往包裡塞。
  
  豹子奮力掙扎著,用爪子抓撓著陳玉的胳膊,但是完全不敢用力,它表示不明白為什麼家長臉上如此殺氣騰騰。
  豹子最後抗爭的結果是,身體被裝在包裡,一隻頭露出包外面,當然更主要的原因是它太肥了,陳玉包裡東西又多,實在裝不下去。
  不,這太有損形象了!豹子也是有尊嚴和自由的!
  小胖強迫自己用含著淚水的眼委屈地盯著陳玉,提醒家長他是在虐待兒童。
  
  然而陳玉沒再看它一眼,直接拎起包被上,帶上手套,將槍拎了出來。
  馬文青看了看陳玉,明白羅傾是在故意挑撥眾人,大聲說道:「別聽她的,這女人已經根本不能算人了!讓那怪物出來,我們誰也沒活路!」
  馬文青的話無疑也說動了一部分人,尤其是跟他們一起來的考古隊那些人,他們都知道羅傾絕對不是好人。
  
  羅傾的臉色一變,衝著她面前跪著的兩隻粽子揮了揮手,兩隻全身發黑地粽子木木地站了起來,轉過身,朝著馬文青和陳玉走了過來。
  
  馬文青撇了撇嘴,將自己的刀抽了出來。他回頭沖陳玉點點頭,朝著一個走路不怎麼利索的粽子先動手了。
  陳玉看了眼自己手裡的槍,對付粽子,似乎不實用啊。忽然他心裡一動,把槍收起來,將封寒留在他這裡的黃金杖拿了出來。上次在沙漠鬼城的時候,這黃金杖可是幫了大忙。
  
  陳玉雙手拎著黃金杖比劃了一下,這黃金杖根本不能算是兵器,而粽子已經越來越近。就在這時候,陳玉忽然覺得兩手一輕,黃金杖居然分了開來。
  
  陳玉低頭一看,不知道他動了哪裡,黃金杖被分成了兩把黃金匕首,比普通的匕首要長,刃上帶著絲絲寒氣。
  
  怔楞過後,陳玉大喜,這黃金杖真是好物,這模樣動手可就方便多了。這時候,那粽子已經到了他面前,章魚手對著他的脖子飛快地捲過來。
  陳玉手裡的匕首利落的上翻,他正好可以試試這東西實用不實用。
  
  陳玉不像馬文青練過功夫,但是他小時候也沒少打架,跟爺爺學開鎖的時候,考慮到開鎖往往伴隨著的機關,有相當大的危險性,老爺子專門安排了提高他手的速度的訓練。
  這會兒手裡的匕首一動,在那觸手抓住他之前,匕首已經先將那截醜惡但是堅硬無比的觸手削斷了。
  
  粽子呆了呆,看著陳玉手裡的黃金的匕首有些畏縮,再動手有些束手束腳,而且陳玉的動作雖然沒有任何章法,但是古怪刁鑽,奇快無比,一時半會根本抓不住陳玉。
  
  羅傾看著自己驅動的兩隻粽子居然被兩人糾纏住,也有些意外,她擰著眉頭,對此非常不滿。最後,羅傾走下來,決定自己動手抓住陳玉。
  羅傾手裡多了一條黑色的鞭子,揚手狠狠向陳玉那邊抽了過去。這個時候,陳玉和馬文青絕對騰不出時間對付她。而別人也還算識相,沒人敢動。
  
  就在鞭子要抽上陳玉的瞬間,一個人忽然擋在了陳玉身後,赫然是杜剛。安教授和中年領隊露出鬆了口氣的表情,他們倒是真心替陳玉著急的。
  杜剛想伸手抓住黑色鞭子,然而眨眼時間,他自己卻被抽的飛了出去,撞到一隻大鼎才停了下來。
  所有的人都倒吸了口氣,這個美女居然這麼大的力氣!
  
  杜剛顯然也沒想到,他臉上滿是冷汗,掙扎著準備起來。這時候一個人忽然撲過來,壓住他,說道:「別動了,你真想讓她打死你?」
  杜剛一愣,壓著他的人是受了驚嚇後一直沉默的蒲青,她看了一眼正被兩隻粽子糾纏的陳玉和馬文青,眼神複雜地看向氣憤的杜剛,低低說道:「難道你不想趕緊結束這個噩夢?我受夠了,再說,我是為了你好。」
  
  羅傾本來臉色黑沉,準備先制住帶頭出來的杜剛,見他被蒲青絆住,也不願意浪費時間,又是狠狠一鞭子抽向陳玉身後。
  陳玉依然和他對面的粽子招呼著,他聽到了鞭子的風聲,手下卻不見一點慌亂,甚至連表情也沒變。
  
  羅傾的嘴角帶出了微笑,她馬上就要成功了。
  在鞭子抽上陳玉後腦的瞬間,一隻白皙的手伸過來,輕鬆地抓住了鞭子。
  
  帶著紅色蓮花耳釘的年輕人沖羅傾燦爛地笑著,露出一口白牙,遺憾地說道:「抱歉,美女,我也贊同這位馬兄弟的話呢。」

71危機 ...

  羅傾臉色變得極為難看,任誰在馬上就要心想事成的時候,被人橫插一槓子都不好受,尤其這件事對羅傾來說極為重要。再等上千年,也不一定能有這樣的機會。
  
  「你攔我的話,非死則傷,何必為了個陌生人冒這麼大的險?如果你讓開,等這裡的事完了,我可以帶你去放著最貴重的陪葬品的耳房。或者你想要什麼,自己開條件。就算是我,也可以。」羅傾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柔軟溫和,並且適時露出嬌媚的微笑。這麼多年,她知道人性的貪婪能到什麼程度。
  而且,羅傾十分清楚自己在男人眼裡有怎樣的風情。
  
  當然,如果現在擋在她面前的是杜剛,根本用不著這麼費事,她早用鞭子纏上那脆弱的脖子讓他永遠不能再煩她了。
  但是面前這個笑嘻嘻的青年,是繼封寒之後,唯一一個她看不清楚實力的人。雖然比不上封寒讓人從心底冒出的恐怖,這個青年的神秘和威脅依然讓人不可忽視。
  
  笑得慵懶無辜的連小哥張大了眼,彬彬有禮但是充滿疑惑地問道:「唔,美女,明器小爺喜歡自己找。至於別的,我要那些做什麼?」
  金老大原本興奮的臉上霎時呈現出青白交加的色澤,如果說最開始連小哥衝出去的行為讓他倒吸口冷氣,這位小爺怎麼去招惹如此恐怖的一個女人?那麼在聽到羅傾給出條件的時候他已經變得激動萬分,甚至想代為答應下來,事實上,他只比連小哥晚回答一秒鐘。
  
  羅傾臉色比金老大更鮮艷,她狠狠盯著笑得無比燦爛的連小哥,眼神像像淬了毒的刀子。美麗的女人總是愛面子和驕傲的,無論那個年代都一樣。
  沒有再說一句話,羅傾乾脆地出手了。
  右手的鞭子還被連小哥抓在手裡,羅傾的左手揚起另外一根鞭子,帶著急促的風聲抽向連小哥。
  
  一直懶散地連小哥眼睛裡多了幾絲興奮,為了不被抽到,他鬆了手,往後一閃,然後往背上一摸。瞬間,兩隻手上各拿了截細長的鐵管。顏色烏黑,樣子纖細卻輕輕鬆鬆地將羅傾的鞭子都擋了下來。
  
  煉丹房裡的其他人剛剛還在游移不定,現在卻不得不往四周閃躲。
  幾個人裡連小哥最輕鬆,馬文青漸漸也能把剛出爐的粽子壓制住,只有陳玉,雖然沒有危險卻讓人看得嗓子眼一直提著口氣。
  他身後背包上的豹子已經滿眼都是圈圈,最後將頭一歪,假裝自己已經暈過去了。
  
  就在金老大思索怎麼處理這事的時候,石桌那邊的牆上忽然傳來巨大的響聲,接著碎裂下許多石塊。眾人心裡都是一抖,居然忘了那裡還有個怪物要出來。當然就算有記得的人,也絕對沒有辦法在幾個人打成一團的情況下過去。
  
  除了陳玉等人,其他人都往石牆那邊看去。
  石桌前面已經站了一個人,一襲深色紅衣,如雕刻般俊美的臉,但是就算幾個女隊員在看了一眼之後也不敢多看,立刻轉開了頭。這個男人,雙眼帶著深不見底的黑色,陰暗濕冷,彷彿有某種不知名的黑暗的東西藏在他身體裡,窺視著外面。
  
  而且,他周圍的殺氣比封寒還要重,彷彿空氣中都帶著血腥味,這個人站在那裡,如同一件隨時取人性命的兵器。
  秦二世!有人驚訝的低呼。
  
  羅傾先是全身僵硬,然後馬上注意到默不作聲的秦二世直勾勾地盯著陳玉的方向,她的計劃成功了!
  羅傾的臉上露出得意而暢快的笑意,她盯著面前的連小哥,惡充滿意地說道:「你們已經沒有任何機會了!只要二世出來,來島上的人全部都得死。知道嗎,所有的卵都是從二世這裡散播出去的,他一定很高興,這次的容器有這麼多。」
  
  所有的人都驚呆了,不少人開始懊悔剛剛沒有幫陳玉,在二世出來之前,將雕像破壞掉。
  馬文青眼裡有了焦急,就算連小哥臉上也沒了剛才的嬉笑,手下越來越快。陳玉的體力不如那兩個人,已經有些輕微的喘息,雖然手上動作不敢慢下來,臉上卻滿是細密地汗珠。
  眼角的餘光掃到紅色的人影,陳玉咬了咬牙,對迎面襲來的觸手視而不見,右手裡的匕首疾快地紮緊粽子的心臟。這樣重的傷害似乎對粽子並沒有什麼影響,但是它的觸手卻像針紮了般從陳玉脖子附近縮了回來。
  
  陳玉對其他視而不見,只顧著用力將匕首紮下去,力大無窮的粽子居然被他放倒在地上。陳玉藉機將左手的匕首一劃,粽子的頭被割了下來。那粽子身體顫了顫,終於不動了。
  陳玉並沒有立即起身,他需要趕緊回復體力。雖然知道他沒有什麼希望秦二世手裡逃出去,但是不試一試怎麼甘心。陳玉眼睛一掃對面紅人的秦二世,用力將右手的匕首從粽子身上抽了回來。
  
  秦二世從剛才起就一直盯著陳玉,毫不掩飾地露出熱切的欲/望。
  但是陳玉感覺的出來,秦二世看他的眼神更像是看某樣可口的食物,這種感覺讓努力命令自己冷靜的陳玉全身發毛。
  就是陳玉起身的一瞬間,秦二世抬起來左手,寬大的紅色袖子裡,一隻慘白的手露出來。
  
  杜剛忽然大聲喊道:「小心!」
  與此同時,那袖子裡忽然湧出幾條粗黑的章魚觸手,朝陳玉捲去,快得不可思議。陳玉的手也不慢,但是在匕首落下的瞬間,陳玉的臉色忽然變得蒼白。那觸手跟剛剛的粽子不同,簡直像是石頭一般堅硬的。黃金匕首已經夠給他面子,艱難地在上面留下幾道傷口,但是那傷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癒合著。
  
  在人們的驚呼聲中,陳玉被捲了過去,和秦二世面對面。
  他覺得腰快被勒斷了,而且,近距離看面前的男人,簡直恐怖之極。
  黑色的眼睛裡流動著越來越濃的血絲,秦二世一直僵硬的臉忽然抽了抽,像是想露出個笑來。
  陳玉深深吸了口氣,用力將手裡的匕首往秦二世頸間劃去。令人絕望的是,另外一隻觸手輕易地纏上了他的手。
  
  秦二世舔了舔嘴角,將陳玉提到適當的高度,伸出了右手,赫然對著陳玉心臟的位置。
  馬文青怒了,拚命一般,將對面的粽子撲倒,然後提刀爆頭。
  連小哥臉色陰沉,手下也越來越狠辣,讓羅傾暫時沒有空再刺激人們的神經。
  但是兩個人在看到秦二世提起手的時候,心裡都是一涼,這麼遠的距離,不管是誰,都趕不過去救陳玉了。

72祭祀 ...

  旁邊石室的動靜越來越大,封寒皺了皺眉,盯著面前黑衣人,冷冷地說道:「你已經沒有時間了,你會為了當年的選擇和你做的所有的事付出代價。如果你不合作,我會自己找我要的東西,那樣你會更痛苦。」
  
  對面俊美得不可思議的黑衣人只是靜靜地看著封寒,眼裡閃過某種熱切的情緒,面對封寒強烈到似有實質的殺氣,他所表現出來的享受甚至多過恐懼,臉上帶著若有若無的笑意:「代價?想要得到總會付出代價,如果痛苦就是得到我想要的東西的代價,我會享受痛苦。如果當年我沒有選擇的話,現在就不能站在這裡,站在你面前。封寒,我有這個能力,得到我要的東西。」
  
  封寒臉色依舊冷的可怕,他看了黑衣人一會兒,將背後的包甩到地上,裡面有太多他根本不需要但是陳玉極為重視的東西。他已經決定不跟黑衣人廢話,直接動手了。
  在那之前,封寒忽然問道:「青龍環的鑰匙在哪裡?」
  黑衣人的表情終於出現了一絲變化,最後忍不住大笑起來,帶著濃濃的嘲諷意味:「怎麼,你居然在乎一個祭品的死活?這簡直是我聽到的最好笑的笑話,怎麼,封寒有感情嗎?還是說你的假象連自己都能欺騙?」
  
  封寒臉上沒有任何波動,緊緊抿著嘴,在等了幾秒發現黑衣人並不準備告訴他之後,人影一晃,已經動手。
  黑衣人愣了愣,終於發現封寒微不可查的急躁,與此同時,隔壁又發出陣陣響聲。
  
  黑衣人帶著異樣盯著封寒不帶一絲感情的臉,眼睛瞇了起來,腦海裡浮現出眼前的人更加無情的場景。但是他來不及思考更多,如果不竭盡全力,他根本應付不了封寒。
  
  ......
  封寒抹去嘴角的血絲,不得不說,黑衣人是他遇到的最強的人,即便這種變態的強大是他自己造成的。
  暈倒在地上的黑衣人精緻的臉上蒼白得可怕,他身上有封寒迫切想要找回的東西。就在封寒準備尋找的時候,隔壁傳來石壁崩塌的聲音,封寒裡忽然湧起強烈的不詳的預感,有什麼在呼喚他回去。他立刻站起身,往石壁那邊走去。
  
  用手貼住發出動靜的石壁,很容易地將薄薄的一層石壁打開,裡面是個圓形的狹窄空間,另一個洞口就是陳玉他們所在的煉丹房。
  
  封寒不耐煩地想快速穿過通道,他急著想去看看那個總是躲在他身後的廢柴祭品,就像黑衣人說的,他自己也不明白為什麼會有這種感情。就像當年一樣,不,似乎比當年還要強烈得多,這根本就不像他。
  
  也許跟那樣一個人待久了,被影響是必然的,封寒這樣安慰自己,而且這感覺似乎並沒有那麼糟糕。
  洞裡面的味道極為難聞,像是有什麼腐爛了很久。而出口則被一團紅色的東西堵著,那東西看著像個人形,衣服裡卻滿是蠕動著的觸手。封寒判定,這是個章魚怪,但是和外面的那群又有些不太一樣。唔,是升級版的章魚怪。
  
  因為被這個東西擋得嚴嚴實實,封寒根本看不到煉丹房內的情景。但是他可以肯定的是,這怪物很危險,也就是說,屋裡的人處於危險中。對上這種怪物,陳玉大概根本抵擋不了一分鐘。
  封寒低頭看了眼還在滴血的右手,毫不猶豫地往前面的東西抓去,帶著濃濃的殺意。
  
  秦二世低頭看著手裡的陳玉,他當然感覺的到背後的動靜,但是他根本不在乎。身後幾根觸手已經揚了起來,對付一隻偷偷摸摸的老鼠足夠了。他知道自己不會受傷,而且等他吃了最後一副藥,將永遠不會再受傷了。他迫不及待地等待這個時刻的到來。
  秦二世有著尖利指甲的手抬了起來,對準陳玉的心臟,迅速地紮下去。
  
  馬文青和連小哥同時變了臉色,其他人大部分轉開了視線,誰也不願意看著陳玉這樣慘死。
  「噗——」
  陳玉閉上了眼,在最初的驚嚇過度後,發現自己居然淡定了。這真是良好的心理素質的表現,正苦笑在心裡誇讚自己的陳玉忽然覺得被噴濺了滿臉滿身黏膩的東西。
  
  似乎沒有感覺到疼?他小心翼翼地睜看眼,就看見一隻手攥著什麼東西在自己臉上面幾公分處,被攥著的東西黑乎乎的你,還在滴著血,而那隻手,細長的手指上戴著幾個銀色的指環。
  
  陳玉不敢置信地往上看,秦二世俊美陰沉的臉上是和他一樣的疑惑和震驚,帶著痛苦的眼睛也比剛才更接近人類一些,那種對血肉濃濃的渴望反而淡了。
  
  來的人是封寒,陳玉扯了扯嘴角笑起來,劫後餘生的他略微發抖,有著遲來的恐懼和狂喜。
  封寒的手從秦二世胸前的洞縮了回去,然後從後面走出來。幾乎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著他,用對英雄的崇拜和仰慕的眼神。
  
  封寒慢慢走過來才發現,眼前這紅衣人手裡正抓著陳玉。
  封寒訝異地看著面前的情景,在看到紅衣人袖子裡的觸手捆著陳玉胳膊的時候,帶著指環的手微微用力,那黑色的心臟立刻變成了一堆碎肉落在地上。
  
  陳玉覺得手上的力度一輕,立刻翻身下來。他現在才感覺到害怕,這種害怕迅速在全身蔓延,心跳快得不可思議,甚至脫力地晃了晃,然後被封寒扶住。
  
  「靠,你這種無組織無紀律自己走掉的行為有時候會害死人的!」陳玉覺得自己思維似乎暫時不受自己控制,因為他居然在跟封寒抱怨。
  「你不是沒事嗎。」封寒明顯地鬆了口氣,淡淡說道。
  
  「我覺得如果我有事,再討論這個就晚了——」
  「好吧,這人是誰?」封寒時息寧人地說道,然後在陳玉擦臉的血跡的時候立刻轉移了話題。
  「是墓主秦二世。」
  
  崇拜過後,所有人都囧囧有神地看著這邊,這位來的也太及時了吧。
  羅傾呆呆地停下躲閃的動作,連小哥的尖細鐵管頓時扎入羅傾胸口。
  羅傾低頭看了一眼,又迅速抬頭看向秦二世的方向,接著大笑起來:「哈、哈哈,他居然會死!」臉上的笑意輕鬆且滿足。
  
  說到這裡,羅傾忽然咳出一口血,她回過神又看向自己的胸口,輕歎道:「心臟不是我的弱點,胸口卻是,沒想到誤打誤撞被你重傷。我可能也活不了多久了,但是對我或者這地宮裡所有能動的東西來說,死才是解脫罷。」
  
  她的聲音漸漸低下來,「我大概堅持不了多久,就要去見王了,在他那裡,我會重生。那麼,作為那個人死了的謝禮,我可以告訴你們,你們可以從迎仙橋出去,作為這麼多年唯一從島上出去的人。」
  「迎仙橋?在哪裡?」連小哥問道。
  
  羅傾並沒有再說話,她身上的衣服和臉在迅速的消融,露出另外一種樣子。現在才能看出她外表只是由一層粘糊糊的膜變化出來的,裡面才是她真正的模樣。
  
  黑色的長髮幾乎到了腳跟,身上純金色的織錦長衫高貴華麗,頭上戴著金色三鳳冠。
  絕代傾城,高貴得讓人不敢直視,這才是千年前的異族的祭祀。
  臨死的二世眼裡第一次出現了清明,他緊緊盯著這邊,終於緩緩張嘴說道:「女祭司?」
  
  秦二世倒下的瞬間,羅傾忽然自己拔出胸口的鐵管,往另外一道不知何時出現的石門跑去,轉眼已經不見了蹤影。
  
  沒有人去追,眾人看著轉眼間巨大的變故,覺得非常需要時間反應。
  
  小豹子興高采烈地叫喚著,黑色的眼睛緊緊盯著封寒,像個激動驚喜的孩子。
  嗷嗷,頭一次覺得另外一位家長如此有愛,來的太及時了!=v=
  它一顆圓乎乎的頭在陳玉的包外面晃悠著,想蹭蹭陳玉撒嬌,渾然不知這模樣實在有損豹子一族英俊帥氣的形象。
  
  馬文青和連小哥走了過來,馬文青用力拍打陳玉的肩膀,嚷嚷著:「靠,你小子每次都狗屎運大難不死。下次拚命地時候能不能別背著包,你知不知道所有的食物和電池都在你包裡,害老子不得不拚命救你。」
  連小哥上下打量了陳玉幾眼,哼了哼:「禍害遺千年,這句話在理。」
  
  陳玉已經鎮定下來,鬆了口氣。頓時覺得臉上滿頭血需要清理,將背包和豹子扯了下來,轉頭看到封寒也滿手的血,往那邊送的手臨時轉了彎,給了離他最近的連小哥。
  
  封寒不由帶著評估的眼神抬頭打量這個笑地吊兒郎當的年輕人,陳玉討喜,表面對誰都笑得極為親近,但他性格其實就像隻貓,他親近你可以,你主動親近他絕對不行。
  剛剛之所以帶著豹子拚命,肯定是因為不放心別人,現在居然主動將豹子和包交到別人手裡。
  封寒疑惑地皺起眉,陳玉跟連小哥很熟嗎?

73身世(一) ...

  封寒冷著臉打量了一會兒連小哥,對方依舊笑瞇瞇地,以更坦然的眼神回望。被連小哥提著的豹子嚇得渾身哆嗦,努力往包裡縮,奈何裡面實在很難找到空間容納它。
  靠,現在的家長,就算教育小孩不要跟陌生人說話,也不用這麼極端吧。
  
  封寒抿緊唇,轉開視線,看向正擦臉的陳玉,順便非常自然地走過去將陳玉的袖子拉過來擦手。
  敏/感地察覺封寒心情很糟糕,難道是剛剛的黑衣人得罪他?陳玉嘴角抽動,遷怒是不好的行為,以後該努力給封寒灌輸這一點,現在還是忍了吧。
  擦完臉,陳玉拎回包,轉身往煉丹房一角走去,封寒猶豫了一會兒,跟在陳玉後面。
  
  走到考古隊裡面,陳玉向安教授問道:「教授,杜剛怎麼樣?」
  「剛剛上了藥,好多了。」安教授指了指裡面,他實在很欣賞徐教授的這個年輕助理。
  陳玉分開人群,看見杜剛正沒精神地靠在石壁上,心裡異常感動。自己以前還抱怨杜剛太過古板,現在看來人倒是不錯。杜剛確實答應過徐教授照顧他和馬文青,但是能在危險關頭挺身而出,實在不容易。
  
  見杜剛身體並沒有大礙,且有人照顧他,陳玉將手裡的藥放下來,杜剛依舊維持著嚴厲冷淡的模樣,並不見如何熱絡。
  陳玉也沒多說,大恩不言謝,他會記在心上。
  
  從人群裡出來,陳玉看向依舊看不出表情的封寒,先開口問道:「找到你的東西了?」
  「沒有,剛把人打暈,就過來了。」封寒搖了搖頭,他眼裡難得出現一絲焦急之色,拽著陳玉就往他過來的洞口走去。
  
  煉丹房裡因為有三隻千年粽子的屍體,氣味異常難聞。眾人商量了一下,決定跟著封寒和陳玉從那洞口出去。
  鑒於背包加上小胖的重量,東西太重,陳玉整理了整理,塞到馬文青包裡一部分。
  
  封寒穿過來的地方並沒有長明燈,黑乎乎一片,眾人打開狼眼手電。
  裡面居然比煉丹房寬敞不少,就算是秦二世的主墓室,也並不比這裡更大。不過這裡遠沒有二世的主墓室奢侈,整間屋子空蕩蕩的,除了青石幾乎什麼都沒有。藉著手電筒的光,人們發現一半屋子居然全是水,像個小型的湖泊。
  
  手電筒往水上移動,人們很快發現靠近岸邊有座凸起的石台,石台上擺著一座透明的水晶棺。
  強光下,甚至能看出裡面是位長髮女子,身著錦衣,姿態安詳。甚至能清清楚楚地觀察到,那女子容貌身體竟然沒有絲毫乾枯萎縮之態,恍若生者。
  
  眾人看得呼吸一窒,隨即反應過來,這光禿禿的地方居然也是一間墓室,只是為什麼將棺槨安置在水裡,令人匪夷所思。
  
  安教授分析道:「這間墓室在秦二世墓室的旁邊,顯然這女子身份極為高貴,很有可能就是羅傾口中的皇后。」
  眾人猛然想起羅傾所說的,秦二世計劃被破壞後,對皇后怨恨卻無可奈何,難道因為皇后的棺槨在湖裡?
  
  在眾人猜測的時候,陳玉眼尖地注意到這邊的空地上扔著封寒的包,但是並沒有封寒所說的被打暈的黑衣人。
  下意識地抬頭看向封寒,果然他臉色極為難看,蹲□往地上察看。
  陳玉湊過來,發現封寒看的是青石地面上的點點血跡,順著血跡方向,消失的地方赫然是佔了半個房間的湖。
  
  兩人一愣,正在這時候,湖水忽然一晃,一個人影躥了上來。
  這突然的變故把離湖近的幾個人嚇了一跳,叫著往後躲去。那人全身濕透,頭髮黏在臉上,居然正是之前將封寒引走的黑衣人。他匆匆掃了眾人一眼,就極快地往左邊的門掠去。
  不過,就算從湖裡出來,也掩蓋不了他身上濃重的血腥味。
  
  封寒咦了一聲,轉頭對陳玉說了句等我回來,人影一閃追了出去。
  
  看著封寒又一次消失在門口,眾人面面相覷。不過現在金老大等人已經知道了封寒的厲害,早就盤算好盡量不跟他起任何衝突。
    墓室內安靜了一會,眾人便開始討論起進入主墓室後的遭遇來。
  
  「我靠,這秦墓到底是怎麼回事?全是怪物!老大,看秦二世那模樣,這長生丹可能確實存在,你雖然找到了幾丸丹藥,但未必就是長生丹,我們不如——」胖子兩眼興奮地看著金老大,恨不得回煉丹房帶兩隻大鼎回去。
  
  金老大似笑非笑地看了眼胖子,說道:「你也看到了,秦二世和羅傾現在不都死了?子虛烏有的事,信它幹嗎。我帶這個回去,是因為某個人想要,我推拒不了,找些丹藥回去交差。」
  胖子遺憾地看了眼煉丹房門口,不說話了。
  
  眾人一時議論紛紛,雖然秦二世和羅傾死了,但是無可否認他們確實活了很久。
  
  「難道古代真的能煉出長生的丹藥?」就連考古隊裡,也有人開始懷疑他們所熟知的歷史是不是有了出入。
  安教授搖了搖頭,臉色嚴肅地說道:「這裡的情況很難說,畢竟以往沒有這樣的先例。但是根據羅傾的話和秦二世特徵,我推斷,秦始皇發現島民有較長的生命倒是可能的。」
  
  聽到安教授在分析這些,不少人湊過來聽。
  「而那些長生的人是將右手獻祭了的人,也就是說,因為他們因為移植了章魚的觸手才獲得長生。很有可能是因為他們口中的王,也就是壁畫上人頭章魚身體的那東西,細胞裡有某種可以延長人壽命的東西,所以移植了觸手的人活的比較久。」
  
  「教授,秦始皇沒有找到長生的法子,秦二世卻得到了,他會不會留下藥方?」一個考古隊員很是心動,如果真有這樣一份東西,帶回去研究,不知道會引起怎樣的轟動。
  安教授苦笑了一下,「你也聽到了,恐怕那些方士根本沒有留下什麼藥方。二世是吃島民才能長生的,也就是說,在島民口中的王不出現的情況下,他們身上的觸手也能起到一些作用。」
  
  「而羅傾,不是被放入了卵嗎,估計身體也是那時候經過變異的,所以他們才能活這麼久。」
  
  眾人都不說話了,無論如何,教授的解釋看起來最合理。海裡的許多動物都比人類要長壽的多,現在想要研究除非帶一隻章魚怪回去,但是那是不可能的。
  危險性極高,人們躲都躲不及。而且,那種東西,根本沒有辦法公佈於眾。
  
  金老大看人們漸漸被安教授的話吸引,暗暗鬆了口氣。這會見眾人帶著恍然的神色,抬腳踹踹自己的人,說道:「趁這段時間,找找那女祭司口裡說的耳室,她不是跟連小哥說,有最值錢的陪葬品的耳室嗎,快去給老子找找!雖說給人辦事,我們自己也不能白來一趟。」
  
  他這番動靜自然瞞不過徐老爺子,徐老爺子精神一振,也吩咐人往門外尋找。
  就算安教授阻止不了,為了盡量保護那些文物,也讓人往四周看看。
  
  馬文青眼睛一亮,立刻往陳玉這邊看過來。
  陳玉正頹然地坐在地上,若是往常,他必然和馬文青一拍即合,尋找明器。但是現在,都到了這種地步,陳森居然沒有任何消息,讓他心煩意亂。
  況且,封寒又去追那個黑衣人......他很強,應該不會有事。
  
  「我在這裡等封寒。」陳玉說道。
  馬文青也很識相地沒有催他一起找,拍拍他肩膀,自己往門外走去。過了兩分鐘,馬文青回頭招呼陳玉,指了指他身旁的耳室,示意自己進去看看。
  
  那間耳室離這裡非常近,陳玉略微抬眼皮看看,就席地坐了下來。身體和精神上的疲憊,讓他有些昏昏欲睡。
  
  陳玉覺得自己只閉上眼幾秒鐘,忽然一個激靈,睜開眼,卻發現室內居然一片黑暗。陳玉心裡一驚,手往旁邊摸去,狼眼手電就擺在他腳邊。
  陳玉鬆了口氣,然後,他記起自己並沒有關手電筒。
  連忙打開開關,屋裡還是漆黑一片,果然是手電筒沒電了。低咒一聲,陳玉摸索自己的背包,先觸手的是滿把柔軟的皮毛,是小豹子,陳玉忙將它抱到自己懷裡。
  豹子淚流滿面,這位不負責任的家長終於記起來自家的小孩了!
  
  將手伸進包裡的陳玉僵住了,剛剛為了減輕重量,他把東西扔到馬文青那裡一部分,其中就有電池。自己的包裡,因為豹子的強烈干預,具體表現在看見它想要的就扒住死活不放,所以剩下的大多是食物......
  陳玉頭上青筋直冒,他現在就想實施家庭暴力。
  
  豹子直覺非常靈敏,立刻往陳玉懷裡縮了縮。
  陳玉歎了口氣,墓室內一片漆黑。更讓他在意的是,從剛才起,他就沒有聽到任何聲音,明明馬文青他們就在不遠處的耳室裡尋找明器的,怎麼沒有一點動靜?
  陳玉猶豫著,叫了幾聲馬文青,沒有人應答。
  
  就算是已經下地多次的陳玉,也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懼。黑暗中更加控制不了自己的思維往最絕望最離奇的地方想,陳玉覺得自己心臟快得幾乎有些負荷不了。
  豹子在他懷裡動了動,熱乎乎的,竟然奇異地減輕了陳玉恐懼感。
  他咬咬牙,站起身,憑著原來的記憶,往門口那邊摸去。
  
  手觸上冰冷的石壁,沒有門?陳玉有些慌了,難道走錯了方向?
  他繼續摸索著,因為沒帶手套,更加敏/感。幸運的是,手忙腳亂之中,陳玉竟然摸到一個機關。他根本沒有想為什麼門會自己關上,就按下了機關。
  
  門無聲的開了,這很難得,可見門上機關做的無比精巧。
  陳玉驚喜之下剛想往裡走,忽然發現,門外的過道很陌生,他肯定沒有見過。墓道左面,有個耳室,裡面傳來了說話聲。
  
  「師傅,您的目的難道原本就是《神工集》?」一個聲音問道。
  「嗯。」簡單的一個字,讓陳玉震驚在當場,這,這是陳森的聲音!
  再回想第一個生硬,明明就是陳森的三徒弟韓曉晨的聲音。沒有時間去思考為什麼韓曉晨在這裡,陳玉激動萬分,他恨不得立刻衝過去看看父親怎麼樣了。但是,父子既定的彆扭模式又讓他將努力臉上的驚喜收攏起來,準備裝作淡定地走過去。
  
  這時候,他聽到韓曉晨尖利地說道:「為什麼?!為什麼您要救他?他明明就不是您兒子。」

74身世(二) ...

  韓曉晨帶著濃濃的諷刺說道:「您就為了他冒這麼大的險,出海來秦墓找《神工集》?他根本就不是您兒子!」
  這句話如同晴天霹靂,讓陳玉呆立在當場,韓曉晨說的是什麼?陳森就他一個兒子,所以他們談論的,一定是他。
  也就是說,他不是陳森的兒子?!
  
  接著,陳玉聽到陳森壓抑著怒氣的聲音:「為什麼不是?他的骨,他的血,都是我給他的。從小到大,是我養大他的。他就是我陳森的兒子!」
  韓曉晨的聲音有些尖利,顯然他情緒非常激動,「他是誰您不是最清楚嗎?我母親說過,他根本不是您兒子,出生的時候,您兒子已經沒有呼吸了。是那個人的儀式讓他在您兒子體內活過來的,為什麼您要自欺欺人?如果等他徹底覺醒過來,會和以前一樣,害死多少人?」
  
  陳森沉默了一會,說道:「我不會給他覺醒的機會,現在《神工集》找到了,他不會死,就不會再下墓了。而且,我很清楚,阿玉不是那個人,他......一直是個好孩子。」
  
  「不可能!我看到過他背上的胎記,跟那個人的印記幾乎一模一樣。」韓曉晨大聲且快速地否定道,然後可能是考慮到陳森的心情,他的聲音盡量放平和,苦口婆心地勸說道:「我知道您養他這麼大,沒有感情是不可能的。但是,難道您忘了,那個人是多麼的冷血殘忍、機關算盡?當年暗地裡,多少淘沙門派懾於他的威壓,為他辦事,最後死了多少人?就算是現在,他失蹤了這麼多年,還有好多事都在按照他的佈置發展著。也就是說,他計劃好了一切,早晚有一天,他會回來。陳玉會想起所有的事。」
  
  「而現在就是機會,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是誰,沒有任何力量。您完全可以——」
  
  沒有等韓曉晨說完,耳房傳來清脆的巴掌聲,然後是陳森暴怒的聲音:「你住口!你來陳家這麼多年,我拿你當兒子看待培養,你就學會了怎麼算計阿玉?!」
  陳森打了韓曉晨一巴掌,因為極度憤怒有些喘息,「韓曉晨,從今以後,你離阿玉遠一點。如果他知道了以前的事,他就不再是我兒子,我會親自動手殺了他。但是,在那之前,誰都不能動他。」
  
  「舅舅,您居然為了那樣一個人打我?他是什麼人?是隨時可以變成惡魔的人,我可是您親侄子!」韓曉晨的聲音裡有著不可置信。
  
  隨著韓曉晨的話,又一個重磅炸彈投了下來,陳玉已經不能反應。
  怪不得父親對韓曉晨比別人都好,他竟然是姑姑的兒子。陳玉對於姑姑的印象幾乎是零,僅是聽家裡的老人無意中說起過,聽說陳森有個妹妹,在陳玉很小的時候就離家嫁人了,而且自從她離開後,陳森不允許任何人提起。
  原來韓曉晨竟然是素未謀面的姑姑的兒子。
  
  「你問為什麼?因為他是我兒子,你不是。」陳森冷冷地回答道,陳玉打了個寒戰,這完全像是陳森和那些對頭說話的語氣,看來那位姑姑果然是陳森的某種禁忌,怪不得別人根本不敢在他面前提起。
  「我沒想到你母親告訴你那麼多,不過,既然你提起來了,我或許可以給你說個清楚。」陳森繼續用冷的不帶一絲感情的語氣說道:「你母親當年離開陳家的原因,我想她一定沒有跟你說過。」
  
  「當年,她不顧家裡人反對要嫁給你父親。陳家雖然不滿,但是並沒有說什麼。但是一年後,因為過不慣外面的日子,她帶著你回了陳家。父親和我雖然脾氣不好,卻很心疼她,對她和以往一樣,家裡什麼事也不瞞她。但是後來,她知道了阿玉的身世,一直求我讓你作陳家未來的當家人。」
  「啊!」韓曉晨驚呼一聲。
  
  「你母親的提議,我是考慮過的,畢竟阿玉隱藏著另外一個身份,他已經不適合當陳家的當家人。但是,那時候秋靈剛生產完,身體不好,又極其溺愛孩子。我就算有其他心思,當時也不能表示出來。」陳森的聲音裡彷彿帶著入骨的懷念和莫可名狀的寒冷。
  「我沒想到你母親以為我不同意,居然準備設計害死阿玉,阿玉被當時剛好醒過來的秋靈救了下來。」
  
  陳森沒有再說下去,陳玉卻察覺到濃濃的悲傷。他隱約預感到,下面的話,一定很重要。秋靈是他母親的名字,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但是,秋靈卻被你母親害死了!」陳森咬牙切齒地說道,「臨走前,她敏/感地察覺到我對阿玉矛盾的態度,臨死前求我答應照顧好阿玉。你母親知道我跟秋靈的感情,怕我發怒,連夜帶著你逃走了。」
  陳玉腦中轟的一聲,身體一晃,無意識中扶住了身側的石門,秋靈死了,母親當年就為了保護他死了?那一直照顧了他那麼多年的那個溫柔的母親,又是誰?
  
  耳室中,陳森的話還在繼續。
  「可是你母親從來不知道,她是被父親抱來的,只是我從來拿她當親妹妹看待。在陳家,她也一向被當成陳家二小姐。她總是覺得阿玉搶了你的東西,其實她才是那個不該有非分之想的人。」
  
  真相永遠是最殘忍的,陳森的話不只是刺激到了陳玉,顯然也給了韓曉晨毀滅性的打擊,他嘴裡喃喃說道:「不,不是這樣的——不然為什麼母親從來沒有說過。」
  幾分鐘的失態過後,韓曉晨居然笑起來,不過怎麼聽怎麼怪異,「原來是這樣,怪不得舅舅從來不拿我親人,陳家就算傳給沈宣也不傳給我。可是,您現在說什麼都晚了!我豁出去了,索性跟您攤牌。」
  
  「如果不出我所料,陳玉大概已經到了這裡。我借您的名義給他發短信,讓他來海上,又在沉船的門上機關做了手腳,能開那扇門的一定只有陳玉。為了保險起見,我還和這秦墓的那個女人做了交易,給了她您的一本日記。只要她能讓陳玉死在這裡,我會做到她要求的事。哈哈,舅舅,陳玉已經死了!」
  韓曉晨歇斯底里地喊著,陳玉不能想像,這個毫不起眼,對他一直客客氣氣的三徒弟到底有多恨他?
  
  「您也知道,那個女人有多厲害——啊!」
  韓曉晨的話戛然而止,然後是窒息的聲音,過了好一會,才傳來韓曉晨急劇的咳嗽聲。
  
  陳森冰冷且忍耐的聲音傳來:「韓曉晨,在沒有知道阿玉的情況之前,我先不殺你。你現在給我滾!不要再出現在陳家。如果阿玉出了事,我絕對饒不了你!你還有個妹妹對吧,如果你敢再對阿玉下手,你母親和妹妹都會去那邊等你。看來我陳森幾年沒動過手,讓你們都忘記了,是個人都敢到陳家抖一圈!」
  這一刻,那冰冷地帶著殺氣和血腥味的聲音才能顯示出來,陳家老大的雷霆手段。
  
  韓曉晨忽然閉嘴不言語了,他沒有想到一向敬愛如父親的陳森會對他說這種話,每個人都有弱點,而陳森恰恰擊中了他最軟弱在乎的地方。
  然後是踉蹌的腳步聲,韓曉晨往耳室門口走過來。
  
  陳玉失魂落魄地退會門裡,手迅速按上了開關,石門在他面前無聲地合攏。
  雖然已經蒙了,但是他潛意識裡覺得不能讓陳森知道他在這裡。剛剛陳森說過,如果,他知道了,就不再是他兒子......
  
  陳玉靠著石牆,幾乎有些站不穩,因為兩個人的話,陳玉徹底驚呆了。現在他腦子裡亂糟糟的,根本理不清自己的情緒,但是某個地方卻特別的疼。
  一這麼多年,從小到大的記憶他都有,甚至小時候陳森讓他騎著脖子逛街的情景都異常清晰起來,他怎麼可能不是陳森的兒子?
  
  為什麼我不是陳森的兒子?那我究竟是誰?!
  陳玉在心裡一遍遍無聲地問著,覺得全身冷得像是掉進了冰窖裡。
  
  豹子兩隻眼睛在黑暗中亮亮的,小心翼翼地湊近陳玉,然後用舌頭不停地舔陳玉的臉。
  嗯,就像很久以前,還在沙漠裡的時候,自己摔倒了,豹子媽媽為它梳毛時候的樣子。那時候,好舒服啊,什麼疼痛都沒有了。
  
  陳玉抱著豹子跌跌撞撞地走著,他忽然想到,他該先找馬文青,然後讓他告訴自己其實這一切都是夢。
  朝相反方向走了兩步的陳玉覺得腳下一輕,然後是徹骨的冰涼。
  他掉進了湖裡!
  豹子拚命咬著陳玉的頭髮,在徹底沉下去之前,陳玉用力拉開豹子,將它扔上岸去。
  
  陳玉並不是不會游泳,他只是沒有一絲力氣,腦子中清醒著,卻任由自己往下沉。
  他沒有注意到,不遠處,一個黑影一閃而逝。

75身世(三) ...

  陳玉半瞇著眼,在水裡上不著天下不著地,雖然有著透骨的寒冷,他卻覺得心裡異常寧靜。至少此時此刻,什麼都不用想,那些複雜可怕的心思和真相在此刻都離得遠遠的。
  但是他也控制不了腦海裡另外一個聲音不停說著,回去吧,回去還是陳森的兒子,只要裝作不知道,誰也不能發現什麼。
  
  那原本就是他的世界,他要求的只是過著每日早睡晚起,倒騰點古玩,沒事數數錢的平凡卻滋潤的小日子,偶爾有時間還可以在豹子沒有長大前逛逛兒童樂園什麼的,封寒或許也會在......
  
  陳玉開始覺得氣悶,眼睛疼,他無奈地收起對未來美好生活的嚮往和計劃。雖然受了極為重大的刺激,他可沒準備交代在這裡。陳玉的胳膊動了動,將背包扯了過來。現在包裡並沒有什麼東西,有重量的東西都放到了馬文青那裡,只有幾包食物和一些簡易裝備。其中就包括潛水鏡和呼吸管,這是陳玉下船的時候為以防萬一帶出來的,沒想到現在起了作用。
  
  眼睛睜開後,陳玉發現,水下並不像上面那樣黑得根本看不見人影。而且在更深的地方,朦朦朧朧的似乎有光線透上來。陳玉心裡一動,難道皇后在池子裡動了什麼手腳?
  
  如果在之前,陳玉可能會小心翼翼,有自知之明地顧忌到一個人擅自行動可能會有的危險。但是現在他腦子雖然足夠清醒,潛意識裡卻急迫地尋找另外一些東西,來吸引他的注意力,讓他可以不去想那些他不願意面對的事。
  
  陳玉慢慢游了過去,越往下,水裡越冷,但是也越明亮。
  陳玉忽然覺得手腳的觸感有些不對勁,似乎什麼東西撲面而來,但是一秒後,那感覺就消失了,就像是自己穿過了一層薄薄的膜,回頭看看,卻什麼都沒有。難道是幻覺?陳玉疑惑了一瞬,又轉過身來。
  然後陳玉僵在了那裡,遠處的水中,浮著一個人。
  
  陳玉可以肯定那裡的人沒有任何潛水設備,這個角度剛好能看到那人側面光潔的臉頰和向上飄逸的長髮,一身白衣隨著水波蕩漾。雙手交叉的胸前,低眉斂目,對面石壁靜靜浮著。
  如果在其它地方看到,或許會讓人讚歎別有一番風情。但是墓室中的湖裡看到這樣一個女人,陳玉只覺得心裡發涼。
  
  陳玉猶豫著立刻回去還是繼續潛入,盯了那女人看了一會,陳玉忽然又意識到,那女人維持一個姿勢的時間太長了。就算水性再好,也絕對不可能。
  陳玉終於忍不住又往前游了幾米,那女人依舊沒有動靜。在陳玉開始猜測這或許是個假人的時候,陳玉忽然看清了那女人的臉。他不禁一愣,這女人居然是熟人。
  
  是羅傾,女祭司最後露出的那張臉。
  當時她受了重傷,說自己馬上就要不行了,然後負傷離開,難道這裡是她選定的長眠之所?
  陳玉觀察了一會,始終不見羅傾動作,就大著膽子游了過去。果然,羅傾閉著眼,對靠近的陳玉好無所覺,她已經死了?
  這麼近的距離下,陳玉發現羅傾臉上居然帶著淡淡的笑容,她的姿勢虔誠安詳,像是在沉睡,又像是在朝拜什麼......
  
  陳玉腦子裡忽然一激靈,下意識地從羅傾對面快速游到她身側,往自己剛剛站立的地方後面看去。那是一堵巨大的石壁,表面凹凸不平。羅傾為什麼停在這裡?在朝拜石壁?
  陳玉盯著石壁看了半天,巖壁上一條條的起伏的紋路越看越眼熟,往上看,才發現糾結的紋路中間是顆面無表情的人頭。和那些紋路不同,這顆人頭完全在巖壁外面,因為剛剛隱在上面陰影處,所以陳玉並沒有發現。
  
  這明顯是壁畫裡面,島民所信仰的醜陋如鬼怪的王。
  更奇異的是,這位王的雕像被緊緊縛在石壁上,就連臉上也有條鎖鏈鎖著,像是被囚禁在這裡。陳玉抬頭望去,這石壁極大,但是似乎並不是豎直的。
  
  陳玉在遠離雕像的地方,伸手觸摸那巖壁,並沒有想像中的冰冷堅硬,手心隱隱感受到有規律的模糊的顫動。一下一下,就如脈搏或是胎動一般。
  難道是太累了,導致自己產生了幻覺?陳玉疑惑著,手下的動靜卻越來越大了,現在不止手上,就是耳朵裡似乎都能聽到那「咚咚」的聲音。
  
  陳玉有點發蒙,這巖壁在動?在掃到羅傾剛剛還在微笑的臉上居然皺起眉的時候,陳玉才意識到不對勁,趕緊向後退去。在他移開那裡的一瞬間,一個黑影悄無聲息地撲了過去。
  
  顯然那東西原來的目標是陳玉,結果陳玉覺察巖壁不對勁,忽然離開,讓黑影直接撞向了巖壁。黑影在水裡極為靈活,在碰撞前就改了方向,又氣勢洶洶地朝陳玉這邊疾速游來。
  
  竟是條近兩米長的大魚,魚嘴裡露出鋒利的牙齒,箭一般朝陳玉撲過來。
  陳玉知道論速度自己絕對會在瞬間被魚追上,咬咬牙,迅速將懷裡的黃金杖分成兩把尺餘長匕首拿在手上,準備拼了。
  然而,魚剛往這邊游了沒幾米,它身後的石壁忽然裂開,無數紅色絲線狀東西湧出來,將大魚團團纏住,拉了回去。
  
  陳玉目瞪口呆地看著面前的石壁,但是石壁早就恢復了剛才的嚴絲合縫,無辜得就像它從來沒動過。
  陳玉面前的水裡還有點點血跡暈染開,那是紅絲穿透魚的身體是留下的,這說明,剛剛那一幕確實是存在的。
  
  石壁裡面不僅有動靜,它還在他面前『吃』了一條魚,陳玉得出了一個讓他臉色更白的結論:這石壁,是活著的。
  現在他終於明白黑衣人為什麼滿身血腥味了,湖裡的怪物太強大太變態了。
  
  隨著陳玉的想法,那石壁又開始發出強有力的心跳聲。本來想往回游的陳玉像是被什麼蠱惑般朝石壁靠近。
  這到底是什麼?如果下來一趟沒有弄明白就上去,會不會遺憾。這次他們出了地宮,可就再也不會回來了。
  另外一個聲音在心底說:千萬不能靠近,不能喚醒它,極度危險。
  
  陳玉清醒過來的時候,他的手已經摸上起伏的石壁,手下岩石的脈搏明顯加快,似乎有種歡快的情緒透過石壁傳上來。陳玉條件發射往後縮,但是更快的,一條紅色絲狀物將他拉了回去。在陳玉越睜越大的眼睛裡,石壁越來越近,直到他被——吞了進去。
  
  在那一瞬間,陳玉想到:完了,我被怪物吃了。不能回去了,見不到父親,封寒,豹子和馬文青了。
  不過,這是被吞後的情景嗎?還沒有被消化?
  
  陳玉猛然睜開眼,舉起匕首,本來打算死也要讓那怪物消化不良,結果發現自己居然在一間屋子裡面。雖然腳底和四周的牆壁呈現可以的肉粉色,但是這是一間屋子無疑。
  有桌椅,有長明燈,甚至在桌面還擺著一個盒子和一張紙。
  
  陳玉想都沒想先把那張紙拿了過來,紙色犯黃,上面的筆跡雋永優美,轉折藏鋒,第一句話是:不要懷疑,既然能來到這裡,那麼你就是我。
  
  陳玉心裡嘎登一下,本來今天因為身世問題就受夠了刺激,居然連張紙也是上來就直奔主題。雖然有某種什麼東西將破土而出的不詳預感,陳玉還是迫不及待地往下看:
  
  如果你在看這封自己寫的信,那麼可能是某個環節出了點小問題,你能記起來得不夠多,別擔心,這並不妨礙大局。如果不是真正的我,根本不可能騙過青來到這裡。旁邊盒子裡是阿吉給你的東西的鑰匙,打開,將事情繼續下去。
  計劃的過程或許有些血腥,但是為了那個目的,一切祭品和棋子的犧牲都是值得的。你要做的就是,盡快想起所有的事,找齊東西,舉行儀式,我留給你的時間不多,盡快!
  遠離封寒,他最痛恨的人是你。因為所有的事都是我,同時也是你,策劃的。
  
  另:你現在在青體內,青是你的寵物,能活到現在跟它吸收了那個章魚王有關係,但是你來的時候青應該也到了極限,如果不打算帶它離開,可以放它走。
  怪不得羅傾在巖壁面前朝拜,原來拜的不是雕像,而是王本身在那裡。羅傾臨走前說找到王,會讓她重生,可惜她們的王很久之前,就已經不在了。
  
  信寫到這裡,剛好佔了滿頁的紙。陳玉腦海中一片空白,隨手將紙翻了過來,然後整個人一震。
  紙的背後,是一幅畫像,黑色的長衫繡著飛翔的鳳鳥和陰森的獸面,華美生動。畫中人側頭看向一旁,眼中帶笑。
  是黑衣人。
  
  陳玉覺得自己要瘋了,今天發生的所有事似乎商量好了要挑戰他的極限。
  信  的主人說自己就是他,那麼根據他知道的少得可憐的內幕,寫這封信的人應該就是韓曉晨所說的藏匿在他體內的另外一個人。
  這封信給陳玉最深重的打擊是,封寒最痛恨的人居然是他。在他還什麼都不知道的時候,封寒明明可以拿來當護身符用的。
  
  其次,這封信的後面還有黑衣人的畫像!到底寫信的人是黑衣人,還是寫信的人暗戀黑衣人?不管是哪個,都是陳玉不能接受的。
  
  現在陳玉有拿匕首抹脖子的衝動,這信從側面證實了韓曉晨說的是對的,他就是最壞的那個人,精心籌劃,機關算盡,現在只等著一步步收網。
  只不過,收網的過程中,出了點意外,當然,就算是意外,也被料到了。只不過,他不是想起的太少,而是,根本想不起任何事。
  
  陳玉為了掩飾心裡的慌亂,將信看完就抖著手撕了,彷彿這樣就沒有人知道他的秘密。然後將桌面上的小盒子拿過來,上面刻著簡單的太陽。
  將盒子揣到懷裡,陳玉準備迅速離開這裡,但是他發現他根本找不到門。對,他在一個叫青的岩石怪裡面,信上說是他的寵物,當然要放走,陳玉不希望留著任何能認出他的東西在。
  
  可是,怎麼放?信上忘了寫......
  陳玉在屋裡轉悠了足有幾圈,終於發現牆壁上有三個凸起。他左手習慣性的抬起來,然後按了中間那個,然後是左右。
  沒有人告訴陳玉順序,但是陳玉抬手的時候,陳玉聽到轟的一聲,似乎什麼打開了。
  
  陳玉又回到了水裡,身邊的有個巨大的東西湧動著,因為體積太大,將水下的光線都遮了個嚴實。那東西有著巨大的軀體和青色的鱗片,偶爾兩隻黃色的大眼閃過,看著陳玉的表情,居然和小豹子看過來的表情一樣,親膩,不捨。

76會合 ...

  陳玉滿臉黑線地往外推了推這動物巨大的身體,剛好近在咫尺的黃色大眼將他的動作看得清清楚楚。陳玉只覺得那黃色的大眼眨了眨,狀似委屈地看著陳玉,幾乎就要溢出水來。
  在陳玉努力告訴自己這是幻覺的時候,那龐然大物一扭身往湖深處游去。
  
  陳玉鬆了口氣,他當然能感覺到那東西並不會傷害他,還很親近他。可是,開什麼玩笑?這麼大只,怎麼帶走?再說,就那體型,用不了幾個月,就能把自己吃窮了。最重要的,即便把這傢伙切塊賣了,能買到養得下它的房子嗎?
  陳玉盡力向上游去,等他掙扎著翻上岸邊的時候,整個人往青石地上一躺,暈了過去。
  
  不知道過了多久,陳玉迷迷糊糊感覺到有人給他脫了濕衣服,用乾毛巾擦了,又套上乾淨衣服,裹了毯子。只是當時困得厲害,眼皮都抬不起來就又沉沉睡去。
  醒過來的時候,陳玉伸了個懶腰,睜開眼。立刻發現頭頂上封寒正望著他,見他醒過來,低聲說道:「醒了可以吃點東西,再過一會,我們就要出去了。」
  
  陳玉後知後覺地接過手裡的東西,吃了一半才想起,面前的人是封寒,按那個人的說法是他最該避開的人。陳玉小心翼翼地抬頭觀察封寒,依舊是面無表情但是完美到人神共憤的臉,深色的衣服下的身軀瘦削挺拔,卻有著常人不能想像的力量。那力量足矣在瞬間殺了自己——
  封寒抬起眼,漆黑的眼睛對上陳玉的。陳玉只覺得自己的心跳驀然加快,快得幾乎無法呼吸。他努力裝作和平時一樣,問道:「你追上那個黑衣人了?」
  
  封寒搖了搖頭,在篝火地映照下看不清臉色,淡淡說道:「沒有,他逃走了。」
  陳玉鬆了口氣,萬一那黑衣人被追上,遭到封寒等人嚴刑逼供,或者有其他心思,招出來自己才是背後主使地話——陳玉看了眼身邊的封寒,忽然哆嗦了一下。
  
  封寒挑了挑眉,問道:「冷?」
  陳玉眨眨眼,乾巴巴地解釋道:「沒、沒有,可能在水裡待時間長了,覺得外邊熱乎乎的,骨頭裡面冒涼氣。」
  封寒看了陳玉一會兒,說道:「也許是你懷裡那顆玉衡的原因。」
  
  陳玉張大嘴,不明所以。封寒說道:「給你換衣服的時候發現你揣在懷裡,就沒有拿出來。」說到這裡,封寒似乎懶得說,直接把手往毯子裡伸過來。
  摸索了一會,才懶懶地說道:「這裡。」
  
  於是陳玉覺得有隻手從自己衣服裡面光溜溜地滑進來,摸了半天之後,才意猶未盡地拿出去。
  封寒將手裡的東西舉到陳玉面前,是顆青色的玉石珠子,晶瑩剔透,足有半個拳頭大。
  自己什麼時候有這東西,陳玉心裡納悶,難道是以前那個人的東西?陳玉臉色又開始變白。
  
  封寒毫無所覺,他好奇地盯著手裡的玉珠子看了會兒,忽然說道:「這東西先放到我這裡。」
  陳玉反射性地說道:「為什麼我的東西要放在你那?」開玩笑,既然封寒沒認出來,光著大小,成色,絕對是件寶貝。封寒繼續將珠子往自己懷裡放邊安撫性地說道:「你的東西就是我的。再說,我的黃金杖不也放在你那裡嗎。」
  陳玉淚了,靠,哪條法律規定我的東西就是你的啊啊啊啊啊?
  
  豹子臥在火邊的防潮毯上,邊舒服地瞇著眼,邊時而悠閒地啃兩口面前的燻肉腸:父母都在的日子,真好=v=......雖然媽媽和自己一樣也惹不起封寒。
  
  「另外,還有一個驚喜,你回頭看看。」封寒忽然淡淡地笑了,陳玉看的又有點呆呆的。
  等他流完口水,一回頭,頓時僵住了。門邊正走進來的,正是陳森。
  
  陳玉覺得自己身上的溫度正以光速遠離自己,明明他就是來尋找陳森的,可是現在他只覺得頭皮發麻,他還沒想好怎麼面對陳森。
  
  要裝作完全不知情,他什麼都不知道。面前走過來的就是父親......
  陳玉腦海裡不自覺地閃過陳森小時候陪在他身邊的情景,抬起頭,忽然看到陳森和往常一樣深沉嚴厲的臉,心虛之下習慣性地解釋。
  
  「爸爸,您沒打聲招呼就失蹤了,多讓人——咳,我接到求救短信,就趕過來了,哎、哎,您先別打!」
  陳玉說到一半,驚覺老爹手已經舉起來了,慌手慌腳地逃到封寒身後,速度讓小豹子都汗顏起來。
  
  在陳玉開始說話之後,陳森眼裡的陰鬱散了不少,就連手被封寒攔下來,也只是淡淡看了他一眼,隨即隱含著怒氣,又轉向陳玉:「我跟你說過什麼?你想幹什麼都行,就是不准下地。這是第幾回了?你出去住了幾天,不挨鞭子皮癢是不是?還求救短信,你用腦子想想,你老子要是不行,你來有個屁用?」
  
  陳玉低著頭不敢言語,這中氣十足的聲音,看來老爹真沒遇到什麼危險,或者說他在這墓裡游刃有餘。聽到陳森熟悉的訓斥,陳玉心裡慢慢平靜下來。
  不僅僅是他,就算陳森或者封寒都不會希望他回憶起以前的事,變成另外一個人。那麼,自己只要當什麼都沒聽到,日子還可以繼續過。
  
  這時,門口傳來輕笑聲,「師兄說的對,小陳玉這次確實不帶腦子,不過他倒是出人意料的很,這種程度的墓也毫髮無傷地進來了。」
  馬文青早被吵醒了,正和豹子並排坐在防潮毯上看熱鬧。見到門口的人,水喝得嗆到了,用手指著那人說道,「小陳玉,他剛剛叫伯父什麼?」
  
  陳玉眼角抽動,過了好一會兒,才頗不情緣地說道:「蓮生是我爺爺的關門弟子,比我大一輩。」
  被這話驚到的不只是馬文青,還有金老大。本來這次下海鬥,心裡沒底,特地高價請來個高手,本來想著這次出去費心思下一番力氣,爭取將人留下,結果人家居然是陳家的人。
  陳玉他不認識,對於陳森,金老大可不陌生,陳家在倒斗界也算屬於元老級的,說話很有些份量。金老大肉痛地看著連小哥,歎了口氣。瞟到陳玉,他才平衡些,就算再有家底,陳家還不是連個像樣兒的繼承人都沒有?
  
  眼光一轉,看到陳玉身側的封寒,金老大心裡一動,連小哥沒法拉攏,這位封寒卻似乎沒有什麼來歷。
  
  但是看他的能力,似乎不在連小哥之下,倒不如在封寒身上用些心思。這麼想著,金老大朝自己一個夥計打了個手勢,叫那夥計過來,低聲安排了些什麼。
  蓮生笑嘻嘻地掃了金老大一眼,轉頭對陳森說道:「師兄,阿玉的事回去再說,現在我們要準備出去了,水位馬上要開始漲了。」
  
  陳森皺皺眉,問道:「你怎麼來了?」
  「老爺子讓我過來的,他自從知道您的打算之後,就一直在研究海鬥。前些日子忽然跟我說,這墓有些不對勁,恐怕除了墓主外,還有些不能觸動的東西。讓我過來助您一臂之力,早點回去。」蓮生說道。
  陳玉心裡一動,爺爺說的,不會就是另外一個他吧......
  
  在眾人被叫醒,剛收拾好東西,腳底下就開始滲水了。
  幾位老大湊在一起合計怎麼離開,徐老爺子說道:「那女人說迎仙橋可以出去,你們想想,我們走過來的路,我只記得一個地方有橋。」

77迎仙橋 ...

  「迎仙橋,起得好名字,可惜過了兩千年,墓主沒有成仙,倒是成了章魚粽子。」馬文青感歎。
  陳玉嗤笑了一聲,說道:「可惜的是這裡的好風水,墓主大概精於此道,這島上只有這裡風水最難得,沒想到墓裡另有玄機,風水靈氣全被別的東西奪了。」
  
  馬文青一聽,瞪著眼看陳玉:「難道還有其它好東西?你小子怎麼不早說,爺這是頭一次空著手回去,太他娘的難受了。」
  陳玉翻了翻白眼,「再值錢也得有命去拿,皇后棺槨裡右手邊有只翡翠瓜,還有幾樣別的東西,都比煉丹房卓上的東西還值錢 。」
  
  馬文青露出無限震驚的神色,頓足捶胸,為自己回來先照顧陳玉而沒有開棺懊悔萬分:「早知道就先不管你,趁著人少先去開皇后的棺槨了,好歹還能順幾樣回去。」
  「......你當金老大和徐老爺子都是傻子?要不是看出來皇后的棺槨開棺就起屍,他們還能留給你?到時候你被皇后留下當面首可別讓我去救你。」陳玉哼了一聲,跟著封寒往外走。
  
  地宮裡的水已經淹到了腳背,大部隊火燒眉毛地往水溶洞那邊趕。馬文青糾結了一會兒,到底沒有真回去。
  
  令人無比慶幸的是,不知道什麼原因,守在主墓室門外的章魚怪都不見了蹤影,讓異常緊張的人們都鬆了口氣。
  這次進水溶洞可以從裡面打開門直接上橋,不用再從巖洞蕩過去。事實上,水已經淹過橋面,想順著繩子上橋還真有困難。
  
  等所有人都站在橋上的時候,水已經沒到腰間,眾人都開始著急。想到那些童男童女,一些人更是膽戰心驚地拎著槍,打著狼眼手電四下察看著。
  「現在到了迎仙橋,下面怎麼辦?那邊的門根本打不開,關鍵是,我們沒時間了!」水位上升的速度太過,金老大看到境況危機,頓時急了。
  
  封寒讓陳玉將豹子塞進背包裡,然後看了看四周的地形,說道:「那女人最後說的,不是假話。她既然說這裡能出去,肯定有路。」說著用手電筒往兩側的巖壁上照去,「你們看,這水溶洞巖壁上有很多黑色孔洞,應該是以前人為施工的痕跡。」
  封寒一說話,考古隊這邊的人立刻鎮靜了下來。
  對於這位冷淡沉默的年輕人,考古隊那些人表現出無比的信任和依賴,幾乎在封寒說話的時候,臉上就露出鬆了口氣的表情。
  
  順著封寒指的方向,人們果然看到,在橋的側面巖壁上有一些幾乎難以察覺的黑色孔洞,而且很有規律的呈螺旋狀往上延伸。
  「根據這些孔洞的排布,當年巖壁上很可能有一條棧道通往水溶洞頂上。在岩石上鑿出一條路難度太大,於是人們想到在巖壁上打孔,這條棧道多半是木頭穿過孔洞搭建的。在水裡泡了這麼多年,木頭已經腐爛光了,但是這些孔卻不會消失。」
  說到這裡,封寒掃了一眼開始沉思的眾人,「當年人們不會無故修這樣一條路,我們順著水,往上走,上面肯定有同外外面的門。」
  
  「可是,萬一上面沒有路,我們全會死在這裡,我們不可再有選擇的機會。」徐老爺子有些猶豫。
  封寒沒有說話,尤部長和凌雲臉上帶上了似笑非笑的神色。
  陳森這時候說到:「聽封寒的,留下來更沒有活路。選擇總會付出代價,而選擇留下來,無疑更不明智。」
  陳森一說,金老大和徐老爺子對視一眼,也咬了咬牙,招呼手底下人往上走。
  
  為了保險起見,封寒帶著陳玉等人沿著一側巖壁順水往上,至少那條棧道還能給指個方向。
  水面不斷上漲,陳玉水性不錯,還能給旁邊力不從心的人搭把手。就在這時候,後面會然傳來驚叫聲。
  「水裡有東西!有人被拖下去了!」
  「快!往上走!那些童男童女跟著水上來了,天吶——」
  「怎麼往上,我們已經在水面上了,難道還能飛上去?」
  那人說得不錯,即便人們在水面上撲騰,如果有東西上來,也無濟於事。
  
  封寒皺了皺眉,轉頭對馬文青和陳玉說道:「你們先走,我下水看看,還能不能救回來。」說著已經往人最多最亂的地方游去。
  陳玉和馬文青知道過去也幫不上忙,兩人架起因為受傷、手腳不靈便的杜剛往上游去。
  
  陳玉偶爾在巖壁上借力,剛剛掃到上方一個圓形空洞,手剛伸過去,便覺得觸手滑膩,絕對不是岩石的觸感。陳玉心裡一涼,忙縮了回來。
  
  另外一隻手的狼眼手電照了過去,才驚訝的發現,小洞裡居然伸出數條細細的章魚觸手。
  靠,這玩意兒還真是陰魂不散,陳玉憤然。然而手電掃過其它地方的時候,陳玉才心驚起來,周圍的巖縫裡幾乎全露著章魚觸手,有的在外面歡快地晃動著。以前還不覺得,現在看陳玉忽然覺得噁心發毛。
  
  馬文青忽然恍然大悟一般說道:「我知道了,那時候拿了你的手電筒裝神弄鬼的,估計就是這些東西。不過,那時候手電筒從上到下,似乎在指引我們,難道這些東西都有智力?」
  「我不覺得以它們的體型能長出足夠大的腦子,它們動作能這麼統一,可能是其它原因。但是現在不是研究這個的時候,趕緊先離開這鬼地方吧,」陳玉邊說邊稍微遠離了巖壁。
  
  定了定神,陳玉的手電往頭頂照去,居然只剩下幾十米的距離了,更讓人驚喜的是,頂上居然有陽光露下來。
  陳玉不由有些驚喜,「我們快到了,看來果然能出去。」水位上升太快,他們必須盡快找到出去的洞口,
  
  如果在水淹到頂上的時候,他們還沒有找到這樣一個出口,那麼全部都得在這裡陪章魚了。
  然而,手電再次掃上去的時候,陳玉心裡又一沉,頂上確實有陽光,而且露下來光線的地方還不少。但是都是狹小的縫隙,根據那些圓形光線分佈,陳玉甚至能推算出,上面本來有個直徑十幾米的洞口,但是被一塊巨大的岩石堵上了。
  
  他焦急地往旁邊照去,一直沒怎麼說話的杜剛忽然扯了扯他的衣服,指了指巖壁,說道:「往那邊照,我剛剛似乎看到了些東西。」
  陳玉心裡一動,手電光掃過去,發現巖壁快到頂部的時候居然還保留著幾米長的棧道。封寒的推測果然沒錯。沿著棧道往上,在巖壁上赫然有個黑乎乎洞口。
  
  「我們進那裡看看,」陳玉和馬文青帶著杜剛往那邊游過去,同時馬文青回身喊道:「快,跟著我們走!」
  這時候也顧不得那些章魚了,走上棧道的時候,陳玉才發現,這棧道是用青銅器修建的,而且半點也沒有腐爛的跡象。
  也就是說,下面的棧道是被人拆走的。至於是墓主還是其他人,就不得而知了。而且,在水溶洞裡修通往地面的棧道,本身就奇特,難道二世準備隨時上來?
  
  三人上了棧道,陳玉回頭,發現大批人拚命往這邊游過來。 陳玉用手電筒照向水裡,童男童女沒見到,陳玉倒是看到水裡巨大的影子一閃,不由有些擔心封寒。
  馬文青將他往洞裡推,後面不少人也湧到洞邊,陳玉沒有時間再猶豫,轉身往裡面走去。
  
  洞裡面有台階,往上轉過一個彎兒就是門。三人驚喜萬分,推開門走了出去。
  
  外面天氣晴朗,藍天白雲,美麗安詳地讓人感歎。
  再往四週一看,出來的地方果然是在山頂,島下面,宮殿聚集的地方已經一片汪洋。
  陳玉舉目四望,發現他們的船居然就在不遠處的水面上飄著,船上留下來的人也發現了他們,正往這邊揮手。
  
  「快,都快點上船,這裡馬上會有暴風雨!」凌雲一身濕淋淋地鑽了出來,和尤部長互相攙扶著,疾聲說道。
  雖然天上還晴朗得很,但是凌雲的話卻沒有人懷疑,早在船上的時候,這位長髮美女已經展現出了她豐富的航海知識,雖然她的脾氣性格讓人敬而遠之。
  
  因為太近會撞到岩石,船不敢停過來,眾人爭先恐後地往船上游去。
  陳玉焦急地往後看了一眼,封寒還沒有出來,咬了咬牙,他將背包交給馬文青,說道:「你帶著小胖先走,我回去看看封寒。」
  「你瘋了還是傻了?封哥肯定能回來,你當他是你?!再說,就算你回去,也是他的累贅,先離開水裡要緊,我看水裡那玩意一會兒也順著水出來了。」馬文青急地直罵。
  
  兩人正僵持不下,後面又上來兩個人,打頭一個正是陳森,他後面跟著封寒。兩人動作迅速地往這邊游過來,彷彿後面有什麼東西追趕著一樣。
  陳玉鬆了口氣,轉身往船邊游去。四個人水性都極好,眨眼就都翻上了船,在他們上來的瞬間,船迅速地離開山頂周圍。
  
  陳玉給陳森和封寒檢查了一遍,陳森沒事,封寒的胳膊卻受傷了,還比較嚴重。陳玉相當驚訝。雖然會擔心是不可避免的,但是陳玉也承認,封寒已經強到沒有什麼能傷害他了。
  凌雲在給封寒包紮,陳玉問怎麼回事,封寒只是皺著眉淡淡說道:「除了那些童男童女,那洞裡還有東西,很大,似乎想出來。」
  陳玉皺了皺眉,不自覺地想到那只青色動物,不言語了。
  
  海水像是從底下和四面八方湧過來似地,水面升高的速度快得不可思議。因為他們腳下的海面似乎不斷往上湧起,像個柱子般,將船托到了天空。而原本碧藍如洗的天上,轉眼已經陰雲密佈,風雨夾雜著雷電。而雷聲中似乎混雜著一個怪異的聲音,像是某種動物的嚎叫。
  膽小的人甚至不敢靠近窗邊,任誰看到自己的船在比周圍海面高出近百米的地方撲騰著,都會眼暈。
  
  「你說我們是不是遇到了龍捲風?然後被刮到天上去?」馬文青呆呆地問道。
  「誰知道。」陳玉憂心忡忡地看著外面,那情景已經慘不忍睹,遠比噩夢更加恐怖。
  
  「靠,老子不要還沒娶媳婦就掛了啊啊啊——」、
  此時,豹子正從陳玉的背包裡鑽出來,磨著牙沖最近的人咬去正巧馬文青回頭,被豹子一口咬在臉上。
  「......即便是生命中最後一刻,我也寧可跟你的主人而不是人/獸。」
  「......」豹子用鄙視的眼神注視著馬文青。
  
  金老大隊裡的一個嚮導看著外面暗黑的天空,近在咫尺的閃電,渾身顫抖著跪了下來:「這是海神發怒了!我們能做的只有祈禱。」
  跟著跪下來的有船員和夥計,其餘的人則努力抓牢能固定身體的任何東西。
  
  陳玉忽然一陣天旋地轉,抱著的豹子幾乎甩出去。劇烈的搖晃中,他似乎有種錯覺船飛起來了。
  
  沒有人看到,此刻的海底,水溶洞的頂端,壓在上面岩石被一隻巨大青色的東西撞開,一隻爪子伸了出來。
  
  當陳玉筋疲力盡就要抓不住的時候,船像是被狠狠地拋到了海面一般,巨大的搖晃,讓船艙裡的人慘叫成一團。
  「神啊,上帝啊,老子居然還活著!」馬文青激動的扒在窗戶邊看。
  陳玉揉著被封寒硌到的肩膀,事實上,如果不是封寒,撞到門板上,他會更難受。
  陳玉也往外看去,天空居然已經放晴了。
  
  像是噩夢突然終結一樣,外面風平浪靜,甚至有海鳥落在欄杆上。
  人們小心翼翼地踏出艙門,空氣清新,陽光明媚。
  「老大,船上有信號了!」船長興奮地往甲板上跑過來,跟尤部長匯報,「只是我們現在的地理位置很奇怪,幾乎快到台灣了。」
  
  尤部長愣了愣,隨即說道:「立即返航,走,我去看看。」邊說邊跟著船長往駕駛艙去了。
  
  從海底上來的時候太過匆忙,金老大和徐老爺子的船因為沒有蹤影,也沒有時間尋找,人們就都擠到了尤部長的船上。好在船夠大。
  人們在極度的恐懼和危險之後,都盡可能地放鬆了身心,在甲板或者船艙休息。
  安教授等人與研究所取得聯繫,報告了已經將人救回來的消息後也開始享受難得安逸的時刻。
  
  無人的大廳裡電視報著新聞:就在剛剛,位於日本東京灣、小笠原群島、關島和台灣西部的雅蒲島之間的東亞「龍三角」忽然出現巨浪、海霧、狂風,附近船隻電訊全被切斷,失去聯絡。有船員拍攝到「龍三角」地區狂風間似乎有黑色巨大物體冒出,在空中盤旋,形似中國古代神龍,幾分鐘後消失不見。
  這一奇怪的現象是書 香 門 第否又是「龍三角」神秘力量所為,目前專家還在研究中。而早在十幾年前,英國研究者就認定南太平洋上層存在過一塊古老的大陸,大陸上航海業和建築業都極為發達,可惜因為地震和火山噴發,這古老的文名遭遇滅頂之災,沉入海洋深處。
  ......
  陳森嚴厲地交代了陳玉不許亂跑,又交代蓮生看住陳玉,就回屋去研究那本「神工集」了。
  封寒抬頭看著陳玉。
  陳玉當然知道,但是他並沒有抬頭。
  「我們要回去了。但是休息不了多長時間我們就會去另一個地方,那個人沒有時間了,他會在最短的時間內行動。很快,我們就能找到策劃了一切的那個人。」
  
  封寒的聲音冷淡而平穩,但是仍然比以前多了很多人情味兒,他至少在向陳玉解釋他們將要做的事,而不是單純的命令。「那個人讓我失去了很重要的東西,用青龍環控制著你的生命——但是,你放心,我一定會讓他付出最大的代價的。」
  
  陳玉本來累得全身難受,昏昏欲睡,可是封寒的話讓他的心跳漏了一拍,策劃一切的人,那不就是他嗎。雖然該死的是他自己一點都不知道,別提有多無辜。
  「你的意思是......」陳玉期期艾艾地問道:「下次出去還要帶上我?」
  
  封寒奇怪地看了陳玉一眼:「當然。」
  「也許我不用去了,老爸那個神工集可能會找到解開青龍環的方法——」陳玉在那雙極度清澈坦然的眼睛注視下,有些說不下去了。
  「你當然要和我一起去。」封寒乾脆地說道,「他注意到了你,以後不在我身邊,你很可能會遇到更大的麻煩,親愛的祭品。難道你不想親自跟他討回些什麼?畢竟,是他設計你成了祭品。」
  
  不,我一點也不想討回什麼!
  陳玉心裡尖叫著,誰知道到底哪個環節出了錯誤,他居然被當成了祭品!但是由那封信和懷裡那個盒子推斷,他非常有可能就是背後策劃了一切的終極BOSS,卻又是個受害者,可是這些他一點也不想查下去了。
  陳玉有預感,真相絕對不會是他想要的。
  再說,要幫著別人查自己以前做過的事,然後對付自己,這一點都不好笑。

78居家 ...

  陳玉打定主意要找個借口賴過去,他不能自掘墳墓。如果眾人知道了真相,而真相該死的正如那封信所言,自己就是幕後主使,他絕對會成為眾矢之的。
  更關鍵的是,無論是封寒,還是陳森,或者黑衣人,他都惹不起。陳玉甚至不敢想像封寒知道那樣的真相時,會有什麼表情。
  
  下船之後,封寒和尤部長、凌雲等人交代了聯繫方式和地點後,就拎上輕便的行李往陳玉身邊走來,一副毫無疑義要跟陳玉回杭州的樣子。
  陳玉呆呆地看著一點都不打算照顧下屬情緒的封寒,他還沒有理清楚紛亂的思緒,但是顯然現在帶封寒回杭州並不是明智的選擇。另外兩個人的臉色同樣不好,至少凌雲盯著陳玉的眼睛已經快要冒出火來。
  
  尤部長臉色依舊深沉,掃了陳玉一眼,低聲對封寒勸著:「現在時間太緊迫了,那個人應該已經找齊了兩件東西,我們必須趕在他之前找到最後一件。如果他將三件東西都準備齊全了,恐怕再也抓不住他,那會給您帶來更多的麻煩。當然,接下來我們已經做好了萬全的準備。不過,為了不出意外,請您和我們一起走吧。」
  
  凌雲也在一旁帶著期待看著封寒,「那人陰險狡詐,每次都不敢跟您正面相對,卻最善於用那些卑鄙無恥的手段從中破壞,您多少也該防著一些。」
  
  陳玉一想到他們說的那個十惡不赦之徒有可能是自己,就十分不自在。
  但是鬱悶過後又有些憤憤,他陳玉雖然不算老好人,但是待人和氣,孝順長輩,有點好處還會樂於助人,除了家族產業,一向是奉公守法的好青年。憑什麼劇本一轉,一點不顧及他的承受能力,就安排他當最大的壞人,他才是最無辜的那個!
  
  凌雲苦口婆心,說得口乾舌燥,最後滿含期盼地看著封寒:「請您跟我們回去吧,再說,陳家也不是什麼清淨地方,以您的身份,何必去那裡。」
  陳玉聽了最後一句話,收回心思,沒空跟凌雲計較,只是轉眼看著封寒。
  
  封寒如果真被他們勸走了,就不會再拖著他去下一個墓裡;但是另一方面,他會不會再回來也是未知數。
  至於他脖子上的青龍環,神工集裡有詳細的製作方法,所以陳森才不惜打破自己不再下地的承諾,隨著考古隊出海。知道這件事的時候,陳玉才明白,自己的父親雖然一直知道他身體裡存在另外一種人格,雖然嚴厲異常,卻比別人都愛他。只是那種父愛太過深沉,以至於他沒有察覺到。
  
  陳森告訴他,由神工集裡提供的構造詳圖,就算不能解開青龍環,也能阻止它內部機關的進一步變化。也就是說,得到那本書,陳玉的安全問題就不用擔心了。
  
  但是,和封寒從此陌路?這是陳玉不能接受的,尤其是在確定了自己的感情之後。
  封寒卻沒有一點猶豫,淡淡說道:「不,我跟陳玉一起,你們有了消息直接聯繫我,我們會立刻趕過去。」
  封寒的話,讓陳玉有種難以說清但是心裡又極為舒服的感動,但是,我們!我們會趕過去是什麼意思?!
  
  凌雲惡狠狠地盯著陳玉,想說什麼,卻被旁邊的尤部長拉住,尤部長對封寒點了點頭,極為恭謹地說道:「既然這樣,我們也就不多勸了。一有消息,我會立即聯繫您。」
  說完,朝手底下人揮了揮手,拉著凌雲離開了。
  
  金家和徐家的人在一上岸就機警而不引人注目地離開了,除了考古隊的人,只有陳森、馬文青和笑瞇瞇的蓮生站在兩人旁邊。考古隊的安教授對封寒和陳森表示感謝,沒有這兩個人,先後兩個考古隊的損失會更加巨大。杜剛和陳玉、馬文青簡單的道別後,又回了隊伍裡面。
  
  蓮生看著手裡的票,微微笑了笑,說道:「看來馬文青說得對,訂五張票是對的。」
  陳森對於封寒跟來並沒有異議,甚至他對封寒的態度比自己兒子和氣多了。
  陳玉沮喪地跟著上車,對那個高傲囂張、卻吸引所有人視線的人無可奈何。就算是他自己,不斷被壓迫剝削,也從來沒有反抗成功過。
  
  到了裡面,陳玉將再次偷渡成功的豹子扔在床上。除了陳森在另外一邊,幾個年輕人都在一個車廂裡。
  豹子已經不是第一次坐火車,從它剛斷奶開始,就跟著陳玉成為了家養的小孩。它並沒有不適應,事實上,像所有貪玩的孩子一樣,它極為熱愛大人們帶它出去溜躂,只要不把它關在那個大包內。
  那絕對算是虐待,在黑乎乎且擁擠的包裡,連翻個身都困難。大人們總強勢的要安排好小孩所有的事,真該讓他們也去包裡待上一陣子——小胖憤憤地想到。
  
  然後小胖雙腿搭在車廂內唯一的桌子上,看看對面吃得正香的馬文青,抬頭兩眼放光地看向陳玉的方向。
  而坐在離豹子不遠的封寒,同樣抬頭看向陳玉,理直氣壯地表示著吃飯時間到了。
  
  陳玉嘴角抽動,在封寒看著他的脖子舔唇角的時候終於敗了,去準備食物。真該讓那些盲目崇拜強者的人看看,這個人現在無賴且無恥的模樣。
  心裡抱怨是一回事,習慣了這種階級壓迫的陳玉已經迅速去餐車打包了飯菜回來,他甚至還帶來了封寒沒有要求的飲料和豹子的肉食。
  
  封寒優雅地坐到桌子旁邊,豹子抖了抖,還是沒有讓開,只是往裡面挪了挪,便小心翼翼地低頭吃自己盤子裡的牛肉,它認定在吃飯時間,封寒是沒有興致虐待它的。
  
  蓮生單手托著下巴,饒有興致地看著這一家三口地互動,最後終於忍不住說道:「阿玉,怎麼在師傅那兒的時候,沒見你有這麼好的耐心?老爺子每次想吃你做的飯,都會和顏悅色很久。」
  
  陳玉的動作一頓,想到那個像狐狸一般精明的爺爺,臉上多了幾分笑意。和陳森的嚴厲不同,陳家爺爺對唯一的寶貝孫子非常寵愛。雖然默認了陳玉不接掌陳家的主意,也應陳森的要求不教陳玉任何下墓經驗或手法,卻教了陳玉不少雜七雜八但非常有用的東西,例如開鎖。
  而陳玉甚至懷疑,自己小時候偷看他的風水筆記,老爺子也是知道的,只是故意不說而已。
  
  「咳,蓮哥,其實我一直有很好的耐心,只是你沒有發覺到。對了,我還有東西寄放在爺爺那,等回去之後,我過去一趟。」陳玉努力轉移了話題,他可不想回顧那些丟臉的屈服於強權的事。
  「嗯,老爺子大概非常願意見你。」蓮生眨了眨眼,對陳玉的心思一清二楚,但是他仍然順著陳玉的話題說道。
  
  馬文青吃飽喝足,靠著枕頭感歎道:「可惜了那一船的東西,還有秦墓中那麼多的寶貝。」
  陳玉翻白眼:「照我說,能活著出來就是燒了高香了。」
  馬文青切了一聲,隨手往自己包裡翻翻,拿出件用紙包裹的東西,「喏,看看這東西。」
  陳玉疑惑地接過來,揭開外面的報紙,裡面是個高五厘米,直徑十厘米的玉碗。
  
  蓮生噗嗤笑起來,「行啊,不愧是馬家的人,秦朝玉碗,這玩意可比那幾顆丹藥值錢多了。」
  馬文青立刻喜形於色,將玉碗寶貝似地收起來,說道:「不枉老子撬了這麼久,這趟沒白去。」
  陳玉想到金老大像寶貝似的收起那幾個丹藥的情景,不由問道:「金老大費這麼大勁倒海鬥,就為了幾顆丹藥?」
  
  蓮生臉上有了些諷刺的意味,說道:「人在有了錢和權之後,就會搗鼓那些虛幻的東西。但是,就算這世上真有什麼長生,也絕不是秦二世的丹藥。不然,秦二世還用被封在石室裡那麼多年?我看那丹藥沒有問題就是好事。」
  
  ......
  開往長沙的車上,一個車廂內的所有人都在酒足飯飽後昏昏睡著。因此,裡面微小的動靜也顯得異常清晰。
  在一聲清脆的破裂響聲之後,金老大迷迷糊糊地問道:「什麼聲音?」
  他旁邊的胖子努力睜開眼看了看他,說道:「什麼都沒有啊?」說完翻了個身,沒有兩秒,震天的呼嚕聲又起。
  
  金老大皺了皺眉,也覺得自己多心了,轉身繼續睡了。
  
  ......
  下了火車後,陳玉猶豫了一會兒,還是先去爺爺那邊,準備將鐵盒子先取回來,畢竟那是有可能暴露他身份的東西,藏起來比較穩妥。
  一大早到老爺子的地方,老爺子高興的很,留了陳玉一整天,點了幾個菜讓陳玉下廚做了,又開了瓶白酒,讓陳玉陪著喝幾杯。
  
  知道陳玉的來意後,老爺子沉思了一下,回頭取了鐵盒子過來,交給陳玉,問道:「阿玉,這東西哪裡來的?」
  陳玉心裡咯登一下,給老爺子倒酒的手一頓,說道:「就是,從沙漠裡弄出來的,也不清楚裡面是什麼東西。」
  「我說呢,在你知道裡面的東西之前,你最好別輕易打開這盒子。」陳家老爺子斂了笑意,表情嚴肅地說道。
  
  看著陳玉疑惑的表情,陳老太爺繼續說道:「我試了試,沒有打開。」
  陳玉一驚,他沒有想到陳老太爺會對他寄回來的盒子感興趣,更沒有想到他爺爺居然打不開。論開鎖的手藝,陳家老太爺可比陳玉厲害多了。
  
  「而且,我用了很多種方法,都探測不出裡面是什麼東西,只確定這盒子的外殼具有非常強的防輻射功能。所以,雖然可能是極為珍貴的東西,但是,也有可能,裡面的東西非常危險。」
  陳玉楞住了,他確實準備自己偷偷看看裡面是什麼,老爺子的話讓他驚醒了,光想著身份問題,卻忘了這身份可能帶來的危險。
  
  陪了老爺子一天,陳玉卻不敢在老太爺那過夜,晚上帶著鐵盒子憂心忡忡的回自己住的地方。他沒有看到,在他身後,陳老爺子皺眉深思的目光。
  回家後,陳玉在封寒不注意的時候,將盒子藏了起來。
  屋裡沒動靜,封寒大概已經睡了?陳玉早就給封寒和豹子準備了一天的食物,應該不會有什麼問題......
  
  陳玉輕手輕腳地去浴室洗了澡,穿著浴衣出來。待在熟悉的家裡,讓他感到全身放鬆。
  陳玉猶豫著往自己房間走,因為他不確定現在有沒有被人霸佔,在某人來了之後,那已經是家常便飯。在陳玉推開門的時候,黑暗中一隻手將他拉了過去。
  陳玉背上一僵,然後發現他和封寒正以某種極為曖/昧的姿勢緊密貼在一起,熱乎乎的氣息噴在他脖子上。
  
  陳玉的眼睛不由自主地看到黑暗屋裡的電腦上定格的畫面,他幾乎目瞪口呆,這古董粽子一天到晚的在看什麼啊啊啊啊!太不健康了!
  然後他沒有時間思考和抱怨,一隻手扳過他的下巴,然後略帶著清爽氣息的唇舌如掠奪者般壓下來,有些粗暴且不容置疑地攻城略地。陳玉短暫的眩暈過後,唇舌開始反擊,而他的主動讓身後人更加興奮。
  
  等兩個人停下來的時候,黑暗中只有急促地喘息聲。
  「這麼晚回來。」封寒不滿地埋怨著。
  「我明明跟你說了——」陳玉解釋道,兩個人體溫交融,其實感覺非常舒服。書&香&門&第 五#月#雨#購#買
  
  封寒摟著陳玉略嫌瘦削的腰身,輕輕吻了吻他的嘴唇,阻擋了陳玉接下來的話,然後把他壓在床上......
  黑夜裡,沙發上的豹子用兩隻爪子摀住臉,然後在指甲縫裡偷看著:嗷,封寒又在欺負陳媽媽了。

79故人 ...

  陳玉的手無意識地輕點著觸手可及的地方,半夢半醒間,他在思考怎麼讓封寒放棄帶著自己一起下地的打算。現在幸福美好的平靜生活就像暴風雨前的寧靜一般,而且他相信這難得的寧靜已經沒有多長時間了。
  
  更糟糕的是感到焦慮擔憂的只有陳玉自己,封寒則負責佔據他的房子,花著他的錢享受生活,然後等一有消息就拖著他去最危險的地方,一起查他的陳年舊賬。
  
  陳玉翻了個身,艱難地把身上的手腳挪開。然後將壓在自己心口上的毛茸茸的動物,是小胖,這廝不知道什麼時候爬到床上來的,扔到他的同居人身上,繼續盤算著。
  
  首先,有封寒在身邊,安全問題無需考慮,他總是給任何一個在他身邊的人無與倫比的安全感,危險和困難總是迎刃而解。相對的,逃跑這條路也就別指望了。
  其次......陳玉無意識地掃到床頭櫃上的相冊,那大概是昨天封寒無聊時翻出來看的。
  
  陳玉眼睛一亮,忽然有了主意,他以前的鄰居兼高中同學老楊在市醫院混得相當不錯,也許老楊願意再幫他弄張假病例證明和住院證明,唔,就選那種必須住院治療一兩個月的病症好了。頂多再次被老楊冷嘲熱諷用他的時候慇勤,不用的時候扔到一邊罷了,反正最後老楊總是會幫他的。
  
  解決了最大的難題,陳玉心情舒暢了,轉眼就看到了近在咫尺的臉,正不錯眼珠地盯著他研究。
  陳玉呆呆地看了封寒一會兒,面對那雙冷靜而清澈的眼,陳玉一瞬間覺得自己那些不可告人的小心思全被看穿了,最後他結結巴巴地問道:「你、你什麼時候醒的?」
  「在你用手挑/逗我的時候。」封寒興致勃勃地盯著陳玉,問道:「雖然你昨天哭著說不要了,剛才你的動作是不是決定再來一次?我不介意的——」
  
  陳玉嗖地坐了起來,雖然腰背極為難受,還是用最快的速度穿上衣服,同時遠離他以前精心為自己挑選的舒服柔軟的大床,連聲否認:「靠,我介意!我絕對沒有那個意思!」除非我們換換上下位置,我會考慮考慮,這話,陳玉自然沒敢說。事實上,他也未必敢做。
  
  堅決推辭掉封寒難得勤奮、主動幫他擦背的好意,陳玉快速衝進浴室門。封寒一臉遺憾地收回視線,轉頭看到睡得迷迷糊糊的豹子正口水滴答的在他腿上磨牙。
  封寒拎住豹子後頸的皮毛,將它提了起來。
  野獸敏銳的直覺立刻讓小胖意識到了危險,半睜眼就看到了他所能想像的最恐怖的一幕,封寒正臉對臉盯著他看。
  
  小胖其實算得上有史以來最懂禮儀的豹子之一,但是現在它瞪圓了眼,拚命扭動著胖乎乎圓潤潤的身體,同時發出一聲尖叫。
  封寒皺起眉,不確定是不是下秦二世墓的時候遇到的那個女隊員,似乎叫什麼青的人帶壞了它。當時那位承受能力明顯太差的女隊員總是尖叫。
  
  封寒很不能理解,但是他問陳玉的時候,陳玉表示懶得和他解釋。看了驚慌失措的豹子一會,隨手將它丟到沙發上,封寒準備去廚房看看。
  
  豹子謹慎地盯著封寒的背影,發現封寒確實沒有繼續蹂躪它的打算,才鬆了口氣在沙發上臥下來。耶?封寒放過它了!不知道為什麼,封寒今天心情不錯。也許他欺負過陳玉就不打算繼續作孽了,可憐的媽媽。
  
  從浴室出來神清氣爽、完全不知道自己被豹子同情的陳玉打算下廚。看了看外面的天氣和太陽的位置,他們大概來得及吃完午飯再去外面轉悠一圈。陳玉打算好好地享受這陽光燦爛的一天,他覺得自從遇到封寒,心裡那根弦一直繃著,就沒有放鬆的時候。而現在,似乎沒有任何理由阻止他享受生活了。
  
  看到正在廚房翻找的封寒,陳玉說道:「我馬上做飯,先到客廳等一會,你可以看看,額,電視。」電腦什麼的,還是算了。
  封寒滿意地抬腳往外走,陳玉很早就一個人住,廚藝相當不錯。
  
  至於封寒理所當然地不做家務,陳玉已經非常習慣了。
  等油熱了,陳玉回身拿切好的肉的時候,赫然發現豹子正趴在案板旁邊,眼淚汪汪地看他,顯然因為不敢跟封寒待在一起,躲到廚房來了。
  
  不過,讓陳玉膛目結舌的是,小胖居然臥在切好的生牛肉旁邊,無動於衷。
  它在等自己做熟。
  但是,這不符合一隻豹子野獸的本能......陳玉既想大笑出聲,又有些憂慮,他忽然懷疑將小豹子從沙漠裡帶出來,是不是錯了。照這樣下去,以後小胖想回大自然中的時候,能不能獨自生存?
  
  皺了皺眉,陳玉用小胖的碗盛了塊生牛肉遞到它面前,然後觀察。
  事實證明小胖的野獸基因並沒有因為生存環境的變化而扭曲變異,看了眼自己面前的碗,小胖立刻撲過去將肉吃了。它唯一的變化大概是,身為兩隻人教養出來的豹子,小胖自以為高貴的動物應該等人把食物送到面前再開動。
  
  陳玉好奇地盯著豹子,發現它吃完了就轉頭雙眼放光地盯著面板。雖然生肉不如熟的好吃,但是那一丁點完全不能解決溫飽問題= =!
  陳玉在豹子撲上面板之前,拎著豹子的皮毛將它放到地上。果然,廚房就不是小孩該來的地方。
  
  豹子有些受傷地仰頭盯著陳玉,最後用兩隻前爪抱住陳玉的腿,嗷嗚嗷嗚地叫喚起來。陳玉滿頭黑線地無視了被自己的腿拖著在地板上滑動的豹子,繼續做飯。
  
  吃完午飯,在陳玉的提議下,兩人一隻豹子出門逛街。除了帶兩隻出來放放風,陳玉其實還另有目的,他手頭積壓了不少『貨』,需要交接一下。
  隨手拎著背包,陳玉猶豫了一會兒,沒有將豹子放包裡。
  
  因為有豹子在,陳玉決定開車過去。封寒坐在副座上,正在接電話。尤部長為了聯絡方便,請求封寒配備了手機。
  豹子在後座扒著車窗,兩樣放光地看著外面,每當過去寵物狗或者貓,它都會興奮很久。
  
  陳玉邊開車邊不動聲色地注意封寒那邊,接電話的封寒臉色恢復了冷漠淡然,聽著那邊的匯報,間或嗯幾聲。直到他掛了電話,陳玉依舊什麼都沒聽出什麼內容,卻發現封寒緊鎖眉頭。
  陳玉裝作漫不經心地問道:「怎麼了?」
  
  封寒沉默著,手上拿著陳玉隨手放在車上的打火機不斷點燃又熄滅,然後做出了決定,轉頭看陳玉,說道:「半個月後,我們出發。」
  「......什、什麼?」陳玉一驚,忙將車停在路邊,問道:「怎麼這麼著急?難道,已經有動靜了?」上次尤部長和封寒說至少需要兩三個月的。
  
  封寒點了點頭,陳玉覺得苦惱極了。他還沒有來得及去開假證明,而封寒已經逕自替他打算好了一切。本來準備過幾天去醫院的陳玉,下定決心,明天就去找老楊。
  陳玉將車開到一個小胡同口,指著裡面一家小店面說道:「我過去送點東西,你和小胖在車裡等我。」
  
  沉思中的封寒抬頭,看了陳玉幾秒,說道:「不,我陪你過去。」
  「不、不用了......其實你完全沒有必要——」陳玉結結巴巴地說道,封寒隨時跟在他身邊?那他怎麼開假證明?
  
  封寒已經自顧自打開另外一側車門,走了下去,站在外面不耐煩地等著呆在車裡的陳玉。
  歎了口氣,認命地陳玉拎起包,拍了拍豹子的頭,讓它在車裡等著,然後轉身下車。
  
  走到店門口,封寒停了下來,他的電話又響了。
  陳玉先進了店裡,店裡的夥計一看,笑著讓陳玉去裡屋見老闆。
  
  陳玉帶來的東西貨色相當不錯,老闆齊旺喜出望外,直說用不了一個月就能出手,而且價錢絕對讓人滿意。
  「小陳,老規矩,到時候我不叫阿濤送支票過去,就直接轉你賬上吧。」齊旺笑瞇瞇地斟了茶,遞給陳玉一杯。
  陳玉猶豫了一下,拿過紙筆寫下一個名字和賬號,說道:「齊老闆,半個月後如果我沒有和你聯繫,你就把錢轉到這裡。」
  
  齊旺將紙拿過來一看,賬戶名寫的是馬文青,他不禁抬頭看著陳玉,臉色一肅,低聲問道:「你可是遇到了麻煩?如果有什麼事可以跟旺哥說說,畢竟咱在道上混了不短時間,人脈還是有一些的。」陳玉年紀雖輕,可是眼光精準獨到,帶來的都是好貨色,一些老手還及不上他。又比那些老油條爽快多了,齊旺當然不願意丟了這樣的大主顧。
  陳玉笑著搖了搖頭,「旺哥多想了,擔心家裡有事,可能出趟遠門。」
  
  齊旺看出來陳玉不想多說,當下笑著帶了過去。
  陳玉想到在門口等著的封寒,沒敢多說,清點了『貨』,就告辭出了小店。
  然而,門口卻沒有人。
  陳玉心下奇怪,車鑰匙還在他這裡,封寒不可能回車上,他去哪了?
  
  邊往回走,陳玉邊拿出電話,準備打給封寒。看來,尤部長的建議是正確的。
  
  小胡同是南北走向,裡面還有三條東西走向的丁字路口。再經過最後一個路口,往前不到十米就是陳玉停車的地方,他甚至能看到豹子正在裡面笑瞇瞇地搖尾巴。
  封寒的號碼也找到了,正打算撥過去,一雙手忽然從最後一個路口伸出來,將陳玉拖了進去。
  
  陳玉一驚,這一帶他極熟悉,最後一個丁字路口裡面只有兩戶獨門小院,而且因為主人搬家長年沒有人居住。這會是誰?有什麼目的?通過那雙手掐在自己脖子上的力度,陳玉瞬間判斷出這人絕對不是跟他開開玩笑。
  難道是搶劫?
  陳玉說不出話,手努力往背包側面口袋摸去,那裡面應該放著把短匕首。
  
  後面的人哼了一聲,陳玉覺得手被用力擰到了背後,鑽心得疼。心裡忍不住直罵,這他奶奶的哪個孫子,跟他有什麼過節,跑來杭州暗算他?
  
  「快,帶走,他一會就回來了。」一個清脆的女聲焦急地說道。
  是他們故意引走了封寒?而且,陳玉覺得那個清亮的女聲有些耳熟,但是因為背對身後的兩人,他看不到那女人的長相。
  接著,陳玉被迅速地往最裡面一座小院拖去,門上那把生銹的鐵鎖還在。近看卻已經被擰了開來,兩人敏捷輕快地拎著陳玉進了院子。
  
  「裝麻袋,不聽話就先打暈了。」那女聲又快速說道,然後開門往屋裡去了。
  陳玉聽到身後撕扯膠帶的聲音,頓時急了。難道這麼輕易被他們綁架?如果他叫喊的話,後果——
  
  後面一陣風聲,攥著陳玉胳膊的手忽然鬆了。陳玉沒有多想,用力往右邊一閃,本來打算拚命往門口跑,卻發現院子裡又來了一個人,而且和綁架他的男人打了起來。
  後來的人個子遠不如劫持陳玉的男人魁梧,身手卻非常利索,轉眼已經踹了那個男人兩腳。在那個男人第三次倒在地上的時候,門裡跑出一個女人,拉起地上的男人就往後跑。
  陳玉將捆著手腕的膠帶扔在腳下,在兩人出門的瞬間抬起頭,頓時愣在那裡。那個女人他認識,居然是王苗。
  
  王苗是陳玉畢業之前,一起前往雲南考察清朝古墓的同學,當時王苗被熊瞎子舔了胳膊,臉上有些輕傷,住在嚮導家中養傷。等這些人從清墓中出來,王苗已經隨著那個村裡的人消失了。
  為此,年事已高的王教授受了刺激,回去神志就有些恍惚,後來辭了職務一直在醫院療養。而帶隊的另外一位錢教授也不停地在尋找王苗。
  
  她怎麼會在這裡?還是說,她其實仍然是嚮導的女兒黎瑪假扮的?
  不,不對,陳玉皺眉思索著,有什麼地方不對。
  「陳玉,還記得我嗎?」這時候,救了陳玉年輕人忽然說道。
  
  陳玉又是一怔,這聲音同樣熟悉得讓他幾乎不敢相信,這一天中受的刺激實在太多了。他緊走幾步,走到那年輕人面前,將他扳了過來。

80網 ...

  「阿吉!」陳玉看到那個年輕人的臉時,控制不住地叫了一聲,同時用力抓住那個少年的手,帶著激動和驚喜,來幫他的居然是沙漠裡那個年輕少年嚮導阿吉。
  
  對於這個救過他性命的少年,陳玉一直放在心裡,而且每次想起來都非常愧疚。就算不是那個預言的原因,阿吉也是為了救他而被留在沙漠鬼城裡的。
  
  回杭州後,陳玉不止一次去查沙漠鬼城的資料,在一些歷史地理等網站上很容易就能找到相關介紹,但是大多是關於鬼城的種種猜測,提及地貌結構成因等內容的都只有聊聊幾筆。
  至於傳說中的詛咒,神秘女王的能力等,都越寫越玄,飛天遁地,和陳玉的見聞根本是兩回事,完全不能拿來參考。
  
  在陳玉苦無對策的時候,阿吉竟然就這樣出現在他面前,讓陳玉又驚又喜,甚至懷疑這是不是幻覺。
  阿吉目不轉睛地看著他,微微笑著,輕聲但是很肯定地回答道:「是我。」
  「你出來了,太好了!怎麼出那個鬼地方的?」陳玉有種從心裡鬆了口氣的感覺,也由衷地為阿吉高興。
  
  阿吉依舊默默盯著陳玉,他眼裡的敬畏漸漸變成了疑惑,最後平靜下來。
  陳玉注意到阿吉的右手有些顫抖地抬起來,輕輕撫摸他的額頭,臉頰,他眨了眨眼,有些反應不過來。最後阿吉歎了口氣,忽然用力抱住了陳玉。
  
  他個子比陳玉略矮,雙臂力氣卻很大,從身後緊緊地擁抱著陳玉,說道:「我出來了,您不用操心以前那些事了。只是沒有想到您去了海底秦墓,依然還沒有想起來。不過請您放心,我會一直追隨著您的。」
  
  陳玉抬起來準備撫摸這個少年頭頂的手僵住了,瞳孔猛地收縮,阿吉果然是認識以前那個他的人!陳玉記起阿吉把他推出石室時說的話,還有交給他的盒子。然後他在海底秦墓裡尋到了盒子的鑰匙,發生在他身邊的事,似乎一件件都有了緊密的聯繫。
  
  這聯繫就像一張看不見的網將他緊緊束縛住,怎麼掙扎也擺脫不了。
  陳玉一把推開阿吉,雙手用力抓住他的肩膀,氣憤地盯著他,最後控制著情緒,嘶啞著問道:「你說的是什麼我不明白,我能想起來什麼?你不怕我根本不是你想的那個人?」
  
  看著明顯在緊張的陳玉,阿吉楞了一下,隨即溫和地笑了起來,那笑容有些不符合這個少年的年紀。他略微踮起腳,湊到陳玉耳邊用僅有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說道:「我不明白您為什麼要否認那個高貴尊崇的身份,不過,我是您留下看的看門人,我當然能認出自己的主人。而且,您最近遇到的反常的事情越來越多吧。」
  
  「被牽扯到這件事情裡的人,都沒有退路。若大家知道您的身份,來的人恐怕更多。事情只是剛剛開始,您最好早作打算。不過,不管您選擇什麼,我都會守衛在您身邊的。」阿吉信誓旦旦地說道,同時給出了建議。
  陳玉低下頭,臉色蒼白,過了好一會才抬起頭問道:「那麼,給我講講之前的事,包括那個該死的身份。」
  
  阿吉笑了笑,正準備說話,忽然用手摀住陳玉的嘴,側耳傾聽著什麼。陳玉沒有聽到任何聲音,疑惑地看向阿吉。
  阿吉用手示意陳玉不要說話,然後小聲說道:「有人來找您了,這事我以後和您解釋。我會在暗處保護您。」
  阿吉說完,轉身迅速從後門閃了出去。
  
  與此同時,封寒推開鐵門,殺氣騰騰地走進來。在看到陳玉的瞬間,封寒的表情緩和下來,眼裡有著某種類似擔憂的情緒。
  
  在那樣的目光下,陳玉沒來由地心虛,自從知道他另外一個可能的身份後,這種心虛的次數就與日俱增。
  舔舔乾燥的嘴唇,陳玉決定先發制人:「你到哪兒去了,就因為找你,我差點被綁架。要知道,我之所以遇到這些,都是因為你把我這個完全無辜的人扯進這事情裡的。」由於同樣的原因,陳玉下意識地將自己描述得非常無辜,甚至還因為熱心受到同居人連累。
  
  封寒淡淡地掃了四週一眼,轉頭看著陳玉認真地說道:「你放心,只要我在,你就不會有事。」然後揚了揚手裡的攝像機,說道:「剛剛有人跟蹤我們,我過去處理了一下。」
  陳玉驚疑不定地接過黑色攝像機,裡面全是他和封寒的照片,從他住的小區外的一條街到這裡。
  小區裡面倒是沒有,陳森在那裡有家分店,大概怕打草驚蛇驚動陳家。
  
  跟蹤他們的到底是誰,和綁架他的王苗他們是不是一夥的?想到王苗,陳玉忽然一激靈。他忽然記起王苗說話的聲音清脆動人,而當年嚮導的女兒黎瑪假扮王苗的時候,因為聲音不能模仿,故意用沙啞的聲音說話。也就是說,這是王苗本人。
  那麼,她現在跟嚮導和那些村民在一起?那些人是什麼身份?說起來,都是因為那些人,陳玉才和封寒扯上關係。王苗又為什麼幫他們?
  
  陳玉頭疼的時候,封寒拽著他往外走。豹子正在車窗裡撲騰著,用爪子死命拍打車窗,提醒這對不負責任的家長不要把兒童丟在車上。
  打開車門,陳玉將理不清楚的思緒暫時放在一邊,拍了拍激憤的豹子,決定先帶小傢伙放風。
  
  於是,像所有遛狗的人一樣,陳玉和封寒格格不入地坐在公園的長椅上,這公園有專門的貓狗等寵物娛樂場所。
  封寒問道:「在想什麼?」
  「......關於古玩。」
  
  封寒當然知道陳玉去店裡做什麼,於是簡單的和陳玉說起古玩的年代,特徵甚至歷史演變。他神色悠閒,侃侃而談,陳玉打賭如果來一身西裝,他假扮個博學多才的學者不成問題。
  就算這樣,路過的人盯著封寒看的依然不少。
  
  家長在聊天,豹子雄赳赳氣昂昂地衝向貓群裡,陳玉懷疑它正打算假扮一隻豹貓。但是無論走到哪裡,家養的或者野生的貓咪們都立刻畏懼地往旁邊奔去。
  只有一隻出生沒有多久,而母親又剛好不在的奶貓跑不利索,被豹子一爪子按在身下。可憐的小傢伙掙扎著叫喚著,依舊逃不出惡魔的手心。豹子中午吃得很飽,並不缺口糧。現在只是興奮地圍著小貓轉圈,不時用爪子逗弄幾下。奶貓終於發現慘叫無濟於事,而眼前這個胖胖的傢伙似乎真的要吃掉她的意思,便無奈的當起貓戲老鼠裡面的老鼠角色。
  
  狗狗們則雙眼放光,大叫起來,狗主人莫名其妙地看著自己家的寶貝。待看到一群貓炸毛,有的甚至越過貓狗的分界線的時候,又釋然了,貓狗到一起,打架才更正常。
  
  豹子在花壇裡橫衝直撞了一段時間後,確立了自己的地盤,任命了自己的跟班也就是唯一沒有來得及逃走的奶貓之後,便滿意地迅速往家長的方向跑來。順著陳玉的褲子努力爬到他腿上,舒服地臥著,盡量將自己轉到封寒看不到方向。然後用舌頭舔舔陳宇的手心,在陽光明媚的午後,睡了。
  
  兩位家長難得聊得興起,終於在一個小時之後,陳玉口渴了,封寒也示意他需要果汁。陳玉意猶未盡地抱起肚皮朝天的豹子,兩人找了一家能帶寵物進出的飯店,解決了晚飯問題。
  
  接下來的幾天,日子平靜悠閒地讓陳玉歎息,他覺得一直這麼過下去也不錯。
  於是在這天早晨,一家三口圍坐在餐桌旁,豹子胸前繫著餐巾,自己在小碗裡啃排骨,封寒也在用餐的時候,陳玉忽然問道:「封寒,我是說如果,你所有的事都辦完了,有什麼打算?」
  封寒看了他一眼,將手裡的杯子放下,「離開。」
  
  陳玉心裡咯登一下,不動聲色地隨意問道:「去哪裡?你家人那裡?也就是,到時候我們就沒有任何關係了?」
  封寒皺起眉,牢牢盯著陳玉,在陳玉控制不住要避開那種強烈的壓迫感的時候,封寒突然緊緊抓住陳玉的胳膊,「那絕對不可能,你應該知道你的身份,我們會一直在一起,而且我絕對不允許有任何改變。」
  
  就知道是這種結果,靠!封寒這個感情白癡,他到底是分不清,還是祭品和情人無所謂,亦或是如果出現情人,他這個祭品就可以丟到一邊了?
  陳玉恨恨地拉開封寒的手,充滿諷刺地說道:「好吧,我沒有準備反抗壓迫。我只是想問問,你有沒有想過有一天你會結婚,或者我會結婚?然後我們兩個,再加上老婆,孩子繼續友好快樂的生活?」
  
  「我沒有想過結婚。」封寒說。
  「你完全可以現在想想!」陳玉決定現在就解決這個困擾他的該死的感情問題。
  「好吧,我不認為有人會適合和我結婚,一起生活下去。嗯,我不會結婚。」封寒事息寧人地說道,最後不禁莫名其妙地反問道:「難道你認為有我們兩個還不夠嗎?」
  
  看著封寒無比真誠又無辜的雙眼,陳玉語塞了,他決定結束這愚蠢的討論。那麼,要走勾引計劃的第二步?但是接下來計劃的幾乎不用他努力什麼,無論是他做的飯還是他的身體,封寒的興趣都大得讓他苦惱。
  單看那人每天都賴在自己床上就能說明一切問題,當然第二天早上也會出現在床上的豹子是個意外。
  
  餐桌上豹子用鼻音嗷了一聲,帶著疑惑,不明白為什麼兩位家長在吃飯這種大事中也能吵起來?
  「好吧,不要帶壞小孩。」陳玉勤快地轉身去廚房洗碗。
  
  今天美妙的放風時間被一個電話打斷了,陳森讓陳玉過去一趟,說神工集有了些進展。
  由於另外兩隻一致決定跟陳玉一起去,於是一家三口去了陳家。
  陳森見到封寒,倒是沒有什麼意外,什麼都沒說,讓兩人跟他進了一間放著很多工具的房間。
  
  陳森拿出一張紙,說道:「這是青龍環的設計圖,你應該也看得出來,想打開青龍環沒有鑰匙的話根本不可能,現在我找到了讓青龍環停止變化的方法。這樣就算你戴著它一輩子,也不會有什麼危險。」猶豫了一下,陳森又說道:「不過,如果遇到懂得控制它的人,依然能夠啟動它。所以,你以後給我老實點,別到處闖禍。」
  
  說到最後,陳森又習慣性地開始訓話。
  陳玉掃了沙發上看不出表情的封寒一眼,乖乖點頭。
  陳森為了能集中注意力,也怕陳玉亂動,讓他躺到中間的一塊石台上。大概用了半個多小時的時間,終於起身,說可以了。
  
  不知道是不是等得不耐煩,陳玉覺得封寒的表情有些冷漠。
  他轉頭請示:「爸爸,沒什麼事,我先回去了。」
  「等等。」陳森阻止道,「過兩天,你母親就回來了,你先住這邊。反正你成天在外面也是不務正業,如果有什麼生意,可以跟沈宣說。」
  
  陳玉腳下一停,手不自禁地握成拳,那天偷聽到陳森和韓曉晨的對話,他母親早在他出生的時候就去世了。現在的母親究竟是誰?想到母親那溫柔的舉止,陳玉心裡又彆扭又難受。
  陳玉和封寒就在陳家住了下來,陳森在陳玉住下的第二天就離開了陳家,因為有個淘沙界的聚會他必須去。
  
  陳家的事都交給了沈宣,二弟子趙離也在,至於韓曉晨,莫名其妙地離開後,也不知道陳森怎麼解釋的,陳家就像從來沒有這個人一般,根本沒有人詢問。
  陳玉漸漸發現另外一件事,他似乎越來越不自由了。前幾天他還帶著豹子出去散步溜躂,後來沈宣不是讓他聯繫射擊,就是給他安排各種事,總之,只要他有出去的意思,沈宣總是將他攔下來。
  
  而封寒今天接到一個電話後,交代了一聲晚上回來,就離開了。陳玉瞇著眼想了半天,決定也出去轉轉。
  陳玉住在三樓,他避過眾人,躡手躡腳地往二樓走廊盡頭的後門走。當他經過二樓書房的時候,裡面傳出說話聲。這是沈宣的書房,除了陳森,陳玉對沈宣也相當顧忌。陳玉立刻屏住呼吸,準備悄悄過去。這時,裡面的說話聲不可避免地傳入他的耳朵。
  
  「沈哥,你說師傅為什麼不讓阿玉出門?」這是趙離的聲音。
  「師傅肯定有他的道理,還有那件事絕對不能告訴阿玉。」沈宣鎮靜地說道。
  「我覺得一定出了大事,淘沙這些老門派已經好久不聚了,偏偏這時候聚會?也不知道師傅會拿阿玉怎麼辦。」
  
  陳玉腦袋嗡了一聲,父親知道了!不,不,父親早就知道了。但是,現在把他關起來,是什麼意思?

81、黑皮日記本 ...

  陳玉聽到裡面沈宣和趙離開始說起別的事,也沒有心思出門逛街了,趁人不注意又回了自己房間,他需要一個絕對安靜的地方來理清思路。
  那天陳森和韓曉晨的話裡還透露出另外一個消息,陳玉以前的身份很可能害死了淘沙門裡很多人。雖然陳玉堅決認為自己很無辜,但是這賬怕是要算到他身上了。
  
  陳森對他的父子之情根本用不著懷疑,為了救他,陳森可以不顧生命危險,下海斗去找一本可能存在的書;而知道陳森可能會有危險時,陳玉根本就沒有考慮,就直接去了海上。
  但是,陳森也說過,如果他想起以前的事,陳森會親手殺了他,就算那時候最痛苦的人是他這個父親。
  
  陳玉皺著眉頭滿屋子轉悠,他絕對想不出原來那個人到底做了什麼事,讓陳森非要殺死他。最他媽可恨的是他根本沒有想起來,這要是死了豈不是太冤枉?
  
  而且,這個時間陳森去參加什麼淘沙大會......
  陳玉正在苦思著怎麼躲過人生中最大的劫難的時候,他兜裡的手機響了。陳玉嚇了一跳,拿出來一看是馬文青才鬆了口氣。
  
  「靠,以前你電話的頻率都能趕上騷擾電話,怎麼這次這麼長時間才聯繫我?」或許兩人一起狼狽為奸的時候多了,彼此間莫名地信任,陳玉接到馬文青的電話後,漸漸鎮靜下來。
  
  「喲,沒想到小陳玉這麼想我。等馬哥醞釀一下氣氛,賦詩一首以表達我的思念之情,咳,日日思君不見君......又豈在朝朝暮暮——」馬文青一如既往的戲謔聲音傳來,可能是因為信號不好,陳玉只能聽個大概。
  
  「我跟你說點正事,你換個地方打過來,你這是又去了什麼鳥不拉屎的地方鬼混?」陳玉邊說著邊靠到了窗戶邊上,他表情明顯放鬆。
  陳玉的話一落,馬文青剛剛還充滿歡喜的語氣忽然冷了下來,他沉默了一會,說道:「聽著,小陳玉,我也有急事,不然不會現在給你打電話。」
  
  陳玉一頭霧水,正準備問清楚,馬文青那邊又沒信號了,或者說不是沒有信號,手機裡傳來某種尖銳的呼嘯聲,像是強烈的電流脈衝干擾的聲音。
  陳玉正急得沿著屋子繞圈,手機裡終於又有了聲音,電話裡的馬文青喘著粗氣,快速說道:「他媽的這鬼天氣!小陳玉,我長話短說,我家裡出了點事。你記住,千萬別到我家找我,也別來我這邊——」接著又是一陣尖銳的呼嘯聲之後,馬文青的話才又傳過來:「記住,不管別人給你多少明器,千萬別來。」
  
  這句話,是馬文青和陳玉電話裡的最後一句,然後手機裡就只剩下了盲音。陳玉一陣心浮氣躁,又撥回去幾次,都是無法接通。
  陳玉的心情頓時比接電話之前還鬱悶,現在又有了新狀況,馬文青家裡出事了,而且肯定是他控制不了、沒有任何把握的事,不然他不會不喊自己幫忙。
  
  想到馬文青的最後一句話,陳玉苦笑起來,他一定是在情急之下,說了對他自己最有誘惑力的條件。那麼,讓馬文青能放下大把明器也不願意做的事,會是什麼事?只有一種可能,事關生死。
  陳玉想到這裡蹭地站了起來,他必須去幫馬文青,就像聽說他要去沙漠或者出海,馬文青從來不說二話一樣。
  
  首先要打聽到馬家出了什麼事,這對陳玉來說不難。思索了一會,陳玉打了幾個電話出去,即便不用陳家的消息,他也有自己的路子。
  沒過一會兒,一個古玩販子已經給了他消息。
  馬家最近接了一單生意,似乎是西藏的一座大墓,但是帶隊前去馬文青的二叔和手底下的夥計都沒有回來。與此同時,道上傳出來馬家搶人家生意的傳聞。
  
  聽說,淘沙的金家從一個消息販子手裡買了一幅地圖,是西藏的一座大墓。可是等金家到了地方,發現馬家的人正準備進墓。然後金家的人傳回來馬家搶生意的消息。
  但是,令人驚訝的是,金家和馬家人一樣,也沒有回來。
  那消息販子平時聲譽好,又證明了自己沒有貨賣兩家。所以金家就一口咬定,是馬家偷了消息。
  
  淘沙門派裡,對搶人家生意的人一向很反感,所以對於這種時候,就算兩家起了糾紛,也沒有人向著馬家。
  而盜墓者的糾紛,可就不是小打小鬧了。
  
  馬家當家,馬文青的父親已經親自帶人前往西藏,不論如何,他不能放著二弟不管。
  而金家聲稱被搶了生意的門派,也發了話要帶人過去。
  
  陳玉低頭看著自己手上的紙條,那上面是一個地名:梅裡雪山,康家村。
  那是馬家人的目的地。
  陳玉考慮了一會兒,決定先去幫馬文青,如果還有時間,就去找封寒。反正陳家現在是不能待了,為了避免老爸後悔,還是先躲出去吧。陳玉厚著臉皮自我安慰著。
  
  隨即,陳玉悲劇地發現,他計劃好了一切,甚至不跟封寒下地,連委婉又有誠意的道歉詞都準備好了,卻因為種種變故,不得不離開家下地。
  就好像設定好的命運,無論他怎麼抗爭,結果都沒有分毫改變。
  
  這時,窗戶忽然被打開了,站在旁邊的陳玉被嚇了一跳,直覺往後退去。封寒面無表情又十分熟練地從窗口跳了進來,看著臉色詭異的陳玉揚了揚眉毛。
  封寒通知陳玉,「我們後天出發。」
  
  陳玉往後退了一步,很沒有氣勢地提出異議:「是這樣的,我可能不能跟你一起過去了。馬文青家裡出了點事,就算不能幫多少忙,我也不能放著不管,你知道,我和馬文青——」
  
  「去哪?」封寒很乾脆地打斷了陳玉的話。
  陳玉默默地把地址遞了過去,封寒接過去掃了一眼,又扔給陳玉,說道:「很好,看來我們不需要去兩個地方了。後天出發,你準備好東西。」
  「......你確定我們的地址是同一個?」陳玉覺得毛骨悚然,不只是下地,連目的地都像是被人規定好了的。
  事實證明,他還是沒有逃開不小心陷入的泥沼。
  阿吉說得對,一旦進入,就沒有機會退出。
  
  第二天中午,陳玉和封寒像往常一樣用過午飯,就躲到了自己房間裡。有封寒在,想離開陳家相當容易。然後兩人去了陳玉的住處。
  陳玉堅持要回去一趟,他有些東西必須帶上,而且陳玉打算打開那個鐵盒子。
  原來不準備打開,是想著離這件事越遠越好,現在既然逃不開,索性看看裡面到底有什麼。
  
  到了家裡,陳玉收拾了兩個大包,衣服,日用品,繩索,巧克力,狼眼手電等工具,一些帶不上火車的裝備只能等見到馬文青再跟他要兩套。槍和彈夾家裡還有,陳玉一股腦地都帶上了。當然,只要想到封寒一起去,他就覺得無比安全。
  趁著封寒和豹子在客廳看電視,陳玉偷偷回到屋裡,將秦二世墓裡帶出來的小盒子打開,裡面是把細長且有些古怪的鑰匙。
  
  陳玉將長形鐵盒子拿出來,帶上黑色手套,深深吸了口氣,打開了鐵盒子。
  被爺爺說得萬分危險的盒子裡靜靜地躺著五塊形狀不規則的深黑色石頭,還有一本黑皮筆記本。陳玉瞬間想到了那封信,猶豫了一下,陳玉將筆記本拿了過來。
  黑皮筆記本樣式很老,質地卻不錯,紙業微微泛黃,卻沒有任何破損,字跡依然清晰可辨。
  
  陳玉翻開筆記本,首頁上只寫著一句話:既然你還沒有恢復記憶,那麼這本筆記會給你很多幫助。
  淡淡的陳述語氣,讓陳玉從腳底開始發涼,就像這句話一直在這裡等他。
  那麼,不是這一切本身便是個謊言,就是黑皮日記本的主人是個料事如神,算無遺策的人。
  
  陳玉接著往下看,第二頁的第一句依然清晰明瞭,卻讓陳玉有種吐血的衝動。
  上面寫著:馬家和姜家的事,是我策劃出來的。
  當年我埋下誘人可口的餌,會在你從秦墓出來那一刻開始起作用。兩家都會得到那個消息,他們會在同一時間趕過去,沒有人能回來的情況下,兩家矛盾會更深。並且,兩家會再派人過去,這樣,條件就達到了。
  你只需要跟在他們後面,等人全部消失後,走到那塊土地中間。
  
  千萬記住,到了那裡之後,不要拿任何東西,不要有任何企求,不要相信任何人。
  這頁的最下面,還用紅筆加粗寫了:絕對不能拿任何東西。
  
  陳玉正看得聚精會神,門外忽然傳來腳步聲。陳玉一激靈,手忙腳亂得將鐵盒子藏了起來,將黑皮筆記本塞進大包裡。
  這時候,封寒已經打開門走了進來,又一把鎖不能用了,這個破壞狂。
  
  進屋的封寒打量著陳玉,疑惑地問道:「你在做什麼?」
  「額,你看到了,我在換衣服。」陳玉表面上頗為自然地說道,「順便,敲門是個好習慣。」
  封寒看著陳玉脫了外套,然後停在襯衣鈕扣上的手,「我不覺得這有鎖門的必要,你浪費了太多時間,我來幫你的話,會快得多。」
  封寒熟練地將陳玉的衣服脫得相當乾淨。
  「......」
  
  兩人一隻豹子在傍晚的時候就出發了,陳玉不敢再留在家裡,只要發現他失蹤,沈宣一定會帶人過來堵他。
  
  上了火車,因為車廂裡有外人,陳玉將豹子遞給了封寒。豹子一臉不敢置信和被拋棄的表情看著陳玉,然後還是老實地和封寒睡在上鋪。
  陳玉在下面翻了幾個身,根本睡不著。他又回想起日記本上的內容,明明自己查來的資料是金家和馬家,怎麼筆記本主人原來記得是姜家和馬家?

82、僱傭...

  臨近中午,陳玉從火車上下來的時候,已經淡定了很多,人一旦沒有了退路,反而更容易冷靜下來。
  無論如何,他都要去救馬文青。陳玉甚至考慮到他自己能幫的忙實在有限,無論如何都要和封寒再一起,到時候借助封寒或者尤部長等人的力量。
  
  如果這次被人發現了關於那個秘密的蛛絲馬跡,在救完人之後他會帶著豹子先躲一段時間,避避風頭。
  陳玉將豹子又拎回了自己身邊,歎氣,說不定以後就剩下這娃在深山老林裡和他相依為命了。想到沒有電器,沒有美食,柔軟的床......陳玉皺起眉頭,開始懷疑和估算馬文青那傢伙是否值得自己犧牲這麼多。
  
  出了火車站,陳玉轉頭和封寒商量是直接雇了車去康家村,還是先在鎮上休整一晚。
  封寒和豹子有志一同地看著不遠處的招待所,封寒淡淡說道:「尤和凌雲明天中午會帶著人到這裡,到時候我們跟著他們的車走。」
  
  陳玉沒有異議,就算再著急,憑兩個人也進不了雪山。一家三口進了招待所一樓的小餐館,陳玉叫來服務生準備點菜。
  這時,一個矮個子青年走了過來,對微笑的服務生說道:「小姑娘,這桌我來買單,一會請記到我們賬上。」說著往後方一指。
  
  此時,封寒正低著頭研究路線圖,豹子則盯著鄰桌的烤肉流口水,只有陳玉抬起頭打量矮個子青年,猜測他的來意。
  青年皮膚略微偏黑,戴著眼鏡,點頭哈腰很有些恭謹地對陳玉說道:「這位小哥,您可能不認識我,但我們東家和您是舊識,今天趕巧遇上了,這飯務必讓兄弟請了,不然東家要怪我不懂事了。」
  
  陳玉臉上帶著微笑,以前和陳森出門沒少遇到這種情況,他不由詫異,難道自己也小有名氣了?
  想到這裡,陳玉腰桿挺直,看了封寒那邊一眼,希望他有以後跟著自己混的自覺。但是封寒和豹子都沒能體會陳玉小小的驕傲,各自的視線沒有發生任何變化。陳玉眼角抽動,邊迅速地點了一大桌子菜,邊向青年問道:「你們東家是哪位?」
  
  矮個子青年客氣地說道:「我們東家您也是見過的,就是和您一起去海斗的金老大。」
  陳玉拿著茶杯的手一抖,靠,金家,不就是馬文青他們家的對頭嗎,他們找上自己,是什麼目的?與此同時,盯著地圖的封寒也瞄了青年一眼。
  矮個子青年繼續笑呵呵地說道:「另外,您吃過飯後,如果沒有什麼急事能請您跟我們東家見見嗎?」
  
  陳玉並沒有多考慮,就答應下來,這是個好機會,先弄清楚金家的意思,看看能不能化解馬家和金家的矛盾。而且,他根本不知道馬文青他們進山去了哪裡,金家無疑能成為很好的免費嚮導。
  矮個子青年像是完成任務一般鬆了口氣,說道:「我叫曹東,您叫我小曹就行。封哥,一會您有空了招呼我就行。」
  陳玉這次真被嘴裡的茶嗆到了,他轉頭茫然地看了一眼同樣抬起頭的封寒,然後盯著曹東,猶豫地問道:「你們東家想見的人是?」
  
  同一個時間,招待所二樓包間裡的金老大一拍桌子,罵道:「曹東這小子,他媽的怎麼還是那麼呆,就倆人他都能認錯?!」
  
  然後,陳玉無比鬱悶地發現幾乎和社會完全脫節的封寒遠比他這個陳家少爺還要出名,金老大確實在這裡,而且他想見的人是封寒。不過,對於封寒那種類似非人類的強悍,陳玉連丁點嫉妒的心思都沒有。
  
  兩人外加一個豹子用完午飯後,陳玉才發現封寒有找個房間睡覺的意思。他笑著看了一眼焦急地盯住這邊的曹東,然後一把揪住封寒的衣領,將他拽到一邊,無比嚴肅狀說道:「我覺得我們應該過去看看,你想想,金家的目的地也是那裡,說不定......說不定他們和你找得人有關係?」
  
  封寒看了陳玉兩秒,裡面的小心思一目瞭然,說道:「好,我去見金老大。」
  兩人跟在曹東後面上了二樓,在封寒和陳玉進去的瞬間,金老大親自站起來,迎向封寒,笑著說道:「看來我們金家和封小哥很有緣分吶,短短一個月,已經見了兩面。俗話說,一回生,兩回熟,能交到封小哥這樣的朋友,我老金真是開心啊。」
  
  曹東吃驚地張大嘴巴看著一直低著頭沒有看清楚的封寒,不敢相信自己居然認錯了,老三那傢伙給自己資料的時候明明說過,你找長得最英俊的就是了。
  封寒一點也不失禮地和金老大握了握手,被讓到裡面。
  
  金老大沖旁邊的人使了個眼色,有人立刻為封寒和陳玉斟了酒。金老大端起酒杯,開門見山地說道:「這次請封小哥過來,是因為我們金家接了個大買賣,但是人手有些不夠,想請封小哥做個顧問指導。當然,酬勞好商量。如果封小哥有什麼其它要求,我們金家也一定盡量滿足。」
  
  值得金老大放□段邀請,這包間裡其他沒見過封寒的人都有了一絲好奇。
  當然,金家現在人手不足確實是個重大問題,上次乘坐火車回來,和金老大,胖子一個車廂的兩個得力夥計忽然發狂,後來發現居然是被章魚怪鑽入體內。兩人眼看沒救了,金老大狠了狠心,將兩人處理了。金老大一下子失去了左膀右臂。金家人多,但是有實力的好手少。上次難得遇到一個蓮生,居然還是陳家的人。
  
  金老大看著封寒旁邊的陳玉,不禁有絲不平衡,封寒和蓮生都極為厲害,卻都和陳家有聯繫。他已經查過,封寒並不是陳家的人,他更像是憑空冒出來的,查不到過去,但是他每次都和陳家小少爺一起,顯然兩人交情不一般。
  
  見到封寒沒有說話的意思,金老大拿出一隻盒子擺在桌面上,推到封寒跟前,笑著說道:「這是預付款,封小哥先看看滿意不滿意,至於剩下的,也都好商量。」如果真能請動封寒,那就相當於是強力保命符一般,金老大當然不會吝嗇。
  「而且,我們這次的目的地並不難找,那墓裡——」
  
  看到面前半開的盒子,封寒面無表情的臉忽然變得柔和起來,笑了笑,將盒子收了起來,打斷了拉開架勢準備說服他的金老大,說道:「我去,陳玉也去。」
  
  陳玉無奈地看了封寒一眼,金老大有求於人,剛好趁機敲他一筆,可惜這位大哥一點討價還價的觀念都沒有。要知道,他養著封寒和豹子,自己的小金庫可是不斷在減少。
  
  金老大則愣了兩秒,隨即大笑了起來:「封小哥實在是痛快人,還有幾樣東西,等出來我再讓人送過去,一定讓封小哥和陳家少爺滿意。」猶豫了一下,金老大又說道:「那麼,我們明天一早出發,封小哥那邊沒問題吧?我們金家會準備好所需要的裝備。」
  封寒想了想,說道:「可以。」
  
  兩人隨著金老大的手下到了給他們安排好的房間,陳玉表情慇勤地過來問金老大給的什麼定金。
  封寒將盒子遞給陳玉,陳玉打開一看,裡面是個白玉杯,上好的和田玉,白得近乎透明。但是這玉杯怎麼這麼眼熟,陳玉滿頭黑線的抬頭看封寒,對方似笑非笑地看著他,說道:「沒錯,這就是你穿著喜服,等我去救你的時候,用來喝合?酒的那隻玉杯。」
  
  陳玉尷尬地將杯子重新收起來,有點結巴地說道:「這東西不一定值錢——」
  「唔,如果是那身喜服,我會更喜歡。」封寒隨口說道。
  「我絕對不會穿的!」陳玉一口咬定。
  封寒看了陳玉幾秒,似乎剛想到一般,「確實是個好主意。」
  
  在沙發上左右張望的豹子不確定父母是不是在吵架,看樣子陳玉很彆扭,而另外一個顯然心情不錯。
  下一刻,一隻手伸過來,拉開洗手間的門將豹子扔了進去,豹子悲憤地用爪子撓門,封寒絕對是世界上最討厭的家長。
  為了他自己的快樂,虐待家人和最聽話的兒童什麼的。
  
  豹子在洗手間裡轉圈,可是他完全無法出去幫助陳媽媽。最後心情極差地臥在了門前的軟墊上,心裡不斷抱怨。
  看,他又會把陳玉欺負哭了的!
  
  陳玉睜開眼的時候,天剛濛濛亮,低咒一聲,陳玉起床穿衣服。豹子迷迷糊糊地從枕頭邊抬頭看了他一樣,這可憐的小傢伙在陳玉洗澡之後被帶到床上。
  陳玉看了一眼同樣半睜著眼看他的封寒,心裡感歎,這就像兩隻敏感的動物,只要你一有動靜,就能把他們驚醒。以後家裡大概不需要防盜系統了。
  
  「我再去聯繫一下文青。」陳玉到窗戶旁邊打電話,結果和前兩天一樣,已經完全沒有信號了。他歎了口氣,看來必須抓緊時間趕過去。
  封寒跟凌雲等人也打好招呼,到時候直接在到目的會合。
  
  簡單吃了早點,兩人上了金家的車。這次進山,金老大只帶了十來個夥計,上次見過胖子的也在,車上更多的是裝備。陳玉又分到一支槍,幾個彈夾,甚至還有一個電警棍,陳玉都一股腦地裝到包裡。
  現在豹子已經肥到想塞進背包都有困難,將近二十來斤重,到了沒人的地方都是自己在地上溜躂著。
  
  他們要先去康家村,那是進雪山前最後一個村子,然後從那裡找個嚮導進山。
  車子在山路上顛簸得厲害,好幾次陳玉懷疑他們要下車步行,結果車子硬是開了過去。
  
  不過,除了他們幾個,車上還多出一位藏族老人。那是昨天幾人下車休息的時候,陳玉去方便,往回走的時候忽然覺得渾身發冷,他機警地轉身,發現一隻黑色大狗正在不遠處狠狠盯著他,黃色的眼睛裡帶著凶狠。
  陳玉立刻拔出槍,藏狗咬人是致命的,就算是輕傷,他這次也別想跟著上山了。所以,如果這隻狗有攻擊的意思,他必須先下手為強。
  
  這時候,豹子從遠處跑過來,比黑狗幾乎小了一半的身體站在陳玉前面,趴在地上,嘴裡發出低低地嗚嗚聲,做出攻擊的姿勢。
  
  黑狗的視線從陳玉身上轉移到豹子身上,最後居然退了一步,氣勢此消彼長,豹子得意地幾乎要衝過去。
  
  這時候山坡後居然站起一個人,那人一見這架勢,立刻喊道:「住手,不要傷阿卡!」
  陳玉一愣,那是一個穿深色袍子的藏族老人,老人一出來,黑狗立刻放鬆下來,跑了回去,在老人身邊打轉。
  
  老人一拐一拐地走過來,身上也背著獵槍。原來這位老人是位獵人,進鎮子賣動物皮毛,回來的路上被三隻狼盯上了。幸虧黑狗阿卡忠心護主,三隻狼沒有得逞,卻一直墜在後面。老人逃跑的時候腿腳受了傷,走路不打利索,又要提防幾隻狼,看起來十分狼狽。
  老人漢語說得還算流利,陳玉問清楚了老人的去向,居然也是康家村。陳玉一向敬重老人,就將老人帶回了車隊。
  
  金老大有些不滿意,但是看在封寒的面子上,並沒有表現出來。再出發的時候,老人和那隻狗就被帶著一起走了。因為狗被老人命令不准亂動,豹子趁機在狗面前來回轉悠,恨不得上去咬兩口以示威風。
  
  老人打量了車裡的人一番,看到封寒的時候停留了一會,臉上帶了肅穆的神色。接著,老人偶爾和陳玉說幾句話,大多數時間在閉目養神。
  陳玉只覺得越來越冷,對於他這種南方人來說,天寒地凍的天氣實在讓人難受。精神了不大一會,就靠著封寒睡得天昏地暗。豹子看著靠在一起的父母,死命將肥碩的身體擠在了兩人中間,封寒皺了皺眉,豹子發著抖,將臉埋到陳玉胳膊下面,一副打死都不離開父母的樣子。

83、雪山...

  本來以為幾個小時的車程,結果這一走就是兩天,到了第二天傍晚,他們才到了康家村。
  車門打開的瞬間,豹子率先奔了出去,然後眾人拎著裝備下車。
  
  老人招呼一群人去自己家的帳篷裡休息,金老大開始覺得陳玉的多事也起到了些作用。
  老人的黑色帳篷很寬敞,但是一下子進來十多個人,就有點轉不開身了。老人又讓幾個人去旁邊鄰居的帳篷裡休息一個晚上。
  
  老人對封寒似乎有些莫名其妙的敬畏,非讓封寒坐上座。陳玉歪頭打量了封寒半天,暗自計劃著,如果以後兩個人不下地了,是不是考慮讓封寒去做半仙或者寺廟的主持之類的,聽說那職業都相當賺錢。
  
  當晚,圍坐在炕上,老人用干牛糞給眾人燒了熱水,又遞給眾人風乾的牛羊肉,糌粑,還有些奶製品。每人一碗熱乎乎的酥油茶下肚,眾人身上的寒意頓時驅散了不少。
  聽說這群人要進山,老人搖了搖頭,說道:「你們找不到嚮導的,今天夜裡,就有大風,明天會更冷。而且,還沒有到風季,這風起得詭異。雪山更不能進,沒有人肯給你們當嚮導的。」老人說道這裡,歎了口氣,「大概前幾天進山的嚮導已經後悔了。」
  
  老人這話說完沒多久,就聽到了外面的風聲。
  陳玉神色一動,前兩天有進山的人,很有可能是馬文青他們。
  當晚,幾人就窩在老人帳篷裡住了一晚。第二天,有些人去採購東西,金老大帶著人出去找嚮導,卻真如老人所說,沒有人願意去。在大風的時候進雪山,那是嫌命長了,錢再多,也要有命花才行。
  
  陳玉蔫蔫地坐在老人的帳篷裡,封寒則瞇著眼看著他,完全沒有半點發愁的樣子。
  看著鬱悶無比的陳玉,藏族老人很喜歡這小伙子,邊抽煙邊勸道:「孩子,你們想上山,還是等來年吧,現在上去,可不是好事。」
  陳玉歎了口氣,盯著屋裡灶壁上的獸頭,說道:「阿米,我朋友被困在山上,我必須上去。」阿米是對藏族老人的稱呼,意思是爺爺。
  
  老人臉色沉了下來,直到抽完一桿煙,才說道:「當年我女兒和女婿也是因為救朋友,被永遠留在了雪山裡。」當年英勇救人的事跡被人們廣為流傳,但是老人再也見不到女兒燦爛的笑臉,和一對年輕人幸福甜蜜的樣子。
  陳玉吃了一驚,原本他就一直在好奇,老人年紀不小,家裡卻只有一個人。無意間觸動了老人的傷心事,陳玉連忙道歉。
  
  老人擺了擺手,歎道:「罷了,你救了我,又是去救朋友,是個好孩子,我看到你就像看到我可愛的達瓦一般親切。我就幫你一回。你去找東面帳篷裡的貢布,就說我讓他過來。」
  
  貢布是個二十七八的高個子青年,和熱情好客的藏民相反,他防備地盯著陳玉,聽到他的來意後皺了皺眉,也不說話,直接往老人的黑色帳篷去了。和老人一樣,貢布對老人行過禮後,看得最多的就是封寒。
  老人咳嗽了一聲,將貢布的注意力吸引過來,然後將陳玉他們的目的說了,最後鄭重地問貢布能不能帶這些人安全上去。
  
  貢布猶豫了一下,說既然是老人的意思,他願意盡力試試。然後兩人又用藏語交流了半天,老人最後對陳玉說道:「貢布願意帶你們上去,他可是我們這裡最勇敢地小伙子,前幾年經常一個人上山,進了山,你們要什麼都聽他的。」
  
  金老大又一次暗自慶幸,當時礙於封寒的面子,讓陳玉稍帶上了老人,這次可是幫了大忙。當然,金老大出手大方,給了貢布比平常嚮導高幾倍的價錢。
  眾人雇了二十匹馬,商量好價錢,帶好裝備,往西面山上去了。
  
  進雪山前,他們還遇到了一座湖,大風過後,湖面依然波光粼粼,像位揮著素巾的仙女。西藏人信仰湖泊大山,貢布下馬行禮。
  進雪山後,一直默不作聲的貢布問起金老大的目的地。這目的地就連陳玉也不清楚。
 
  金老大拿出份地圖,說道:「照這地圖走,應該就能到,聽說那是雪山中的淨土,就像沙漠中的綠洲一樣。」
  貢布的臉瞬間變得極為難看,他幾乎是嘶喊著說道:「沒有那樣的地方!那裡不能去!」一向沉穩的貢布如此激動,讓人們都愣在那裡。
  過了一會,貢布勉強鎮定下來,冷冷說道:「如果你們要去那裡,那麼你們找其他人吧,我找不到那個地方。」
  
  金老大臉色一變,正要招呼人圍住貢布,陳玉忽然說道:「我聽說藏族重視誠信,你既然已經答應我們,為什麼要臨時反悔?而且,你又怎麼和老人交代?」
  貢布離開的腳步停了下來,過了很久,才轉過身,狠狠瞪了眾人一眼,說道:「好,我好意勸你們這些人,你們非要去邪惡之地。那我就帶你們過去,但是,我只帶你們找到那個地方,絕對不會進去。」
  
  眾人都鬆了口氣,再找個嚮導可是難了,貢布願意最好不過。
  貢布陰沉著臉走過陳玉身邊,哼了一聲,說道:「我們必須有言在先,我帶你們過去就回來。說實話,我並不願意給你們當嚮導,如果不是老人的女兒和女婿救過我,我絕對不會答應帶你們上山的。等到了地方,無論如何,我要立即回來。」
  陳玉一愣,原來老人的女兒和女婿救的人是貢布,怪不得貢布對老人如此尊敬。
  
  金老大和眾人商量了一會,答應了貢布的要求。
  
  開頭一段路眾人大多騎在馬上,拋開貢布的那一番話,他實在是個出色的嚮導,對梅裡雪山十分熟悉。第一天剛巧到傍晚的時候,將人帶到了一座山洞裡,裡面顯然有人停留過,扔著不少廢棄的東西。
  眾人迅速收拾乾淨了,又墊上厚厚的氈子,用無煙爐熱了水和食物,吃過晚飯就趕緊鑽到了睡袋裡。貢布將馬趕到離這裡不遠的另外一個山洞裡,坐在無煙爐旁邊守第一班。對比其他人,他更適應這裡的天氣。
  
  陳玉懷裡抱著豹子,不大工夫就暖融融的,而封寒這次一反常態,直接鑽進了陳玉的睡袋。  陳玉狡黠地眨了眨眼,嘴角帶出一絲笑容。也許用不了多長時間,他的目的就達到了。想到這樣一個人會愛上他,陳玉就激動得有些睡不著。
  事實證明,現實比願望總是殘酷的,在封寒磨了半天牙終於開始咬住陳玉脖子吸血的時候,陳玉在酥麻中暈乎乎了。
  
  並沒有多長時間,封寒就放開了陳玉,事實上,除非受傷,封寒很少吸血。難道進了雪山,他也不適應?那麼對封寒來說,自己不過是個會移動的非常時期的食物罷了?
  事實面前,陳玉的興奮被沮喪取代了。他開始重新制訂計劃,讓這個該死的強到逆天卻一點也不懂感情的人喜歡上他。
  
  封寒饒有興致地盯著陳玉閃閃發光的眼,舌頭不時溫存地舔過剛剛吸血的地方。在陳玉睡得迷糊的時候低聲說道:「那地方很危險,但是我不會讓你有事的。」
  
  「嗯,你把我拽進來的,你要負責。」睡得迷迷糊糊的陳玉接道,也許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說了什麼,但是從小養成的習慣依然讓他滴水不漏地回答著。
  封寒低頭看著睡熟的背對著他的陳玉,將人抱到懷裡,溫暖的體溫,熟悉的心跳,陳玉眼中偶爾閃過的對他的執著,甚至他和豹子如出一轍的欺軟怕硬的性格,都讓他覺得有種什麼東西充滿了他的左胸。
  就算沒有新,這個人,依然會讓人覺得溫暖,或者類似人們說的幸福那樣的東西。
  
  第二天早上,眾人幾乎都捨不得從睡袋裡出來。貢布招呼了一聲,說今天要趕路,眾人的動作才加快了不少。出了山洞,陳玉發現來時的腳印早被雪蓋住了,陽光下,到處一片雪白,遠處連綿的雪山,壯麗威嚴,氣吞萬向。正是風水絕佳的地方,這雪山裡,也許真有哪位帝王不朽的陵墓。
  
  繼續往上走,地面的積雪越來越厚,到了太陽到了人們頭頂的時候,雪已經沒過馬的膝蓋。貢布皺了皺眉,讓眾人下馬。
  更讓人擔憂的是,午後起風了,而且風越來越大,人們穿著雪鞋,戴著風鏡,一腳下去能沒到大腿根。
  
  每個人還要背著裝備,往前走已經萬分艱難。走到半路,貢布忽然停了下來,說道:「不行,看這天氣,一會要有大風雪,我們再往前走凶多吉少,現在我們必須先到一個避風的地方。」
  
  金老大瞪著前面,有些不甘心,胖子拍了拍他,說道:「不差這一天兩天,這鬼天氣肯定不只是針對我們。我們動彈不了,他們同樣不行。」
  陳玉覺得在強風下,呼吸都變得困難,總覺得一不小心,就會陷入雪裡再也出不來。
  
  這時候,走在前面帶路的貢布忽然停了下來,他看著從山上滾落下來的雪塊,忽然焦急地低聲說道:「都別出聲,我們必須趕快離開這裡,是雪崩!」
  
  眾人心裡都一凜,就算在科技發達的今天,在這種純粹而巨大的自然力量面前,人類依然顯得萬分渺小,小到轉眼就能埋在深深的雪地裡。也許在幾百年或者幾千年後,才有人發現冰凍完好的他們。
  
  貢布一臉焦急,拉著馬小心而迅速地往旁邊拐去,陳玉覺得手腳已經被凍僵了,仍然努力跟在貢布身後。陳玉又一次抬頭的時候,發現上面一片迅速滾落的白色,他們就算再快恐怕也逃不出去了。
  
  就在這時,他身後的封寒一用力,陳玉覺得眼前一暗,居然進了一個巨大的冰縫裡,他前面,正是停下來的貢布。
  不大工夫,所有的人都躲進了冰縫。
  在雪山裡,冰縫,冰鬥,古冰川是極為常見的,不過,那要在更高的地方。這條巨大的冰縫常人根本難以發現,冰縫的另外一側,黑乎乎的不知道延伸到哪裡。
  
  貢布席地坐下來,臉上愁雲密佈,開始抽煙。
  陳玉打起手電查看四周,發現兩側是古老的,不能探測厚度的冰壁,腳下也全是冰,走路都要努力保持平衡。
  這時候,曹東忽然結結巴巴地看著陳玉說道:「陳......陳玉,你旁邊有個影子——」

84、捷徑 ...

  陳玉反射性地退了一步,卻發現手電餘光裡,一個黑色的影子靜靜停在身後。陳玉頓時覺得全身的寒毛都豎了起來,他有些悲憤地看了曹東一眼,大哥,你能直接說他在我身後嗎?!緊接著,陳玉用豹子都要羞愧的速度猛然轉過身,同時用槍指向身後。
  
  比他更快的是封寒,幾乎在曹東出聲的下一秒,封寒已經站在了陳玉身側,拿過陳玉手中的手電筒,往對面照去。
  這一刻,寂靜的石縫裡除了人們或輕或重的喘息聲,只有貢布抽煙的聲音。
  
  手電筒的光直接照到對面冰壁,一個黑乎乎的人形影子出現在冰壁裡面。那赫然是個被封在冰裡的人,一隻手還往前探著,紫黑的臉上表情扭曲,似乎是想努力抓住什麼。
  「是屍體。」封寒緩緩說道,同時鬆開了緊緊抓住陳玉的右手。
  陳玉當然也看出來那是一具被凍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屍體,但是他仍然目瞪口呆地看著裡面。能將一具屍體保存得如此栩栩如生,甚至表情都這麼鮮明,不能不說是個奇跡。
  
  這具屍體穿著七八十年代的登山服,很有可能是來攀登雪山,不小心被雪埋在這裡的,然後經過漫長的時間,變成古冰川的一部分。
  貢布見人們緩過神,才吐出口煙,說道:「這冰縫裡,到處都是這種東西,老人說冰裡面的東西封著惡魔的靈魂,驚動不得的。我也是無意中找到這條裂縫的,第一次來的時候被嚇壞了,後來發現只要不隨便碰這些東西,應該就沒事。」
  
  見沒有危險,緊張起來的人們又鬆懈下來,各地找個地方坐下來休息。曹東膽子下,好奇心卻大的出奇,慢慢挪到陳玉邊上,看陳玉照冰壁裡的東西。
  就如貢布所說,隔三差五就能見到屍體,陳玉還發現近代落難者的屍體極少,大部分屍體穿著古老的衣服,或躺或站,應該是古老部族的冰葬。
  就算知道沒有任何危險,在這陰森森的冰縫中,仍然透著莫名的寒意。
  
  陳玉搓了搓手,走回無煙爐旁邊。兩個爐子旁邊走有不少人,但是封寒待著的地方周圍卻被空了出來。陳玉則在最初的反抗被暴力鎮壓後,憑著自己堅韌的神經將壓迫當成了享受。他走過去,靠著封寒坐下來。
  封寒習慣性地給他讓出一塊地方,並且隨手將熱水遞給陳玉,然後繼續默默地看冰縫的另一頭,那裡漆黑一片。
  豹子發著抖臥在兩人旁邊,並試圖用自己光滑柔軟的毛溫暖兩位家長,堅強地度過著自己生命中第一個冬天。
  
  金老大瞇著眼休息了一會,抬頭看向貢布:「外面已經沒有動靜了,雪崩停止了,現在我們怎麼出去?」
  貢布終於放下煙,苦笑起來,「你們終於有人意識到這個問題了,其實我們現在根本沒有出路。從上面滾落的積雪已經蓋住了冰縫的入口,有多厚還很難說。我們只能選擇從這裡挖出去,至於能不能活著出去,就要看有沒有神佛保佑了。」
  
  陳玉詫異地回頭,挖出去?而且挖通冰縫的時間沒準?陳玉不禁有些擔憂,就算他們的食物還充足,但是如果挖兩個星期,他們就算活著出去,也不能再往上走了,只能回去村裡重新準備補給。
  「沒有其它路嗎?」陳玉問道。
  貢布搖了搖頭,臉上有憂愁,也有著一絲輕鬆,說實話,他實在不願意帶著這群人去那個地方。
  
  「那邊通往哪裡?」封寒忽然問道。
  「你說冰縫的另外一面?」貢布朝黑暗的遠處望了望,嘴角帶起嘲諷的笑意,說道:「第一次到這裡的時候,我就去看了,盡頭是冰川深處的深谷,出口在懸崖上,是完全的絕境,沒有人能從那裡走出去。這大冰縫周圍雖然還有許多細小的冰縫,但是我建議你們不要輕易嘗試。古冰川裡面迷路之後,很難走出來。現在,只有挖通這裡,我們才有活著的希望。」
  
  冰縫裡的空氣又一次凝固了,剛剛還在安心休息的眾人知道自己被困後,誰都坐不住了,胖子幾乎罵了起來:「他娘的,這都是什麼事兒,總不成這還沒到地方,就先被困在這吧!我說嚮導小子,你既然敢躲到這裡面來,不會沒顧慮到我們會被埋在裡面吧?」
  
  貢布猶豫了一下,為難地說道:「當時那種情況,根本無路可走,在外面我們只能等死。躲進來,還有活著的希望。而且,這個地方,是傳說中的無比神奇的地方,我現在只祈禱它能給我們一次奇跡。」
  「什麼傳說?」陳玉感興趣地問道。
  
  貢布不知道想起什麼,臉色又有些難看,冷冷地說道:「你們要去尋找的地方,是我們藏族傳說中的淨土。那裡——根本不是凡人應該去冒犯的,去的人都會受到懲罰。」
  「可是這些年,還是不斷有人上山去尋找那個地方。找沒找到我就不清楚了,我們本地人是不去的。在我小時候,村裡的老人曾經說過,無知的人自然會被山神阻擋下來,只有得到山神指點或者承認的得道高人才能允許進入,他們會被引領著找到不為人知的安全捷徑。至於你們,這次雪崩顯然就不是個好兆頭,我勸你們不要再往上走了。」
  
  陳玉皺起眉頭,繼續問道:「那有沒有關於那條捷徑的傳說?」只要想到馬文青被困在未知的危險中,陳舊就心急如焚。
  貢布瞥了陳玉一眼,其實他大致能猜到這些人的目的,就算有偽裝,他們和普通的遊客也截然不同。只是他沒想到這群人居然還敢奢想那條傳說中的神聖之路,沉默了一會,貢布才說道:「很幸運,也許你們就站在那條捷徑裡面。」
  
  看到眾人臉上湧起的歡喜神色,貢布歎了口氣,接著說道:「但是,你們也看到了,就算這很可能是那條傳說中的路,沒有人給我們指點,我們根本找不到它。」
  
  金老大考慮了一會,開始安排人挖冰縫處的積雪,因為冰縫狹窄,每次只能兩個人挖掘,其餘人就在旁邊等著換班。
  陳玉心裡一動,說道:「不如留幾個人在這裡挖出去的路,我們去冰縫的另外一邊看看,萬一我們能找到另外的出路,那就最好不過了。」
  
  金老大和胖子對視一眼,立刻認同了陳玉的假設,因為兩人更不願意回村再重新上來一次。
  貢布無奈,只能讓眾人準備好繩子和冰稿等,帶著人小心翼翼地往裡面走。金老大留下四個夥計在這裡繼續挖,並將馬匹和部分實物留給他們,交代他們就算挖通了,也先駐紮在這裡。如果大部隊找到出路,就先去墓裡。回來的時候會來這裡和他們會合,然後騎馬回去。
  
  豹子走一步滑一步,卻依然努力跟在陳玉腳邊。貢布對這巴巴地跟著主人上山的小傢伙寵愛得不得了。
  
  冰縫很長,偶爾還有細小的岔路,手電筒也只能勉強照到三十米之內的地方。陳玉一手拿著冰鎬一手扶著封寒,不大工夫就走得氣喘吁吁。
  
  不斷摔跤的豹子已經被陳玉扔到封寒肩上,再這麼下去,豹子會掉隊的。豹子十分不理解為什麼不能待在陳玉肩膀上,很委屈地看著陳玉。
  
  這時候,貢布忽然說道:「到了。」
  眾人抬頭看去,果然,遠處洞口有陽光照進來,將洞口的冰川照的透明一般。
  等所有人一股腦地來到洞口,才明白貢布所說的絕路是什麼意思。外面,是個巨大的被幾座雪山圍起來的冰谷。太陽正在頭頂,照在這個完全是冰的山谷中異樣美麗。那種帶著寒意的晶瑩剔透之美,讓人們呼吸都小心起來。
  
  下面壁立千仞,全是冰川,冰錐,冰瀑布等等,洞口正是在這樣一種冰懸崖上,根本沒有下去的可能性。更可怕的是,深不可測的冰谷裡,還有不少斜向上豎起來的尖尖的冰錐,掉下去絕對沒有活路。
  
  「現在你們死心了吧?」貢布無奈地說道,同時他一指對面,「你們看,對面也有個山洞,如果到達那個山洞的話,我們很容易就能找到淨土。但是捷徑是斷了的,我們必須翻過另外一座山才能到達那裡。」
  
  封寒忽然說道:「不對,捷徑其實就在這裡。」
  貢布一愣,「這不可能,我勸你不要打那些小縫隙的主意。冰川的裂縫錯綜複雜,彼此相連,進去有可能就再也回不來。」
  
  陳玉立刻喜出望外,他知道封寒從不說廢話,問道:「在哪裡?」
  
  「就在前面。」
  看著眾人都莫名其妙目光,封寒轉眼看向陳玉,問道:「你相信我嗎?」
  陳玉毫不猶豫地點頭。
  「那跟我走出去。」封寒一指洞口外面。
  
  陳玉看著外面的懸崖和下面奇形怪狀的冰錐發呆,他敢肯定,即便有人準備跳崖自殺,也絕對不會選擇這樣一個山谷。
  但是封寒已經邁了出去,他的右手強勢地挽著陳玉。陳玉心裡很驚慌,然後發現封寒肩頭的豹子正全身發抖,它比陳玉還慘,豹子恐高......
  
  天啊,封寒難道受了什麼刺激?陳玉死命拖住封寒,想要把他和豹子拉回來,奈何力量懸殊,轉眼就被封寒拉的向懸崖外邁出一步。冰谷裡凜冽的寒風吹過,陳玉猛然打了個寒戰,然後閉上眼,等待強烈的失重感。
  身後是一片驚叫聲,緊接著又是一片沉寂。
  
  過了好一會,陳玉一片空白的腦子才回過神,他似乎腳踏實地?陳玉慢慢睜開眼,封寒和往常一樣站在他前面,右手拉著他的手腕,語氣溫和地說道:「跟著我的腳步,你應該已經感受到了,橋確實是存在的。」
  有那麼幾秒,陳玉是在封寒那難得一見的關切下走了幾步的,然後陳玉忽然一個寒戰,猛然停住腳。
  
  往四下一看,恨不得立刻暈過去。誰......誰來給他解釋一下,為什麼他站在空中?
  「封、封寒,等下掉下去的時候,你能帶著我躲過正對著我的那根冰錐嗎,被掛在那上面風乾似乎太難看了。」陳玉哆嗦著小聲說道。
  
  然後陳玉聽到了封寒的輕笑聲,陳玉覺得頭又有點暈。美人計,絕對是美人計!
  
  這時候洞口的眾人都目瞪口呆地看著半空中的兩個人,尤其是走在前面像是散步的封寒,在這晶瑩剔透,寒冷無聲的世界,居然像是謫仙一般。
  貢布忽然大聲喊了一句藏語,然後跪了下去。
  金老大居然也有下跪的衝動,最終忍住了,倒是他身後的一個夥計,噗通一聲跪在那裡。
  
  「這是怎麼回事?」胖子勉強鎮定了一下心神,忽然想起封寒的話,捷徑一直都在。他往洞口走了幾步,一手拉著曹東,腳尖往洞口外點去。
  抬起到落下,胖子不可思議地大叫:「靠,老金,這裡確實有東西!」
  
  「怎麼回事?」陳玉努力穩住身體,然後看向封寒。
  「橋,這兩個洞口之間,有一座橋。這大概就是那條傳說中的捷徑,但是由於這冰谷的構造,各種冰塊的折射或者反射,讓橋所在的地方成為人們眼中的盲點。」
  封寒邊四下觀察著邊解釋,他甚至蹲□去比劃了一下橋的寬度,然後又說道:「當然,這橋是冰做的,完全透明。」
  
  陳玉眨了眨眼,才能勉強看見一座大約一米半寬的橋架在兩個洞口之間,但是只要他一晃神,那橋就不見了。這究竟是天然的還是人工的,難道四周那些冰錐的排列也是古代人都計算好的?
  「既然有路了,我們趕緊過去吧。」陳玉總覺得有些心驚膽顫。
  封寒起身,回頭跟金老大那群人打了聲招呼,扶著陳玉往對面走去。

85淨土

  陳玉死死抓著封寒胳膊到了對面,在長長呼出一口氣同時,覺得自己裡面衣服已經被冷汗打濕了。做神仙滋味,可真夠糟糕,靠在冰壁上抱怨著,陳玉看著外面深深冰谷仍然有些腳軟。

封寒帶著笑意看了眼緊張陳玉,用手拍拍他肩膀,才往回走去。對面人想過冰橋,還是有些危險。直到封寒將一根繩子固定在冰橋兩側,這些人才小心翼翼地過橋,而且每次橋上最多走三個人。

豹子和陳玉心有餘悸地看著像是在懸崖上空表演走鋼絲眾人,發現這些人比他們還要悲慘,封寒可沒有心情再親手扶著他們過來。繩子雖然起到保護和扶手作用,但是在半空中晃悠著,完全不給人安全感。

就是金老大和胖子兩個人過來時候,也明顯鬆了口氣表情。而曹東幾乎是顫顫巍巍地上了橋,大冷天,臉上直往下淌汗,他太緊張了。

就在走在最後貢布準備提醒他注意時候,曹東滑倒了。

「抓緊繩子!」貢布大叫。

曹東從冰橋上滑了出去,那一瞬間,他下意識地抓緊了繩子,萬幸是繩子很結實,被固定得很牢,曹東雖然滑出橋面,仍然吊在繩子上。

但是繩子大幅度蕩動使得橋上另外兩個人也受到了牽連。曹東前面那個叫小林夥計大叫一聲,也隨著滑了出去,像曹東一樣吊在了繩子上。只有貢布立刻下蹲,努力在橋上穩住身形。

「快,別上橋了,直接爬過來,繩子斷不了!」見到曹東嚇得哆哆嗦嗦地想上橋,卻幾次都沒成功,胖子大聲喊道。

小林和曹東剛嚇懵了,只想著怎麼回橋上,這會聽見胖子話,頓時都努力往洞裡爬。小林離得最近,沒幾步就被守在洞口人拉了進去。曹東膽小,半路他掛在腰上手電掉了下去,當時嚇得幾乎脫力。好在人求生**是強大,貢布也在後面大吼沒事,讓他快走。

等曹東坐在冰洞地面上時候,他只顧大口喘氣,站都站不起來,被金老大罵了兩句沒出息。

等貢布進了山洞,封寒又走過去,將繩子收了回來。

眾人都強烈要求在這裡休息一會,剛剛這些人走了半天才到這裡,先是體會找到路驚喜,然後是過橋驚嚇,現在都有些不想動彈。

金老大看看封寒,見他沒有反對意思,就點了頭。立刻,有人開始做飯,燒開水。

稍微休息了會兒,陳玉有了精神,又打開手電照四周冰壁。洞口有陽光,但是稍微到了裡面,就又是漆黑一片。

他手電筒慢慢停了下來,在他對面冰裡有具乾巴巴屍體,臉上滿是褶皺,皮膚呈暗綠色,眼睛處只有兩個小小黑洞,陳玉起初是在詫異這個人居然如此醜陋,結果越看越心驚,這難道也算人類?

正想叫封寒過來看,手電光照到更深處一個人。陳玉頓時僵在了那裡,冰層更深處,有個瘦高人躺在半米高地方,與周圍人站立姿勢完全不同,安逸得像是在沉睡。黑色長衫,臉白如玉。雖然看不清正臉,但是陳玉知道他是誰!

陳玉也不理解為什麼隔著這麼遠,他仍然能如此肯定,但是他知道,那是和封寒有糾葛黑衣人,是『他』留給自己信後面畫著黑衣人。

為什麼他會在這裡,難道他已經死了嗎?他是怎麼進去?不對,不對,這裡古冰川,已經不知道冰凍了多少年,那樣深度不可能是最近弄進去。那麼,這說明了什麼?

陳玉腦子一陣眩暈,他手裡電筒忽然掉了下去。

接著,一隻手緊緊地抓住了他,封寒聲音近在咫尺:「你怎麼了?」

陳玉心跳地極快,就算看不清楚,他也感覺地出來,封寒正關切地看著他,可是他不敢說明原因,他害怕這個被冰封黑衣人身上藏著他所有秘密。

不,他不想看到封寒那時候表情,一點也不想。現在封寒至少還是稍微在意他,就讓這時間長一點吧,哪怕他一直拿他當祭品看待。

「那邊,那邊冰壁似乎有些不對勁。」陳玉艱難地說道,此時,手電筒掉在地上,正對著對面冰壁。

封寒將他扶了起來,又拿起狼眼手電,掃了對面一眼:「確實有東西。」走了兩步,封寒轉頭看陳玉,鎮定且清晰地說道:「你其實沒有必要那麼害怕,只要我還在,你就不會有事。」

陳玉輕輕笑起來:「我希望你還在時候,都記得你保證過話。」

「是啊,因為你弱可以,我必須隨時記得保護你。」封寒隨意且十分習慣地抱怨著,然後走到這邊冰壁前,開始觀察面前古老冰川。

「是畫。」封寒皺眉說道。半米深冰層內,居然有著彩色壁畫,不知道是什麼人,將畫刻到冰上,還圖了艷麗顏色。由於這裡特殊幻境,顏色和圖案被冰凍住,保存比古墓裡壁畫還要好。

陳玉對這種東西最感興趣,地上一群人也都圍過來看裡面彩畫。

第一幅畫是一位坐在寶座上女王,將手伸向面前十八名騎著馬英雄。

眾人順著冰壁往前走,第二幅接著出現。

第二幅圖畫是,十八名英雄分別走向不同地方,周圍都跟著不少士兵或者民眾。

第三幅圖講是一位英雄帶著臣民到了水草豐美地方,英雄成了王,這裡牲畜成群,耕地肥沃,百姓安居。

第四幅,王帶著子民舉行了重大祭祀儀式,中間有像巫師人穿著顏色艷麗衣服跳舞,然後獻上無數被宰殺牲畜。那些牲畜被擺在了一個巨大洞口前。

第五幅圖上,王帶著幾個人進入了山洞。

陳玉一幅幅看過來,心裡忽然一動,拉著封寒直接奔向下一幅,果然,在這圖上,從洞裡出來王開始征戰周邊小,戰場上一片金光,敵紛紛敗退,像是有神在幫助王。

最後一幅,王坐在大象背上王座上,子民和周邊小派來使臣都跪在地上參拜。而路盡頭,正是那座山洞。

另外,每幅圖下面,都有一些奇怪文字。

「上面寫是什麼?」金老大轉頭問道,他本意是問隊伍裡對這些比較瞭解曹東,結果那傢伙腿軟,現在還沒看完前面幾幅。

陳玉皺了皺眉,說道:「上面字不認識,但是,根據壁畫內容,講應該是西藏最古老家之一,第一幅渲染是君權神授,女王將權力給了十八個人,也就是說,會出現十八個王。接著,其中一位王來到這附近,征服了周邊小。」

停了一會,陳玉看著最後第六幅圖幾秒,不太確定地說道:「這圖上說是王祭拜山洞給了王力量,然後大獲全勝,可能有所誇大。而最後一幅圖,王王冠上有一隻金色鳥,根據這點,我推測,這壁畫上講是很久之前,統治西藏象雄王朝。像雄王朝是西藏高原最輝煌,最早擁有自己文字家,人口眾多。他們崇拜大鵬鳥,像雄這兩個字意思就是大鵬鳥之地。」

「我想,你說是對,這裡有個大鵬鳥雕塑。」走在最前面胖子忽然說道。

胖子站在前面兩米遠處,正對著地方,裡面半米深處有只冰雕大鳥。說完,胖子往對面走去,用手電照了照,在陳玉開始緊張時候,胖子往回走,說道:「那邊什麼都沒有。」

看完壁畫,眾人又開始順著冰縫往前走,與剛剛那條不同,這裡似乎更加寬敞,像是經過人工修整過。

自從過了冰橋,可能看出陳玉很沒精神,封寒一直在旁邊扶著陳玉。

傍晚時候,眾人終於走出冰縫,然後所有人都震驚地看著前方。

雪山和冰川環繞之下,居然有一片綠洲。

樹木蔥鬱,鮮花遍地,在傍晚陽光下,有些不真實美感。而且,在外圍那些稀疏樹木間,還能看到不少帳篷。

這說明,這裡有人居住。雪山深處淨土,陳玉腦海中浮現這樣詞。

這裡真算得上淨土。

這時,貢布臉色變了變,他忽然說道:「那就是你們要找地方,還記得吧,我們之前說過,到了地方我要立即離開。你們自己過去吧,我就——」

正在這時候,忽然傳來一個女子甜美聲音:「咦,你們這些人從哪裡來?怎麼從我們朝拜之路過來?」

眾人都是一愣,這才發現,在一道冰縫裡轉出來兩個人,走在前面是位身穿藏族袍子少女,高挑美麗,梳著長長髮辮,話正是她問。

金老大瞇著眼看了看少女和她身後小伙子,客氣地說道:「我們是從外面過來旅遊和朝拜,走到附近迷路了。」

少女一愣,咯咯笑了起來,如陽光般燦爛而耀眼:「你們這些人迷路都能迷到聖地,既然來了,就跟我們回村子,休息一晚上吧。」

金老大等人巴不得少女這樣說,當下就同意了。

陳玉走了幾步,發現貢布臉色難看到了極點,手緊緊地臥成了拳頭,陳玉不明白,但是還是一拍貢布,低聲說道:「保重。」

走了沒兩步,前面帶路少女忽然轉過身,沖眾人身後說道:「這位朋友既然來到這裡,就算天神賜予緣分,不如和大家一起過來。」

眾人回頭,發現少女說是沒有更過來貢布。

貢布低著頭看不清表情,猶豫了很久,終於往前邁步,跟了上來。

陳玉其實鬆了口氣,回去路上,如果有貢布,就會容易很多。

少女對這一帶極為熟悉,帶著眾人直往樹林深處走去。看著近,走起來卻用了足足一個小時,才到了林中一片十分空曠,有幾十座帳篷地方。走得近了,裡面傳來狗叫聲,還飄出陣陣食物香味。

少女笑道:「這就是我們部落居住地方,大家今天現在這裡休息一晚上,明天再去朝拜聖地吧。」

少女和她身邊小伙子熱情地為他們張羅了帳篷,這裡藏民很樸實,瞭解了情況,立刻為這些人騰出來兩座帳篷。

金老大道了謝,對帶他們回來少女說道:「今天麻煩姑娘了,食物我們自己準備就行。」

少女笑了笑,說道:「也好,那麼今晚好好休息,明天一早你們就可以出發了。」

說完拉著小伙子手退了出去,金老大說道:「初來乍到,我們什麼都不瞭解,還是吃自己東西保險,還有,今晚多安排人守夜。」

吃過晚飯,因為一天又冷又餓,大多數人早早鑽到睡袋裡睡了。陳玉因為思考今天白天所見到東西和馬文青事,有點睡不著。後來乾脆起來,坐到守夜火邊。豹子迷糊著用爪子死死勾住陳玉衣服,掛著出來了,被陳玉抱在懷裡,睡得依然很香。

守夜是依然是貢布,貢布主動提出來守第一班,因為有心事,陳玉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正在陳玉看著火出神時候,陳玉忽然聽到貢布在耳邊用極低聲音說道:「不要相信任何人。」

陳玉忽然想起黑皮日記本裡話,忽然一激靈,抬頭看向貢布。

貢布低著頭,臉色和今天看到淨土時一樣難看,陳玉很迷惑為什麼他這樣排斥這裡。

然後,陳玉發現貢布手在輕輕抖著,他在害怕。

86提示

看著像貢布這樣男人都流露出深深恐懼,陳玉眉頭皺了起來,一定有什麼問題。在陳玉琢磨怎麼問時候,他忽然覺得脖子上涼颼颼,似有所感,陳玉猛地回頭,立刻看到自己身後站了兩個人。正是今天帶他們回來少女和同伴,大半夜悄無聲息地站在他身後,陳玉嚇了一跳,同時心裡疑惑更大,掃了眼周圍,最後不動聲色地問道:「央金姑娘有事?」

見到陳玉回頭,右邊少女露出笑臉,將身後一個瓦罐拎過來,笑著低聲說道:「我們阿爺剛做好湯,雖然有點晚,正好給守夜人送過來,沒想到小哥也醒著。」

陳玉看了對面更僵硬貢布一眼,自己笑嘻嘻地接了過來,「剛好,我們兩個聊天,有些餓了,謝謝央金姑娘。」

陳玉說話功夫,他懷裡豹子扭了一下,伸鼻子聞了聞,但是困得有些睜不開眼,只伸出爪子按住罐子蓋子,表示了佔有權,就將臉埋到陳玉懷裡又睡了。

央金和藏族小伙子帶著笑意看了看帳篷裡人,道了晚安離開了。

陳玉過去將帳篷門掩好了,還沒回到火爐前,貢布已經快步走了過來,沙啞地說道:「把罐子給我。」

陳玉搖了搖頭,將瓦罐裡東西小心地倒入帳篷一角放垃圾桶裡,他甚至還在上邊又扔了其它雜物,遮蓋他浪費糧食行為。

貢布站在那裡,神色複雜地看著陳玉。

陳玉笑了笑,輕聲說道:「這地方不比山下村子,初來乍到,防人之心不可無。」

貢布明顯鬆了口氣,又坐了下來,任憑陳玉再問什麼也不肯多說了,只是盯著明滅火焰發呆,最後喃喃說道:「也許這就是命運之神指引......」

命運?陳玉忽然想起那本黑色筆記本。在拿出來之前,陳玉略有些心虛地抬頭,看了看正閉眼休息封寒。然後陳玉發現那張過於完美臉上,睫毛動了動。在陳玉開始低咒時候,封寒已經不耐煩地半睜開眼看向他,「什麼事?」

這該死連凝視一會都能醒過來敏銳直覺!

陳玉有時候甚至懷疑家裡野獸其實不只豹子一隻,這樣想著,陳玉面上極為溫和無辜地笑了笑:「沒事,你先睡吧,我只是——想起來吃點東西。」

對,這是個好理由。接著,陳玉就發現豹子耳朵一動,已經圓滾滾身體努力翻了過來,順便在他腿上伸了個懶腰,歪歪斜斜地坐起來,然後邊張大嘴巴打哈欠邊用頭拱陳玉胳膊。示意如果要吃東西,千萬帶上它。

靠,又來一隻!這小孩大概聽得最明白就是吃東西以及所有相關方面句子。

然後陳玉低頭看了一眼豹子,抬頭說道:「你看,小胖也想吃。」

封寒在確定了兩個半夜依然有興致吃東西家人並沒有危險後,又閉上了眼睛。

陳玉等了好一會,才餵了豹子一杯水,在豹子有些委屈彷彿被欺騙感情目光下,偷偷拿出黑皮筆記本。

輕輕翻過幾頁,陳玉接著自己上次看地方,看到:盡量多帶食物和水,多帶蠟燭,尤其是蠟燭。到了地方之後,記住先將門上開關鎖上,否則,絕對不能進洞。

他們要去地方是山洞?陳玉皺了皺眉,翻找後面確定沒有其它需要準備東西後,便先合上了筆記本。食物和水他們準備了很多,蠟燭卻只帶了一包,一包六隻,其實這些他還覺得多了,畢竟有狼眼手電和更多備用電池、冷光棒等。

但是出於某種說不清理由,他相信這黑皮日記本話,一定有什麼原因。陳玉想了想,站起身往帳篷外面走去。

等他再進來時候,發現貢布正驚異不定地盯著他。

陳玉揚了揚手裡一大捆牛油蠟燭,說道:「我去和他們換了些蠟燭。」

貢布快步走過來,幫陳玉將帳篷門掩好,才小聲說道:「以後不要一個人行動,你可以帶上我。」遲疑了一下,貢布又說道:「你也太實在了吧,怎麼換這麼多?」

陳玉笑了笑,用將所有蠟燭都塞入包裡,在他將背包暗袋拉出來後,他背包長度已經又增加了不少。

處理好這一切,陳玉再次坐到火邊,覺得自己應該再打開筆記本看看,而且還有許多問題要問貢布,但是眼皮卻越來越重,旁邊毯子無比誘人。陳玉起身,這裡離封寒那邊睡袋並不遠,他卻在下一秒倒在了毯子上。

......

第二天,陳玉覺得身上發涼,只有胸口處熱乎乎,接著,胸口東西動了動,然後陳玉臉上一熱。

陳玉瞬間睜開眼,豹子正臥在他旁邊,用略嫌粗糙舌頭努力舔他臉。

陳玉推開滿眼亮晶晶豹子,伸手抹了抹滿臉口水,這傢伙難道已經能當鬧鐘叫早了?

抓了抓亂糟糟頭髮,陳玉才發現,自己在地上毯子上睡著,貢布也睡在不遠處,帳篷裡沒有任何人醒著。

守夜人呢?陳玉忙四下打量,只有他和貢布離火爐最近,看來接替第二班守夜人根本沒起來。因為沒有人照看,火已經滅了,怪不得陳玉會覺得冷。

也許大家都累了,好在沒出什麼事。

陳玉剛想鬆口氣,忽然發現,封寒不見了,就連他睡袋也不見了。

這怎麼可能?!陳玉騰地站了起來,又找了一圈。帳篷裡地方不大,只有七個人睡在這邊,少一個人實在太明顯了,封寒真不在。

陳玉急了,將貢布叫醒,簡單說明了情況,然後讓他招呼其他人,自己先去找封寒。他抬腳兩步走到帳篷邊上,也許昨天太累了,他覺得有些腳軟,走路晃晃悠悠。

等出了帳篷,陳玉才發現太陽已經很高了。這個部落大概有二十幾頂帳篷,搭建在樹林中間一片非常開闊空地上,現在安安靜靜,空無一人。就連空地周圍樹林裡,也安靜異常。

這個時間了,不可能所有人都沒起。陳玉皺了皺眉,大叫了幾聲封寒,眼睛緊緊盯著四周,手裡握著已經打開保險槍。整個部落裡依然靜悄悄,就連樹林裡都沒有吹起一絲風打算。在這個陽光還算明媚早上,陳玉忽然覺得全身發冷。

這個時候,他注意到對面帳篷慢慢掀起來,陳玉覺得自己心跳速度變了,握著槍手更用力了些。

帳篷後面鑽出一個和陳玉一樣頂著滿頭亂髮腦袋,那人看向陳玉,然後大叫起來:「小陳玉?你怎麼會在這裡?」因為過度震驚,他聲音都有些變調。

陳玉鬆了口氣,笑起來,跟對面人打招呼:「喲,馬爺,好久不見。」

「我擦,不是跟你小子說了,千萬別來,你這是誠心來給我添亂吧。本來就夠讓人鬧心了,現在還得分神照顧你。」抱怨話,用一種喜氣洋洋語氣表達出來,馬文青衝過來,狠狠地抱住了陳玉。

無論怎麼說,馬文青看到陳玉,還是萬分欣喜。

兩人喜相逢後這幾嗓子,將睡得正香人們全吵醒了。接著,四五個帳篷裡走出來不少人。

氣氛迅速轉變了,陳玉瞄了一眼,跟馬文青身後人打招呼:「馬叔。」

馬文青父親,馬家當家人馬列。就如同馬家名字都包含了父輩期望一樣,文青是文學青年意思,顯而易見,馬爺爺期望更大。

馬列大笑著拍了拍陳玉肩膀,然後眼神銳利地盯著同樣出了帳篷金老大。馬列身後還跑出一位小姑娘,看著陳玉抿嘴一樂,剛想跑過來,似乎想到了什麼,硬是氣呼呼地站住了。

陳玉看到金老大黑鍋底一樣臉色,在他說話之前,開口道:「金老大,這兩天相處,我也算瞭解你為人。但是同樣,我也相信馬家,這裡頭,說不定有什麼誤會。我看我們還是先說清楚了,免得傷了和氣。」這兩天,陳玉觀察,金老大雖然脾氣急躁,但是粗中有細,這麼高調落人口舌事,絕對不是他設計。

馬列和金老大都是人精,一看這陣仗,動起手來誰都討不到便宜,都示意手下先別動。

就在這時候,忽然一聲槍響,子彈擦著陳玉胳膊飛了過去。馬家所有人迅速將槍舉了起來,同一時間,金家做出了同樣舉動。

就在這時候,金家後面傳出扭打聲,一個高高壯壯漢子被身邊一個瘦猴子樣青年按到在地上,同時,瘦猴子青年說道:「金老大,阿松不等您指示就私自開槍。」

金老大臉色一變,收起了槍,對著馬列一拱手:「馬爺,看來我們金家內部出了點岔子,這裡面可能確實有誤會,一會我們再詳細說說。」金老大是明白人,剛剛要不是瘦猴讓阿松那一槍打歪了,今天兩家肯定不能善了。

「老大!您為什麼不讓我開槍,他們馬家太欺負人了,我們人都沒有回來,現在見著面,連動手不敢,難道我們金家真沒人了?」阿松被瘦猴壓著,仍然掙扎著叫嚷。

金老大幾步走了過去,抬腳就將阿松踢了幾個跟頭,直接將人從帳篷邊踢到了外面。

金老大陰沉著臉,盯著阿松慢慢問道:「你真當老子能隨便糊弄?金家人沒回來,馬家人難道就回來了?阿松,你也來了兩年,我對你一向不薄,不知道這次你背後跟了哪家啊?」

看大高個子瞪著眼不言語,將槍保險開了,金老大依舊不急不緩地說道:「阿松,你知道我手段,現在說話,我不怪你,你想走就走。我就要個明白話。」

阿松咬了咬牙,掙扎著站了起來。

如果他想跑,金老大早就開槍了。然而,阿松卻沒動。

他本意確實是要跑,他瞭解金老大,絕對不會饒了他。只要能跑到帳篷後面,他就有活著希望。

但是他剛準備邁步時候,卻驚恐地發現他抬不起腳。等他低頭時候,才發現他兩隻腳已經不見了,確切說是陷入了地底下,阿松立刻驚叫起來,然後抬頭沖這邊驚慌失措地喊道:「救救我!救救我啊!」

這個意外讓所有人都吃了一驚,陳玉低頭一看,不對勁,他們現在站在帳篷邊氈子上,腳沒有接觸土地。但是從剛剛他就一直覺得走路軟綿綿,而且,這帳篷也在往下陷。

「我們必須趕緊從這裡走出去。」

「我靠,昨天還好好,今天怎麼就成了沼澤!」馬文青嚷道。

「別廢話了,快走。」陳玉抱起豹子,拉著馬文青就往外跑,只要跑到有樹木地方,他們應該就得救了。

眾人身後,貢布一臉絕望地坐了下去,嘴裡喃喃說道:「沒用,我們都出不去了——」

就在眾人動起來時候,詭異事情發生了,剛剛還是堅實空地似乎一瞬間全變成了沼澤,甚至有地方冒起了巨大黑色泡泡。

帳篷已經支撐不住,以肉眼可見速度往下陷去。

跑得最快人,也是陷得最深人。現在,已經沒有人能再動了。

87沼澤

遠處樹林裡,一人扭頭說道:「靠,老大,他們提前醒了,明明應該到中午沒有問題!」

一個中年人看著前方,擺了擺手:「那就算了,東西不放了,反正他們也活不長了。」

中年人身邊年輕人聚精會神地盯著遠處,微微皺起了眉。

另外兩個人站在側面稍遠地方,因為地位不高,也不敢過去打擾自家老大,只是看著那群在沼澤裡掙扎人,露出同情地表情。

留著中分頭青年似乎快要看不下去了,低聲對旁邊人說道:「老薑,你說這麼危險地方,誰敢過去,幸虧他們提前醒過來,不用我們費事了。」

老薑心有慼慼地點頭,嚥了嚥口水,「也該著他們倒霉。」

兩人正說著,一個人影靜靜地走了過去,那種悠然姿態很容易就讓中分頭青年聯想到了飄這個動詞。

中分頭青年目瞪口呆地看向老薑,用力地抓住他,顫抖著問道:「你看到了沒,看到了沒!這裡果然不乾淨!」

老薑僵硬地點頭,「我也看到了,不過,有這麼好看......那個?」

陳玉看著已經沒過膝泥漿,苦笑出來,看來今天是栽在這裡了。父親,兒子不孝,但是至少不用你親自動手了。希望沈宣能代替我,承歡膝下,他一直都做得比我好......

陳玉撫摸著懷裡豹子,計算這裡到樹林距離,十幾米遠地方有塊氈子,如果將豹子扔過去,不知道它有沒有希望活著逃出去。

在陳玉想將豹子舉起來時候,豹子轉頭死死咬住了陳玉衣服,在陳玉讓他松嘴時候,唔唔叫喚著,似乎覺得只要使勁,就能將陳玉從泥裡拉出來。

在周圍不斷慘叫和求救聲中,馬文青想拍陳玉肩頭,又放下手,垂著頭說道:「你看,我這回真把你害慘了。」

「不是那樣,文青,你信命嗎?我開始是不信,老子命運自然掌握在自己手裡,可是他娘現在我幾乎開始有點信了。」陳玉歎氣,自從遇到封寒開始——想到封寒,陳玉抬起頭,心裡幾乎是慶幸著,封寒不在。但是,如果能再見見他就更好了。作為一起生活了快一年同居人,如果不看封寒那數都數不過來缺點,他其實是除了父親之外,和自己最親近人。

認識之後,封寒救了他多少次?他甚至在見面那一刻開始,就把自己劃入了保護範圍。好吧,祭品這個名分現在不提也罷。

除了霸道和理所當然地壓迫,陳玉記得更清楚是那雙盛滿了冷漠和疏離眼睛,會在看著他時候有某種深地讓他感動東西。純淨而不帶一絲雜質,像小時候他見過最美麗那顆黑珠子。

也許是因為從小一個人待慣了,陳玉並不清楚和別人相處是什麼感覺,但是自從封寒來到家裡,有個人在客廳等著吃飯感覺似乎還不錯。也許他只不過是想要瞭解家這個定義,和封寒,額,還有豹子住在一起,讓他覺得輕鬆而溫暖。所以,他想法設法地希望得到封寒感情,想把他留在身邊。

陳玉嘴角露出笑意,也許這並不太糟,到最後一刻記憶,封寒還是他『家人』。到了地府,他還能誇耀那樣完美人是他,至少曾經是他同居人。那樣過於俊美和冰冷臉,在某些時刻,甚至是性/感......

陳玉猛然回過神,他不敢置信地睜大眼,打從剛剛起,他就一直盯著樹林邊那個人發呆!那是封寒本人!

「封寒,千萬別過來,這裡是沼澤,我把豹子扔過去,你接著——」陳玉連忙喊道,他驚訝地發現,原來快要死亡時候,自己能這麼清醒。

「不——該死,你沒有看到現在情況嗎!」陳玉大吼道,「我不需要陪葬品,快回去!」

陳玉眼眶紅了,他實在沒有想到電視劇上狗血劇情能發生在他身上。這其實他媽一點都不浪漫!

在這一刻,所有還在掙扎絕望哭叫人都愣愣地看著那個悠閒散步狀走過來人。

他沒有陷下去,他還在走!

已經快要陷到腰貢布忽然喊了一句藏語,語氣激動。

陳玉聽懂了那一句,是:神啊!

然後陳玉呆呆地看著封寒走到他面前,半蹲下來,低頭看著他。

封寒那漂亮墨黑色眼睛看了陳玉一會,然後一手穿過陳玉頭髮,另一隻手扳過他下巴,低下頭把嘴唇印在陳玉唇上,手上用力同時,舌尖在內部瘋狂掠奪。

當封寒慢慢離開時候,陳玉氣息紊亂,嘴唇略帶了紅艷,眼睛一直盯著封寒。

「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做什麼?」陳玉喃喃說道。

「當然,我不過來,怎麼能陪你下去,你說不讓我忘了我說過話。」封寒一笑,一隻手抱住陳玉腰,將他往外拉出一點。

在所有人由恐懼變成驚喜時候,兩個人迅速沉沒下去。

馬文青低頭摀住眼,靠啊,雖然早有預感,但是看到封寒居然敢在他面前吻陳玉——馬文青心裡實在不爽到了極點,那可是他從小看到大兄弟啊啊啊!好在除了他,別人那個角度看不到,靠啊,這個時候,我到底都在想什麼。

在迅速沉沒時候,陳玉聽到低低聲音。

「我沒有辦法下去,只能跟你一起下去......這是第二次。」封寒說完歎了口氣,更緊地摟住了陳玉,兩人姿勢是那麼契合。

無機質柔軟泥漿湧過來,一點一點將人吞了。

陳玉冰冷手顫抖著用力抓住封寒,要說不怕死是騙人,只不過先前絕望變成了憤怒和悲傷。他這算是害死了封寒?

泥漿沒過眼睛一瞬間,陳玉覺得封寒抓著他手更用力了。這就是死亡,冰冷包裹住全身,一股無形而巨大壓力讓他連動動手腳都困難。陳玉用力閉住呼吸,身體卻在滑溜泥裡迅速往下沉去。

等死感覺實在太差勁了,陳玉覺得自己心跳慢慢減緩,頭髮脹,肺開始疼起來。他抱著封寒手漸漸用不出力道。

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也許僅僅是一瞬間,陳玉掉進了冰一樣水裡,順著水流,陳玉和封寒被衝著往前走。

過了不大一會,封寒一用力,扶著陳玉站了起來。然後封寒打開狼眼手電,完全漆黑空間忽然明亮起來。陳玉劇烈咳嗽著,大概是憋氣時間太長,肺部疼厲害,連呼吸都像是在受罪。

緊接著,又有人都站了起來。封寒將陳玉推到岸上,自己下去將暈過去人拉回來。等陳玉喘勻了氣,幫豹子洗完澡之後,封寒已經招呼能動彈人將所有人都救上岸。

「天啊,我們居然還活著!」

「靠,我們難道不是到了地府?」

「......」

金老大和馬列將各家人組織起來,在岸上尋找落腳地方。

封寒用手電四處一照,他們左邊是湍急地下河,右邊岸上不少鵝卵石,再往右有幾級台階。封寒扶著陳玉往台階上走去。

「靠,小陳玉,你大概真是我福星,這樣都死不了。我們大難不死必有後福,這很可能就是我們目,藏王墓。」馬文青頭摸抹了一把頭髮上滴答著水珠,說道。

「藏王墓?你是指象雄王?」陳玉猶豫著要不要找身乾燥衣服換上,同時將濕噠噠渾身發抖豹子放到脖子上。

可憐小胖同學根本不會閉氣,下來以後一嘴巴泥,被陳玉按在水裡洗了半天,此時身體和心靈都受到了巨大傷害。

「你也知道了?你們來得可真夠快,我們比你們早出發了可不只一兩天。」馬文青邊說邊兩眼放光地盯著台階上面黑暗。

「那是因為有封寒這個變態在,我們走是近路。」說道近路,陳玉和豹子同時打了個寒顫,那真是痛苦無比回憶。

「靠,早知道封哥和你也來,我說什麼也得跟你們一起過來。」馬文青怨念著。

台階上方,是一塊非常寬敞空地。空地之後,是個巨大、黑黝黝洞口。

陳玉一愣,不光是他,所有跟著金老大和封寒過來人,都回憶起來冰縫裡壁畫。王祭拜和最後進入,都是一個巨大山洞。

封寒手電筒掃過洞頂時候,上面刻著五個巨大文字,陳玉可以決定那不是他認識任何一種字體。

就在這時候,一個人大笑著跑進洞去。

眾人一愣時候,金老大忽然叫道:「那是阿松!快抓住他!」

封寒伸手拉住了隨後要往裡沖胖子,盯著那個巨大漆黑洞口,說道:「不能進去。」

胖子疑惑地看著封寒,但是卻聽勸不往裡追,他可知道這位小哥從來不說廢話。

封寒並沒有再說什麼,只是拿手電照向洞裡,狼眼手電將洞口三十米內地方照得雪亮,再往遠處又是漆黑一片。

阿松大概知道這是自己唯一機會,不遺餘力地往裡面跑著。然後越來越慢,最後停了下來。

在眾人面面相覷時候,阿松背對著人們身體忽然四散開來,化成了幾百上千塊碎肉,掉在方圓兩米空地上。一股血腥味擴散開來。

這些人都是見慣了生死,依然有人接受不了,立刻扭頭嘔吐起來。

「這也太慘烈吧!」馬文青楞楞說道。

封寒沖身後不少警覺地掏出槍人擺了擺手,說道:「用不著槍,是門口有東西。」

88留下的東西

  胖子雙腿發顫地走回金老大身邊,低聲說道:「老金,你把封小哥帶上實在是太明智了,我靠,就這麼一眨眼功夫,咱兄弟兩個差點永別了。」

金老大正要安慰胖子兩句,卻見封寒問旁邊人要了根鐵棍,隨手向洞口揮去,金老大注意到封寒讓手留在了洞口外面。

「噗通」幾聲,鐵棒進入洞口那部分瞬間分散成三四塊小鐵塊,掉落地上,甚至有一截在下落過程中還被切開一次。眾人臉色發白,洞裡面這東西也太鋒利了吧。而由封寒所站位置,眾人又想到另外一件可怕事,難道阿松在跑進去瞬間其實已經被分割了,但是他跑得太快,在慣性作用下才在十米後停下來?

「封哥,這洞裡到底有什麼東西這麼邪門?」馬文青湊過來問道。

封寒站在洞口觀察了一會,看著在眾人眼裡分明是虛空地方,說道:「一種非常細,非常薄刀片,也可以說絲,無色透明,洞口二十米以內全是這種東西。」

馬文青默默地在洞口張望了很久,才迷茫地看向封寒,說道:「封哥,你確定你看到了?」

陳玉也沉默了,果然,像是在橋那裡一樣,封寒能看到那些人眼根本看不到東西。又一次,陳玉心裡迫切想知道封寒來歷和身份。可是他不敢問,彷彿他問出來,兩個人距離會越來越遠。當然即便是他問出來,封寒也會像以前一樣拒絕告訴他。

「嗯,洞口全是這些礙事東西。這東西雖然鋒利,但是應該並不難處理。」封寒說到這裡停頓了一下,然後抬起頭左右尋找,最後視線落在不遠處正不斷擰衣服裡水陳玉身上,「陳玉。」

陳玉嚇了一跳,茫然且無辜地看著洞口封寒,小心翼翼地往後退了一步,說道:「你也知道,其實我對這些東西完全不在行,老爹可沒教過——」

封寒一把拽過陳玉,一手抱著他腰往山洞這邊拖,並且非常肯定地說道:「別擔心,這東西對你來說應該輕而易舉。」

陳玉看到幾乎所有人都用信任和同情目光看著他,幾乎想要憤怒地跟封寒理論他只是個普通人,跟變態或者超人還是有段距離。

但是看到越來越近洞口,陳玉識相地閉上嘴,他擔心封寒為了證明自己能行,直接把自己扔進去。

在危險和恐懼雙重刺激下,陳玉忽然想起黑皮筆記本上面一句話:到了地方之後,記住先將門上開關鎖上,否則,絕對不能進洞。

是開關,門上有關閉那些機關開關。陳玉忙掙扎起來:「我知道怎麼解決了,快放我下來。」

封寒對陳玉恐懼感到莫名其妙,但是還是依著陳玉意思放了手,他看起來嚇壞了。然後不理解地看著陳玉繞開洞口,往旁邊石壁上抹去。

沒過多久,陳玉就找到了開關,在一個直徑十五厘米,半米深孔洞裡。當狼眼手電照到裡面時候,陳玉臉綠了。

孔洞裡面有只漆黑手,半張著,這種開關確很容易破解,只要將手往外拉就行了。但是相對也有一定程度危險,開關上痕可能會設置其他機關。

壯了壯膽子,陳玉將帶著黑色手套手伸了進去,扣住那隻手。那一瞬間,陳玉抖了抖,過於蒼白臉上,立刻出現了細密地汗珠。

就在這時候,洞口裡面黑暗地方有悉悉索索動靜傳來,陳玉臉色一變,牢牢地扣住那隻手往外拉。

奇怪聲音沒有了,取而代之是一種沉悶響聲。陳玉立刻用力抽出自己手,往後退了幾步,說道:「我把開關關了。封寒,你看看洞口還有沒有那些東西?」

封寒看了洞口一眼,用讚賞眼光看著陳玉,說道:「我忘了你善於開鎖,那東西已經沒有了。其實,我以為你會用另外一種方法,我放在你權杖,拆成匕首後能切斷這些東西。」

陳玉臉色難看地退了一步,然後被封寒扶住,他無力地說道:「如果你早點說出來,我絕對用你辦法。」

封寒看著陳玉近似於虛脫樣子皺了皺眉,讓陳玉靠在自己身上,問道:「怎麼回事?」

陳玉深深吸了口氣,說道:「那隻手,也就是剛剛開關,我覺得是活。當然,這也許是我錯覺。」

陳玉閉上眼,快速地說完最後一句,表示不想再提。

黑色手套足以保護他不受任何傷害,但是那種握住活物感覺讓他覺得恐怖和噁心。

封寒拉過陳玉手看了看,將手套扔給馬文青,讓他用水沖洗,然後輕聲說道:「現在沒事了。」

接著封寒抬頭看向金老大和馬列,「我們先在洞外面整理準備一下再進去,我想你們也應該換換衣服。」現在每個人都還穿著那身濕衣服,在地底下尤其顯得冰冷刺骨。雖然封寒感覺不出來,但是靠著他陳玉明顯在打寒顫。

金老大和馬列安排各自人找地方休整,然後,人們很快發現了另外一件更為嚴重事。

「老大,我們狼眼手電,備用電池,打火機都不見了。」

「我也是,包裡照明工具都不見了,連信號彈都沒有了......」

「靠,到底誰偷我東西?!太缺德了!」

金老大和馬列很快意識到事情嚴峻性,在深入地下墓裡,沒有光源是無法想像。現在,別說進墓了,能不能活著走出去都是個問題。

涉及到生存問題,每個人都開始翻找背包,希望能找到照明工具。

陳玉將自己大包從裡到外翻了一遍,發現他帶手電和電池也全部不見了,換那一堆牛油蠟燭倒是還在,可是沒有打火機,要這些蠟燭有什麼用?

所有人檢查完自己物品,統計時候才發現,除了封寒包裡狼眼手電和六節備用電池還在之外,他們幾乎沒有任何照明工具。這雖然比起完全黑暗是個好消息,但是僅有這一支狼眼手電能支撐到他們出去嗎?而且,沒有點火工具,他們怎麼生活做飯,取暖?

馬文青黑著臉說道:「靠,老子知道了,你們還記不記得我們都起晚了?按說,就算是勞累過度,也不可能所有人都醒不過來。一定是那些藏民給我們下藥了,然後他們趁著晚上,把我們照明東西都偷走了。」

「甚至,他們知道那個地方會變成沼澤,所以夜裡全部撤離。那些人,根本是希望我們死在沼澤裡。」

馬文青一說,眾人也都想起淨土人許多不對勁地方。

說到這個,陳玉忽然想起來早上醒來時候,封寒不在,忙問道:「封寒,你早上去哪兒了?是不是發現了什麼?」

封寒擰著眉頭,看起來也有些疑惑,說道:「沒有,我早上醒過來就在野外,連我睡袋和背包都在。我正找你們時候,就聽見你叫我。」

陳玉暗暗心驚,能在封寒不知不覺地情況下將他帶到野外,根本無法想像,他當然知道封寒有多敏銳。而且,為什麼單單將封寒帶走,還給他留下照明工具,難道那些人不能傷害封寒?

「會不會是尤部長和凌雲人?」陳玉猶豫著問道,

「不可能,沒有問過我,他們不會這麼做。」封寒肯定地搖了搖頭。

「也對,他們現在根本沒有可能到達這裡。那麼,那些藏民到底是為什麼要這麼做?」陳玉百思不得其解。

一直沒有開口金老大忽然說道:「馬爺,現在我們可能已經進不了墓了,但是我還是想問問,你到底從哪裡得到這墓消息?」

馬列神色嚴肅起來,說道:「我也正想提這事,給我們提供消息人是姜家介紹。」說完看向金老大。

金老大眼睛瞇起來,嘴角帶出冷笑:「原來真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後,賣給我們地圖人也是姜家人。雖然那人想方設法隱瞞身份,但是我既然敢買,就肯定會查個明白。姜家那時候根本沒有抹乾淨意思,看來他們是篤定我們都回不去了。」

兩家人都沉默下來,其實姜家打算很明顯,也很有效,如果不是因為陳玉在,兩家在見面時候就動手了。受傷情況下,在沼澤裡更沒有任何活路,那些藏民也很有可能是被姜家收買了。

就算他們沒有互相殘殺,在沒有任何照明工具情況下,他們即便是出了沼澤,想從雪山出去也是九死一生。

陳玉轉頭看向封寒,那雙漆黑眼睛隨即帶著淡淡關切看過來,封寒扶著他手加大了力度,過了一會,在陳玉耳邊輕聲說道:「我們都會活著。」

陳玉淡淡笑了起來,是,我們一定會活著。既然你下來陪我,我怎麼能讓你陷在這裡。

陳玉坐下來,從包裡摸索到黑皮筆記本,就在剛剛因為沒有照明工具驚慌時候,陳玉想起了黑皮筆記本讓他準備蠟燭。『他』應該不會做多餘事,那麼......

沒有帶手套手指更加靈巧和敏感,摸索著筆記本,不大工夫之後,陳玉手在書脊上停了下來。陳玉輕輕扣開書脊上一條並不明顯縫隙,從露出空格中摸進去,一個冰冷東西被拿了出來。

陳玉屏住呼吸,緊張地將東西拎出來,拿到封寒手電筒下。那是一個金屬銀色打火機,樣式精緻而古典,上面有著流暢花紋。這就是黑皮筆記本給他留下東西。

「太好了!」陳玉激動起來,興奮地拿給封寒看,「這樣,就算依靠那些蠟燭和無煙爐,我們也能支撐下去了。」幾乎恨不得鑽到陳玉脖子裡豹子也被家長難得快樂口氣吸引,湊過來想看看是什麼。

「嗯。」封寒看著陳玉激動樣子,露出淡淡笑意,溫和地提起陳玉肩頭豹子,說道:「有火話方便多了,我們需要烤肉話,還帶著十幾斤存糧。」

豹子無辜地眨了眨眼,過了很久,在意識到封爸爸意思後,嗷嗚一聲扭頭淚奔到陳玉懷裡。

相比於這邊愉悅氣氛,馬列和金老大已經愁眉緊鎖著開始討論怎麼離開。

陳玉走了過來,輕快地說道:「馬叔叔,金老大,也許情況沒有那麼糟糕,你們應該也還有一些蠟燭吧,那些藏民似乎沒有拿走這些東西。」

馬列身邊馬文青疑惑地說道:「我那有幾支,不過,現在那根本沒有什麼用吧。」

「如果我有打火機話,就不一定了。」說著,陳玉啪地一聲,打開銀色打火機,然後點燃一支牛油蠟燭。淡黃色光芒頓時照亮了四周。

89異象

  淡淡亮光瞬間給人們帶來了希望,眾人不約而同地在心裡感歎其實蠟燭也是很實用照明工具。

「陳玉哥哥不錯嘛,這麼久沒見,你似乎變得可靠多了。」馬列身邊一直努力做出冷淡表情少女再也忍不住,驚喜地撲過來叫著。

陳玉笑瞇瞇地摸了摸少女頭頂,「什麼話,哥哥有不可靠時候?」邊說邊抬頭看向馬文青,「這麼危險地方,文秀怎麼也跟過來了?」雖然早就看到馬文青妹妹馬文秀也在,但是變故太多,陳玉一直沒有來得及表達自己詫異。

馬文青無可奈何地看著他,「你也知道,我老爸拿她最沒轍。」說完,看了看陳玉手裡蠟燭,大力拍拍陳玉肩膀,嘿嘿笑道:「小陳玉,阿秀這次說得對,我也從來沒發現你這麼可靠過。你這是把打火機藏哪裡了?居然能逃過那群人搜刮。靠,你不知道,剛剛翻了翻,哥內褲裡東西都被翻出去了!」

陳玉不動聲色地將□著馬文青推出去一點,同時將自己被馬文青拉過手往衣服上抹了抹,「看來你內褲上兜現在不只是放錢,用處越來越大了。」

馬列和金老大也喜出望外,兩人對視一眼,都從對方堅定眼神中看出了彼此決定。

「金老大,既然都到了門外,照明工具又有了,我們不進去轉轉倒有些說不過去。」馬列笑著說道,既然兩伙人之前矛盾是誤會,這會兒不如結盟,進入這墓裡還能多些保障。

「我們倒斗人,到了墓室門口怎麼能不進去。現在既然唯一阻礙解決了,我們兩家先清點一下能用裝備,尤其是蠟燭,然後整理完了就進去。」金老大立刻拍板,同時臉上露出一絲陰狠:「既然姜家敢放餌算計我們兩家,如果不進去轉轉,不是辜負了姜家一片心意?等從這裡出去,我再找姜家要個說法。」

兩位老大既然決定了,底下人也都開始忙了起來。這一清點,蠟燭居然不少,將近三十個人也湊了近七十隻蠟燭,如果省著用,支持個二十來天不是問題。至於其它裝備和食物,倒是沒有少。

有了火,當下有人升了無煙爐,有做飯,有人烤衣服。

陳玉不是兩家人,清點時候沒有人來問他,因此並沒有將他包裡蠟燭算進去。原本已經絕望貢布終於認清現實,這時不聲不響地坐到了陳玉身邊。想到之前陳玉所作所為,貢布忽然覺得這模樣俊俏,一直笑瞇瞇青年很有些主意。

在火邊坐了一會兒,陳玉想換衣服,下意識地抬頭尋找封寒身影。卻發現他正靠著石壁看著他,在燭光下看不清楚表情,但是他不自覺地感到有些不對勁。

怎麼回事?陳玉心裡疑惑,扒拉下馬文秀剛剛就一直巴在他身上手臂,站起來慇勤地招呼封寒過來坐。

封寒看了他一會兒,終於走了過來,在陳玉左手邊坐下。陳玉看著那張臉,有些不爭氣地嚥了嚥口水。不過當看到封寒眼裡冰冷時候,陳玉雖然不理解,還是略有些心虛。

過了好一會,陳玉才小心翼翼地說道:「封寒,濕衣服太冷,我們得換身乾衣服。並且最好是將這些濕衣服烤乾了,帶起來就更方便了。」

進入居家模式陳玉很快忽略了封寒莫名寒意,邊說著邊習慣性地將豹子塞到封寒那邊,自己湊過去將封寒包拎過來,尋找衣服。在他發現封寒雖然霸道**不講理,但是從來不會在小事上計較時候,便經常在封寒包裡增加他自己東西。

豹子覺得自己今天真是倒霉透頂,先是整個陷到泥裡,從小到大,它都沒有這麼髒過!然後掉進冰冷地下暗河裡,後來又被陳玉按在水裡洗冷水澡。看吧,就是現在,它全身毛都還在濕漉漉地滴水!即便是它這個從來不吝嗇用自己皮毛溫暖父母豹子,也覺得冷死了。

更何況,封寒剛剛說什麼來著?

豹子想到自己作為儲備糧身份,頓時覺得自己是世界上最悲慘小孩,掙扎著嗚嗚叫了起來。最後硬是從封寒手裡跳回了陳玉身上,事後想起來連它自己都佩服當時勇氣。

然後豹子被陳玉右邊馬文秀驚喜地摟進懷裡,女孩子對這種絨毛系且圓滾滾生物最沒抵抗力了。

封寒不動聲色地掃了豹子一眼,可憐小胖忽然覺得冬天其實真得挺冷,尤其是在剛洗過澡之後。

陳玉翻找到替換衣服,迅速地開始脫黏在身上上衣。馬文秀忽然臉上一紅,抱著豹子起身往馬文青給她支起來帳篷裡去了。

馬文秀走了之後,右邊挨著就是馬文青。馬文青從小到大跟陳玉打鬧慣了,尤其是在宿舍裡沒少跟陳玉開玩笑扒他衣服,現在看到陳玉脫乾淨上衣後那白魚似地瘦削身體,胸前兩點淡淡粉色,忽然有些不自在了。

而陳玉也覺得左邊寒意已經重到他不能忽視地步了,剛打了個寒顫,一件厚實衣服已經裹到他身上。

陳玉抬頭看向封寒,眨了眨眼,明白了對方意思後,忽然臉紅了。心裡卻罵著:靠,我他娘心跳加快個什麼勁,這不過是他覺得自己東西被人看到不爽罷了。

看到陳玉有些窘迫神色,封寒表情稍微緩和,忽然湊了過來,親自給陳玉穿上衣,手指不時劃過陳玉身體引起他輕顫。等上衣穿戴整齊後,才回身坐正了。

他絕對是故意!陳玉低咒著,乾脆自己也支了個帳篷,鑽進去迅速換了全身衣服。

怕封寒著涼,陳玉想了想,將人往帳篷裡推,示意他也進去換衣服。沒辦法,雖然原因各不相同,但是注意封寒人更多。咳,他也是會吃醋嘛。在那一瞬間,陳玉甚至察覺,封寒一愣之後,居然淡淡笑了,周圍寒意也隨之消失無蹤。

等這邊都收拾好了,馬文秀也換好了衣服回來。她依舊親熱地坐在陳玉身邊,看到和陳玉關係極好封寒也熱情地打招呼。敏感小姑娘發現,封寒太過冰冷,而且不愛理人。

豹子也略感安慰地烤乾了毛,並且吃過熱乎乎飯菜之後,才心滿意足地從小美女懷裡踏出來,扒回陳玉身上。

金老大和馬列示意大家準備進山洞,眾人整理好裝備,正準備進去時候,忽然有人說道:「你們有沒有聽到什麼聲音?」

眾人凝神細聽,果然能聽到沙沙聲音,而且越來越響。

「這,這山洞裡難道有什麼不乾淨東西?」有人蒼白著臉說道。

「......難說。」另外一個人心有餘悸地回道,小心地往山洞裡面看,卻不敢踏出一步。

「這聲音是從外面傳來。」封寒淡淡說道。

驚疑中眾人這才發現聲音確是從台階下方和周圍傳來,不知道是水裡還是石縫裡。

「我建議快點進去,來東西可不大好對付。」封寒又說道,隨著他話,四周沙沙聲更重。

他這話說完,手電筒往遠處照了照,眾人立刻瞧見鋪天蓋地黑色帶殼蟲子正從岩石縫隙裡鑽出來。

馬文青和陳玉對視一眼,立刻當先往山洞裡衝去。眾人也都緊跟著進了山洞,對於這位封小哥話,誰也不敢怠慢。

然後人們發現,那沙沙聲已經撲到了洞口,卻沒有再往前一步,可能洞口灑了驅蟲藥物。

「什麼東西?」陳玉湊到封寒面前問道。

「一種甲蟲,常年生活在地下,群居。更重要是,它們是雜食動物,就算是屍體也能成為它們食物。」封寒淡淡說道。

陳玉想到一身覆蓋蟲子情形,渾身又是一抖。不由往封寒邊上湊近了些,封寒僅僅掃了他一眼,放任這個祭品十分沒有骨氣地尋求庇護動作。

既然進了山洞,金老大和馬列乾脆帶人往裡走。

馬文青和陳玉封寒走在前面,走了幾步,忽然停了下來,他回身問道:「你們有沒有察覺不對勁?」

「怎麼了?挺安靜呀,看來陳玉哥哥關上開關實在是明智之舉。」馬文秀輕輕說道。

「不是指那個。」馬文青皺著眉,來回走了幾步,最後停了下來,疑惑地說道:「難道你們沒有發現,剛剛那個阿松......屍體沒有了?」

為了節約蠟燭,整個隊伍只點了兩支蠟燭,最前面和最後面各有一支。當聽到馬文青疑問時候,前面舉著蠟燭胖子立刻停了下來,舉著蠟燭在四周找了一圈。

他們位置,剛好是進山洞十幾米距離,阿松就是在這裡碎成無數塊,當時幾乎所有人都看到了。

而現在,胖子手裡蠟燭雖然不算十分明亮,也將周圍照得清清楚楚。不光沒有任何屍塊,岩石地上甚至連半點兒血跡都沒有。

「怎、怎麼回事?」

「難道那是我們幻覺?」

「可是如果真是幻覺,洞口絲又怎麼解釋?」

眾人議論聲裡,不自覺地帶了恐怖和畏懼。

陳玉沒有說話,他只是皺著眉,緊緊扣著懷裡筆記本,剛換衣服時候,陳玉偷偷將筆記本塞進懷裡。他隱隱覺得人們猜不對,那應該不是幻覺,至少現在他還能聞到空氣中若有若無血腥味。

但是,如果那是真實發生,屍塊去了哪裡?它們不會無故消失......是了!陳玉忽然醒悟過來,是在人們休息時候,那時候沒有人會注意洞裡。也就是說,這洞裡有其他人?但是,為什麼要把那些屍塊弄走?或者,弄走那些不是人。

陳玉抬眼看著遠處洞口,沙沙聲音已經小了很多。

金老大看看夥計們,那些長年在手底下還算鎮定,兩三個這幾年新帶出來青年臉色已經發白,相比較起來,馬家人要沉穩得多。就陰沉著臉,高聲罵道:「慌什麼慌!沒見過世面,老子下地這麼多年,這點小事算個屁!我們這回除了照明工具,東西帶得最齊全,只要手腳利索點,什麼事都不會有!」

看慌亂人恢復過來,金老大才放緩了語氣,說道:「既然找不到,我們先往裡走,別自個兒嚇自個兒。姜家人既然在背地裡算計我們金家和馬家,肯定還有後手。大家都打起精神,一會只要遇到人就先拿住了再說。」

金老大幾句話就讓那些胡思亂想人露出了釋然表情,他並沒有明說,別人卻按照他引導將這些怪事安排到姜家頭上。

馬文青和陳玉都感歎著薑是老辣,馬列則湊近蠟燭點燃根煙,噴雲吐霧中看不清表情,只有在金老大招呼人重新出發時候跟手下人打了個出發手勢。

眾人再開始前進時候,都謹慎起來。馬列讓人在中間點了第三支蠟燭,山洞裡頓時明亮了不少;又在隊前隊尾安排了有經驗老手,人們心裡浮躁漸漸平息了。

陳玉和封寒,馬文青走在前面,似乎越往裡走,山洞裡就越冷。陳玉還注意到,地上青石路越來越規整,周圍石壁上開始有古樸花紋。

但是,這漫長岩石路似乎沒有盡頭一般,而且拐來拐去。陳玉瞄了一眼懷裡指南針,似乎並不受影響。又走了很長一段時間,胖子忽然說道:「前面牆壁上有東西。」

隨著胖子慢慢走近,人們注意到那是座青銅雕像,一隻足有兩米高大鵬鳥。眼睛在蠟燭光下閃耀著五彩光芒,直直地盯著面前這群外來者。

這就要進入象雄王墓了?陳玉忽然想起筆記本上一句話,那句話甚至還用紅色加粗寫了一次:千萬不要拿任何東西。

其實這句話很矛盾,不拿任何東西,還來盜什麼墓?但是筆記本上卻又明確地指出他必須來這個地方。

猶豫了一會,陳玉說道:「我聽過關於藏王墓一個傳說,千萬不要雖然拿任何東西,不要開口要求任何東西。否則——」否則什麼,其實黑皮筆記本沒寫,陳玉在想著怎麼把話編圓。

陳玉身旁一個三十來歲瘦高個笑出聲來:「否則會有惡毒詛咒?不得好死?陳小哥你好歹也是陳家出來,不要說這種笑死人話啊。」

陳玉尷尬地還來不及解釋,又有一個尖細地聲音嬉笑著說道:「聽說陳小哥和陳爺不親,以後不接管陳家,現在看起來,倒是像真。」

「你們也別瞎猜,陳小哥說不定另有苦衷。說不定陳家老大臨走之前有過什麼交代,不過,我們既然冒著九死一生危險來了,這東西當然不會給後來人留著。」

這話越來越不中聽,馬家人顧及馬文青面子,倒是都沒有說什麼。陳玉聽到那句和陳爺不親,心裡頓時難受起來。說到底,他這次出來,又一次瞞著陳森下墓,怎麼著也算辜負了父親苦心。他鬱悶地垂下頭,沒有發現封寒忽然變了臉色,緊緊地盯著他。

金老大看氣氛僵了,看了曹東一眼,曹東趕緊說道:「陳玉也是好意,你們聽不聽,別亂說話。」

馬文青看陳玉情緒低落,湊過來摟著他肩膀小聲教育他:「小陳玉,你跟著哥哥也出了幾次門了,怎麼犯這種幼稚錯誤?」頓了頓,拍了他兩巴掌,嘟囔著:「算了,你膽小話,哥哥出去分你幾樣,反正我也習慣了。」

陳玉沉默了一會兒,抬起頭,嚴肅地說道:「文青,你以前拿東西,我從沒說過什麼。但是這一次,能不能再我弄明白之前,你什麼都別動?」

馬文青愣愣地看了陳玉一會,用力握了握他手,說道:「那行,不過,你要趕緊弄明白,不然好東西都被金家人拿了,爺要心疼死。」說完,馬文青朝著馬列走了過去。

馬文秀走了幾步,追上陳玉,挽住陳玉胳膊搖了搖,笑著說道:「陳哥,你說得話,我倒是信,這裡確實和別墓不太一樣。」

陳玉苦笑起來,摸摸馬文秀頭頂:「我說文秀妹妹,我還用不著你個小姑娘安慰。」

馬文秀撅起嘴,轉眼看到老實得臥在陳玉懷裡,黑暗中兩眼放光豹子,又忍不住上下其手。

過了青銅雕像,又往前走了百米後,山洞兩側開始出現壁畫,壁畫足有一人高。不過,這次倒不是象雄歷史,而是美女圖。畫中女子上身□,只穿了過飄逸裙子,手腕腳腕上戴了串珠或瓔珞,頭上頸上也垂下來精緻古樸飾物。畫中女子體態秀麗,正翩翩起舞。

不過,這壁畫像是忘了調色,多是黑白暗青等冷色調,在這彷彿時間停滯古老巖洞中,美麗中帶著異樣迷離荒涼。

山洞中每隔幾米就有這樣一幅畫,雖然色彩偏暗,但是畫中半/裸美女嬌嬈無雙,眾人都看得津津有味。

陳玉偶然回頭,卻見封寒皺著眉頭也看得入神,心裡一動,封寒雖然來歷不明,身邊美女卻不少,他從沒正眼看過。能吸引封寒目光,也就是說,這壁畫有問題?

陳玉仔細看了半天,發現美女手裡拿或是玉、或是璋或是瓶子,在古代,都是一種祭器,這是祭祀舞蹈。

到了後來,陳玉越發肯定自己想法,因為最後幾幅,女子臉上戴著面具,和藏族傳下來薩滿巫師類似。

最後一幅壁畫之後,是個門欖,高不過一尺。陳玉習慣性地在看到門欖後,仔細觀察有沒有機關或是明鎖暗鎖。

機關沒有見到,陳玉卻在門欖下發現了一行模糊不清字跡:小心XXX子。

X字母位置表示那兩個字看不清楚,一共七個字,三個字看不清楚。

90夢

  陳玉仔細觀察著門欖上字,雜亂無章,將蠟燭端近了看能發現顏色呈深褐色。顯然這句話是有人在匆忙間寫下,像是為了後來人留下警告。但是又被人抹去三個字,缺失字正好是整句話中最關鍵地方,也就是說,還有一個人不想讓人們明白這句話意思。

這樣一來,就很值得深思了,後來這個人到底是什麼身份,這山洞裡面還有人?

或者,是姜家人。

看字顏色,很有可能這字是用血寫,不過令人百思不得其解得是,被刻意抹去三個字也是用血跡塗抹。暗褐色色調一模一樣,第四個字被塗雜亂線條甚至還連著那個字自己筆畫。乍一看,竟像是同一個人寫了之後又抹去。

最後,陳玉又看了一眼三個被血跡覆蓋得相當嚴密字和門欖旁邊一大灘血跡,心裡尋思,流這麼多少血,這個人恐怕不死也已經是重傷。

金老大和馬列研究過陳玉發現血字後,皺著眉商量了一會,最後決定所有人手裡時刻拿著武器,繼續前進。這點小事雖然嚇唬不住他們,但是山洞裡有人是肯定,而且是敵人可能性明顯更大些。

進了門欖後,跳動火苗慢慢照亮了洞中情形。然後,人們發現,與其說是洞,其實更像一個巨大大廳。

廳中四根三人合抱柱子,往上看,勉強能看到五六米高地方,再往上,就是黑濛濛一片看不清楚,顯然,這大廳高度驚人。

巨大柱子上,時粗時細黑色帶狀雕刻盤旋而上,看不見頭尾,也沒有爪子。

陳玉不禁猜測是不是巨蛇,但是象雄王朝崇拜過蛇嗎?

四個巨大柱子中間道路盡頭,是十來級台階,台階盡頭石台上有一座巨大王座,上面坐了一個人。

那人靜靜坐著,因為距離較遠,模模糊糊得看不清楚,在這原本漆黑無聲洞裡忽然看到異常滲人。

封寒和馬文青帶頭走了過去,陳玉自從進洞之後,就一直覺得不對勁,在確定槍開了保險,黑驢蹄子和糯米也都在觸手可及地方,才跟在兩人後面也走了過去。

那是一具屍體,黑褐色乾癟面孔和手指露在外面,身上衣服不知道是什麼質地,青黑色,經過這麼多年還相當完整。

陳玉驚訝地發現,這屍體戴著是象雄王冠,雖然滿是塵土,但是那張開翅膀大鵬鳥形狀非常清晰。

「這是象雄王?」

馬文青在旁邊贊同地點了點頭,「看樣子應該不會錯。」然後看了看空曠青灰色大廳,和同色王座,用一副難以忍受模樣評價道:「這藏王墓怎麼像個議事大廳,而且這也太簡陋了吧,就算落拓貴族墓室還有點應景陪葬明器呢。」

陳玉則盯著那青灰王座看了很久,慢慢說道:「不,一點也不簡陋,我覺得這已經算是相當華麗……宮殿了。」說著用手裡刷子往王座把手上一刷,塵土落下之後,露出純金色澤。

周圍人沉默了,伴隨著吸氣聲和驚歎。

馬文青撲了過來,連抹帶擦,將一隻巨大椅腿擦乾淨,然後震驚地說不出話來,不僅是純金,而且鑲著寶石。他一把摟住,恨不得敲下來帶走,嘴裡喃喃感歎著:「靠,這才是低調奢華啊,老子居然看錯藏王了。」

封寒沉默了會,在看到陳玉拿著刷子手離那乾屍越來越近時候,忽然抬手搭在陳玉肩膀上將他拎了回來,淡淡說道:「你最好不要碰到他,驚醒了這東西,我們很難過這一關。如果你只是想流口水,你可是去擦擦這大廳其餘地方。」

這句話成功地讓準備一擁而上人們停住了,就連蹲在地上馬文青也趕緊起身,戀戀不捨地往旁邊站了站。

「啊?」陳玉吃驚地盯著那乾屍黑乎乎臉,對自己忘形有些後怕。

豹子自從剛剛起就一直發著抖盯著那乾屍,它自己死活賴在陳玉懷裡而不敢去封寒肩上,見到陳玉越湊越近時候已經嚇得叫喚不出來。這會見到封寒將陳玉拎回來,才淚流滿面:封寒其實有時候尤其是這種時候也是可靠!

「封哥,你說是真?這死了不知道多少年老傢伙能屍變——等等,封哥你最後一句話什麼意思!」隨著馬文青變了調聲音,人們又一次震驚了。當下都撲向不同地方,清掃灰塵。不大工夫,整座大廳被清掃過地方已經金光閃閃。地上整整齊齊地鋪著金磚,兩側牆壁上鑲嵌黃金美玉,甚至還有象牙,

就連中間巨大柱子也是金,只有黑色雕刻看不出來材質。

「天啊,我、我剛剛說錯了,這絕對是世界上最富有地方……」馬文青已經有些不能自已。

「不愧是藏王墓,這得要多少金磚?」金老大也感歎著。

人們做夢也想不到不起眼大廳居然是用不計其數黃金建造,激動地說話都有些不利索。

這時候,陳玉正呆呆地站在純金柱子旁邊,覺得自己完成了後半輩子人生規劃,換了大一些房子,將豹子和封寒掃出他臥室,當然自己有興致時候可以再招呼過來;銀行有足夠存款,盤下一間小店倒騰古玩,會收馬文青需要處理東西,會留意自己喜歡古董隨時收藏。

當他沉醉在以後理想生活中時候,忽然被人扯住後衣領往後走,同時有個聲音淡定地說道:「雖然我不反對你換房子,但是我為什麼要搬離臥室?難道我們不該住在一起?」

陳玉回過神就發現封寒正用一幅你知道我們什麼關係你膽敢自作主張就試試看表情看著他,不敢相信自己居然把心裡話說出來了。

封寒看了陳玉兩秒,見他沒有反抗意思,才滿意地、理所當然地說道:「豹子是該有自己房間了,小孩總和大人住在一起確實不合適。唔,它在床上時候還給我造成了很多不方便……」

想起某些事迅速臉紅陳玉呆呆地看著封寒,發現這個冰冷霸道囂張逆天人性格中又多了無恥這一項。

封寒動作也讓他徹底清醒了過來,剛剛他不可控制地想要把金玉敲下來帶走。陳玉想到黑皮筆記本上話,擔心起自己意志力,深吸了口氣,繼續在心裡反覆強調著絕對不能拿任何東西。

等他靜下心,重新打量時候,這深埋在山洞裡宮殿正煥發出奪目光輝,顯赫華貴,令人驚歎,卻又帶著沉沉死氣,陳玉甚至覺得有些毛骨悚然。

封寒在確定陳玉跟在他兩米以內距離後,快速走到了牆邊,那裡已經被人們擦乾淨很大一塊。

「看這裡,有畫。」封寒說道,用手指著那些大塊金磚上面,同時打開唯一手電筒。

因為只有一個手電筒,什麼時候能出去還是個未知數,陳玉讓封寒除非在急需或者危機時候,否則盡量少用。

明亮光線照亮了金磚,也吸引了其餘人。陳玉發現封寒所說畫其實像是在冰縫裡壁畫後續。

頭戴王冠象雄王在征服周圍小後,走進山洞,指揮臣民在山洞中修建宮殿。

第二幅是各個小使臣來到洞中宮殿朝拜,送上無數貢品,有珠寶玉石,成群牛羊,糧食,甚至還有一群孩子。

牆壁上只有兩幅畫,畫線條簡單流暢,大概是為了稱頌象雄王豐功偉績,留給臣民瞻仰,所以刻在了大殿裡。

「這象雄王附屬還要送小孩?當壯丁嗎?」曹東好奇地問著。

「是奴隸,但是送這麼小孩子,確沒有聽說過有這種習俗。」貢布搖了搖頭,低聲說道。

陳玉歎了口氣,古代送奴隸並不算稀奇,但是古老藏族對待奴隸更加殘忍。藏族許多祭祀活動中會用到人皮或各種器官,那些小送來那群孩子下場估計相當悲慘。

壁畫到了這裡就沒有了,陳玉感慨著:「這象雄王搜集到金銀珠寶大概都用來修建自己宮殿了,不過,他宮殿難道就是墓室?」

「應該不會,聽說象雄王墓室裡有專門放置他所有寶藏地方,還有三件稀世珍品。」金老大說道,「這裡應該只是入口大殿,真正陵墓在後面。至於為什麼象雄王在這裡,確實匪夷所思。」

馬列也點了點頭,「那我們再往裡走走。」

這時候,不少夥計熱切地看著自家老大,這裡東西,即便能帶走一部分,也是一筆無法想像財富。

馬列看了看自己兒子,又掃了眼陳玉,他知道陳玉叮囑馬文青話,而且這些東西估計根本不能和藏寶室相比。馬列最後沖手底下人擺了擺手。馬家人眼裡露出失望神色,但是都沒有說什麼。

金老大沉思了一會,居然也說先別動這些東西,到了裡面再說,金傢伙計似乎頗有怨言。

陳玉倒是鬆了口氣,雖然他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黑皮筆記本強調那樣一句話。

很快人們在柱子右側找到通往裡面門,繼續出發。門後又是一段漫長山道,看走勢略微向下,這山洞大概深埋在地下。

到了晚上,終於到達了下一個石室。這時,人們已經進入山洞五、六個小時了。進入山洞第一天,雖然沒有遇到什麼危險,但是也比在雪山時候累多了。金老大和馬列當即決定今晚在這裡休息,眾人打掃了石室,圍起來做飯,燒水。

考慮到封寒和豹子,陳玉帶食物非常充足,而且就在剛剛,貢布還遞給他幾塊自家做得風乾牛肉。這邊無煙爐邊馬傢伙計做了一大鍋飯,也遞給陳玉和封寒每人一大碗。不知道是不是餓了,簡單麵條陳玉也覺得挺香。

陳玉單獨給豹子準備了水和肉,再怎麼樣,他也不能天天讓豹子跟著他們是素食。

吃完後,陳玉就瞇著眼靠著封寒回想今天發生事。無煙爐溫暖和封寒獨有氣息,讓陳玉覺得舒服和安全。同時,陳玉手指無意識地輕輕動著,那類似於梳毛動作讓吃飽喝足豹子萬分享受地瞇起眼。

馬文青抽著從陳玉那拿到煙,看著面前已經看了很多次一家三口相處模式。在看到封寒親吻陳玉後,兩人一舉一動都帶上了曖昧。他覺得說不出得彆扭難受,覺得自己罩了二十多年發小被人強橫地拖走了,像是強了他東西。

看了看坐在馬列身邊馬文秀,馬文青又有些發愁,那丫頭心思,從小到大都沒有變過。

坐在胖子身邊叫徐老三夥計嘟囔著:「媽,自從進了雪山,就一直在吃掛面,嘴裡都快淡出個鳥來了。老子現在就想要肉啊,肉啊!」

「行了,等這趟回去讓金老大帶兄弟們上唐宮撮一頓。」胖子在旁邊說道。

接著是一陣悉悉索索聲音,陳玉似乎又聽到徐老三聲音:「我包裡,我包裡怎麼……這麼亂。」

聽著金家和徐傢伙計們議論聲,陳玉閉上了眼。

過了一會,陳玉迷迷糊糊地站了起來,走了幾步,轉出一個小門。冷風吹過後,他發現他居然站在山洞門前,周圍沒有任何人。

這裡有出來近路?陳玉驚訝地正想叫別人,卻發現山洞裡面人影一閃,然後碎成無數小塊。是阿松!

看著那慘劇又上演一次,陳玉胃裡仍然翻江倒海。靠啊,這是什麼情況!

然後陳玉定在了那裡,他吃驚地發現地上小塊相互蠕動到了一起,漸漸又湊成了阿松,往山洞裡面跑去。

陳玉嚇得手腳冰涼,從剛剛出來小門跑回石室內。封寒已經鋪好了睡袋,招呼他過來。陳玉走了過去,想怎麼跟封寒說剛才事,也許是因為夜裡原因,陳玉覺得冷得厲害,迅速鑽進睡袋。

他忽然又覺得他在做重複事,他記起自己剛剛似乎已經睡下了。

在陳玉心裡充滿疑惑時候,他發現睡袋邊緣鼓了起來,像是有什麼東西企圖鑽進來。陳玉嚇得一激靈,立刻去摸槍。

一隻手拉住他,封寒問道:「怎麼了?」

陳玉一愣,發現自己確實在睡袋裡,周圍大多數人已經睡下了,兩個夥計在守夜,貢布似乎也還沒睡。

陳玉擦了擦頭上冷汗,低聲說道:「做噩夢了。」怪不得夢裡面他覺得自己在做重複事,他已經迷迷糊糊地鋪好睡袋,鑽進來睡了。夢裡這些事情再做一次,居然還有印象。

陳玉小心地看了看睡袋邊緣,確定沒有任何東西才又鑽進來,然後發現豹子居然不在。

「小胖呢?」

「借給馬文青暖睡袋去了。」

「……」

封寒伸手將陳玉摟了過來,「睡吧,放心,沒有人能接近我,就算在睡覺時候也一樣。」

這話陳玉倒是相信。

可能是當天夜裡沒睡好原因,陳玉第二天起來昏昏沉沉,他特意觀察過這間石室並沒有小門,才確定昨天晚上夢是非常荒唐。

這時候,有人逗著陳玉腳邊乖乖等著餵食豹子:「來,小傢伙過來,我給你肉乾。」

陳玉驚訝地發現豹子居然沒有像往常一樣飛快地跑過去,而是扭了頭,用屁股對著那個人,繼續兩眼放光地盯著陳玉。

陳玉笑了笑,伸手從包裡拿出給它準備食物,然後抬頭對拿著肉乾逗豹子徐老三說道:「小胖難得有骨氣一次,就被你遇到了。」

徐老三嘴角動了動,但是並沒有說什麼,只是又坐了回去。

陳玉將早飯遞給封寒時候,又看了到正小口小口吃著肉乾徐老三,徐老三正將自己包裡肉乾分給周圍其他人。看到陳玉目光,衝他微微一笑。

91人影

徐老三是金老大手底下一個夥計,還在小鎮上時候,陳玉就看出他比曹東精明不少。不過,這樣人陳玉見多了,也不會注意。倒是老三那略帶著有深意笑容讓他多看了幾眼,那不緊不慢動作在這樣地方總顯得有種違和感。

沒等他多想,馬文秀從另外一邊走了過來,遞給陳玉一盒魚罐頭,雙眼晶亮地說道:「陳玉哥,這些天你瘦多了。吶,這個給你。」說完甜甜一笑,轉身走了。

圍坐在陳玉旁邊馬文青不滿地看著走遠妹妹,嘴裡嘀咕:「我怎麼沒看出這小子瘦了,他從來都跟竹竿似,瘦可是天天當苦力你大哥我。」

封寒瞄了陳玉手裡魚罐頭一眼,又起抬頭,在蠟燭光下那墨黑色眼睛牢牢鎖定了陳玉。在陳玉莫名心虛準備上繳罐頭時候,封寒伸手過來捏了捏陳玉腰部,「唔,肉真少了。」

陳玉手抖了一下,罐頭掉在了小胖旁邊,豹子放下自己碗裡肉,湊過來聞了聞,發現沒打開包裝,疑惑地抬頭。看到封寒表情後,豹子呆了一會兒,慢慢把伸出去準備搭在陳**上爪子又縮了回來,老實地低頭吃東西。

封寒逕自將貢布盛過來熱湯遞到陳玉手裡,盯了陳玉露出高領衣服脖子一會,說道:「你還是胖一點,對我們倆都有好處。」

這一瞬間,封寒眼裡欲/望是如此深沉和明顯。陳玉縮了縮脖子,完全不知道自己是該氣憤還是高興,事實上他只是乖乖地將碗接過來喝了。

馬文青覺得自己作為唯一知情人壓力很大,心裡說不出是什麼滋味,對面前這一幕又有些目瞪口呆:他發小,自小精明無賴、被保護得太好以至於有些驕傲張揚小陳玉,居然肯這麼和順,受了委屈也乖乖忍著、百般退讓……

當然,馬文青拒絕去想為什麼自己會覺得陳玉受了委屈,也堅決不肯將陳玉退讓歸結為欺軟怕硬。

吃過早飯後,眾人打包好裝備繼續往裡走。山洞又變得曲折而漫長,並且出現了不少小洞通往四周,看大小也只有六七歲孩子能勉強鑽進去。胖子依然在前面舉著蠟燭,忽然咦了一聲。

「怎麼了?」金老大問道。

「你們看,左右洞,越來越大了,岔路越來越多。雖然還比不上主路,但是比較瘦人已經能輕鬆通過了。如果岔路也到了和主路一樣大小,我們必須想辦法做標記了,不然很容易迷路。」

「說得對,保險起見,還是我們兩家各自找人做好標記。既然洞越來越多,只有一種可能,就是我們快到了。為了避免迷路,我們盡量只走主路,不走那些岔路。」馬列說道。

金老大和胖子都點頭表示認同。

陳玉彎腰將一直走在腳邊小胖抱了起來,在黑暗中走了這麼久,小傢伙居然一直乖乖跟著,精神可嘉。封寒一直走在陳玉邊上,不知道為什麼,這次封寒尤其謹慎,即便是四周查看也絕不忘記帶上他。

馬文青則是習慣性走在陳玉旁邊,就像每次下地那樣,馬列看在眼裡,並沒有說什麼。兩人身邊還有金家嚮導,自從過了那座冰橋,貢布就寸步不離地跟著陳玉和封寒。

陳玉不時觀察四周,默記著路線。同時也在心裡猜測著,這四通八達岔路到底是做什麼用。

中午休息時候他們還在半路上,沒有找到石室,就隨便找了個平坦地方,往地上鋪上東西坐下來,開始煮飯。

陳玉昨晚做噩夢沒睡好,靠著封寒打盹,半睡半醒間又瞇著眼看到徐老三在吃肉乾。周圍人眼饞地和徐老三開玩笑,抱怨他私藏好東西,徐老三也不辯解,只是笑了笑,又從大包裡掏出幾塊,分給周圍人。

陳玉看到這樣場面,總覺得自己忽略了什麼,但是睡意上來,就又迷糊了過去。

噠,噠,噠。

聲音越來越清晰,越來越大,有什麼東西過來了。

陳玉心裡一緊,呼吸變得急促,然後猛然睜開眼。周圍燃著三支蠟燭,無煙爐上熱湯冒出熱氣和淡淡香氣,人們正邊吃飯邊說笑著。

難道又是做夢?陳玉放鬆下來,轉頭去看封寒。卻先看見了吊在封寒手臂上豹子,小胖之前肯定在劇烈地掙扎,因為它三隻腳都扒在封寒胳膊上,尖牙咬著封寒袖子。

封寒手白皙修長,從任何角度看形狀都相當完美,且就在豹子嘴邊不遠處。

在這一點上,小胖充分用行動表達了和陳玉同樣性格,被欺負得狠了,也沒敢咬。

陳玉想笑,又發現小傢伙正維持著這樣姿勢,抬起頭牢牢盯著某個方向。更奇怪是,封寒黑亮中帶著點點金色如獸般眼睛也冷冷地盯著那個方向。

封寒和豹子發現了什麼?

陳玉順著封寒視線望過去,那裡正對著一條分支小路,洞口勉強能容兩個人通過,裡面除了黑暗什麼也看不到。

與此同時,一把槍迅速出現在陳玉手上,他動作純熟地用最短時間拉開保險,對準那一片黑暗地方。

離著陳玉和封寒近人最先感覺到不對經,然後是越來越多人反應過來,說話聲漸漸低了下來。

陳玉還是沒有發現什麼,但是他心跳卻越來越快,冷汗似乎正順著額頭滴落下來。

過了一會,陳玉漸漸意識到心跳聲裡摻雜著別聲音,而且越來越清晰。

那是有人正往這裡快速跑來腳步聲!

胖子發現不對勁後,拎著槍舉著蠟燭站在了那條小路洞口旁邊,這樣蠟燭微光勉強照亮了小路內七八米遠地方。

在所有人都沉默下來時候,黑暗山洞中只剩下了越來越急促空洞腳步聲。空氣中不知不覺瀰漫著讓人極度壓抑氣氛,有些人悄悄退了幾步。

然後,在那條小路上,在蠟燭還能照得到地方,有個人影一閃。

陳玉確定不是自己幻覺,但是他並沒有開槍,那人低著頭,漸漸跑到人們能稍微看得清楚地方。在眾人睜大眼睛時候,那人突然一轉身,拐進了旁邊牆壁裡。

馬列沉聲問了句:「誰?」

於此同時,守在那小洞口邊舉著蠟燭胖子忽然叫了一聲,那聲音異常刺耳和扭曲。接著,胖子後退了一步噗通一聲坐到地上,手裡蠟燭同時掉了下去。

那蠟燭並沒有熄滅,橫在地上頑強地燃燒著,但是岔路也恢復了一片漆黑。

馬文青走了幾步,將蠟燭重新端起來。岔路重新被照亮時候,那裡已經什麼都沒有了,就連跑步聲音,似乎也在一瞬間消失了。

馬文青觀察了一會,沒有發現什麼,回頭扶起胖子,問道:「胖爺,怎麼回事?」

胖子喘著粗氣,過了會兒才鎮定下來,用仍舊顫抖地手抹了把額頭冷汗,眼睛裡依然帶著難以置信,喃喃說道:「那是阿松……」

馬文青一愣,他當時站得比較靠後,岔路裡人看得不是很清楚。而且阿松是金家人,他根本沒注意過那小子長什麼樣。關鍵是,阿松不是在進入山洞時候就死了嗎?

看到馬文青懷疑上下打量眼神,胖子斬釘絕鐵地道:「他娘我真沒看錯,我還能不認識那小子模樣?我說,你們也看到了,難道沒人認出來?」

「我、我也看到了,那、那就是阿松……」曹東臉色慘白,他是新人,遠遠比不上胖子,這會還沒完全冷靜下來。

「我看到了,確實是他。」又有一個金傢伙計低聲說道。

「可是,阿松已經死了。」當有人說出這句話時候,山洞裡頓時一片寂靜。

一陣風吹過,蠟燭微微傾斜。這時,有人顫顫微微地說道:「難道,難道這世界上真有,那種東西?」他沒敢說出來,但是在場每一個人都明白他意思。

「是啊,他還穿了牆過去,我親眼看見!」這個人聲音不自覺尖利起來,帶著明顯恐懼。

陳玉和封寒走了過來,觀察了一會,陳玉忽然說道:「不一定是阿松。」

已經被恐懼嚇住人們都轉頭木木地看著陳玉,金老大皺著眉,馬列眼睛裡則亮光一閃,用手拍拍陳玉肩膀,說道:「大侄子說說怎麼想。」

「首先,是聲音,我們都看到了有個人跑過去,也聽到了腳步聲。」說道這裡,陳玉笑了笑,燭光下柔和出眾五官帶著不可思議美感,像書 香 門 第一幅安靜溫馨油畫,這山洞可怕氣氛瞬間消散了不少。

「據我所知,那種東西跑起來,可沒有聲音。所以,我們沒有必要自己先嚇唬自己。」陳玉掃了漸漸回神眾人一眼,繼續說道:「其次,你們很肯定說那是阿松,但是,這個人從始至終都沒有抬過頭。相似也許只是身形和衣服。」

「我覺得也存在第二種可能,就是有另外一個人,穿著差不多衣服跑過去。至於穿牆而過……」陳玉抬頭看了看山洞裡面,說道:「這主路既然有支路,其他地方當然也會有。那裡應該有另外一條路,這個人出於某種原因,不想跟我們見面,於是拐了進去。」

封寒這時候拎著豹子後頸皮毛,將豹子扔進陳玉懷裡,往洞裡走去。

陳玉遲疑了一下,沒有再繼續說下去,轉過身看著洞裡封寒。豹子也在他懷裡支起了身體,目不轉睛地盯著那邊。

封寒並沒有走出很遠,只是到了那個人轉彎地方,打開手電觀察了一番。然後轉身走了出來,發現眾人眼巴巴地看著他,輕描淡寫地說道:「那裡兩側都有岔路,地上有血跡,那人大概受傷了。而且,他是活。」

如果陳玉分析眾人還持懷疑態度話,封寒話讓人們徹底鬆了口氣。

「他娘到底在搞什麼!這地方人嚇人要嚇死人。」胖子說道。

「不知道是什麼人?」馬列看著岔路,瞇起了眼。

「封小哥,剛剛你為什麼不追上去?如果我們現在追,是不是還能追上他?」一個人從地上站起身,過來問道。

陳玉轉頭一看,是背著一個相當大包徐老三。

封寒看了徐老三一眼,說道:「在這裡,如果沿著岔路追下去,就別想再回來。」頓了一下,封寒眼裡露出難得興致盎然表情,「如果他目標是我們,就不用麻煩了,我等他過來。」

豹子帶著憐憫看了看遠處,又盡量減少自己存在感,縮回了陳玉懷裡。

回來收拾好了東西,金老大和馬列帶著受了一番驚嚇人繼續往前走。

陳玉看了看封寒,遲疑了一會,問道:「這裡很容易迷路?」其實陳玉更想問是,封寒是不是來過這裡。

封寒點了點頭,神色有些冷,「所以我一直走在你旁邊,這裡什麼事都有可能發生。」

陳玉閉了嘴,這句話就更匪夷所思了,什麼事都有可能發生?

還有剛剛徐老三也很奇怪,他專門來問封寒為什麼不去追那個人?他為什麼想追上他?

陳玉又想起那個夢,想到那些肉塊組成阿松往洞裡面跑,夢裡那個背影居然和今天人影如此神似。

陳玉打了個寒顫,拋開這個想法,繼續回憶在那個夢之前發生了什麼。

陳玉忽然察覺出有什麼不對了,在那個夢之前,半夢半醒之間,他聽到了徐老三抱怨,沒有肉吃。

但是在第二天早上,徐老三就不斷從背包裡拿出肉乾分給大家。豹子甚至還很有骨氣拒絕了徐老三食物,所以陳玉記得相當清楚。

他肉乾是哪裡來?

92懷疑

陳玉思考著這些日子發生的所有能聯繫起來、匪夷所思的事,試圖找出某個他早該發現的真相。這也導致了陳玉在無意識的情況下,一直盯著徐老三看。

終於察覺到不對勁,徐老三忍不住側過頭,帶著疑惑看向陳玉,同時不著痕跡地將自己的背包往後移動了一下。陳玉眨了眨眼,回過神,隨即非常自然地移開了視線,做出在打量四周的模樣,完全沒有對自己的行為做出解釋的意思。

然後陳玉發現封寒正挑眉盯著他看,立刻十分自覺地解釋道:「啊,我剛剛只是在想……有些事明顯不對勁,而我們卻沒有辦法解釋。」他不確定要不要把對徐老三的懷疑說一下,畢竟他沒有任何證據,而且又太不符合常理。

封寒轉頭看了陳玉一會兒,輕聲說道:「你不用太費神,這山洞裡有它自己的規則,而且絕不允許改變。另外,有件事你說得很對,照著你說的做,才有可能全身而退。」

「你指哪句?我說過這麼有用的話?」陳玉臉上帶著明顯的高興,喜滋滋地問道。

封寒看著他的眼深不見底,淡淡說道:「你說過不要拿山洞裡的任何東西。」

有一瞬間,陳玉覺得自己的心跳停了兩秒,封寒知道了?!陳玉立刻在心裡盤算要怎麼對封寒坦白從寬,首先要盡量說得無辜,他是被迫接受那個身份的,他從來沒有幹過那些事……其實他真的不知道那個人究竟做了什麼,事實上他現在就是一個任人欺壓的好人!要不要眼淚汪汪的效果——

就在這時候,封寒伸出一隻手摸了摸陳玉的額頭,說道:「當然,就算遇到危險,只要我活著,你就不會有事。」

看來封寒並沒有發現,陳玉偷偷鬆了口氣,下意識地說道:「你怎麼可能會有事。」

這句話說完,陳玉發現封寒的臉色沉了下來,他沒有再說話,轉過身往前走。

陳玉遲疑了一下,跟了上去,決定不去問原因,根據和封寒相處的經驗,現在問了肯定會被封寒遷怒。

陳玉又想到封寒剛剛說的,不要拿任何東西,那是黑皮筆記本上寫的。說起來,那本黑皮筆記本真是幫了他不少忙,甚至沒有一句廢話。

陳玉仔細回憶著筆記本裡的原話:不要拿任何東西,不要有任何企求。

陳玉忽然有了一個想法,同時被自己的想法驚得全身發冷,不要有任何企求,什麼是企求?怎麼企求?

把想要的東西說出來,是不是也算一種企求。

如果真是這樣,徐老三包裡的肉乾也有了解釋。因為那天晚上他無意間表達了自己的企求。

陳玉的腳步不由慢了下來,連他自己都覺得這結論有些荒謬,說出來的話都能被實現,這是什麼樣的世界?

這時候,在眾人邊走邊議論的聲音裡,忽然有人在陳玉耳邊問道:「你想要什麼?」

正在思考的陳玉不由自主地張口說道:「我想——」要弄清楚這是怎麼回事。

陳玉懷裡的豹子忽然動了動,掙扎著想要下去。這動靜讓陳玉瞬間回過神,與此同時,他聽到身邊的馬文青說道:「我要——」

並且陳玉很快注意到不只是馬文青,是周圍大部分人,都在說這兩個字。

陳玉渾身一個激靈,猛地大聲喊道:「都閉嘴!」這一嗓子讓整個隊伍都安靜下來,所有的人都茫然地看向陳玉。

「小陳玉,出了什麼事?」馬文青不解地問道。

陳玉深吸了口氣,讓自己鎮靜下來,說道:「等會兒我再解釋,剛剛是不是很多人都在準備回答一個問題:想要什麼?」

「就算我們打算回答這個問題,也沒什麼值得大驚小怪的吧?」

「我靠,你嚇死我了,剛剛正好講到阿松的事……」

「陳家小少爺架子倒大,看來在家練出來了。」

有些人開始抱怨,還夾帶著有心人的諷刺,不過,更讓陳玉在意的是徐老三正驚疑不定地看著他。

而陳玉的身後,封寒也露出深思的表情。

陳玉連看都沒看那些陰陽怪氣的人,只是努力控制著自己用平穩的語調說道:「我讓大家閉嘴,是因為,在這個山洞裡,有些話,我們不能亂說,尤其是要求什麼東西。」

陳玉懷裡的小胖又開始動了,這小孩今天算是第二次提醒了陳玉。

在看到豹子死命往遠離某人的方向移動的時候,陳玉終於意識到,自己在緊張的時候犯了一個相當嚴重的錯誤:封寒剛剛好像在他第一次提醒大家不要拿東西的時候就有些不對勁了。

陳玉心裡一顫,小心翼翼地瞥了封寒一眼,發現站在右邊的封寒臉上實在看不出任何情緒。

陳玉只能硬著頭皮繼續說道:「上次我說不要拿任何東西,是……因為一個古老的藏族傳說,剛剛我忽然想起來那傳說還有一句話:不要說出任何帶有某種要求的話。」

「為什麼不能說?說了會怎麼樣?」胖子疑惑地問道。

藏族傳說只是個借口,但是說了會怎麼樣,黑皮筆記本沒說。猶豫了一下,陳玉只能苦笑著將自己的分析說出來,「我個人猜測,在這裡說出的要求,可能會變成現實,就是說想要什麼就會得到什麼。至於後果,傳說既然警戒我們不能要求任何東西,肯定是有原因的。」

陳玉說完,山洞裡忽然沉默下來,然後是更大的議論聲。

有人大笑幾聲,說道:「想要什麼就有什麼?小陳爺,這種話你也信?」

「小陳玉,你沒發燒吧?再說,就算你說的是真的,想要什麼有什麼,不正是一件天大的好事?」馬文青也疑惑地看向陳玉。

「不,不,我倒是覺得陳玉的話有些道理,這見鬼的山洞確實有些不對勁。」胖子深有感觸地說道。

陳玉不著痕跡地看看徐老三的大包,皺了皺眉,說道:「如果只是好事,怎麼會留下那樣一句警示。而且我總覺得這事不只是傳說那麼簡單,我說出來是希望大家不要無意間犯了這個錯誤。現在我們一起下地,大家都是一條船上的人,我當然不希望有人出什麼意外。」

說道這裡,陳玉忽然想起一件事,問道:「剛剛那句話誰是問的?」

「什麼話?」

「就是剛剛那句,你想要什麼?」

在一陣沉默過後,人們又發現了一件更讓人毛骨悚然的事,所有人都說沒有問過那樣一句話。

這完全是陳玉的意料之外的,他一直覺得只要做到不拿東西和不索取東西就行了,可沒有想到還有靈異事件。就算已經去過沙漠和海底,他的臉色也開始發白了。

所有人都承認聽到了那句話,甚至包括封寒。

那麼,這句話是誰問的?

陳玉努力回憶,只記得那不像男人卻也絕對不像女人的聲音,清脆悅耳,似乎帶著少年的青澀。

馬文青也納悶了:「他奶奶的,這山洞還真有點邪門!」

「陳玉,難道你不覺得,那聲音和你的聲音有些類似嗎?」徐老三身邊的一個夥計忽然說道。

「也對,你這麼一說,確實有點像。」另外一個人恍然大悟狀。

陳玉沒有想到火居然又引到自己身上,他抿了抿嘴角,說道:「那句話不是我問的。」

「那倒是,如果真是自編自導,也太可笑了吧?」挨著徐老三的那個夥計又帶著刺說道。

馬列看到局面發展成這樣,若有所思,他身邊的馬文秀則扯了扯他袖子,讓他幫著陳玉解圍。

掃了眾人一眼,馬列站出來說道:「大家都先消停一下,我是相信陳玉的為人的。不過,既然有些人有疑義,那這事就先放到一邊,等找到證據再說。至於陳玉說的話,我希望大家盡量遵守,別要求任何東西。藏族的某些傳說雖然離奇,卻是不能忽視的。」

金老大和胖子商量了商量,也叮囑自己的人說話的時候注意。

再次休息的時候,陳玉終於鬆了口氣。因為他覺得封寒似乎沒有發現什麼,至少封寒的注意力不在他身上。

封寒挨著陳玉坐下後,就盯著火苗默默看著,偶爾抬頭看兩眼更深的山洞裡面。只是他無意識地搭在陳玉胳膊上輕輕摩挲的手指讓豹子不得不跳出陳玉懷裡,蹲在地上等著餵食。

豹子小心翼翼地讓自己肥嘟嘟地身體往遠離封寒的方向移動了一下,儘管它已經不像以前那樣畏懼封寒,也察覺到他心情似乎不太好,識相地沒敢表示不滿。

陳玉遞給封寒一塊燻肉,封寒接過去隨手切開後又扔過來一半,低頭看了看手裡的東西,陳玉瞇眼笑了起來。儘管封寒在別人眼裡冰冷得不可接近,陳玉卻習慣了和封寒在一起,甚至覺得能有這樣一個家人陪在身邊相當不錯。

他們兩個,加上一隻豹子,多美幸福美滿的未來……陳玉歎了口氣,他到底在想些什麼,一定是受這個怪異山洞的影響。

盯了這邊很久的徐老三湊了過來,他猶豫了一下,坐到了馬文青身邊,同馬文青攀談起來。不大工夫,兩人已經熟了。馬文青大大咧咧,接過徐老三遞過來的白酒灌了兩口,在他遞肉乾過來的時候,馬文青推了回去。

徐老三神色一動。

馬文青已經拍著他肩膀說到:「我說,老徐,你這肉乾放時間太久了吧,味兒不太對。」

「哪裡,就是這個味兒,可能你不大習慣。」徐老三乾笑兩聲,又坐了會兒,就回了金老大那邊。

休息過後,眾人又開始往裡走。看著快接近中心墓室了,眾人卻又在山洞中轉悠了兩天。這兩天內,那個莫名的說話聲音再也沒有出現過。但是糟糕的是,幾乎每天都能看到漆黑的岔道上跑過的那個類似阿松的身影,讓人們的神經繃得緊緊的。

在第三天中午,隊伍再次停了下來。在主路上,前面站了一個人。

93、代價 ...

  走在最前面的胖子立刻停住了腳步,他身邊的曹東極為短促地驚叫了一聲後,顫抖著將槍舉了起來。眾人發現了不對勁,全部停下來,順著兩人的視線看去。
  在幽黑無聲的山洞深處,路中間靜靜站了一個人。胖子手裡微弱的燭光只能將他大致的輪廓照出來,並不能看清楚臉。
  
  陳玉心裡咯登一下,他們進山洞已經四五天了,因為山洞裡面繞來繞去,已經不能辨別他們在地下的深度。馬列和金老□第大雖然沒說什麼,陳玉也猜到他們大概已經在擔心食物和蠟燭的消耗問題了,最多再過兩天,再找不到藏王墓的話,他們就會想辦法回去。
  在這樣深遠的地方,怎麼可能會有人?
  
  這時候,曹東已經結結巴巴地喊道:「誰、誰?!」
  路中間的人並沒有回答,只是直勾勾地盯著他們。
  幾乎所有的人都手忙腳亂地將槍將指向路中間的人,因為恐懼而形成的巨大的心理壓力,甚至讓曹東的手裡的刀一直在顫抖。
  
  陳玉嚥了口唾沫,拉了拉封寒的衣袖。
  黑暗中,封寒的眼睛裡帶著淡淡的金色,輕輕說道:「嗯,是他。」
  陳玉一愣,連忙問道:「是誰?」
  封寒疑惑地轉頭盯了陳玉一眼,隨即將手電打開,往那人臉上照去。
  
  然後,所有人的臉都綠了。
  「阿、阿松!是——鬼啊!」曹東臉色慘白地往後退了幾步,拎在手裡的刀也掉在了地上的,叮叮噹噹地滾了出去。
  胖子堅強的心裡素質也有些頂不住了,雖然沒有後退,也帶著明顯的顫音回頭問金老大:「怎麼辦?」
  
  得到心裡安慰的眾人已經堅決認定,那個四處跑動的身影不是阿松。但是,那個碎成無數塊的阿松現在就站在他們面前,陳玉的推論被事實證明是錯誤的。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原因,眾人卻覺得這個阿松有種說不出的彆扭和陰森。
  
  金老大眼裡帶了陰沉,盯著對面被照得慘白的阿松的臉,眼角的餘光瞄見封寒萬年不變的神色,咬了咬牙,拔出槍對準了阿松頭部。
  在他手指扣下扳機的時候,一隻手將他的槍壓了下去。
  封寒站在他旁邊,淡淡說道:「等等,我有事問他。」
  
  封寒突兀的說話聲讓所有人心裡一跳,更讓金老大額頭的青筋都起來了。不過,隨後所有人都暗暗鬆了口氣,重新找到了主梁骨。彷彿面對著封寒,對面的恐怖也不能越雷池半步。
  就算這樣,眾人依然僵持著嚴陣以待,陳玉急促的心跳也依舊沒有平復下來,緊緊盯著不該出現在這裡的阿松,隱約中,陳玉忽然想起了那個令他驚懼難忘的夢。
  
  發覺沒有人跟上來,封寒疑惑道:「怎麼了?他是人。」
  封寒的話無疑讓所有人心裡感動,而表面絲毫不敢露出來,只是那些腿微微發抖的人迅速站直了,重新找回了自己是個淘沙盜墓人士的感覺。
  
  猶豫了一會,克制住本能的恐懼,陳玉往前走去,馬文青和貢布也跟在了後面。
  封寒手裡拿著一隻蠟燭,手電已經被他關上了,他從容地站在阿松面前,淡淡問道:「你為什麼活著?」
  
  阿松慘白的臉上的眼睛黑洞洞的,自從剛才起,就一直盯著封寒,聽到那句話,他臉上的肌肉扭曲了一下,勉強表達了個笑的意思,說道:「我寧願我沒有活著。」
  「我只是想聽聽你的辦法。」封寒說道。
  
  阿松僵硬的臉上眼珠稍微一轉,看了看躲在封寒身後的陳玉和稍遠一些的馬文青,一隻豹子正努力將前腿搭在陳玉肩膀上,扭著頭好奇地看過來,同時鼻子動了動,在確認著味道。站在封寒肩膀上會更容易達到它的目的,不過,這顯然不在豹子考慮範圍內。
  遲疑了一下,陳玉問道:「你沒死?」
  
  嘴角又泛起那種奇怪的笑意,阿松說道:「不,我已經死了。我為什麼活著站在這裡,你們,不是已經知道了嗎。」
  阿松的眼睛在燭光下有些閃爍,繼續說道:「這山洞,可以實現請求者的一切願望,這是我在進來之前就知道的。所以,在死去的那一瞬間,我祈禱:希望我活著。於是,在你們轉身離開洞口露營的時候,我重新站了起來,逃到了山洞裡面。」
  
  馬文青失聲說道:「山洞的傳說是真的?這回發了!」
  「天吶,什麼要求都能滿足,這世界上居然真有這種事……」馬文秀眼裡帶了驚喜,又往陳玉那邊瞧了一眼。
  後面也是一片吸氣聲。
  
  封寒則露出瞭然的表情,眼裡帶著明顯的失望,然後就轉身準備往回走。
  陳玉忙拉扯住他,在封寒不屑的眼神中繼續拿他當擋箭牌,好在封寒雖然不耐煩,卻並沒有甩手走人。
  
  陳玉上下打量了一番阿松,說道:「既然你活著,你來找我們是什麼意思?」
  沉默了一會,阿松說道,「我來找你們,是希望你們能幫我。」說完看到後面金家人畏懼中帶著防備的目光,頓了頓又說道:「如果你們不幫我的話,這山洞也會幫我完成願望,畢竟它幾乎就是萬能的。」
  
  封寒原本看著縮在他身後的陳玉,聽了這話,回頭淡淡地瞥了阿松一眼。
  
  金家那邊已經有人在人群裡叫道:「你這種人,沒把大家都害死不甘心怎麼地,還有臉回來讓我們幫你?」
  
  陳玉心裡一動,繼續問道:「你想讓我們怎麼幫?」
  阿松陰森蒼白的臉轉過來,第一次正眼看陳玉,然後臉上又一陣肌肉扭曲,「殺了我。」
  
  山洞裡又沉默下來,眾人大眼瞪小眼,這是哪門子幫忙?
  過了好一會,陳玉才理解到阿松那是在笑,他忙接著問道:「為什麼?你好不容易活過來了。」
  阿松深深地看了陳玉一眼,說道:「你答應幫我,我就告訴你。」
  
  陳玉呆了幾秒,雖然下了幾次墓,膽子大了不少,但是殺人這活卻沒做過。猶豫了一會,他總覺得面前這個阿松將要告訴他的事很重要,最後,陳玉說道:「行,我幫你。你說出來之後,我們先看看有沒有其它辦法。」
  
  對了這個答案,阿松顯然不滿意,他尖利地叫道:「你只能殺了我!」
  但是除了陳玉,沒有人有搭話的意思,沉默了一會,阿松冷冷地說道:「好吧,我先說說情況,記住,找不到別的方法,你必須殺了我,這是你答應的。」
  
  阿松下面的一番話,匪夷所思得讓眾人彷彿全身泡進了冰水裡。
  「我確實向山洞提出了要求,半夜裡我活過來了,我跑進了山洞深處。我滿懷驚喜,打算去找藏王的明器。但是,第二天發生了一件事。」阿松說到這裡,一直僵硬的身體打了個寒戰,聲音也嘶啞得極為難聽:「第二天,正在往裡面走的我眼前一黑,然後我發現又回到了門口,在往裡跑的時候,又被切成了無數塊……再之後,我重新站了起來。」
  
  「我當時愣了很久,才往裡跑,我是怕了那個洞口。當時你們剛進來沒多久,我就在你們旁邊的支路上跑過去的。但是接下來,每一天的同一時刻,無論我當時跑到哪裡,我都會回到洞口,重新被切割,重新死亡,然後復活。」
  
  看著張大嘴巴的陳玉,阿松牢牢地盯著他,嘴唇顫抖著說道:「現在你明白,我為什麼讓你殺了我了吧。是,我受不了了,那種千刀萬剮的死法,我不想再經歷了。」
  「……是我,我也不想活了。」陳玉乾巴巴地說道,安慰的話愣是說不出口。
  
  阿松會然暴躁了起來,他盯著陳玉說道:「這就是這個見鬼的山洞,復活了我以後索取的代價!這山洞可以給你任何東西,但是相應的,你也要付出同樣價值的東西。可怕的就是,這樣東西是山洞選擇的。所以我活過來的要付出的東西就是每天重複一次我的死法。」
  
  抬頭看了看已經目瞪口呆的眾人,阿鬆動了動胳膊,血腥味立刻在山道中蔓延起來:「這種死法實在太痛苦,我本來打算忍著找到破解的辦法。但是,後來我發現根本就沒有任何辦法,我甚至連自殺都做不到,因為還會活過來。而且,這兩天我發現了更恐怖的事,我發現,每次身體接回來以後,有些肉沒有了。」
  
  「而肚子裡卻越來越漲,像是有了兩幅腸子。陳玉,你答應了幫我,我實在受不了了,在我變成怪物之前,殺了我吧。山洞裡的其他人殺了我,我就不會再活過來了。」阿松急切地看著陳玉。
  陳玉吃驚地盯著他,身後的人都靜靜站著,說不出話來。
  
  過了很久,陳玉手裡的槍慢慢舉了起來。封寒冷冷地看了陳玉一眼,一揚手,一道亮光一閃而過,然後手落下來的時候剛好搭在了陳玉正哆嗦著瞄準的手上。
  這時候,阿松已經應聲而倒,他臉上還帶著詭異的扭曲的笑容。
  
  陳玉這才輕輕喘起來,問道:「你剛用了什麼殺了他?」
  「剛從你口袋裡拿的匕首。」
  「……」
  
  「靠啊,小陳玉,還真讓你說得對,這他媽的山洞就是個動不得的寶貝。幸虧你當時提醒了我們,這要是真要求了什麼,還留得了命在?」馬文青感歎著。
  
  「老三,你怎麼了?!」後面安靜的人群忽然有人驚慌的叫起來,在剛剛聽完那樣一段驚心動魄的話後,異常寂靜的山洞裡,無疑讓人心裡更加不舒服。
  聽到那個名字,陳玉猛然回頭,發現徐老三抱著肚子倒在了地上,他用手遙遙指著阿松的方向。
  
  陳玉想起徐老三的肉乾,忙走了過來,神色複雜地問道:「你——你有什麼不對?」
  「我肚子疼,救救我,求你們救救我,我不該要那麼多東西,我要死了——」徐老三的話已經有些顛三倒四,聲音也越來越弱,堅持著說道:「我不該不聽你的話。」
  
  更讓人們吃驚的是,徐老三的肚子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癟了下去,像是那個地方沒有任何內臟。
  「因為你要求的是肉?你——哎,除非現在出去,但是最近的醫院也太遠了。」陳玉發愁地看著徐老三的肚子。
  
  徐老三眼睛裡滿是絕望,他搖了搖頭:「不,不止。」說完他拉開了背上的包,裡面立刻滾出不少閃閃奪目的金器、玉器,甚至青銅器。
  陳玉倒吸了口氣,他沒有想到徐老三居然向山洞要求了這麼多東西。
  那麼,山洞會收回什麼?
  
  徐老三最後闔上了眼睛。
  隊伍裡另外兩個人一臉蒼白的癱坐在地上,「怎麼辦?我們為了試試是真是假,也要了東西。」
  其他人用看死人的眼神看著這兩個人,金老大狠狠閉了下眼:「行了,我們趕緊找解決的方法,現在你們還沒事,就是萬幸了。」
  
  將阿松和徐老三的屍體埋到了旁邊的一條支路上,陳玉忽然臉色變得蒼白:阿松身上的肉不見了,而肚子漲得難受;徐老三要了烤肉,肚子卻癟了。
  也就是說,很有可能,徐老三的肉是阿松的肉,而徐老三的內臟則到了阿松肚子裡。
  這山洞的平衡條件確實詭異而變態。
  
94、手印 ...

  「小陳玉,我越想越不對勁,這些不會全是我們的幻覺吧?這世界上哪裡有這樣邪門的山洞?」馬文青將貢布擠到一邊,湊到陳玉耳邊小聲說道,「說不定阿松、徐老三甚至現在隊伍裡面那幾個要了東西的人都是那個姜家安排過來迷惑我們的。要什麼有什麼,這世界上哪有這樣的好事,要不我們試試,肯定能立刻分辨出真假,反正我從小時候就一直希望你是——」。
  陳玉用看白癡的眼光看著馬文青,快速地打斷他的話:「閉嘴!」
  
  馬文青嬉皮笑臉地看著陳玉,惋惜地說道:「你急什麼,我只是開個玩笑,反正你也不會真變成女人。」
  「……」陳玉恨不得一腳踹死他。
  
  豹子這次充分體會到家長的情緒,瞪圓了亮亮的眼睛,努力學它媽媽往上吊起來,當然效果不是很明顯,鼻子裡高傲的唔魯一聲,一口咬住了馬文青搭在陳玉肩上的手,同時將自己全部的重量掛在他手臂上。
  對於良好的磨牙對像馬文青,小胖同學一向願意表現出身為一隻野獸該有的驕傲、勇敢,甚至囂張。
  
  陳玉並沒有來得及表揚小胖,因為他敏感地察覺到,封寒正興致盎然地轉過頭看著他。陳玉嚥了口口水,戰戰兢兢地說道:「你知道的,如果真要求了,會受到懲罰的,而且是嚴厲的懲罰!再說,你對女人沒興趣,對吧。」
  
  似乎考慮了一會,封寒輕輕笑了,學著馬文青的口吻說道:「好吧,你可以當我也在開個玩笑。」
  陳玉淚流滿面地轉過頭,心裡想著:這一點都不好笑。
  
  過了一會,封寒忽然說道:「你們——有沒有聽過沙姆巴拉洞穴?」
  馬文青一怔,立即說道:「封哥覺得這裡是那個傳說中的沙姆巴拉山洞?靠,那就算我們什麼都不拿,也賺大發了,找到了納粹頭子夢寐以求的地方。」
  
  陳玉呆呆地抬起頭,震驚地看著封寒,不由自主地提高了聲音:「那不可能!」
  西藏的沙姆巴拉,是只存在於傳說中的洞穴。
  在傳說中,它被認為是全世界的中心,接觸過這個洞穴的人,會變成時間的主人,會擁有神奇的力量,甚至可以長生不死。
  
  當年納粹黨衛軍頭子希姆萊和希特勒商量後,派出探險小隊到了中國西藏,尋找沙姆巴拉,漂泊了長達七年。當人們再次發現探險隊長哈勒的時候,整個探險隊除了他本人外全部神秘失蹤。而那七年發生的事情,至今仍然是個謎。
  
  「為什麼不可能?」封寒問道。
  「因為就算那個沙姆巴拉山洞真的存在,在各種傳說裡,它也該是在山南或者林芝。」陳玉皺著眉說道。
  封寒搖了搖頭,「不,從來沒有人找到過真正的沙姆巴拉山洞,它一直在高原上運動著。就算有人找到了,大概也很難有機會說出來。」頓了頓,封寒又說道:「我不肯定這裡是那個洞穴,但是很有可能是傳說中存在的沙姆巴拉山洞的原型。」
  
  陳玉心裡在糾結著,不知道是該驚喜還是該發愁,在這樣一座傳說中的山洞裡,他們看著巨大的寶藏和神秘的力量卻不敢沾染半點。而且,他心裡不好的預感比任何時候都強烈,他們真的能平安出去?
  事實上,在這迷宮般的通道中,連找到藏王墓都是個問題。
  
  就在這時候,走在最前面的胖子忽然停了下來,篤定地說道:「草,同志們,都別著急了,我覺得我們找到藏王墓了。」
  與此同時,胖子手裡的蠟燭火焰開始搖晃傾斜,他連忙用手擋住,這裡居然有風。
  陳玉幾個人就在他後面,立刻往前面看去。
  
  五米之外,是座石門,上面隱約有著金色大鵬鳥的雕像和古樸的籐蔓花紋。
  「先等等。」陳玉忽然提高聲音說道。
  封寒和馬文青都停了下來,站在陳玉旁邊。胖子瞄了兩眼,也沒有再往前走,問道:「怎麼了?」
  
  陳玉並沒有看那座石門,他在看兩邊的巖壁,直覺告訴他這裡不尋常。皺了皺眉,陳玉說道:「這裡不太好過,有東西。」
  順著陳玉的視線望過去,胖子臉皮一顫,小心地又往回退了一步。兩邊的巖壁上,一排排地佈滿了密密麻麻的拳頭大小的孔洞,裡面黑乎乎的,看不到有什麼東西。而他們,剛好在有洞區域的邊緣。
  胖子想到阿松的死法,背上直冒冷汗,心裡慶幸陳玉提醒得及時。
  
  馬列和金老大也來到了幾人身後,拍馬列了拍陳玉的肩膀,笑著說道:「大侄子,是你去還是讓我的人去?」
  陳玉和馬文青對視一眼,猶豫了一會兒,說道:「我去吧,馬叔在後面幫我看著點。還有,文青,你別過來了。」這裡的情形,陳玉記得爺爺跟他說起過。這是連環機關鎖,如果嘗試過後,門沒打開,兩邊的機關會被引發,看這機關區域,根本沒有躲避的可能性。
  
  剛想邁步的馬文青愣住了,在陳玉開鎖的時候,他和陳玉配合都成了習慣,立刻說道:「說什麼吶,沒有小馬爺護航,你鎮得住嗎?」
  「我跟他去。」封寒做了決定。
  
  陳玉看了封寒幾秒,確定自己的勸說不會對他有任何作用,歎了口氣說道:「那就我們倆過去,去的人越少越好,不然我也不好把握。」
  馬文青猶豫了一下,說道:「封哥跟你去我放心,小心點。」
  
  陳玉將察覺自己目的、抓住自己褲腳不鬆手的豹子死活扒拉下來,交給馬文青,然後掏出黑手套帶上。邁步之前,又討好地看著封寒:「封哥,如果有情況,立刻跳回這裡,千萬別忘了帶著我一起回來。」
  
  陳玉只有在求封寒辦事的時候才會叫封哥,封寒看了看他,溫和而簡短地說道:「當然,我會保護你。」
  陳玉瞬間覺得封寒今天的形象真是異常溫暖和美好,在看到陳玉感動的眼神後,封寒理所當然地說道:「你可是我的祭品。」
  陳玉默默地轉過頭看著前面,形象什麼的其實就是浮雲。
  
  陳玉試探著小心邁步,封寒則淡定優雅得多,不緊不慢地走到門邊,同時打開狼眼手電。
  在看清楚門上圖案的時候,陳玉愣住了,右邊的門上,赫然有只不大的無冠鳥。也就是說,黑衣人來過這裡,黑皮筆記本也告訴陳玉一定要來這裡,這都是怎樣的孽緣……
  
  端詳了石門很久,陳玉的手都沒有動,最後陳玉轉頭看向封寒,說道,「這裡的門雖然能打開,但是總覺得有些不對勁。」說著,開始打量四周,最後視線在地上停了下來。
  陳玉走到離門兩米遠的地方,遲疑了一會說道:「封寒,你先站到文青那裡去,這裡離那邊很近,真有事你也來得及幫我。你不過去的話,我可能開不了門。」
  
  封寒臉上閃過難以察覺的奇怪神色,轉身站到了馬文青旁邊。
  陳玉目測了前後左右的距離,用手指敲了敲他站立的地方的石板,最後做了個讓眾人沒有預料的動作,陳玉跪在了石板上,然後開始恭恭敬敬地磕頭。
  
  在他頭低下去的一瞬間,有孔洞的那一片區域上空幾排寒光迅速閃過,快得讓人以為是錯覺。而最下面一排,恰好是貼著陳玉的頭頂飛過去的。
  也就是說,如果在那個時候,陳玉沒有彎腰磕頭,絕對會橫死當場。當陳玉抬起頭的時候,上面的寒光已經沒有了。
  
  陳玉磕了三個頭,巖壁上面半截的東西也射了三次,每次都是將將挨著陳玉的頭頂飛過。看他不緊不慢的動作,眾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陳玉彷彿根本不知道自己上空的危險,但是眼睛毒的人都知道,陳玉知道,而且他的時間把握得非常好。
  
  三次之後,一陣沉悶的聲音響起來,地面出現一個黑乎乎的洞口。
  馬文青緊緊抓住走回來的陳玉,說道:「為什麼讓封哥回來?你小子知道不知道剛剛有多危險。封哥留下肯定能幫你,如果剛才慢了一秒,你都必死無疑!」
  
  在燭光下,陳玉臉色顯得更加蒼白細膩,他接過豹子,笑了笑:「我自己有把握才讓他回來的,這不是沒事嗎。」
  陳玉並沒有說實話,他讓封寒回來,是因為他不能想像甚至不能忍受封寒下跪的樣子。如果讓封寒留下,他寧死不跪之下,說不定比自己要危險得多。
  
  看著眾人站在洞口不敢動,陳玉說道:「沒機關了,可以直接下去。」
  馬列也點了點頭,用手拍拍陳玉,感歎:「不愧是陳森的兒子,當年這開鎖的手藝,可沒人比得上他。」
  陳玉笑得眼睛瞇了起來,這手藝可不是父親教的。
  
  順著傾斜向下的台階,眾人到了下面。
  下面比上面要冷不少,陳玉緊緊裹了裹身上的衣服,然後將豹子抱在懷裡取暖。
  舉著蠟燭左右照了照,馬文青激動地說道:「如果沒錯的話,這裡應該就是藏王墓的墓道了,上面人工的痕跡相當明顯。不遠處就應該有陪葬室了。」
  
  馬文青的話被證明是對的,前面十來米的地方,就有間石室。
  胖子打頭,舉著蠟燭進去了。
  陳玉走了兩步,覺察到不對勁兒,回頭一看,封寒站在了原地,沒有跟上來。過來邊將人拉著往裡面走,邊說道:「進去看看,說不定能有什麼發現。」
  
  在進門的瞬間,陳玉察覺到他懷裡的豹子開始發抖,難道太冷了?
  等兩人進去的時候,屋裡已經點上了三四隻蠟燭,相當明亮。
  陪葬室比想像中的更加簡單,沒有任何明器,只在石室中間有兩個高勉強到腰間的石台。兩米長,一米寬,若說是放棺槨的話,卻顯著小了。
  
  陳玉覺得身邊的封寒腳步頓了一下,然後放開了他的手,轉身往旁邊走去。
  陳玉莫名其妙,馬文青已經在叫他:「小陳玉,快來看看這裡有沒有什麼機關,弄兩座石台擺這裡是什麼意思?」
  右邊的石台光滑平整,顏色發暗,在最上面的位置微微凸出來一塊,有幾分像枕頭。
  
  沒有看出什麼,陳玉又走到左邊的石台,和旁邊那座石台幾乎一模一樣,就除了這邊檯子上有個手印。陳玉端著一隻蠟燭,低下頭細細看那手印。
  到底是什麼人在這裡拓了一隻手印?那應該是一隻修長的手,骨節分明。陳玉將自己的手按了上去,比自己的手稍微長一些。
  
  在他的手感觸到冰冷的岩石後,陳玉臉色忽然古怪起來,他認得這隻手。

95、前塵...

  手印陷入石台將近半厘米的厚度,陳玉將手放上去的時候,才發現了一個被自己忽略的重要線索。那隻手的食指和無名指根部,有淺淺的凹陷,那是……指環。
  陳玉心裡震驚的同時,用手細細摩挲凹陷處的印子,當發現連指環上的花紋都異常熟悉的時候,他終於確定,這是封寒的手。
  
  封寒到過這裡,而且還留下了這樣一個手印。
  雖然陳玉心裡早就懷疑封寒來過這裡,也迫切想知道他當年的經歷,卻沒敢問過封寒。
  一是涉及到來歷身份的事,封寒不願意說,現在又加上了陳玉心虛,擔心問出來的事和自己那個見鬼的第二身份有關。
  
  但是,現在事實給了他答案,封寒來過這個山洞,很早之前就來過。
  
  陳玉裝作自然而隨意地抬起頭,迅速掃了室內一圈,他並沒有在近處看到封寒,同時觀察到沒有人注意到他。即便那裡有隻手印,在眾人眼裡,也不過是件微不足道的、跟明器沒有一點關係的小事罷了。
  陳玉垂下頭,將蠟燭放低了些。
  
  青石台一側同樣有一塊長方形凸起,下方不遠處有著大塊深褐色痕跡,就像凝固的某種邪惡的東西。陳玉皺了皺眉,重新打量手印在石台上的位置。
  
  當視線從石台凸起處觀察到他身邊時,陳玉的眼睛瞇了一下。他忽然發現,如果將這青石台當做石床,凸起的地方作為枕頭,人躺上去,手應該剛好是在手印的位置,連手指的方向都符合。
  封寒在這種地方睡過覺?他又為什麼要在這裡留下一隻手印?
  
  陳玉又抬頭去看中間那大片的褐色印跡,手裡的蠟燭忽然一顫,熱燙的蠟油滴到他手上,那個位置,應該是心臟。
  
  一隻手從背後伸過來,環過陳玉的脖子,用力往後一帶,陳玉已經遠離了石台。
  封寒用力地摟住他,頭垂在陳玉肩上,沉默了一會,冷冷地說道:「離那裡遠一點。」聲音裡帶著顯而易見的沙啞。
  陳玉愣愣地靠在封寒懷裡,這擁抱用力而溫暖,但是陳玉卻感覺到總是平靜和冷漠的封寒,心情很糟。
  
  封寒強到讓人無法想像的地步,他的心緒從不會被任何事擾亂,這樣難得一見的情緒波動,其實讓封寒更像個人類。但是陳玉卻覺得高興不起來,他摸了摸自己懷裡的黑皮筆記本,下定決心,無論如何,要讓他們平安離開這裡。
  
  這時候,金老大揚聲招呼道:「走吧,這裡似乎沒有什麼東西。」
  連兩個石台都檢查了個遍的眾人無奈地發現,第一間石室裡什麼明器都沒有,轉身準備離開。
  
  然而,離著門口最近的瘦猴卻沒動,他甚至還混身顫抖著往後退了一步。燭光下,門口有個黑乎乎的細長人影。
  胖子拎著槍,憤怒地吼了句:「誰他媽的又在裝神弄鬼?!」他覺得最近要被這見鬼的山洞折騰得神經衰弱了。
  
  門口的人慢慢往前走了一步,眾人終於能看清楚他的臉,金老大咦了一聲。
  馬文青不由自主地往封□第寒和陳玉這邊看過來,這個黑衣人在海底出現過,模樣比陳玉還人神共憤,似乎和封寒是老熟人。
  
  門口的黑衣人掃了室內一眼,最後,漆黑的眼睛定定看著封寒,輕輕笑了起來:「封寒,我知道你一定會來的。海底之後,我可是一直在想著你。來,跟我走吧,這可是你最後的機會了,如果錯過這次,有些東西,你可就永遠拿不回去了。」他的聲音低低的,帶著無法拒絕的誘惑。
  
  封寒冷冷地盯著黑衣人,眼睛裡充滿明顯的憤怒,「對你來說,也是最後的機會。你從我這裡拿走的東西,我都會原封不動地要回來。」
  在他準備走過去的時候,陳玉忽然抬手抓住了封寒的胳膊。
  
  正在石室內散步的豹子敏感地意識到氣氛不對,盯了門口的黑衣人一會,又打量了打量父母,小跑著溜躂過來,咬住了封寒的褲腳。雖然家暴時常發生,但是在豹子的認知裡,父母加上它已經構成了全部世界。至於馬文青什麼的全都是陪襯,那是絕對的。
  
  封寒難得聽話地轉過頭,帶著迷茫和疑惑看著陳玉。
  陳玉自己也不清楚為什麼要拉住封寒,他舔了舔嘴唇,停頓了好一會,才找出個合理的解釋:「你知道,這山洞地形錯綜複雜,你和我們分開,再想回來可不那麼容易了。」說道這裡,  陳玉轉眼看門口的黑衣人,說道:「再說,你認識的這個人,有沒有帶你要的東西過來,你能確定嗎?」
  
  黑衣人如水墨般漂亮的眼睛第一次從封寒身上移開,滑過陳玉抓著封寒的手,再落到陳玉臉上。他彎起的嘴角一直帶著的微笑消失了,牢牢地盯著陳玉,凌厲且帶著隱隱的憤怒。
  
  站在近處的曹東覺得,這個漂亮得不像話的黑衣人收起微笑的時候,簡直高傲得讓人不敢直視,不由自主地想低下頭彎下腰去。
  可是他艱難地轉頭去看陳玉的時候,卻發現這個平日笑嘻嘻非常討喜的年輕人淡定地看著黑衣人,半分也沒有弱了氣勢。
  
  過了好一會,黑衣人垂下去的手指動了動,先轉開了視線,從衣服裡拿出顆珠子,看向封寒,「這個是你一直在找的避塵珠,那麼,跟我走吧。」
  封寒的眼睛一亮,下一個瞬間,一道快得看不清的身影已經站在了黑衣人面前。至於根本沒有反應過來的豹子,已經被拎著後頸的皮毛放到了陳玉邊上。那個黑衣人動作也算迅速,反應過來轉身就跑,卻還是被封寒抓住了拿著珠子的手,再想逃已經遲了。
  
  黑衣人臉色變得極為難看,他沒有想到短短一兩個月,封寒已經這麼厲害了。最後,他深深地看了陳玉一眼,將手裡的珠子扔了出去。趁封寒轉頭看珠子的時候,黑衣人另外一隻手揚起一道亮光,毫不猶豫地向著被封寒抓著的手砍過來。
  陳玉正在為封寒高興,看到黑衣人的動作大驚失色,這黑衣人想連著自己的手一起砍了?
  
  封寒立刻放手朝珠子的方向追了過去,馬文青和陳玉當即朝黑衣人開槍,想幫封寒把人留下來。
  黑衣人向台階上走的腳步一轉,已經極快地往陳玉這邊跑了過來。
  陳玉皺眉,難道這回把他得罪慘了?管他的,反正這傢伙也不像什麼好人。咬了咬牙,陳玉將黃金杖拆成了匕首握□第在手裡。
  
  黑衣人的手朝著陳玉的脖子抓了過來,陳玉連忙往後躲,但是黑衣人的速度太快了。陳玉低咒一聲,封寒變態也就算了,怎麼跟他沾上邊的都這麼變態!
  陳玉並沒有被抓到,但是手忙腳亂之下跌坐在地上,這情況其實對陳玉來說更不利。瞇了瞇眼,陳玉將手裡的匕首迅速用力往上一抬。
  
  就要碰到陳玉的黑衣人臉色忽然一變,起身朝眾人身後跑了。等眾人反應過來,準備開槍的時候,黑衣人已經沒了影子。
  他們身後的牆上,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一道黑乎乎的洞口。
  
  陳玉坐在地上喘氣,轉過頭,發現封寒正站在他面前,也許這正是黑衣人離開的原因。
  「……你還是那麼弱5仴雨購#買,站得起來嗎?」封寒俊美的臉上帶著還沒有褪盡的冰冷殘忍,語氣卻溫和多了,朝著陳玉伸出手。
  藉著封寒的手站了起來,陳玉對於沒有幫上忙有些愧疚,如果不是自己攔著,封寒是不是已經抓住黑衣人了?
  
  「走吧,我們往裡走,早晚會再遇到他。你說得對,如果分開,我可能再也找不到你們了。」封寒說道。
  他雖然這樣說,陳玉卻注意到封寒很焦躁,並且長時間地默默看著黑衣人消失的門口。陳玉心裡一動,難道封寒其實是喜歡著黑衣人的?這個念頭一起,他不禁極為糾結,就連一直的好心情都沒有了。
  陳玉可沒有大方到將自己喜歡的人讓給別人,但是如果是封寒自己也沒有注意到他喜歡黑衣人,怎麼辦?啊啊啊啊——他的感情難道這麼悲劇?還沒有爭取到讓封寒喜歡上他,就要面對強勢的情敵了。
  
  「封哥,你的珠子找到了?」馬文青眼裡放光地湊過來。
  封寒回過神,轉頭看他,從口袋裡掏出一個蠶豆大小的泛著黃光的珠子,說道:「找到了,有了這東西,我……」封寒沒有往下說,只是將話題一轉:「避塵珠的輻射性太強,你們都不能碰。」說著又收了起來。
  
  那些想看的人立刻閉了嘴,封寒說的話,可沒有人有勇氣懷疑。
  馬文青歎了口氣,一拍低著頭正忙著做內心鬥爭的陳玉的肩膀:「我說小陳玉,下次可小心點,剛剛要不是封哥回來的及時,你小命差點交代在這裡。」
  
  「他不敢。」封寒腳步一頓,冷冷地說道:「如果他敢動陳玉一根指頭,我就殺了他。」
  陳玉的眼睛立刻彎了起來,心裡一塊石頭正要落地,封寒已經繼續說道:「我絕對不再讓他碰我的東西,任何東西。」
  小胖走過來,用大頭蹭著陳玉的腿,圓圓的眼睛裡滿是同情:媽媽,你要學習我,認命吧……
  
  金老大和馬列商量了一會,決定順著黑衣人走的洞口往裡走。
  一是上面也沒有路了,二是既然黑衣人過去了,他們自然也能過去。既然都見到石室了,說明藏王墓就在這附近。眾人心裡終於不再是前幾天那種浮躁茫然和恐懼的狀態,知道明器就在不遠處,對山洞的畏懼都少了幾分。反正只要不開口做出要求,山洞大概也不會做出懲罰。
  
  過道裡依舊異常寒冷,岔路很多,主路兩側的巖壁上有了的動物壁畫,線條簡單,卻異常靈動,動作神態都表達得十分清楚。
  「老大,看這樣子,再找到的耳室肯定有陪葬明器。」
  「就是,那可是一位藏王,明器肯定不少。」
  看著興奮的人群,更被黑衣人嚇著的瘦猴子撇了撇嘴,說道:「我說,你們興奮個什麼勁兒,見到了東西又不能拿!」
  
  瘦猴子的一句話頓時讓眾人沉默了下來,速度也不知不覺地放慢了。剛開始的時候,他們對陳玉說不能拿東西的話半信半疑,所以仍然信心滿滿地往裡走。可是現在事實都擺在面前了,還進這古怪的山洞做什麼?
  
  馬文青也皺起眉,說道:「老爹,也是這麼回事啊,我們現在就算找到那個藏王的藏寶庫,和三件稀世奇珍,也只能乾瞪眼啊,難道我們就為了來觀賞一番祖國博大歷史創造的奇跡、陶冶一下情操?我擦,我們什麼時候這麼高格調了……」
  
  金老大咳嗽了一嗓子,等著眾人都安靜下來的時候,才慢條斯理地說道:「這點我和馬爺早就商量過了,我們的決定是,繼續往前走。」
  看著眾人茫然地表情,金老大點上只煙,哼了一聲,說道:「現在,就算我們想出去,門口那食人甲蟲我們對付的了?還有,不知道你們有沒有注意到,剛進山洞的時候,那個大殿裡有關於藏王的壁畫。」
  
  金老大悠閒地彈了彈煙灰,繼續說道,「跟著我過來的人都知道,那不是整個歷史,在封小哥帶我們過那座冰橋以後,我們曾經在冰裡看見過一段壁畫,這兩段顯然能連在一起看。雖然壁畫都會有些誇張,卻也能反應很多真實的史實。陳家小子,你學這個的,我可不信你沒想到。」
  
  陳玉一愣,輕輕笑了,「金老大既然想到了,幹嘛用我說?」
  馬文青怔了怔,隨即喜孜孜地過來,討好地巴望著陳玉:「阿玉,你可沒少從哥哥這分東西,快說來聽聽。」
  
  陳玉窒了一下,驚訝地看著他,反問:「你真沒看出來?」
  馬文青努力地回想了一下,不甘心地解釋:「雖然聽你說了那壁畫的內容,可是我沒親眼瞧見,我們可是從另外一條路上過來的。我沒看出來,也很正常吧。」
  陳玉歎了口氣,「我真覺得你研究生白念了,現在智商和小胖差不多。」小胖不滿地瞥了一眼馬文青,5仴雨購#買鼻子裡哼了一聲,將頭扭了過去,梳理自己水亮的皮毛,對這傢伙居然能和自己比表示嚴重不滿。
  
  陳玉笑著摸了摸小胖圓滾滾的身體,說道:「那壁畫的內容可以反應一個信息,就是山洞的傳說,有漏洞。壁畫上說,藏王進入了山洞,然後得到了某種東西或者某種力量,才征服了周圍的小國。藏王一直活著,也就是說,應該有辦法拿東西出去,而不受懲罰。現在就要看看,我們能不能找到那種方法。」
  
  「嗯,陳玉說得不錯,所以,能不能帶出去,我們也要往藏王墓裡看一看。」金老大轉身,揮了揮手,「都加快速度,我們現在必須抓緊時間。」
  
  又往裡走了很久,就在金老大不時看表,考慮要不要找個地方休息的時候,封寒忽然停了下來,皺眉看著前面:「有……東西。」
  啪嗒,啪嗒的聲音從黑暗處慢慢響了出來,眾人的心也跟著起落。
  接著,一個人出現在光亮裡。
  
  「小孩?」精神緊張處於戒備中的眾人愣住了。
  小孩一身樣式奇怪的衣服,料子卻鑲金帶銀,他臉色慘白,動作也有些慢,在七八米遠處停了下來,盯了他們很久,說道:「你們,為了藏王的藏寶洞而來?我可以帶你們過去。你們的疑問我可以給你們答案,有難題的話我也可以幫著解決。」聲音異常沙啞。
  
  最後,那小孩慘白的臉上露出一個異常詭異的笑容:「甚至,留在門欖上的七個字,那句沒有人看到誰提問的問話,我也可以給你們解釋清楚。」

96、誘惑...

  那個小孩靜靜站在燭光和黑暗的交界處,這邊卻沒有人敢隨便搭話,他能說出來這樣一番話,沒人天真到以為他是個普通孩子。
  
  陳玉打量了這小孩幾眼,總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勁,後來終於發現是神態,那樣慘白到木然的一張臉,沒有一個孩子該有的神情,或者可以說,他身上根本就沒有一絲人氣。
  就像站在那裡的,不是個活人。
  
  陳玉回頭去看金老大和馬列,兩人都在不動聲色地觀察著那個小孩,眼裡露出深思,顯然這山洞裡詭異的事太多,讓人不自覺地謹慎起來。
  
  封寒則帶著明顯的不耐煩,他抬頭看了一眼路的深處,才盯著小孩冷冷地開口:「讓開。」
  那小孩原來高傲施恩般的表情在看到封寒的時候,轉換成了驚訝,他甚至往後退了一步。盯了封寒一會,見他在原地沒動,才咬了咬牙,猶豫著又往前走了兩步,說道:「你能代表他們所有人?你——你不答應,可不代表別人願意跟著你一起死在這山洞裡。」
  
  封寒其實沒有並不想站在原地不動彈,他著急去追黑衣人,打算掃除障礙繼續前進,只是陳玉一隻手死死拽住了他的袖子。
  陳玉看著面前的小孩,想了想,往前走了兩步,在保證自己仍然躲在封寒身後的前提下,問道:「你說你能幫我找到寶藏?告訴我們誰在問話,和門上那七個字?」
  
  小孩黑滲滲的眼珠慢慢轉移到陳玉臉上,咧嘴勉強作了個笑的表情,「嗯,只要你想到的,都可以。」
  陳玉點了點頭,笑瞇瞇地問道:「沒錯,你說的那些,我都很好奇。那麼,你的目的是什麼,你想要什麼?」
  
  小孩深深的眼裡快速閃過一絲渴望,舔了舔嘴唇,說道:「你們放心吧,我只是一個孤單的小孩,想要的不多,只是想要你們的一小段時間。對你們漫長的一生來說,就是眨眼的時間。陪陪我就可以了。」說完之後,便目不轉睛地看著陳玉。
  
  陳玉純良無比的笑容沒變,只是略帶著遺憾地看著小孩:「哦,你能給我們的就那些?」
  小孩沒等到陳玉的肯定回復,不由皺起眉頭,說道:「……以前進來的人給了我無價的玉石,我才答應讓他在這山洞裡任何時候都沒有生命危險。如果你們答應給我人生中的一點時間,我勉為其難地可以保證,在這山洞裡你們不會有生命危險。」
  
  小孩說著往前走了幾步,封寒往路中間一站,擋住了他的去路,只能隔著他和陳玉說話。
  陳玉又歎了口氣,一手搭在前面封寒的肩上,支著下巴問道:「就這些?」
  
  這次,馬列等人也看出陳玉根本在討價還價來了,精神緊繃的眾人稍微放鬆下來。不過,槍還是不敢離手。
  
  豹子站在父母腳邊,用挑剔地目光看了看對面的人,悠閒地舔了一把自己毛絨絨的爪子,原來他是媽媽的獵物。不過陳玉的捕獵方法顯然比另外一位家長差遠了。這種時候,就該撲過去,用爪子說話——想著想著,小胖天生的野性被激發了,它興奮地站起來,雙眼放光地盯著對面個頭不高的人,也許這可以送給陳玉當禮物。
  封寒就不用了,作為一家之主,他應當負責捕獵,養著陳玉和自己的!
  
  陳玉對小孩的注視,被一條甩到腿上的尾巴打斷。然後陳玉滿臉黑線地揪住半蹲在地上,扭著屁股準備撲出去小胖,轉身扔給馬文青。
  接住肥胖的豹子,馬文青憤怒地盯了陳玉一眼,他真的很像托兒所的大叔嗎……
  
  陳玉繼續相當感興趣地看向小孩,用眼神表示著不夠的意思。
  小孩嘴角顫了顫,幾乎想仰天長嘯,這種貪得無厭的人!他惡狠狠地瞪著陳玉,思索著能讓陳玉答應的說辭,最後說道:「其實,這山洞裡還有一個了不得的秘密,可以讓人長生不老。這法子,現在只有我知道。」想到人性醜惡的一面,他斟酌著用了些欲迎還拒的小手段,「不過,這是最難辦的,如果你們不需要,盡量不要要求這個,畢竟這樣我有點為難。」
  
  陳玉眉眼一彎,立即接著他的話說道:「你說的對,我們不應該為難你。謝謝,我們不需要你幫我們做任何事。」
  小孩茫然地看著陳玉,有些不能相信自己聽到的。
  
  陳玉捏捏封寒的肩膀,說道:「走吧。」
  封寒反手抓住陳玉的胳膊,然後走到小孩身側,讓別人先過去。
  眾人強忍著笑,用同情地目光看了小孩一眼,快速往裡走去。往前不遠處,是另外一道石門。
  
  小孩終於反應過來,陰狠地盯著陳玉,咬牙切齒地叫道:「沒有我,你們誰都活不了!到了祭壇你們就知道了,你們是被選中的人,誰也不能離開這裡。你們為什麼都聽他的?等你們知道自己的命運,一定會後悔沒有答應我的要求。」
  
  小孩的話讓其中幾個夥計猶豫了一下,其實這小孩身份難說,但是那幾個條件確實相當誘人。不過,自家老大沒有發話,沒有人敢留下跟這個小孩交易。
  
  看到封寒攔在路中間,小孩盯著這裡半天,終於還是沒敢追上來。
  瘦猴在臨近門的時候,心有餘悸地回頭看了一眼那個孩子,帶著明顯的畏縮。小孩正恨恨地望著這邊,看到瘦猴的眼神,神色一變,滿臉猙獰。
  
  陳玉和封寒最後進了石門,馬文青和馬文秀正在門口等著,馬文青湊過來問道:「小陳玉,怎麼回事?雖然他看著不像好人,你怎麼沒套出幾句話?」
  陳玉難得嚴肅起來,說道:「不,其實他透露給我們的很多。首先,藏王的藏寶庫和傳世之寶是確實存在的;其次,這山洞裡有祭壇,那裡大概有某些答案。」
  
  果然也有人在人群裡問道:「為什麼不答應他?這山洞裡太危險了,如果有他幫忙——」
  陳玉瞥了那個夥計一眼,淡定地說道:「寶藏我們自己找,應該不會太難。至於其他的,就算有危險,我們差不多也對付的了。但是如果答應了他,到時候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別忘了這山洞的規則,不要求任何東西。我們跟這個孩子要求,不也是要求?而且,在這裡,最好不要相信任何人。現在後悔的人,可以從門口出去。」
  
  當然沒有人敢出去,那少數不滿的聲音也漸漸淡了下去。
  胖子咦了一聲,喃喃說道:「我說,前面有門,而且是許多門。」
  眾人忙快速走了幾步,果然,道路兩側出現了不少石門,而且它們之間的距離並不算遠。
  
  所有人不由自主地看向陳玉,陳玉擰著眉,看了那門好一會兒才說道:「門上沒有機關,它根本沒鎖。」
  不過,陳玉卻覺得有不好的預感。
  
  胖子已經奔過去將門推開了,然後刺耳的尖叫聲響徹了整個通道。

  這不是胖子的叫聲,倒不是胖子鎮定,而是因為胖子的叫聲完全被這個聲音覆蓋住了。
  陳玉一驚,和封寒對視一眼,快步往5仴雨購#買門口走去。半遮半掩的門被封寒完全推開,陳玉則接過胖子顫抖的手裡的蠟燭。爆了幾個火花的燭焰又茁壯起來,將石室照亮。
  
  看清楚室內的情形後,陳玉的冷汗就下來了,僵立在了門口,不敢隨意動彈,一邊控制自己不發出聲音,一邊舉起了槍。
  石室裡面盤著一隻巨大的蟒蛇,至少有人的大腿粗細,腹部將近兩米的長度高高隆起,顯然剛吞了冬眠的食物正在消化。巨大的蛇頭高高揚起,正盯著門口這邊,做出攻擊前的姿勢。
  
  身後的眾人也悄悄地拿出武器,這些常年在墓裡走的人,比一般人冷靜多了。為了不刺激蟒蛇,盡量不發出多餘的聲音。
  陳玉忽然察覺出不對勁的地方,猛地轉頭去看胖子,胖子就算天生怕蛇,也不至於這麼膽小,怎麼可能尖叫出聲。而且,室內傳出的驚叫聲從剛剛起就消失了。胖子也呆呆地看著裡面,雖然沒有再尖叫,也完全沒有其他反應。
  
  一條蛇,就算是蟒蛇,也不會和胖子應和著發出如人類般的慘叫聲吧……
  正在這時候,封寒抬手捏住陳玉的肩膀,將他稍微往後推了推。然後陳玉聽到身後馬文青等人吸氣的聲音,等他再轉過頭的時候,更大的恐懼傳遍了全身。
  
  蛇的腹部,被它吞食的東西在動。
  然後本來和出現在門口的眾人對峙的蛇忽然揚起頭,發出絲絲的叫聲,在屋裡翻滾起來,像是極為痛苦。
  接著,一個尖尖的東西將蟒蛇的腹部支撐起奇怪的形狀,然後噗的一聲,一把刀冒了出來。更怪異的是,那把刀在動,在用力切割這蟒蛇覆蓋滿鱗片的皮膚。雖然極為緩慢,但是刀口卻一點點變大。
  
  然後在眾人驚懼的目光中,一個東西從足夠大的刀口中半裸出來,陳玉的槍險些拿不穩,那是個人。
  被門口的燈光吸引,那人木木的視線落在眾人身上。然後,這人開始發出刺耳的尖叫聲。
  陳玉被封寒拉著往後退了一步,血堪堪濺到門口不遠處。
  
  那個人的尖叫不是因為嚇得,而是疼得。
  雖然破腹殺死了吞噬他的蟒蛇,但是這人基本上被消化得已經見了骨頭了。他的臉,勉強能分辨出事臉的那部分扭曲著,發出尖叫聲,但是眼睛始終瞪著門口的人。狂亂扭動的蛇也漸漸不動了,它身下血流如注。
  有些心理承受能力弱的,已經踉蹌著往後退去。
  
  在陳玉以為這就是結束的時候,死去蛇忽然又如剛剛見到那樣臥在了石室內,腹部隆起很長一條。現在陳玉已經能看出,那是一個人的形狀。
  然後蛇抬頭盯著他們,然後開始扭動,刀光出現。
  如此反覆。
  
  「走,這石室裡的事是無限循環的。」封寒宣佈,清冷的聲音打破了詭異的寂靜,逕自摟著看呆的陳玉轉身往前走。他腳邊的豹子乖巧地跟著,對門裡那種強大的肉食動物表現出反常的淡定。
  小胖深深覺得自己還沒長大,無良父母身邊真是異常有安全感,就算家暴,自己也堅持留下來的舉動果然是明智的……
  另外小胖對蟒蛇的消化方式表示奇怪。
  
  走了好一會,陳玉強忍著嘔吐的慾望,問道:「那就和阿松一樣?」
  默默無聲的眾人渾身一抖,又一次5仴雨購#買慶幸自己沒有要求任何東西。而那兩個要了東西的夥計,臉色更加慘白。
  「或許。」封寒說,「但是那石室裡面的情況更加奇怪,我覺得就算殺了那個人,大概他還是會活過來。」
  那實在是太不幸了。
  
  這時候,一個戰戰兢兢的夥計忽然抖著聲音說道:「你、你們不覺得我們現在該回去?答應了那個孩子,這裡太危險了!憑我們自己,能活到出去的時候嗎?」
  少部分人露出贊同地表情,但是金老大和馬列都沒有說話。
  封寒則冷冷地說道,「如果我沒有辦法出去,我不覺得別人能幫到忙。」
  
  眾人無聲了,他的確不需要別人幫忙。雖然封寒是自己這一方的,但是在眾人心裡,似乎沒有比他更強大的東西了。
  其實,這才是最□第怪異的一點,這麼厲害的人,真的是人類?陳玉在心裡默默想了一下,用力回握住封寒抓著他的手。和豹子的想法出奇的一致,陳玉覺得在這個有可能是自己敵人的身邊,是最安全的。
  
  封寒奇怪地低頭看了陳玉一眼,轉身往前走。金老大和馬列果然還是決定繼續往前,嚷嚷著回去尋求幫助的人也蔫了。
  
  兩邊的石門眾人幾乎全打開看了一遍,每個門裡,都在重複著不同的酷刑。陳玉深深覺得十大酷刑在這裡有點不夠瞧,在第五個石門裡,看到那個人被渾身的蟲子不算蠶食的時候,陳玉終於忍不住,臉色慘白的吐了。
  這輩子,他都不想再回到這條有著諸多石門的走廊。
  
  最後一個石門裡,他們遇到一個還能說話的人。那人身上有把刀子,在不斷切割著。他臉色慘白,像是沒有一滴血。
  然後他看著出現在門口的陳玉等人說道:「真難得在這裡會看到活人,不用在意,我已經習慣了。嘶——雖然一直很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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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這山洞難道是通往地獄的?」陳玉終於忍不住問道。
  那人臉上的肌肉動了動,但是他實在很難露出笑容,回答道:「不,這裡是比地獄更糟的地方。」
  又輕聲呻吟了一聲,這人忽然問道:「你們有沒有答應一個人,我也不知道那個人現在的樣子,答應給他一段時間?」
  
  馬文青看了陳玉一眼,說道:「沒有,不過確實遇到了這個人,是個小孩。那又怎麼樣?」
  那個人震驚地看著門口的人,喃喃說道:「也許,我該在相信奇跡一次,雖然每次相信的結果就是更淒慘。」
  
  「聽著,那個對你們說要一段時間的人是個惡鬼,千萬不要答應他。」然後他沉默了一會,緩緩說道:「如果你們不相信,這個懲罰之地所有的人,都是當年相信他的人。」
  馬文青一呆,再次萬分慶幸陳玉來找他,忙問道:「究竟是怎麼回事,那個小孩是什麼身份。那段時間,他明明說的是一小段時間?」

97、真相 ...

  屋裡的人忽然沉默了,就連偶爾的呼痛聲也不見了,好一會他才沙啞地說道:「……當初,我就是抵禦不了那種誘惑,覺得一小段時間對我來說算得了什麼。犧牲一下,就能換來數不清的財富和無盡的生命,才答應了那個人,最後落得這個下場的。」
  說到這裡,他臉上的肌肉一陣扭曲,尖利地大笑起來,石室內依然沒有人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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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直笑到劇烈咳嗽起來,他才又回復了平靜。然後這個人紅著眼睛看向陳玉,歎息道:「我不得不說,你們做了這輩子最明智的決定。在這個地獄裡存在了上千年,我才深刻理解到一句話:這世上最可怕的是人心,人性最要不得的是貪字。可惜現在什麼都晚了。」
  
  將切到脖子的刀往下拿了拿,他幾乎神色不變地繼續說道:「當我們選擇了永恆的生命的時候,幾十年甚至一百年的時間不過是彈指之間。那個人借用的就是我們作為正常人活著那段時間,至於現在……現在的我們還能算活著嗎?」
  看到眾人驚悸萬分和一幅「你那根本不算活著」的表情,他沮喪而絕望地說道:「我們確實不如死了,可是這該死的地方根本不給我們自殺的機會!」
  
  等待這人再一次平息下來,陳玉用盡量不刺激他情緒的語氣問道:「為什麼?做了交易會變成這樣?」
  那人雙目無神地望著陳玉,說:「那個人控制了我們的身體後,和山洞要求他想要的一切,保證他享受帝王都無法想像的生活,然後在百年後換一具新的身體。但是,被山洞給予的沒有止境的懲罰卻留給了我們承受。」
  
  「……小陳玉,哥當時鼎力支持你的決定果然是明智的,感激哥吧!」馬文青大力拍著陳玉的肩膀,完全是被自己感動的模樣。
  陳玉將馬文青的手扒拉下去,決定裝作不認識他,然後看向石室中沉默的人:「那麼,那個欺騙你們的人是——」
  「……他就是藏王。」
  
  「怎麼可能,他可是個小孩啊?」馬文秀驚訝地道。
  那人血紅的眼珠轉了轉,冷笑道:「小孩——小孩,哼,看來他找不到人,已經開始用為數不多的幾個祭品了。大概他盯上了你們這群人,你們卻沒有被引誘,我想藏王現在一定難受得要死。」想到這裡,這個人又大笑起來,這次倒是暢快了不少。
  
  陳玉忽然想起壁畫上的內容,周圍小國來朝拜的時候,送來貢品的除了牛羊糧食,還有不少孩子。他擰起眉頭:「你的意思是,那些孩子,是很多年以前周邊那些被打敗的部落送給藏王的?」
  
  「是,與其說是要求,不如說藏王和山洞交易,所以他必須給自己找替身。於是他選中了活得更長久,心靈更純潔的孩子。」說到這裡,石室裡的人臉上肌肉扭曲了一下,「可是他的慾望根本填不滿,而周邊的部落當然不願意一直提供自己的後代給他,於是周邊的小部落慢慢滅絕了或者遷走了。藏王不得不用自己國家的人代替,當這個國家沒有人的時候,他就只能隨著山洞沉陷在了沼澤裡。」
  
  「然後,慢慢地等待著誤闖入的人類。」
  
  陳玉一呆,當時他想到的只是黑皮筆記本裡的一句話,不要相信任何人。而且那個小孩引誘的時候眼裡的視線太過熱烈了,如果這樣都能上當陳玉都會替自己臉紅,現在想想當時自己玩笑般的舉動真是太明智了。
  原來被雕刻在巖壁和冰層的輝煌歷史的後繼是這樣的,真正的歷史總是殘忍血腥得讓人難以接受。
  
  屋裡的人又翻了個身,眼神忽然詭異起來:「還有一件事,你們自從踏入這山洞那一刻開始,詛咒已經加到了你們身上。如果你們能解放了我們這些人,我就告訴你一個關於這山洞的秘密,否則你們的下場不會比我們好多少。」
  
  陳玉還沒有來得及說話,封寒已經心不在焉地說道:「看來這已經沒有什麼有價值的東西了,我們走。」
  
  「喂!別走,求你們別走!好吧,我把知道的一切都告訴你們,只要你們能解放我們。」石室裡的人看封寒轉身要走,驚慌失措地大叫起來。
  陳玉嘴角彎了彎,停住腳步,「那你說,我們怎樣才能解除身上的詛咒?」
  
  「這個,首先要和山洞進行溝通,就像藏王,他之所以能把別人的生命隨意揮霍,就是找到了和山洞溝通的方法。你們先要前往祭壇,找到那種方法,然後向山洞提出要求。」那人沉默了片刻,又說道:「其實,在很久之前,還有一個人向山洞提出了要求,並且活著走了出去。」
  
  陳玉心裡一動,轉眼去看封寒。
  石室裡受刑的人則繼續說道:「他才是最聰明的那個人,就算是藏王,都永生永世不能離開這裡。但是那個人卻完好無損地離開了,甚至,他還帶走了屬於這山洞的一樣東西。山洞卻拿他毫無辦法,因為表面上他根本沒有違背山洞的任何規則。相比較而言,我更希望你們找到這個人的方法。可惜的是在那之後,就再也沒有人成功走出去過了。」
  □第
  一直關注封寒的陳玉敏感地察覺到,封寒僵了一下,他小心翼翼地瞄了一下封寒又變得冷漠的臉,然後問道:「那個人是誰,他要求了什麼?」
  石室裡的人邊讚歎邊絞盡腦汁地回憶著,畢竟讓這樣一個時刻受苦難的人保持大量的記憶是很困難的,「他要求的似乎很離奇,反正是在第一間石室裡進行的。他……我只記得他一身黑色的衣服。」
  
  「黑衣人?」馬文青失聲說道。
  陳玉心裡歎了口氣,第一間石室,就是有封寒手印的那一間。心底不祥的預感越來越強烈了。
  陳玉無力地發現,該來的,躲不掉。
  
  封寒周圍的人不自覺地往旁邊站了站,就算是在如此陰冷的地下,人們依然能感覺到那種刻骨的冰冷。
  陳玉瞄了一眼被封寒無意識地抓住的胳膊,表面□,內心悲壯地留在了原地。
  
  「確實是一個黑衣人,他的樣子……就像仙人一般,連藏王都沒有捨得利用他,他希望留下黑衣人陪他。可惜那個黑衣人聰明到可怕的地步。連山洞都懲罰不了他,誰又有本事留下他。」
  
  陳玉看看自己可憐的胳膊,決定岔開話題,「你剛剛提到山洞的規則,能給我們講講嗎?」
  「你們先去祭壇吧,如果你們不能找到那個方法,我講了也是白講。」石室裡的人閉上了眼睛,不說話了。
  
  陳玉鬱悶了,黑衣人現在還在山洞裡,而且他熟知山洞的規則,站在黑衣人對立面的他們形勢不容樂觀。
  深深吸了口氣,陳玉轉身看向馬列和金老大,說道:「馬叔,金老大,我們先去祭壇吧。」
  馬列和金老大點了點頭,都贊同了陳玉的決定。
  
  在眾人轉身出門的瞬間,屋裡的人睜開眼,神色複雜地盯著陳玉和封寒,直到他們再也看不見蹤影。
  往前的道路就平坦多了,兩側也不再出現任何石室,巖壁上有著華麗的籐蔓花紋,花紋間不時有一隻金色的鳥的影子。
  
  通道盡頭,是兩扇半開的黑黝黝的石門。
  封寒上前推開了門,陳玉最近總是能感覺到封寒的焦躁和急切,看來,黑衣人身上的東西對封寒來說相當重要。
  
  封寒打開狼眼手電,人們看清楚門後是個極為寬敞的大廳,最引人注目地是中間圓形黑色祭台。
  等走近了,陳玉數了數,祭台共九級台階,一米多高。上面是擺著六個白色玉石墩子,直徑大概一尺左右,僅僅能容一個人站在上面。
  
  祭台四周還有四個石台,似乎是守護著祭台一般。第一個石台上面是條很粗的巨蛇,盤著尾巴,頭高高揚起;第二個是那隻金色的鳥兒,也許藏族所崇拜的金色大鵬鳥和它有很重要的關係。第三個石台上放著一件青銅器物,看著倒類似古代的秤;第四個石台上空落落的,只是比另外三個石台黑一些。
  
  「哦?難道在我們之前,有人來過,搬走了這石台上的東西?」馬文青看著最後一個石台納悶地嘟囔。
  陳玉沒有搭話,他正看著祭台面前的一個匣子和一個瓷罈子。
  匣子裡放著六件祭祀用的禮器,多是玉器。
  
  雖然來到了祭壇,但是人們對於能和山洞溝通的方法仍然沒有一絲頭緒。
  抬頭看著站在最前面有著幾分黯然的封寒,陳玉心裡忽然一陣難受,那樣驕傲強大的人根本不適合露出這樣的表情。書&香&門&第 五#月#雨#購#買
  
  陳玉看了封寒一會兒,從懷裡摸出了黑皮筆記本。
  但是這東西可不能讓封寒看到,陳玉猶豫了一下,到底不願意自己躲到眾人看不見的地方,他怕躲出去容易,回來可就難了。一拉馬文青的胳膊,往人多的地方湊了幾步,陳玉低聲說道:「快,掩護我幾分鐘。」
  
  正研究匣子裡的禮器價值的馬文青懷疑地盯了陳玉幾眼,倒是馬上配合默契地幫著陳玉遮住了右邊的視線。那邊,兩位老大和封寒等人都在。
  陳玉掏出黑皮筆記本,快速往後翻,他想看看有沒有進入祭台之後的記錄。
  
  幾十秒後,陳玉的手指不動了,他緊緊盯著筆記本,鼻尖冒出細細的汗珠,聚精會神地看了五分鐘後,陳玉呼出口氣,將筆記本合上了。
  然後陳玉偷偷望封寒那邊看了一眼,換來馬文青地嘲笑。
  
  「我說,小陳玉,你非要扮演得這麼人/妻嗎……還是那種精神出軌怕被丈夫發現的人/妻!!」馬文青同樣壓低聲音,恨鐵不成鋼地表達著自己的看法,雖然語氣裡有著不能掩蓋的幸災樂禍。
  陳玉見封寒還在盯著那個祭台,和馬列和金老大商量著,才放下心。
  隨後,馬文青遭到陳玉和豹子的暴打。

98、祭祀 ...

  「怎麼辦?這裡連個影子都沒有,我們能找到毛辦法啊。」馬文青皺巴著臉嚷嚷著,不時用手揉揉被陳玉揍出來的烏青和豹子咬出來的帶著口水的牙印子,淚流滿面地想著,這是傲嬌啊,是被點明真相後惱羞成怒的傲嬌啊!
  
  「哥,阿玉哥,你看,這盒子裡的玉器可真漂亮——」馬文秀驚站在祭台邊上驚歎著,像是忍不住誘惑,往祭台邊上的匣子裡摸去。那裡面,靜靜擺著六件禮器。
  陳玉大驚失色,他還沒來得及說話,馬列已經一拍女兒,同時將她帶離祭壇邊上,說道:「秀秀,這地方的東西可不能亂動。你老實點,站後邊去。」
  
  陳玉鬆了口氣,那東西關係著這群人的性命,確實亂動不得。
  他先走回封寒身邊,握了一下封寒的手,入骨涼意立刻讓他打了個寒戰。看到封寒隨即抬眼看向他,帶著最初經常見到的冰冷和沉寂,陳玉僵了一下,努力忽視心裡的不安,勉強露出個安慰的笑容,說道:「別擔心,這大概要用到古藏族的祭祀,我以前在書上看過一些,也許能幫上忙。」
  
  封寒低頭看了一眼抓著他的溫熱的手,愣神的時間,陳玉已經轉身朝祭台走過去了。封寒下意識地就想把人抓回來,扯到身後,陳玉本來就該是遇到危險立刻往他這裡尋求庇護的那個,不是嗎。
  但是,封寒抬起的手卻又放了下去,那個背影,和很多年前慢慢重合。就連剛剛握住他的手的動作,都驚人地熟悉。
  
  豹子抬爪子就想跟上,當發現另外一位家長站在這邊無動於衷的時候,它又開始不安起來。小胖不確定自己要不要提醒封寒一家三口一起過去,他該負責保護它和陳玉的呀。
  
  陳玉走到祭壇邊上,用手指在祭壇四周敲著。終於,在他敲到那匣子下面的時候,一塊石頭凹陷進去,然後裡面叮叮咚咚掉出不少東西。站在附近的人,都被嚇了一跳。
  「怎麼?陳家小子有什麼發5仴雨購#買現?」金老大湊了過來。
  「這是,衣服?」馬列意外地看著一地東西,伸手拿起離得最近的面具,湊到燭光下一看,湊過來看的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氣,一張陰森猙獰的鬼臉正靜靜地對著眾人。
  
  「這、這到底是什麼東西?阿玉哥,這面具嚇死人了。」馬文秀往後縮了一下,轉頭看向陳玉。
  陳玉皺了皺眉,他自己也沒有預料到會有這麼恐懼的面具,解釋道:「這應該是古藏族巫師祭祀時穿的衣服,大概類似後來的薩滿法師。」
  
  陳玉邊說邊撿著地上的衣服,一陣清脆的聲響過來,陳玉啊了一聲,然後抬頭看向馬文秀,苦笑道:「文秀,看來這跟山洞溝通得要你來完成了。」
  「咦?為什麼是我?」馬文秀看著那個鬼臉面具,不自覺地往後縮了縮。
  「如果我沒有看錯的話,這是裙子,是巫女穿的。」陳玉揚了揚手裡顏色亮麗,且邊角上綴滿了鈴鐺的衣服。
  
  「小陳玉,你的意思是,我們要舉行一次祭祀?」馬文青疑惑地問道。
  陳玉點了點頭,一指祭台邊上盛放著六件禮器的匣子,說道:「你們還記不記得,在壁畫上,藏王是在祭祀之後,能和山洞溝通,達成心願的,我們也該試一試。不過,古藏族的祭祀方式我也只是在書上看到一點。這匣子裡的六件禮器,和祭台上面的六塊白玉檯子,應該對應的。就是將這些禮器放到應該擺放的檯子上去。」
  
  說到這裡,陳玉猶豫了一下,轉頭問馬文秀,「文秀,還記不記得我們剛進入山洞的時候,門口的壁畫?就是那些女子舞蹈的畫像,現在想起來,那就是祭祀儀式的動作。你現在想想,一會要用到那些。」
  剛說到這裡,馬文青忽然大笑起來,用手拍著陳玉的肩膀:「哈哈哈,沒戲、沒戲了!你也別指望她了,你知道嗎,這丫頭從小就缺根神經——你瞪我幹什麼,這話可是你的舞蹈老師親口說的。」
  
  馬文秀見哥哥在陳玉面前揭她短處,臉色通紅,暗地裡用腳狠狠踢了自家沒眼色的大哥一腳,略有些尷尬地低聲說到:「陳玉哥,別的什麼忙都能幫,這個忙我可幫不了你。就算有人記得,教會我大概也需要很久。而且,這祭祀是不能出錯的吧。」
  
  當然不能出錯,陳玉無奈地看了看她,煩躁地在祭台旁邊轉圈。
  「我說,陳家侄子,你會祭祀儀式?不如你上去試試,咱們的時間可浪費不起啊。」馬列笑瞇瞇地說道。
  馬文青一聽,立刻一拍巴掌,附和著說道:「也對,老爸說得是,趕緊的,小陳玉上去,磨蹭什麼呢。來,你不會穿的話,哥幫你換衣服。跟你這童子雞不一樣,哥那可是熟手——」
  
  馬列在旁邊咳嗽了一聲,馬文青立刻閉嘴不說了,將地上的衣服和面具都撈到手裡,扯著陳玉就往旁邊走。
  抬眼往封寒那邊看了一眼,陳玉煩躁異常,卻沒有別的辦法。
  
  ……
  等陳玉再出來的時候,他心裡默念著:誰都看不見我,都看不見我!
  馬文青在旁邊笑得見牙不見眼,其實雖然說是裙子,但並不是暴露式的,鮮艷的長裙一直拖到腳邊,白色上衣,深5仴雨購#買色長袖。穿在陳玉身上其實沒有半分女氣,主要是再加上那張臉,倒是透出幾分辨不清男女的錯覺。
  
  周圍眾人心裡不禁有些惋惜,又有些感歎,這小子到底像誰,可見陳森是多有福氣,他妻子一定是個大美人。
  
  陳玉走到祭壇邊上,吸了口氣,默默在心裡念叨:蒼壁禮天,黃琮禮地,青圭禮東,赤璋禮南,白琥禮西,玄璜禮北。
  默背了一邊順序,又將盒子裡的禮器挨個分辨了一次,陳玉將一直拿在手裡的鬼臉面具戴上了。
  
  一瞬間,人們就覺得站在祭壇邊上的人身上的柔和氣息全沒有了,那猙獰卻靜立不動的身影有幾分詭異,又有幾分神聖。大廳裡的人都不自覺地沉默下來,甚至連呼吸都放輕緩了。
  
  陳玉單手按住祭台邊上,縱身跳了上去,人們這才看到,他腳上沒穿鞋,而且,那衣服就算從頭包到腳其實也沒有什麼厚度,在這冷得發抖的地下,可以想見陳玉現在的感受。人們不由有些同情和敬佩,至少陳玉的動作沒有絲毫顫抖。
  
  陳玉聚精會神,努力回想著黑皮筆記本上的動作,第一眼,他就看出來那動作和進山洞壁畫上的一模一樣,只不過更詳細了一些。當下默默背住,好在他對祭祀儀式以前就有過研究,記憶這些對他來說倒不是太難。
  在上了祭台之後,陳玉就感覺到腳底已經冷得跟刀割一般,但是他不敢有半點分心。按照腦子中的動作,祭拜天地和四方。
  
  祭祀動作細看和現代舞蹈差距很大,但是陳玉做起來,行雲流水一般,動作優美而連貫,身上的鈴鐺清脆的聲響中,六件禮器已經全部擺在了六方玉台之上。
  隨即陳玉站在了祭台中間,抬高左手,袖子滑落下來,然後陳玉右手拿著一把金色的匕首在左手臂上一劃。血順著胳膊滑落下來,最後越來越快,滴到祭台上。
  陳玉的眼睛緩緩閉了起來。
  
  彷彿只是一眨眼的時間,陳玉還沒感覺到頭暈,已經站在了一片黑暗裡。這黑暗和平常還有些不同,連周圍模糊的影子都看不到,那種沒有一絲光的全然的黑暗。
  他有些驚慌失措,就算膽子太大,就算封寒在旁邊,忽然之間陷入黑暗也讓人覺得緊張絕望。
  
  然後,一個渾厚空茫的聲音響起來:「……好久沒有人來過了,你是誰?」
  「我,我是偶然闖入山洞的人,你又是誰?」陳玉留了個心眼,沒說自己的名字,同時發現他辨不出來聲音從哪個方向發出的。
  
  過了一會,那聲音才又響起來:「我是這山洞的主人,也有人稱呼我為神,那大概是為了提出要求而做出來一種尊稱。」
  山洞的主人!這是山洞,他正在和山洞溝通。
  
  比驚喜更多的,陳玉有些震驚和恐懼,他甚至有些理不出思路下面該說什麼,該做什麼。
  倒是山洞的主人,看陳玉一直沉默,說道:「既然你祭拜了我,那麼你可以提出三個要求,這些要求必須是具體的,一次性的。如果你想要求更多的東西,那麼拿東西來和我換。」
  
  這一次,陳玉才真正激動起來,但是左右看看黑乎乎的視野,陳玉又冷靜下來,提這些要求必須慎重,畢竟關係到他們這些人的生死。
  斟酌了一會,陳玉試探性地問道:「我聽說我們闖入這裡是要受到懲罰的,我希望免除我們和我們所經過的通道裡面的人受到的懲罰。這是我的第一個要求,可以嗎?」這要求其實有些多,加上懲罰走廊裡的人,應該算是兩個要求了。
  
  沒想到那聲音很快回答道:「可以。」
  陳玉瞬間覺得這山洞其實很好溝通,很通情達理——
  「雖然少了幾個玩物有些遺憾,但是其它地方還有很多,就饒了那幾個人也罷。」
  
  陳玉呆住了,也是,如果不是這樣惡劣的心性,怎麼會想出那些讓人不敢置信的交換條件。
  「你的第二個要求是什麼?」黑暗中的聲音有些不耐煩。
  陳玉想了想,說道:「這樣我有些不習慣,我能點一支蠟燭再考慮嗎?這不算是要求吧?」
  
  這次,那聲音沉默了好一會兒,才說道:「可以,不算。」
  陳玉盡量不讓自己慌亂,不碰周圍任何東西,從口袋裡摸索出蠟燭和打火機。他雖然將衣服和包都扔給了馬文青,蠟燭,打火機,黑皮筆記本和黃金權杖卻習慣性地隨身帶著了。這讓他感到無比慶幸。
  
  淡淡的黃光給了陳玉莫大的安全感,等他看清周圍的情況之後,卻嚇得手裡蠟燭幾乎拿不住。
  所有人都面無表情地站在祭壇周圍,眼神沒有絲毫變化,就像全變成了沒有生命的玩偶一般。至於封寒,離得比較遠,看不清楚。
  陳玉顫抖著問道:「這是怎麼回事?」如果,如果為了三個條件,就剩下他一個活人,那該是怎麼樣的恐怖和噩夢。
  
  「他們停在剛剛你進入的那一秒,等我們說完了,就會回復。」
  陳玉鬆了口氣,在小心翼翼地觀察到周圍人確實看不到他之後,陳玉掏出黑皮筆記本。他剛剛看到祭祀儀式,本來以為能5仴雨購#買跟山洞溝通就算完事了,沒想到是要提三個要求。在山洞裡話可不能亂說,條件更要選擇最有利的。所以他打算再往下看看,黑皮筆記本有什麼建議。
  
  果然,稍微泛黃的紙頁上漂亮的字體清清楚楚地寫道:千萬不能要求走出山洞,這不合理,山洞不會答應,而且會浪費一個要求。第一個,要求進入山洞不受到影響。第一個要求可以有其他解決辦法,就如藏王一樣,雖然他過於愚笨。所以第一個是可以替換的,但是下面兩個要求必須做到,否則出了這個山洞很難達到目標。
  
  這一行字剛好到了末尾,陳玉心急,趕緊翻到了下一頁。
  第二個要求:殺了封寒的祭品,第三個要求:困住封寒,將他徹底困在這山洞裡。

99、債 ...

  陳玉手裡的蠟燭啪嗒一聲掉在了祭壇上,蠟燭居然頑強地沒有熄滅。不過,陳玉手裡的筆記本上面已經一片黑暗,根本看不清字了。
  陳玉動作僵硬地彎腰,將蠟燭撿了起來,因為拿不穩,幾滴熱燙的蠟油滴在陳玉顫抖的手上,讓他從震驚中清醒過來。
  
  這都是什麼要求?殺死封寒的祭品,這是要讓他自殺?他雖然現在十分糾結於親情友情愛情或許還為家裡小孩的教育方式煩惱,但是,他從來都是樂觀積極向上地活著的!這黑皮筆記本的主人都在想些什麼……還有那個見鬼的第三條,困住封寒,還嫌他和封寒沒法坦白交代的事不夠多?
  
  天知道,每天戰戰兢兢地害怕黑皮筆記本裡的事成真,假裝自己和陷害封寒的人沒有半點關係已經夠讓他費盡心神了。關鍵是!他什麼都沒有做過,真得很無辜。
  
  等等——陳玉忽然想到另□第外一種可能,這黑筆記本的主人或許根本不是他陳玉,而是那個黑衣人。這樣種種情況就都能解釋了,黑衣人和封寒在很久之前是敵人,然後黑衣人想利用山洞困住封寒,殺了他的祭品。當然,封寒也就罷了,以他的性格,很容易引起天怒人怨,陳玉不明白的是自己這樣善良無害的公民為什麼也會遭到這種對待。
  
  不過,這本筆記本卻陰差陽錯落入了自己這個祭品手裡,還給了他不少提示。
  想到這裡,陳玉的心情也莫名其妙輕鬆了不少,他不是黑皮筆記本的主人,他不是封寒的敵人啊……
  就連他自己也沒有意識到,他的嘴角微微彎起來。
  
  「哦?你要殺了祭品?」那個空洞的聲音又響起來。
  陳玉啪地一聲合上筆記本,迅速抬頭看去,他手裡的蠟燭只能照射到的五米遠的地方,在燭光籠罩的範圍內,沒有其他人。陳玉甚至轉了一圈,依然沒有發現四周都有任何活動著的人。
  
  寂靜無聲的石室內,只能看到一群時間停止了的彷彿木樁子般的熟人。陳玉站在祭壇中間,腳下冰冷到已經麻木了,但是未知的恐怖讓他的心更冷。
  山洞的主人居然看到了黑皮日記本上的內容,他到底在哪裡?
  
  陳玉邊觀察,邊不動聲色地說道:「當然不,我的第二個要求是我們可以帶一些山洞裡的東西出去。」後面兩個要求陳玉是堅決不會用的,那麼,他就要自己衡量著提出另外兩個要求了。
  
  那聲音的主人疑惑了一下,接著很快地給予了准許:「可以,不過你們只能帶三件出去。」
  三件,如果會挑的話,已經足夠多了。陳玉滿意了,他們費勁千辛萬苦來這裡的目的還不是為了明器,兩件就交給馬家和金家去挑。
  至於剩下的一件,陳玉是打算讓封寒可以帶著原本屬於他的東西離開,他不確定封寒從黑衣人那裡搶到的避塵珠算不算從山洞裡拿到手的。
  
  「我的最後一個要求,在提出之前,我想先問個問題。」陳玉往封寒那邊看了一眼,雖然瞧不清楚,卻總覺得莫名心虛,在他覺得自己又要陷入糾結的時候,忙轉頭看著正前方問道:「當年,封寒在這山洞裡究竟發生過什麼?」
  山洞的主人慢慢笑了起來,那聲音有些尖細,像是回憶美好的事情,愉悅地說道:「那真是美味——既然你想知道,就看看吧。」
  
  陳玉眼前一花,然後他發現他站在了大廳角落裡,祭壇就在不遠處,周圍是站立不動的人群。
  他不是站在祭壇上嗎?陳玉疑惑地抬頭,卻發現祭壇上面已經有人了,難道他意識立體了?陳玉往前走了幾步,這種自己走近自己的感覺,還真讓人心底發寒,事情怎麼越來越詭異了。
  
  等他看清祭壇上面的人的時候,腳下卻再也邁不出去了。那個人也是一身祭祀穿的衣服,但是他的面具現在已經摘下來了。他手裡拿著一顆珠子,淡淡的光下,這個人的臉看得十分清楚。
  是黑衣人。
  眼前黑衣人其實和現在也不一樣,雖然樣貌一模一樣,氣質上卻天差地別。如果說以前他經常看到的那個盛氣凌人,現在這個則是從骨子裡都帶著尊貴。
  
  「第二個要求,我要他的心臟。」黑衣人淡淡說道,同時抬手朝某個方向一指。
  
  陳玉順著他的視線一看,瞳孔猛的收縮,是封寒。
  陳玉跑到封寒面前,發現他眼裡是從來沒有見過的冰冷和陌生,甚至帶著恨意。陳玉瑟縮了一下,還是抓著他的肩膀就想喊,然後他發現自己的手指穿過了封寒的身體,他根本觸摸不到封寒。
  「這是當年的幻影,你改變不了任何東西,你看就是了。」山洞的主人提醒著陳玉。
  
  然後眼前一晃,陳玉發現他到了他們進入的第一間石室內。
  這裡面不再是一片漆黑,石室兩邊鑲嵌了無數珠子,將這裡照的通明。封寒和那個黑衣人一左一右躺在兩邊的石床上,那青石檯子果然是石床。
  
  接著,兩個人心口上方都出現一把明晃晃的刀子。陳玉的眉頭皺了起來,他注意到黑衣人在昏睡著。但是封寒的眼睛卻還在動,他是清醒的。他的手指微不可查地動著,似乎試圖擺脫這種控制。
  接著,刀子開始扎入兩人的身體。黑衣人那邊像是死了般一動不動。封寒的呼吸則急促了很多,額頭的冷汗已經能看得分明,顯然在承受著極大的痛苦。
  
  陳玉控制不住地衝過去,但是到了兩米遠的地方,他又停了下來。他過去又能做什麼,這是已經發生的事。
  
  陳玉不確定是山洞故意讓封寒體驗痛苦,還是其它原因,他並沒有讓封寒昏迷過去,更別說有用麻藥的打算。那刀子沒有猶豫的切割著,紅色的鮮血流到石床上,暈染開大片的痕跡。等那口子大到能看到跳動著的心臟的時候,一隻憑空出現的手毫不猶豫地伸進去,將那心臟取了出來。
  
  陳玉並沒有去注意那活著的心臟是怎□第麼被植入黑衣人身體裡去了,他只注意到封寒瞬間扭曲的臉,他的手——用力到陷入了石床裡面。
  陳玉呆呆地站在石台面前,只覺得心口火燒火燎得疼,雖然被取出心臟的不是他,雖然這時候的封寒根本不認識他陳玉。
  
  怪不得封寒一直說他沒有心,怪不得封寒說黑衣人搶了本來屬於他的東西。明明知道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陳玉還是想用手堵住封寒心口的洞。封寒身體下的血多到讓人觸目驚心。
  
  接著,陳玉聽到一陣笑聲,他轉頭一看,黑衣人正摸著自己的心口大笑。
  過了會,他收了笑,往陳玉這邊看過來。
  
  看到封寒的時候,他抿起嘴角。
  
  陳玉瞇著眼看著他,這輩子,他都沒有恨過什麼人,但是現在他只覺得心裡翻湧的都是對這黑衣人的恨意。
  這時候黑衣人說話了:「這件東西我就先放在這裡,以後,我還會再過來這裡取走它,那時候我的樣子可能已經有了改變。畢竟,那些實驗都失敗了。即便是那麼多一模一樣的人,也不能讓我的靈魂在他們體內活下去。算了,那屍體——就都封起來吧。」陳玉想到了被冰封在雪山裡的黑衣人的屍體,他是在拿自己做實驗,靈魂復活……
  
  他再來的時候,會換一種模樣。
  陳玉覺得心裡有些抓不住的東西迅速閃了過去,再抬頭,那些畫面已經不見了,他又回到了大廳的祭壇上。
  過了很久,陳玉萬分艱難地問道:「他的樣子改變了,哪個是他?」
  「你說呢?」
  
  山洞類似諷刺的疑問徹底讓陳玉失去了再問的勇氣,陳玉想起海底發生的事,那張紙上寫著:不要懷疑,既然你能來到這裡,你就是我;盒子裡有阿吉給你的東西的鑰匙;遠離封寒,他最痛恨的人就是你,因為所有的事都是我,同時也是你,策劃的。
  他最痛恨的人就是你!
  
  陳玉呆呆地站著,腦子裡面又開始混亂。如果說他不是黑衣人,阿吉為什麼要把盒子給他?為什麼他能走到青的身體裡,而當時的黑衣人卻被青咬傷了?
  
  如果他自己就是那個黑衣人,□第那麼祭品的身份又是怎麼回事?現在出現的黑衣人又是怎麼回事?
  陳玉動作緩慢地跳下祭台,慢慢來到封寒面前,然後將頭貼在了封寒心口上。
  裡面是有微弱的聲音的,但是和其他人的心跳聲又明顯的不同。他確實是沒有心臟的。
  
  陳玉用力抱住了封寒,那個心狠手辣、算無遺策的黑衣人是他,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那個傷害了封寒的人是他。
  這樣的前世,在兩人現在的關係面前,似乎是個笑話。就算前世身份高貴,有沒有問過他想不想要?
  對於他來說,前世的存在只是訴說著他欠封寒的債。
  
  陳玉喘著氣,抬頭看向封寒,然後他愣住了。
  封寒的眼一瞬不瞬地望著他,雖然封寒沒有動,但確實是望著他的。

第100章 起點

陳玉反應過來之後,立刻驚慌失措地用手遮住自己的眼,後來發現,封寒的目光若有實體,他很難察覺不出來,當然這很可能是因為過度心虛而引發的想像。

陳玉一急,又連忙把手移動到了封寒臉上,摀住了那雙盯著他看的眼睛。

靜默了一會兒,陳玉沮喪地小聲呻/吟:「我到底在做什麼……」

就算封寒真的醒著,其實還是有可能不知道他就是黑衣人的,雖然封寒看到了他翻看筆記本,但是這能證明什麼?想到這裡,陳玉又憤憤然想到,就算是他自己,也還沒有肯定他就是那個害慘了封寒的黑衣人。

雖然種種情況表明,那個人百分之六十就是他。

不過,如果封寒能動了之後要他的筆記本怎麼辦,那上面可是寫得清清楚楚,或者他根本就是認識這個筆記本的又怎麼辦?

陳玉放下手,到底沒有勇氣再看封寒,鑽到了封寒身後,心煩意亂地轉悠了幾圈。

困住封寒,把他一直困在山洞裡……有個小小的聲音在耳邊說道。

陳玉一愣,又轉身往左右看,依舊是沒有任何人。

難道這是他自己心裡想的?陳玉打了個寒戰,他為什麼會有這種想法?封寒已經漸漸變成了他心裡最深處的那個人,如果封寒被永遠困在這裡,最難過得絕對是他自己。

陳玉低下頭,看著手裡的黑皮筆記本,不能再聽這個筆記本的了。

這樣下去,他可能就真覺醒成黑衣筆記本的主人了,那個時候,在這個身體裡的,還是他陳玉嗎?

也許黑皮筆記本計算得很好,但是,有些感情,是黑皮日記本或者說它曾經的主人永遠不明白的。

陳玉深深吸了口氣,下定決心,轉過身回到封寒面前,抬頭看向他。

那雙漂亮的眼睛裡閃過深沉,僅有的溫和卻一點也看不到了。

陳玉毫不迴避地和封寒對視著,然後抱住封寒的脖子,湊了過去,用力親/吻上那緊抿的唇……

過了好一會,陳玉抬起頭,看著封寒說道:「相信我,我只想讓我們都活著。只要活著,這就夠了。」

陳玉轉身走向祭壇。

「想好了?」

陳玉剛準備開口,忽然心裡一動,到嘴邊的話換成了:「我還有個問題。」

「……你的問題太多了,而且,你完全可以提完要求以後再問。」

陳玉搖了搖頭,堅持:「不,等我提完所有要求,我不知道去哪裡找你,你願意不願意回應我都是個問題。」

山洞的主人沉默了一會,「你問吧,早知道你這麼囉嗦,不如讓第一個進來的人許願了,只是,我實在不喜歡他的模樣。當年他可把我耍得團團轉,讓我不得不放他——」似乎覺得自己說漏了嘴,空洞的聲音立刻打住不言語了。

陳玉眉毛一挑,卻沒有追問,只是明知故問地說道:「你說得是黑衣人?」

「……嗯。」山洞的主人哼了一聲,似乎不願意多說。

「誰進來都能免費提三個要求?」 陳玉又問道。

「這點你並沒有猜錯,只有舉行了祭祀儀式的人才能向我要求三件事。他根本沒有找到祭祀的衣服,我實在不想再看到那張臉。」山洞的主人說道最後帶上了不耐煩的語氣,似乎十分希望陳玉別再就這個話題繼續下去了。
「那麼,你的第三個要求是什麼?要知道,這些年來,能走到這裡舉行祭祀儀式的人很少,我對你印象很好。在這三個要求之後,如果你還有其他願望,也可以提出來,任何願望都可以。我不會讓你付出太多的東西,相信我。」

不想看到那張臉?就在剛剛,它不是還在反問或者暗示自己就是那個黑衣人?

陳玉還注意到,山洞的主人悄悄將要求改成了願望這個充滿善意的字眼。陳玉笑了笑,往四周看了一圈,說道:「那麼,我最後兩個問題,你是什麼?發生在這山洞裡的事,你都能馬上發現?」

又是漫長的沉默,陳玉幾乎有些等不下去的時候,那聲音開口了:「我是黑暗,我只在你身後那扇門裡面,就算是這座大廳,也只有在祭祀的時候我才會出現。至於發生在山洞裡的事,我只有一雙眼睛,當然看不到所有的角落。但是你覺得我有可能缺少幫我辦事的人嗎?」

「黑暗?」陳玉皺起眉,他實在沒有想到,居然會得到這樣一個答案。

「這並沒有什麼奇怪的,黑暗,虛空都是一種存在,這種存在甚至是宇宙中不可缺少的部分。你們身上的真言鏡,就是虛空裡的東西。」

陳玉一愣,那面鏡子,難道在自己背包裡?因為上次去海底太過匆忙,後來就再也沒有看到過那面鏡子,他一度還以為自己遺失了。

問清楚了想所有要知道的,陳玉轉向封寒那邊,看了好一會,才緩慢地笑了起來,帶著一種囂張的美麗,說道:「好,我的第三個要求是:讓發生在封寒身上的事,全部回到起/點。」

這句話一說完,陳玉已經重新站在了第一間石室裡,這裡仍然有兩張石床,上面分別躺著封寒和……黑衣人。

他果然還在山洞裡。

黑衣人難得露出了驚訝和慌亂,在他看到陳玉的瞬間,臉上露出狂怒的表情。但是他並沒有來得及說什麼,就閉上眼睛暈了過去。

封寒眼裡帶著茫然,最後也慢慢閉上了眼。

陳玉一瞬不瞬地盯著兩個人,往石床面前走了兩步。

兩把刀又出現在兩人心臟上方,然後是劃開衣服和肌肉的聲音。

封寒衣服裡掉出一顆青色的玉珠和一面鏡子,陳玉瞪大了眼,他的真言鏡什麼時候到了封寒身上?

接著,濃稠的血瞬間染紅了兩人的衣服,石室中的血腥味兒濃地讓陳玉呼吸有些困難,他心口又開始悶悶的疼。

一塊晶瑩耀眼的東西慢慢從黑衣人心口升起來,然後落到了封寒心口的洞裡,進入的一瞬間又變成了一顆跳動著的、有無限生機的心臟,然後兩人左邊胸口的皮膚又恢復了光滑,彷彿什麼也沒有發生過。

在無人注意到地方,封寒的手輕輕動了動。

從剛剛起,陳玉就一直屏住呼吸,臉色也蒼白得嚇人。這會見手術完成,他立刻走向還躺在床上的封寒。

在離著石床一米遠的時候,封寒的眼睛忽然睜開了,漂亮的眼睛裡帶著讓人毛骨悚然的殺氣,他說:「站在那。」語氣冰冷而陌生。

陳玉很擔心封寒,但是他更懂得看封寒臉色行事,立刻就站在了原地。

另外一邊,黑衣人也踉蹌著站起身,他瞪著陳玉,嘶啞急切地大吼道:「你——你知不知道你在幹什麼?!你這是自殺!」

陳玉看了黑衣人一眼,又低頭看向封寒,不知道為什麼有種彆扭的感覺。
封寒坐了起來,冷冷地盯了陳玉一會兒,說道:「你是誰?」

剛剛從精神極度緊繃狀態緩過來的陳玉目瞪口呆,這是什麼?

失憶?他幾乎絕望地要哭了:要不要這麼狗血啊!!

那邊黑衣人也愣愣地看著封寒,隨即瘋狂大笑了起來,譏諷地說道:「看到沒有,這就是你做的事!你根本不知道會造成多嚴重的後果。」說到這裡,黑衣人忽然臉色一變,用力摀住胸口,嘔出一口血來。他眼神怨毒地又盯了陳玉一眼,翻身跳下石床,快速走了。

封寒依舊坐在石床上,並沒有要追出去的意思,只是陌生而冷漠地打量陳玉。

陳玉艱難地問道:「你還在這裡吧,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你不是讓發生封寒身上的事回到原點嗎,我只能回到他們在山洞裡的原點,也就是那個人索取封寒的心臟之前。至於他的記憶,自然也回到了那個時候。」有人在陳玉耳邊說道。

現在陳玉早已顧不上觀察這個山洞的主人到底在哪裡,他只是焦急而發愁地看著面前這個人。

「如果你希望他記得你,可以向我提出要求,我幫他恢復記憶。」耳邊是山洞主人低低的誘惑。

「……你的幫助,我要不起。」陳玉慢慢說道,眼睛仍然盯著封寒。

陳玉忽然想起剛剛自己對封寒說的那句話,只要活著,這就夠了。這真的夠了嗎……

封寒忽然轉過頭,看向門口。十幾秒之後,陳玉也聽到了雜亂的腳步聲。

馬文青第一個衝進來,看到兩人才鬆了口氣:「小陳玉,你們兩個在搗什麼鬼?怎麼一眨眼你們全跑到這裡了?」

陳玉木然地轉過頭,朝馬文青露出一個笑容。

「靠,你不要見面就哭喪著個臉行不行!封哥,你看你家——」

陳玉來不及阻止,馬文青已經靠近了封寒。

人們還沒有看清楚怎麼回事,封寒的一隻手已經攥在了馬文青脖子上。然後,馬文青的臉色開始泛青。

「封小哥這是怎麼了?」周圍的人們帶著震驚和不敢置信,卻也不敢再往前走了。

同時,大多數人轉頭看向陳玉。

陳玉記起第一次遇到封寒,他一把扭斷粽子的頭的場景。如果再這樣下去——陳玉手裡的匕首,迅速往封寒胳膊上刺過去。

封寒的眼睛瞇了起來,隨手將馬文青往旁邊的山壁上一扔,陳玉的匕首貼著他的胳膊往下面劃去。

陳玉當然沒有瞄準封寒的胳膊刺過去,他只是想讓封寒放手。但是這樣的舉動,在封寒眼裡無疑是一種極大的挑釁。他一把抓住陳玉,把他拉近,眼神冰冷而暴戾。

陳玉手裡的匕首已經被扭斷了扔在地上,封寒甚至還提起咬住他褲腳的豹子,將豹子扔向遠處,然後轉眼冷冷地看向陳玉。帶著指環的手緊緊握住陳玉的脖子,慢慢開始用力。

101、意外 ...

  當冰冷的手指越收越緊,陳玉呼吸都開始困難的時候,才意識到,封寒是真的打算殺了他。
  漆黑的頭髮凌亂地散在額前,帶著淡金色的眼睛裡全是冰冷的殺氣,封寒的臉上有著明顯的厭惡和輕視。這樣的封寒讓陳玉覺得異常陌生,但是又有種說不出的熟悉。
  
  然後陳玉醒悟過來,這是第一次見到封寒的時候,封寒臉上的表情。
  一切都回到起點,那時候的封寒,根本不認識陳玉。
  冰冷的視線讓陳玉覺得的心臟像被一隻冰冷的手捏住,窒息又他開始感到精神恍惚,往背後包裡伸去準備拿東西的手無力地垂了下去。
  
  他想起還沒有認識封寒的時候,自己還老實地窩在杭州那間不大不小的房子裡,就算有些不如意,但是有親人和朋友,平平淡淡的日子會一直延續下去。
  正如父親所說的,他不適合冒險,所以才會在第一次存著僥倖下地的時候,就遭到報應……
  
  好吧,他其實一點都不後悔,就算是以後再無寧日,他也沒有後悔過遇見封寒。
  他喜歡那個完全無視他的意願,霸道囂張地住進他以前還算平靜的家裡,霸佔了他的公寓和床的傢伙。那樣執意地進/入他的生活,讓他必須煩惱每日三餐,但也讓那套房子更像一個家。
  
  長久以來得不到而以為自己根本沒有渴望的東西,封寒幾乎都可以給他,住在一起,挑剔食物不合胃口,還有眼裡一閃而過的溫暖,火熱的擁抱,純粹而直接的感情,雖然封寒自己都意識不到那是什麼,但是他給了陳玉一種截然不同的、讓他捨不得放下的生活。
  
  「這次的祭品,我很喜歡。」
  「你是我的人,我會保護你。」
  ……
  就像他的話一樣,在危險的時候,封寒總是擋在他前面,沒有任何猶豫。相對的,無論什麼地方,他也會心甘情願地陪著封寒,會盡自己最大努力去幫助他。
  當知道自己有可能是幕後害封寒的人的時候,陳玉第一次感到害怕和絕望,這真是老天跟他開得最惡劣的玩笑。
  
  費盡心機地隱瞞著,貪圖還能感受到的溫情,陳玉甚至願意在他旺盛的好奇心面前讓步。他不想知道真相,如論如何,只要讓他過著一家三口的日子就行了。讓那個家裡,還有封寒和豹子,就算煮飯洗碗打掃什麼的,封寒從來都不做,他也不抱怨他了。
  
  但是,美好的東西,總是難以擁有的,事實也總是殘酷的。在他知道了真相,開始為封寒感到心疼的時候,第一次能幫到封寒的時候,他最珍視的東西,也隨之不見了。
  封寒的世界裡,已經沒有了他陳玉的存在。
  
  陳玉看著封寒,僅僅是一愣神,他已經沒有力氣抬起手去拿黃金匕首。最後瞄了一眼豹子,陳玉閉上了眼,他不想再看到眼前如此陌生的神情。
  放棄的一瞬間,陳玉想起了封寒說的那句話,「記住,我是封寒。」我記住了,可是你忘了,該怎麼辦?
  
  然而,過了好一會,封寒的手都沒有收緊,他只是怔怔地看著陳玉,如果沒有記錯,那雙眼睛最開始看到他的時候,是欣喜釋然的,但是剛剛,黑色的眼睛裡全是絕望和悲傷,讓他心裡一跳,莫名其妙地下不去手。
  這根本不像他,自從那個人背叛他以後,他已經看透了人類,不是嗎。
  
  封寒的視線往下移,看到了陳玉脖子上的青龍環,他瞇了瞇眼,這是那個人的東西。封寒鬆開了陳玉的脖子,然後改為拎住他的衣服,將陳玉拎到面前,低下頭去。
  
  陳玉渾身一激靈,脖子上冰冷的觸感裡帶著絲絲麻意,還有曖昧的吸吮聲。他猛然睜開眼,封寒正抱著他,雖然這懷抱過於冰冷,沒有半點溫情。
  他在吸血。
  
  這是什麼狀況?陳玉回不過神,再次遇到,歷史重演?好吧,陳玉承認他心裡的疼痛忽然減輕了不少,但是這樣的發展真得不會太狗血?
  和上次一樣,封寒專注於低頭吸血的時候,並不妨礙他拆穿和制服陳玉私底下的小動作。
  
  封寒冰冷的舌頭戀戀不捨地舔了幾下,終於抬起頭,看著被自己狠狠捏住的手。
  陳玉的手正從他衣服裡出來,上有一面鏡子和一顆青色的玉石珠子。
  
  在那越來越冰冷的眼神下,陳玉乾巴巴地說道:「這是我的東西,你從我這裡——搶的。」額,其實搶並沒有比偷好多少,但是這也算估計到了封寒的面子了。
  封寒皺了皺眉,沒有一絲猶豫,伸手來拿,冷冷地宣佈:「我拿的就是我的。」
  
  陳玉在為了那句話和語氣遲疑地時候,單方的掠奪發生了意外。
  青色的珠子忽然啪的一聲,裂開了。
  「這真不是我幹的——」陳玉下意識地解釋,然後停下來,吃驚地看著手心。
  
  裂開的珠子裡,渾身濕淋淋地爬出個東西,一隻青色的四腳蛇?還是變色龍?
  陳玉抽動嘴角,好……難看。
  封寒也停下動作,看著那只動物。
  
  剛出生的動物有分辨形式的本領嗎?有欺軟怕硬的天性嗎?陳玉現在覺得自己知道了答案。
  那隻小東西轉動眼睛打量了打量四周,立刻迅速地爬向陳玉的手指,然後惡狠狠地一口咬下去,然後——這混蛋也在吸血。
  
  比陳玉的氣憤更快得,是封寒的手,封寒一把揪住青色四腳蛇,拎了起來。然後臉色不算太好地盯了那冒著血的手指一眼。舔了舔嘴唇,轉身就走。
  「如果再有人攔我,我不保證那個人會活著。」封寒看著攔在面前的一群人簡單地說道。
  
  然後,他面前迅速出現一條相當寬大的通道。
  沒有人試圖是挑戰封寒的耐心,也沒有人覺得會比陳玉更幸運。
  封寒就是這樣一個人,當他在自己這邊的時候,他是可靠而強大的,沒有人能抗衡的。但是他站在對立面的時候,簡直不能只用可怕兩個字形容。
  
  「但是,封哥,你明明和我們是一起的——」被甩出去的馬文青靠著牆愣愣地說道。
  「一起?我不需要。」封寒冷冷地掃了周圍一眼,轉身朝門口走去。
  
  陳玉甚至看到那條醜陋的四腳蛇努力爬到封寒的肩膀上,可憐巴巴、眼淚汪汪地看著自己。
  他感到一陣惡寒,這感覺同樣異常熟悉。
  但是這時候,陳玉根本沒有心情細想那種詭異的熟悉感,他只是看著封寒頭也不回地走入黑暗。
  
  嘴裡苦澀,卻不知道該說什麼,這簡直像是他最擔心的事提前發生的場景。或許,比他擔心的情況還好那麼一點點。陳玉實在不敢想像,封寒知道真相的時候的模樣。
  債,果然是要還的。
  望著門口,陳玉眼裡不自覺流露出來深沉的悲傷。
  
  小胖灰頭土臉地走回陳玉腳邊,遲疑著唔唔叫喚了幾聲,很沒有底氣地試圖呼喚封寒回來。雖然被封寒家暴了,它早知道會這樣的!封寒的脾氣本來就是這樣,它從以前開始就是明智的。但是它覺得封寒就算脾氣再壞,也不應該扔下他們離開啊。
  這是赤/裸/裸地始亂終棄啊,他作為一家之主,怎麼能這樣一走了之?
  
  陳玉沉默著蹲下來,撫摸著被摔出去,又自己溜躂回來的小胖。小胖抬頭看了一眼,眼裡帶著淚花,叫喚著請求撫摸和順毛。
  
  馬文青對面前上演的孤兒寡母的劇情看不過眼了,蹭蹭幾步走過來,問道:「小陳玉,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封哥這是怎麼了?」
  過了很久,陳玉歎了口氣:「他把所有的事都忘了。在他眼裡,我們都是陌生人。」
  
  追問了事情經過,馬文青無語地看著陳玉,然後拍了拍陳玉的肩膀,安慰道:「你——你放心吧,其實這就是最好的結果了,封哥和大家都還好好活著。而且,我相信,封哥總有一天會想起來,他會來找我們的。」
  陳玉無力地點點頭。
  
  馬列和金老大知道了事情的經過,也都無奈的歎氣,同時對陳玉表達了萬分感謝。畢竟陳玉救了所有人,他甚至還幫著兩家和山洞的主人爭取了一件明器。
  
  馬文青看到陳玉仍然無精打采的模樣,捅了捅他,將人拉到一旁,小聲說道:「小陳玉,哥這裡還有件好事,剛剛人多,還沒有來得說。我從祭壇那邊上的罈子裡摸到張紙,我猜想著又是地圖一類的東西,說不定是藏寶圖或者某個大墓的地圖。來,我們看看,讓你高興一下。」
  
  陳玉木然地點了點頭,就是小胖都懶得分一個眼神瞅馬文青。
  馬文青從懷裡掏出張紙,點了蠟燭,準備和陳玉分享寶藏的秘密和喜悅。
  
  那張紙半黃半白,看不出年份。
  打開後,卻不是地圖,而是一排一排的名字,兩人一愣。
  
  陳玉也打起精神,快速瀏覽的一遍,沒有錯,這名字,就是他們所有人的名字。有馬列,金老大,馬文青,馬文秀,陳玉,還有一群夥計的名字,列了足有三十多個,看這架勢,在場的應該一個都沒落下。
  陳玉注意到,上面沒有封寒。
  
  「看看背面。」
  馬文青一翻,背面只有兩個名字:阿松,徐老三。

102、舊事 ...

  馬文青一看都是人名,也有些傻眼,不滿地說道:「媽的,怎麼是這種東西?不要這麼浪費爺的感情吧,爺現在缺少的是藏寶圖啊。」
  陳玉怕馬文青無意間說出什麼要求,拍了他一巴掌攔住他的話,將那張紙拿過來。
  
  過了一會兒,陳玉皺起了眉,說道:「你不覺得這名單有些不對勁?你看這些名字,只有阿松和徐老三兩個人在背面,而這兩個人都死了……」說道這裡,陳玉忽然頓住,轉了話題,「咱們先找馬叔和金老大問問,看看這紙是不是我們自己人丟的。」
  
  馬文青知道陳玉頓住是因為他不想把自己的猜測說出來,但是在這山洞裡,所有的事都不由自主地朝著最詭異的方向想,他立刻明白了陳玉的意思。
  也許,這紙是某種預示,活著或者死的預示。
  馬文青帶著些防備看著自己手裡的名單,好像那是一條蛇,一不小心,就會露出獠牙咬他兩口。
  
  沉默了一下,馬文青說道:「這東西是我在祭台邊上的瓷罈子裡發現的,那個瓷罈子封得很嚴實。所以,它絕對不是我們的人隨意丟棄的……算了,我們去問問。」
  馬文青和陳玉找到馬列和金老大,將名單的事說了。
  
  這份古怪的名單引起了兩位當家人的重視,立刻將人召集起來查問,果然沒有人知情。
  馬列和金老大的臉色都變得相當難看,按常理推斷,如果名單不是自己人寫的,那麼就是有人知道了他們的行動。而且連死了兩個人都一清二楚,難道,進入山洞後還有人監視他們?
  
  陳玉習慣性地去看身側,發現沒人的時候,動作一頓,隨即看向馬列說道:「馬叔,我們現在能帶兩件明器出去,根據之前的路線,藏王的明器陪葬室應該都在那間祭祀大廳之後。反正路過,我們先去懲罰走廊的最後一間,瞭解一下山洞的規則吧。」
  
  馬列和金老大都點頭同意了,即便他們拿到明器,也很快就要面對如何出這個山洞的問題,還不如先做好萬全的準備。
  一行人又一次走過懲罰走廊,這次,石室裡的慘叫聲沒有了,但是那種死一般的靜謐,同樣讓人內心壓抑。
  
  到了最後一間,陳玉推開了石門,裡面黑乎乎的,同樣安靜得可怕。
  馬文青站在陳玉身邊,剛舉高了蠟燭,那忽閃的火苗就掙扎了一下,熄滅了。
  
  那一剎那,兩人還是看清了有個人正站在距離他們不到一尺遠的地方。
  陳玉呼吸一窒,剛想往後退,就聽馬文青邊點蠟燭邊說道:「這位大哥,您已經重獲自由了,也不至於立馬就開始報復社會吧。」
  
  蠟燭點燃的時候,陳玉發現,臉色蒼白、渾身血淋淋站他們面前的,正是石室裡那位淡定老兄。陳玉終於找回了聲音,喃喃說道:「就您這模樣,大半夜的,要是膽小的,真能給嚇出毛病來。」
  
  石室裡的人臉皮一動,伸手在被刀割得翻起的皮膚摸了幾把,深深呼了口氣,說道:「我、我只是太激動了,真是好久沒這麼輕鬆了。」
  
  感歎了好一會兒,他終於平靜下來,看著陳玉和馬文青,說道:「我實在沒有想到,你們真的能幫我們,我實在不知道該怎麼感謝你們。」
  
  「我時間不多了,但是我會把我知道的都告訴你們。」這人四處望了望,眼裡有著某種深切的憎惡和畏懼,低聲說道:「首先,理論上,在這山洞裡,沒有要求過任何東西,而又得到山洞赦免的人,才能離開這裡。」
  陳玉一愣,打斷了這個人的話,問道:「理論上?」
  
  這人眼裡露出一絲憐憫,「是的,因為還沒有人實踐過,因為幾乎沒有人能控制自己的慾望。你們大概也發現了,就算你們自己不做要求,也有人,或者說根本不是人的某種東西,在引導你們去要求。」
  陳玉想起那句空洞洞的問你要什麼的話,又聽到這人推測可能不是人,渾身就一激靈。
  
  馬文青已經在一旁怒道:「可不是,媽的,不知道什麼東西,淨在那裡裝神弄鬼,給馬爺碰上,饒不了他!」
  那個人看了馬文青一眼,繼續說道:「你們的運氣其實可謂極好,這兩條都做到了。最後一條就是,你們找到出去的門。」
  
  馬文青往門外看了一眼,疑惑道:「那個更好說,我們沿著進來的路出去,門應該不難找。」對於這點,馬文青還是有自信的,因為擔心迷路,進來的時候,自家老爹和金老大都讓各自的人沿路做了記號。
  
  那個人咧開嘴,冷笑了幾聲,聲音尖利,讓人聽起來極為不舒服,他翻著眼皮說道:「那可不行,你們來時的入口根本沒有人出去過。就算你們能找回去,也出不去。」
  一直躲在眾人身後的馬文秀急了,揚聲問道:「為什麼出不去?」
  
  「如果你們不信,試試就知道了。可惜當年我根本沒有機會走到那裡,所以那地方有什麼古怪,我也說不清楚。總之,那不是真正的出口。」這人說到這裡,對著陳玉等人點了點頭,「我知道的就是這些了,我替被困在懲罰走廊裡的人謝謝你們。」
  
  他抬頭的時候,忽然臉色一變,死死盯著馬文青那邊。
  陳玉順著他的視線一看,他盯著的,正是那張寫滿名字的紙。
  幾秒之後,石室裡的人嘶啞地問道:「這東西是哪來的?」
  
  馬文青和陳玉對視一眼,說道:「祭台邊上的瓷罈子裡的,說來也邪門,我們的名字都寫上面了,大哥您有沒有看到這山洞裡有其他人?」
  這人默默地看了眾人一會兒,說道:「既然這個東西出來了,你們,怕是出不去了。可惜,你們都走到這一步了。這紙是有人放在祭壇中的貢紙,同時也是這山洞裡的一個詛咒,在貢紙上寫了名字的人,都會被山洞吃掉。」
  
  「吃?怎麼吃?」金老大在門邊問道。
  「怎麼吃我就不知道了,不過——」說到這裡,石室裡的人臉上肌肉忽然開始扭曲,他抬手往面前的陳玉和馬文青抓過來。
  兩人吃了一驚,正要往後退,卻發現這個人的手從指尖開始,由鮮活變得蒼老乾枯,最後化為了煙塵,一截一截段落。
  
  在這個人頭部蒼老,灰飛煙滅之前,最後一句話傳到人們耳中:「已經被山洞吃掉的人,名字會寫在貢紙的背面。小心你們——」
  
  眾人目瞪口呆地看著這一幕,彷彿數十年的光陰從這個人身上一閃而過,轉眼之間,空蕩蕩的石室裡已經在沒有留下一絲痕跡。
  感受到小胖一直不安地蹭著他的腿,陳玉才回過神,心說,不會吧,照前面那兩個例子,這吃法,也太挑戰承受極限了。小心你們,到底又是小心什麼?
  
  「靠,這下麻煩大了,不知道是哪個孫子幹的好事!」馬文青道。
  
  金老大轉過身,眼神陰鬱地看著馬列,說道:「馬爺,名單這件事,多半是姜家弄出來的。都是我管教不嚴,底下的人出了叛徒。以至於讓金家和馬家遭遇到這種事,如果我們能出去,馬家的損失一律由我們金家負責。至於姜家,哼!」他臉上滿是兇惡和怨恨,手狠狠往旁邊的石壁上砸去。
  
  馬列歎了口氣,說道:「我看也是姜家的人做的。他們從一開始,就設計我們兩家反目,現在又搞出來這麼一出,大概是想將我們兩家的人全部留在這裡。」
  他說到這裡沉默了下來,金老大的臉色更加難看,而底下的夥計們則有些人心惶惶了。
  
  馬文青拉著陳玉到旁邊嘀咕了一會,又走了回來,對馬列和金老大說道:「老爹,金爺,現在已經是這麼個情況,我們就更不能自己先亂了陣腳。事在人為,只要我們想法子,總能找到辦法出去。我看,不如今天就先找個地方休息一晚,養足了精神好幹活。明天我們就拿了明器,找出去的門。」
  
  他的話打破了眾人的沉默和沮喪,金老大從那張名單上抬起頭,向馬列苦笑著說道:「馬爺,後繼有人吶。你家這小子,臨危不亂,是幹大事的料子。」
  馬列也回過神,笑了笑,「這小子誇不得,不過,我們倆也是該好好合計合計了。今天我們就在這歇了吧,順便清點一下剩下的食物和水。」
  
  在內心忐忑中,人們將這間已經空了的石室打掃乾淨,升了無煙爐做飯。屋裡鋪了二十五、六個睡袋,還有幾個人排到了門口,剛好守夜。
  經過一番清點,共有三十一個人,帶的食物和水還能維持三天。但是,蠟燭卻只有六支了。這隊伍從頭到尾一共需要點三支蠟燭,也就是說,剩餘的蠟燭僅能維持半天。
  
  金老大和馬列也開始犯愁,在這山洞裡,沒有蠟燭,就太可怕了,人們將永遠也沒有辦法走出去了。靠牆的陳玉睜開眼,在自己的大包裡一陣摸索,掏出四十多支牛油蠟燭,說道:「馬叔,金爺,這是我自己帶的。」看著兩人驚喜和驚訝的目光,陳玉抓了抓頭髮,說道:「我出門習慣多帶這類東西,你們看著分配,估計能支持個兩三天。」
  
  馬列一拍陳玉的肩膀,歎道:「大侄子,你這習慣可幫了大忙了,怪不得我家那混小子見天跟我誇你。」
  
  馬文青愣愣地看著陳玉放下蠟燭,又窩回那個角落,心裡納悶:什麼時候這小子多了這個習慣的,沒跟爺報備啊……
  
  馬文秀給陳玉送了飯和熱水,看著情緒明顯低落的陳玉,欲言又止。倒是小胖拱到馬文秀手邊,眼巴巴地看著她手裡的碗,充分演繹了一個被父親拋棄,又被母親無視的可憐娃形象。馬文秀立刻將自己碗裡的牛肉揀出來不少,撥到小胖的盆裡。
  
  馬文青走了過來,拍了拍妹妹的頭,說道:「秀秀,你陳玉哥沒事,他就是這兩天吃不好,睡不好,擔心自己的體型——」
  
  馬文秀站了起來,給了她哥一個白眼,「哥,你當誰都是你呢!」
  馬文青抹了把汗,看著妹妹遠去的身影,心裡一歎,坐在陳玉邊上,說道:「我說小陳玉,這可不像你啊。想當年,遇到什麼事,你可都是吃得下,睡得香的。」瞥了眼陳玉的神色,馬文青繼續說道:「封哥幫過、救過我們很多次,我也知道你跟他感情最深。但是你也說了,那是你能想到的唯一能幫助他的辦法。」
  
  陳玉抬手按在馬文青的胳膊上,低著頭,平靜地說道:「文青,我沒事。封寒忘了我們,我確實很難受。不過,他從來都不是我們這個世界的人,不管是什麼形式,早晚都會有這麼一天的。」
  
  說道這裡,陳玉摸了摸兩隻爪子抬起,扒到他膝蓋上,小心翼翼地望著他的豹子。這小孩大概幾次被家人拋下,雖然都是有著種種原因的,十分沒有安全感。陳玉歎了口氣,眼神不自覺地變得溫和起來。
  
  「現在,最關鍵的是我們要想辦法出去。」
  馬文青忙跟著轉移了話題,「這個你放心,我們一定能找到出去的門。陳叔可就你這一個兒子,他要知道你為了幫我出了事,我可沒法跟陳叔交代了。」
  
  想到父親,陳玉又開始鬱悶起來。再有誤會,經過這些天的生死波折,也都看淡了。比起那些,他更願意活著回去見他一面。陳玉的手慢慢握了起來,以前,他總想瞞著封寒,不敢讓他知道自己那個潛在的身份。現在看來,該來的總會來,命運就像安排好的劇本一樣。
  
  它擾亂了自己平淡的生活,讓陳森想殺死自己這個兒子,讓封寒離開,然後站在對立面。
  既然躲不開,那就面對吧。
  陳玉攤開手掌,他的命運要掌握在自己手裡。
  
  想到這裡,陳玉一推馬文青,「幫我看著點,我要弄清楚些東西。」說著自己縮到牆角,點起一支蠟燭。
  他面前蹲著馬文青和小胖。
  馬文青哀怨地看了一眼豹子,自己在陳玉心裡的地位啊——
  小胖同樣哀怨地看了一眼馬文青,又抬頭看了會兒陳玉,開始舔自己的爪子,察覺到馬文青的視線後,鋒利的爪子從毛茸茸的肉墊裡閃了閃。
  
  看到馬文青,豹子,貢布和自從進入山洞後,就一直離他不太遠的瘦猴圍在四周,陳玉放心地掏出黑皮日記本。
  翻到上次看的地方,猶豫了一下,陳玉繼續往下看去。
  
  『這山洞並不像它表現出來的公正友善,它的規則有著極其殘忍的一面。想要出去,只能想辦法利用山洞的規則。
  上一次進入山洞的時候,我利用祭祀之後的三個要求,得到了封寒的心臟,這樣,那具身體就會永遠維持當年的模樣。
  
  然後,我將一樣東西留在了山洞裡,山洞的規則中並沒有不允許留下東西。山洞會成為最安全的保護場所,沒人能帶走它,除了我自己,也就是你。那東西在祭祀大廳旁邊的石室裡,也就是山洞本體所在的地方。進入那裡,然後找一個五角的匣子。帶著匣子裡黑色的石頭離開,一定要帶出去。你不會再有下一次機會,找到這個山洞。這是你需要的最後一樣東西,有了它才能舉行儀式。
  
  當年,我沒有拿山洞的任何東西,我利用它的規則,讓它不得不承諾,安全地讓我離開。但是同樣的當,它不會上兩次。姜家和馬家,是我安排給山洞的貢品,會有人把他們的名字放在祭壇中。而這山洞是在地下不斷運動的,它因為缺少能量,不能離開西藏。
  第三個要求,讓山洞禁錮封寒,封寒就會成為山洞的能量。根據山洞的公平原則,這時候山洞會放你離開。
  
  至於封寒的祭品,封寒在沒有心臟的時候,應該無法和山洞抗衡,但是祭品的血會給他力量,所以你一定要殺了封寒的祭品,保證山洞可以困在封寒。這樣,就再也沒有人能阻礙儀式的舉行。』

103、黑暗 ...

  越往下看,陳玉越心驚,到這裡為止,結合筆記本裡的內容和山洞告訴他的當年的事,已經很清楚地表明:黑衣人就是筆記本的主人,當年他為了長生挖走了封寒的心臟,然後利用山洞的規則漏洞逃出了這裡。
  
  不僅如此,黑衣人甚至還利用山洞幫他保管東西,等著千年後的自己來將東西取走,順帶著將強敵困在山洞裡。就連自己有可能會失憶都算計到了,四處留下指引。陳玉也不得不驚歎,筆記本背後的黑衣人心思縝密,聰明絕頂,幾乎可能稱得上算無遺策。
  
  從他下地開始,雲南,沙漠,海底到西藏,幾乎所有的事都是黑衣人布的局,而這個局經歷的時間漫長得難以想像,事件也太過詭異。
  陳玉心裡忽然升起一股怪異的感覺,照筆記本推斷,封寒的祭品和筆記本的主人絕對不應該是同一個人,這又是怎麼回事?而且,筆記本上說的明明是姜家,為什麼現在換成了金家?他忙低頭繼續往下看。
  
  『拿到東西之後,五角盒子裡的地圖會告訴你接下來要去的地方。在那裡,你會重新覺醒,成為真正的你。5仴雨購#買
  記住:我就是你,你就是我。不要對這世界上的任何人有多餘的感情,就算是陳家人也一樣,在我的靈魂轉移之前,陳家的那個孩子已經死了,你就是原原本本的我。只有我不會害你,除了我,不要相信任何人。
  
  最後,如果由於其它原因沒有離開山洞,唯一可能出去的辦法是:置之死地而後生。』
  
  陳玉震驚地靠在牆上,手裡的蠟燭已經拿不穩,晃悠中蠟油滴在了他手上,灼熱滾燙。他卻像沒有知覺一般,只是愣愣地看著手裡的黑皮筆記本。
  
  陳家的孩子已經死了,死了……這說明,他就是黑衣人,或者說,是一個丟失了所有記憶的黑衣人。
  忽然從被害人轉變成了幕後最大的黑手,陳玉實在有些難以接受。
  
  感覺到有人拿走了他手裡的蠟燭,又要抽走他的筆記本,陳玉才回過神,呆呆地看了面前的馬文青一眼,手下用力,將筆記本奪回來,快速地揣進口袋裡。
  
  對於陳玉的反常舉動,馬文青倒沒多想,以為是封寒的離開影響到了陳玉。然而他很快發現陳玉目光呆滯,臉色極為難看,才覺察出不對勁,忙問道:「小陳玉,你這是怎麼了?」
  
  陳玉閉上眼靠在牆上,過了很久,才微微睜眼,看著馬文青關切的眼神,動了動嘴巴,卻不知道要說什麼。
  
  馬文青往前湊了湊,握住陳玉的手,安慰道:「擔心出不去?放心,你馬哥本事大著呢,你說哪回沒把你毫髮未傷地帶出去?」說完,又壓低了聲音說道:「另外,再跟你交個底,你馬哥這兒的食物還有十來天的,我就不信撐到最後還走不出這鬼地方。再說了,就算真出不去,這也是緣分吶,咱們這可算生不同啥死同穴了。」
  
  「我靠,喜歡這兒你自己留下,這兒數你最貧嘴,說不定山洞能相中你陪它嘮嗑。」陳玉低聲罵道,卻用力回握住馬文青的手。
  陳玉雖然不像剛才那樣沮喪,心裡也說不出來的難受。
  他抬頭看了馬文青一會兒,苦笑道:「文青,你說如果我不像表面一樣,內在是個壞人,原先那些親人和朋友還認不認我?」
  
  馬文青無語地看了陳玉半天,說道:「我說,你仔細瞅瞅咱們哪個是善男信女?你小子不是在山洞裡幾天不見天日待傻了吧。再說,就你那性格,還壞人!從小到大,我還能不瞭解你——等等,你不會是把我放你的貨都自己吞了吧?!我靠,親兄弟明算賬,你給我少了這個數,我可跟你急!」
  看著馬文青急赤白臉地跟他比劃,陳玉心裡莫名地鬆了口氣,不管黑皮筆記本是不是真的,現在他就是陳玉。
  
  他的記憶和經歷,都只是屬於他陳玉的,不是黑衣人。更何況,到現在為止,他連黑衣人的身份和名字都不知道。讓那些命運和安排,都見鬼去吧。
  不管黑衣人想做什麼,但是他絕對不願意和封寒為敵,也不願意離開陳家,他會想盡一切辦法避免那些事發生。而且,從他還給封寒心臟那一刻起,另外那個『他』設計的一切就已經發生了變化。
  
  這次趁著封寒不在,終於把筆記本看完了,雖然陳玉自己也不清楚到底後不後悔看完。
  至於姜家為什麼換成了金家,筆記本裡卻沒有任何記載,也有可能,黑衣人的計劃出現了偏差。姜家,姜家,陳玉覺得有什麼應該注意的地方,卻一時半會想不起來。
  
  看了看周圍的人,陳玉低聲說道:「我們時間不多了,抓緊時間先睡吧,明天我們必須找到藏王的明器。」
  陳玉吹了蠟燭,鋪好睡袋鑽了進去。
  馬文青莫名其妙地看了看陳玉,難道他說想弄清楚的就是他不是個好人?掃了眼最近不知道為什麼總是跟著他們倆的貢布和瘦猴,馬文青也在陳玉旁邊打了地鋪。
  
  豹子踩著馬文青的頭躥到陳玉的睡袋旁邊,小心翼翼地看看陳玉的表情,遲疑著來回走了一圈,便輕輕地蹭陳玉的睡袋,發出低低的鼻音。
  然後陳玉打開睡袋,在馬文青羨慕的目光裡,小胖心滿意足地鑽了進去。
  
  自從另一位家長不負責任地獨自離開後,已經很久沒有這麼溫馨的母子互動了,小胖感動得熱淚盈眶。哼,要是它沒有看錯,封寒甚至還收留了另外一隻動物。他當陳玉和自己是什麼!
  它打死也不要一隻弟弟,封寒要是敢帶回來,它要咬它,撓它,撓它!就這樣,哼。
  
  早上陳玉醒來的時候,大多數人還沒有醒,山洞裡面看不出天色,門口守夜的兩個人正圍著無煙爐邊說話邊做早飯。
  陳玉觀察了周圍一圈,摸了摸懷裡像只暖爐一樣的豹子,歎了口氣,以往封寒在的時候,就算他就靠在那裡什麼也不說,人們也會覺得無比安全,多危險的地方都一樣。
  
  而現在……封寒的脾氣性格,沒有人比陳玉更瞭解,對於陌生人,他絕對就像他的名字一樣,萬年不化的冰塊,寒冷到骨子裡的無情。所以,基本上說,他再和封寒成為,額,情人就算了,成為熟人的可能性,幾乎為零。
  
  陳玉睡覺的時候只脫了外衣,兩下穿好了衣服,也走到無煙爐旁邊烤火,守夜的兩個夥計是馬家的,拿陳玉當自家人,他剛坐下,一個夥計已經盛了早飯給他,還熱情地遞給他燒酒驅寒。
  另外一個問道:「小陳爺,你說一天內我們能找到藏王的明器嗎?」
  
  陳玉邊吃邊說道:「這不好說,但是應該很快就能找到,這裡已經是山洞的核心區域了。」今天能不能找到藏王的明器他不能確定,不過他要拿的五角盒子應該很容易找到。
  
  看著伸著懶腰走過來的豹子,陳玉決定奢侈一回,從背包裡掏了盒牛肉罐頭,給火爐邊的三人分了幾塊,剩下的全給了聞道肉味就興奮的豹子。
  
  一會兒,眾人都起來,吃過飯,馬列和金老大一商量,往裡出發了。
  這是懲罰走廊的最後一間,他們往裡沒走幾步就是舉行祭祀的大廳。大廳裡依舊空蕩蕩,祭壇周圍安靜地立著那四個守護石台。
  再一次進來,眾人已經沒有了當初的興奮。看向祭台上的瓷罈子時,眼裡帶著防備和畏懼。
  
  那張寫滿了人名的紙,就是在那裡面被發現的。
  
  陳玉越過祭壇,又往裡走,他知道這大廳盡頭有扇門,門裡面就是山洞的主人。
  陳玉,馬文青,貢布,瘦猴,和金老大身邊的胖子走在最前面,依舊是胖子舉著蠟燭。陳玉帶著他們找到那扇門的時候,胖子疑惑地看了陳玉一眼,他總覺得陳玉像是知道這裡有扇門似的。
  
  那扇門半掩著,裡面漆黑一片,蠟燭明明就在門邊,光線卻不能照出一尺遠的地方。
  馬文青上前推開了門,皺眉看向裡面,說道:「這他娘的怎麼回事?裡面黑得也太離譜了。」
  
  瘦猴忽然說道:「先等等,你們有沒有覺得,裡面像是——我不知道該怎麼說,像是裡面填滿了東西,所以我們看不見。」
  陳玉聽了瘦猴的話,心裡一動,扯住正往裡走的馬文青,讓他拿著蠟燭,自己往前一伸手。
  
  接著,在所有人的眼睛底下,一件詭異的事發生了,陳玉的手在一尺遠的地方像是被從中間截斷,在空氣中消失不見了。
  貢布急得往回拽陳玉,在漆黑中,陳玉的手又被抽了出來。
  
  「我沒事。」陳玉皺眉看著不遠處,想了一會,他轉頭看向其他幾個人,說道:「瘦猴說得對,這屋裡不是單純的空氣,否則從光亮到黑暗裡,應該有個過渡。但是你們也看到了,我的手這半邊能看得相當清楚,到了一定距離後,就完全看不見了。」
  
  貢布失聲問道:「那屋裡有什麼?」
  
  陳玉遲疑了一下,說道:「我們可以假設,屋裡充滿了某種類似霧的黑色物質,而且密度相當大,光完全不能穿透。另一方面,□第這東西似乎是避光的,也就是說我們面前這一尺之內是沒有那種東西的,否則我們應該一點都看不清楚才對。」
  
  「娘的,自從進了這鬼地方,就沒一個地方是正常的。別研究了,我們先進去看看,越是這種地方,越有可能是存放明器的地方。我打頭,你們跟緊我。」胖子邊說邊舉著蠟燭往裡走。
  「等等。」陳玉叫住胖子,又從包裡掏出三支蠟燭,交給身邊的人,說道:「每人拿一支,這種能見度,進去走散了可就麻煩了。」
  
  馬文青平時大大咧咧,遇上事的時候,其實比一般人心細的多。在陳玉點蠟燭的時候,他從包裡取了繩子出來,讓幾個人拉著繩子往裡走,這樣就多了一層保障。
  胖子先進入門內,然後是馬文青,後面依次是陳玉,瘦猴和貢布,其餘人守在門口等裡面的消息。
  
  陳玉小心翼翼地保持著能看到馬文青半個身體的程度,在這種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裡,這景象其實相當讓人恐懼,陳玉用拿著蠟燭的手抓著繩子,另外一隻手放在了馬文青肩上,手底下的溫熱讓他相信他們都還活著。
  「有什麼發現嗎?」陳玉身後的瘦猴耐不住了,問道。
  
  「沒有,大概這地方太大了,周圍又是一片黑,我現在連我們朝哪個方向走都分不清了。」前面的胖子回了一嗓子。
  「我說,小陳玉,你就在我肩膀老實待著吧,這怎麼還動上了?哥不說你你還來勁了是不是,你摸來摸去的掏什麼呢,我口袋裡就兩把折疊刀,你又不是沒有!」馬文青忽然抱怨起來。
  
  陳玉一愣,停了下來,他的手搭在馬文青肩膀上就沒動過,而馬文青一說,他忽然感覺到手底下的肩膀似乎沒有溫度了,甚至是冷冰冰的。前面,馬文青遠去的腳步聲還在響著,而他手底下的肩膀……就沒動過。
  陳玉感覺到心臟瞬間一停,立刻把手收了回來。好在,沒有人拉住他。
  
  這時候,走在他後面的瘦猴就撞在了他後背上,忙問道:「陳小哥,怎麼了?你怎麼停下來了?」
  就在這時候,前面的胖子忽然發出了一聲驚叫,短促淒厲,然後就是蹬蹬蹬的腳步聲。
  
  陳玉一急,正準備問,忽然感覺到,手裡攥著的繩子一輕,下意識地拉扯了一下,陳玉就知道,繩子的另一頭已經沒人了。
  「文青!怎麼回事?你們在哪?」陳玉急得大聲喊道,但是胖子那一聲過後,前面就再也沒有任何動靜了。
  那兩個人就像是消失在了黑暗裡,屋裡安靜得沒有任何人。
  
  沒有人——陳玉心裡一驚,前面出了問題,後面呢?他靠著的到底還是不是瘦猴?
  
  陳玉心裡鬥爭了兩秒,迅速轉頭望後看去。燭光下,瘦猴蒼白的臉上滿是恐懼和疑惑,正看著陳玉,見他回頭,低聲說道:「陳、陳小哥,前面肯定出事了,我們要不要先出去?這樣貿然進去也未必能救得了人,說不定還要把自己給搭進去。」
  陳玉鬆了口氣,看著瘦猴近在咫尺的臉,心裡知道他說得有道理。
  但是,萬一他出去,來不及救人了怎麼辦?
  
  另外,這裡距離門口不會太遠,裡面的聲音外面的人應該能聽到,但是到現在為止,門口那邊都靜悄悄地,沒有一點聲音。陳玉不禁又開始懷疑,門邊到底還有沒有人。
  ……
  而且,出去就有辦法救人?還不是照樣看不見,這種不正常的黑暗……
  
  黑暗,陳玉心裡一動,就算在這裡效果不好,但是光也能驅散黑暗。他立即沖瘦猴說道,「快,你掩護我,一分鐘就夠了。」
  說著迅速將背包解下來,從裡面掏出一卷繩子,又掏出一個塑料瓶子,摟在懷裡用嘴咬開蓋子,將瓶子裡的東西都澆在了繩子上,最後單手利落地給繩子一端綁了把匕首。
  
  「汽油?這倒是個好主意。」貢布也已經湊到兩人身邊,手裡拿著獵槍,看著陳玉搗鼓。
  
  陳玉抬頭看了一眼瘦猴和貢布,兩人拿著槍,不時戒備地往四周看著,雖然什麼都看不到。
  陳玉自己也摸出槍,才把手裡的匕首扔了出去,聽聲音似乎落在了七八米遠的地方,然後陳玉將手裡的這頭靠近蠟燭火焰,繩子立刻騰地著了起來。
  
  而且光線一直在往遠處延伸,因為連續的地方都有火光,在狹窄的一小條區域內,驅散了黑暗。

  當陳玉估計了火苗要燒到繩子的另外一頭時,那邊忽然噗地一聲,然後三人眼前一亮,地上居然冒起臉盆大的一團火焰。
  驚喜卻還在後面,隨著那團火焰嘶嘶的響聲,周圍陸續亮起來六、七團火焰。
  
  這火焰比他們手裡的蠟燭亮了不知多少倍,石室內的黑暗,居然漸漸被驅逐了。
  當陳玉三人終於能看清室內的情形時,卻呆在了那裡。

104、石室 ...

  進入他們視線的,是一雙雙垂在半空的腳。
  三人愣愣地往上看,才發現,那些是懸吊在屋頂的一具具屍體。大部分屍體的衣服已經腐爛到看不出顏色和樣式,黏在上面,根本判斷不出年代。露在外面的手腳等則呈現青黑色,幾人立刻覺得空氣中帶上了令人作嘔的屍臭味。
  
  那些屍體正對著的青石地面上,有著不少臉盆形狀的石坑,不知道裡面有什麼,正燃著熊熊火焰。火盆之間有細長的管道相連,所以陳玉扔過去的繩子無意中引燃了一個火盆坑後,周圍的石坑隨後也燃燒起來。
  
  地上的十幾團巨大的火焰雖然驅散了黑暗,屋頂上卻依然一片漆黑,看不出高度,只能看到屍體半彎著腰,頭深深地垂下來,身上纏著一圈圈黑色的帶子。
  陳玉等人乍一看,那些屍體像是浮在半空的,在半明半暗的石室裡顯得鬼氣森森,三人嚇得冷汗直冒,半天沒敢言語。
  
  啪嗒一聲,陳玉手裡的繩子燒斷了掉在地上,陳玉立刻一個寒戰清醒過來。發現那些屍體只是靜靜吊著不動後,就趕緊四處尋找馬文青和胖子。
  兩人並不難找,就倒在不遠處的地上。
  胖子臉朝下趴著一動不動,馬文青倒在他後面,看樣子是追著胖子去的。
  
  陳玉匆忙朝著兩人走了幾步,又停了下來,皺起眉,抬頭看著上面。
  陳玉一動,瘦猴和貢布也醒過神來,瘦猴過來一把拉住陳玉,說道:「等等,先看清楚了再過去,那兩個人不會平白無故倒在那裡,這石室裡估計有厲害的機關。」
  貢布擔憂地看著地上的人,說道:「不管怎麼說,要趕緊想辦法,那兩個人不知道情況怎麼樣。」
  
  瘦猴四下觀察可能隱藏機關的地方,陳玉依然盯著屋頂,在貢布準備再催的時候,陳玉忽然說道:「你們有沒有覺得這兩人倒下的地方有點怪?」
  在兩人疑惑的目光中,陳玉指了指兩人倒下的地方,又示意兩人看上面。
  
  正對著胖子和馬文青的上空,都懸掛著一具屍體。那僵硬的屍體離地有一米左右,被黑色的看不出質地的細帶子纏著,一動不動。
  
  這本來並沒有什麼,至少和其它屍體相比看不出區別。但是當陳玉特意指出來的時候,瘦猴和貢布覺得,那垂下來的雙手雙腳,那垂下來正對著底下兩個人的頭顱,都透出一絲詭異的味道。
  
  貢布嚥了口吐沫,艱難地說道:「難道,難道你認為是它們幹的?這、這不可能,它們只是死人罷了。」到後來,貢布越說越快,像是說服陳玉,又像是在安慰自己。
  
  瘦猴瞇著眼觀察了一會兒上面的屍體,默不作聲地從包裡掏出個空罐子。朝著地上的兩人扔了過去,三人的視線隨著罐子移動。
  最後,罐子滾到了胖子邊上,上面兩具屍體沒有任何動靜。
  
  瘦猴轉頭看向陳玉,說道:「這麼看著它們應該是不會動彈的,也許是另有其它原因。不過,我們也要避免碰到這些屍體,免得屍變成粽子。另外——」
  
  瘦猴還在分析的時候,陳玉一抬眼卻發現豹子正往馬文青那邊溜躂,快得陳玉來不及做出反應。
  小胖一路小跑,跳上馬文青的背,用鼻子嗅著,用爪子撓著,嘴裡發出遲疑的叫聲,不明白平日活蹦亂跳的傢伙這是怎麼了。
  
  「算了,先救人。」陳玉一臉黑線,打斷了瘦猴的話,掙開兩人拽著他的手走了過去。
  在走到那些死人邊緣的時候,陳玉彎下腰,盡量遠離頭上的屍體。
  
  到了馬文青身邊,陳玉只確定了人還活著,就拖著馬文青往外走,這地方實在不宜久留。
  豹子在旁邊用牙齒和一隻爪子扯著馬文青的褲腳,陪著陳玉費勁地移動,並且深信自己幫了很大的忙。
  
  貢布和瘦猴見陳玉已經開始救人,也快步跟過來,合力將胖子拖著往外走。
  彎著腰,胖子又重,兩人比陳玉還要費勁,貢布走在最後,在出來的時候他鬆了口氣,心有餘悸地往後瞄了一眼。
  
  結果這一眼卻讓他驚叫一聲,直接癱坐在地上。
  這一下,瘦猴也幾乎趴那,嚇得忙轉過身,發現除了貢布癱坐在那並沒有其他狀況,怒道:「我說,你先冷靜下來,我們先出去。」
  
  陳玉正在外邊扒拉著馬文青的衣服查看,發現他並沒有受傷,呼吸平穩,只是昏過去了。
  
  看到這邊出事了立刻跑了過來,幫著瘦猴將胖子和貢布往外圍沒有死人的地方拖。陳玉只覺得攙扶的貢布身體劇烈顫抖著,似乎急迫地想往外走,卻腳軟得厲害。
  瘦猴情急之下一個人拖起胖子走回來,這才轉頭看向貢布:「怎麼回事?」
  
  貢布緊緊抓著陳玉的手,眼睛裡面滿是恐懼,似乎不敢回頭,只是說道,「走,我們快走!」
  陳玉看了一眼暈過去的馬文青和胖子,再看看身邊的貢布,這種情況再往裡走也有心無力了,只能說道:「我們先回去。」
  
  瘦猴費勁地拖著胖子,陳玉則將馬文青架到身上,只覺重得像死豬一樣,心裡立刻對拖著胖子的瘦猴刮目相看,胖子可比馬文青重多了,瘦猴這力氣可不小。
  
  貢布雖然能自己走,卻怕得厲害,兩手拉著陳玉的一隻胳膊,似乎覺得這樣能給他點安慰。
  陳玉只覺得自己在拖著兩個人走,走出去幾步,陳玉才低聲問道:「貢布,到底怎麼回事?」
  
  貢布平日決不是這麼膽小的人,剛剛陳玉和瘦猴見他嚇壞了,都有默契地沒有再追問,但是離開的時候都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腳步。
  
  貢布又打了個寒戰,顫抖著說道:「走,快走,後面那些都是活的。」
  
  陳玉一愣,那些死人都是活的……
  他忽然覺得身後陰風陣陣,後背上的衣服又濕了。
  
  幸虧往回走的時候,有石室裡的火焰照明,幾人快速回到進來的地方。
  卻發現,石門被關上了,怪不得剛剛有人出事外面也沒有絲毫動靜。
  
  「堅持一會,我們馬上出去。」陳玉用力拍了貢布一巴掌,然後將馬文青交給貢布。自己迅速走到門邊,好在這石門倒是並不難開,陳玉幾乎沒費事就找到了開關。
  因為控制門閂的開關在裡面,所以外面的人沒有辦法打開。
  
  按下開關,石門上響了幾聲,同時出現了門把手。瘦猴立刻將門拉開了,門外,是正焦急等候的眾人。
  
  馬列一見自己兒子被扶出來,臉色一變,趕緊將人接過去。
  
  陳玉喘著氣說道:「馬叔,應該沒事,只是暈過去了。」
  眾人將馬文青和胖子平放在地上,有人給他們灌了熱水,沒幾分鐘兩人就被折騰醒了。
  
  馬文青和胖子醒過來後,先迷茫地看著眾人,發現在外面後,都有露出逃出生天的表情。
  兩人看到不遠處打開的石門,立刻和貢布一樣,心有餘悸地盯著裡面。
  
  「說吧,你們倆到底怎麼暈倒在那種地方了?」陳玉問道。
  他說話的時候,豹子在一旁走來走去,擺出驕傲的姿態試圖告訴馬文青,它救了他,把他拖回來的!他應該當它小弟,但是這傢伙怎麼一直無視它啊啊!
  
  馬文青困難地坐了起來,抬起右手的時候,發現豹子眼裡帶著惡狠狠的光咬在他袖子上。使勁拉扯了一下,可惜他剛醒過來還算虛弱的狀態下,顯然不能單手提起快二十斤的豹子。
  最終只能用左手摸了摸脖子,說道:「快看看,我脖子到現在還感覺有東西勒著。」
  
  陳玉等人一看,都嚇了一跳,馬文青脖子上,有條深紫色的勒痕。
  「有人襲擊你們?」
  
  「媽的,不知道裡面有什麼。我聽見胖子叫喚,又聽到地上有聲音,像是他跌倒了。就趕緊追了過去,結果剛過去就有人來拉我的手,我還以為是胖子。結果那手滑溜了兩下就上了脖子,老子就被拖過去了,最後被勒得狠了,就沒知覺了。」馬文青憤憤說道。
  
  胖子的狀態比馬文青還要糟糕,只顫抖著說道:「別、別進去了,太危險了。裡面有、有鬼。」他沒再往下說,周圍的人臉色卻都變了。
  「你沒看見就別瞎說,說不定只是簡單的繩索機關。」金老大邊抽煙邊不耐煩地說道。
  
  「我沒瞎說,其實我,我有證據!」胖子咬了咬牙,接著哆嗦著說道,「當時被那繩子困住之後,我用手裡的刀子割開了捆住我的繩子。但是,我準備離開的時候,那該死的繩子又勒回到我脖子上。當時我也想過是另外一根,但是無論我割斷多少次,那繩子總是在我脖子上。直到我暈過去,他娘的總不至於有那麼多繩索機關吧。」
  
  馬文青一愣,當時他根本來不及拿刀子,他手裡倒是拿著槍,可總不能照著自己脖子開槍,所以不知道這繩子還有問題。
  馬文青揉著脖子,回憶著說道:「不過,我記得很清楚的是,那繩子拖著我們在地上動彈,像是有什麼東西在控制那繩子。」
  
  陳玉看著兩人沉默半天,扭頭對已經恢復過來的貢布說道:「你剛剛說上面吊著的東西是活的,又是怎麼回事?」
  
  自從進入山洞後,這個勇敢的嚮導已經表現得越來越脆弱了,見陳玉問他,貢布臉色蒼白地說道:「我和瘦猴抬胖子出來的時候,我無意間抬頭,看到那些吊著的屍體,眼睛是睜開的,而且,他們就在看著我。」
  
  馬文青吃驚地看著貢布,好一會兒才轉頭看陳玉,說道:「意思是那一屋子都是粽子?」
  陳玉無奈地說道:「說不準。」
  
  胖子立刻說道:「既然這麼凶險,這間石室我們不進去了,直接往後找算了。」
  金老大和馬列都沒有做聲,貢布和馬文秀則立刻附議,覺得進去風險太大。
  
  陳玉又看向燃著火焰的石室,煩躁地抓了抓頭髮,說道:「我要進去。」說實話,如果不是裡面還有東西,打死他也不想進去。
  馬文秀見陳玉說話,擔憂地望著他,動了動嘴唇,不言語了。
  
  馬文青雖然不明就裡,但是很少看到陳玉這麼堅持,這小子一般只在逃命的時候最主動,因此說道:「如果你進去,那小爺再跟你進去一趟,正好看看到底什麼東西弄暈了馬爺。就算真是粽子,馬爺也要收拾了它。」
  
  馬列沉吟了一下,說道:「其實,我倒是覺得應該再進去看看。越危險的地方越有可能放著貴重的東西,說不定藏王的明器就在這裡面。既然山洞這麼危險我們都進來了,又付出了相當慘重的代價,假如因此錯過了那些明器,也不甘心。而且,你們離開的時候,那東西沒有追過來,說明綁著它們的繩子可以限制它們的行動。」
  
  金老大也在一旁點頭,就此敲定,再進去一趟。這次留兩個人看門,其餘帶好傢伙,都進去。就算真有粽子,人多了也能制服幾個。
  
  馬文青和胖子也緩過勁來了,馬文青還是走在陳玉身邊,胖子則鑽到人群最裡面去了。
  剛進門沒走幾步,金老大就皺了皺眉,說道:「這裡面有股怪味兒。」
  
  「您看這一屋子高度腐屍,沒味兒才奇怪。」馬文青回頭說道。
  
  金老大搖了搖頭,「不是那個,這味兒明顯是燃燒形成的,不知道地上那幾個火池子裡有什麼東西。」
  走到吊屍近前,除了陳玉和馬文青,瘦猴等幾個見過這陣仗的人臉色稍微變了變,其餘人都覺得渾身僵硬、毛骨悚然。
  
  馬列還算鎮定,在外圍邊轉悠邊觀察,最後說道:「瘦猴說得沒錯,這些東西,果然是活著的。」
  
  陳玉往前湊了幾步,蹲下往上看去。這一看,腦子立刻嗡了一聲。從這個角度,能勉強看清楚幾個上面垂下來的人頭,正如貢布說的一樣。都睜著一雙黑乎乎的眼睛死死盯著他。
  陳玉條件反射地往後退,正好撞在跟他一樣蹲地上的馬文青。
  
  蹲在他旁邊的馬文青捂著腦袋,臉色也變得極為難看,「我靠,上邊這群東西真他娘的早就屍變了。不過,它們似乎真動彈不了。」
  
  馬列和金老大商量了一會兒,挑了幾個老夥計彎著腰往裡走。也許只是一兩分鐘,眾人卻都覺得過了很久,在眾人提心吊膽的目光下,幾個人居然穿過了垂吊著死人的區域,到了另外一面,同時沖這邊招招手。
  
  「走,看來沒事。過去的時候,都小心著點。」馬列一揮手,眾人開始外裡走。
  陳玉過去的時候只覺得後背涼颼颼的,不知道是冷汗還是有風,總之手裡緊緊握著黃金匕首,沒敢抬頭,用盡可能快的速度趕到裡面。
  
  接下來,大概用了五六分鐘的時間,人都過來了,幸運的是上面的粽子即便睜著眼睛,也沒有一隻動彈過,胖子說的不知道從哪裡出來的割不斷的繩子根本沒有出現。
  眾人心裡都暗暗鬆了口氣。
  
  這時候,在一團火焰面前觀察的馬列轉頭苦笑道:「金爺,果然見多識廣,這火盆子果然不對勁,裡面全是屍油。」
  金老大一愣,走進一個燃燒的火盆去看,歎道:「說起來,這藏王還真是夠殘忍的。」
  
  馬文青和陳玉等人藉著火光繼續往前摸索著走,這石室幾乎可以算得上巨大了,過了密密麻麻地吊屍區,居然還沒到頭。只看到中間一個方圓接近十米的大池子,池子外延有三四十厘米高。
  走在前面的人都停下來看這個奇怪的池子。
  
  陳玉發現這巨大的池子並不是一個水池,裡面的東西是粘稠,接近凝固的,略微發白,裡面還間或能看到黑色的東西。
  
  在他越來越覺得離他最近的一個黑色突起非常像人臉的時候,蹲在池子邊上舉著蠟燭看的馬文青忽然蹭地站了起來,同時喊道:「快,拿著蠟燭的都離開池子邊上!我靠,這裡面都是屍油,這要是燒起來,我們非都烤熟了不行。」
  
  更關鍵的是,就算不被烤死,也會因為石室空氣燃盡窒息而死。
  
  至於這麼大一個屍油池子到底是怎麼出來的,沒有人願意去想。
  繞過巨大的屍油池,前面有個夥計忽然驚喜地說道:「老大,看來我們來對地方了,這裡有藏王的明器!」
  
  陳玉和馬文青對視一眼,幾步趕到前面。
  
  看到藏王那些陪葬明器的時候,陳玉吃驚地張大了嘴巴,火盆裡的火焰映照下,左邊是成堆的獸皮,右邊則是小山一樣高的人頭骷髏,從右邊延伸開去,看不到頭,像是骷髏組成的牆一般。
  
  雖然知道古代藏族有用人體器官祭祀的習慣,但是看到這數不清的骷髏,陳玉還是覺得頭皮發麻,總覺得骷髏黑洞洞的眼睛裡似乎有著什麼東西。
  
  「看來這真是藏王那老傢伙的陪葬坑,重要的東西,應該在裡面。」馬文青指著獸皮和骷髏中間的黑洞洞向下的洞口。
  眾人再往前走幾步,就發現了有向下的台階。
  
  「走,既然能帶走的東西只有兩件,我們一定要找到傳說貴為稀世珍品中的那三件明器。」馬文青一招呼,舉著蠟燭就想往裡走。
  「站住!」馬列在後面喝道,在馬文青老實退回來的時候,瞪了他一眼,罵道:「你是不是還想給老子暈在裡面?你當每次你都運氣好,有人能把你背回來?」
  
  陳玉瞧著這老子教訓兒子的場面,忽然想起陳森管教他的場景,心裡一陣酸澀。他能聽出馬列對馬文青的關心,陳森對他又何嘗不是這樣。
  
  馬列走到前面,在前兩級台階上從左邊走到右邊,又彎腰尋找著什麼。最後,他在半黑暗的地方停住了,喊道:「拿只蠟燭過來!」
  馬文青立刻拿了陳玉手裡的蠟燭過去了,兩人鼓搗了會,他們面前忽然騰地一下燃起一大團火焰,像石室裡一樣,台階往下接二連三的燃起了火焰,原來這台階上也有數不清的火盆。
  
  這下眾人都瞧清楚了,台階大概有三十多級,下面又是平坦的石室,裡面是堆積如山的陶罐。

105、明器 ...

  眾人情緒激動地走下台階,看著這安靜地下石洞裡的陶罐就像是在看無數珍寶。
  幾乎每個陶罐都有半人來高,陶罐邊沒有火盆,兩個夥計舉著蠟燭興奮地走到一個陶罐面前,一個擰開了陶罐的蓋子,另外一個舉著蠟燭往裡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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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眾人還沒來得及走過來,兩個夥計已經一個扔了蓋子,一個拿著蠟燭蹬蹬後退了幾步,兩人都面無人色地往遠離陶罐的方向後退。
  
  馬列皺眉,一把拎住一個夥計的領子,問道:「老五,怎麼回事?」
  可憐的夥計要嚇哭了,說道:「馬,馬爺,那裡面,裡面是人!」
  
  有膽大的立刻舉著蠟燭小心地往那打開蓋子的罈子邊走去,陳玉也跟在後面往裡看。
  
  燭光裡,果然看見一張蒼白到沒有半絲血色的臉,那臉常年被陶罐裡的水泡著,浮腫走形得厲害。眼睛的部分像是一潭黑乎乎的死水,只是怪異的是臉部並沒有腐爛,倒是水裡已經能看清有屍油混雜著。
  而且細看的話,那臉雖然浮腫,卻能看出那是一個小孩的臉。
  
  即便做足了心理準備,這情形也讓湊近的人噁心得不行。
  「他娘的,藏王這到底是什麼愛好?!難道他的陪葬明器都是這種東西?」馬文青大罵著,又去打別的陶罐,幾分鐘後,沮喪地走了回來。
  
  陳玉往左右一看,脊背發涼,這裡面的罐子少說也有上千個,這藏王到底是要做什麼?難道古今價值觀差距有這麼大?等等,價值,陳玉忽然想到了什麼,抬頭說道:「我想,我們大概想錯了方向。」
  
  見眾人都看過來,陳玉苦笑道:「對我們來說,最珍貴的東西是明器,對藏王來說,最珍貴的是生命,是活著。所以,這些罐子裡的人,應該就是別的部族送來的貢品。那些能讓他延續生命的孩子。」
  
  說著,陳玉掃了眼被打開的那個罐子,「如果你們細看,就能發現,這些孩子頭部以下大概沒有什麼完整的地方。藏王的生命是靠山洞對這些孩子的懲罰換來的,而且,如果我沒有估計錯誤,他的貢品應該還有活著的人,因為他現在就還是小孩的模樣。」
  
  眾人沉默下來,陳玉的說法無疑是有道理的。
  「這世界上怎麼有這種人……」馬文秀神不守舍地喃喃說道。
  陳玉看了她一眼,沒有說話,與其說有這種人,倒不如說怎麼有這種地方。正是這變態的山洞懂得利用人心,才將這裡變成了人間地獄。但是想到山洞的主人就在這裡,這番話他並沒有說出來。
  
  「老大,那我們怎麼辦?難道就這麼白來一趟?」有人急了,向金老大問道。
  金老大四處打量著陶罐,說道:「不,我們繼續往前走。就算藏王看不上其它明器,那傳說中的三件明器肯定有資格擺在這裡。」
  
  陳玉要去找那個五角箱子,也想往裡面走,只是越走心裡越沒底,總覺得有說不清的危險就在這山洞深處等著他們這些不速之客。
  走了大概五六分鐘,陶罐終於沒有了,眾人心裡也不禁鬆了口氣。一想到這裡面蜷縮著的都是人,眾人就覺得有一口氣憋在心口。
  
  到了盡頭,眾人都傻在了原地,看著對面半天,馬文青才猶豫著說道:「這一定就是傳說中的三件明器。」
  陳玉盯著對面,好一會才找回聲音:「甚至還有一件是活的?」
  
  到了這裡,火盆只剩下了兩個,熊熊的火焰照亮了石洞最裡面的區域。擺在眾人面前的三件東西,一件是三角柱體基座上蹲著一隻壁虎,通體都是玉石雕刻,細膩的白色壁虎生動傳神,背部脊柱處有一排豎起來的逆鱗,鱗片處帶著點點青色,與其說是壁虎,其實更像鱷魚。
  另外一件是塊黑乎乎的石頭,只在不起眼的地方透出一星半點的綠色。
  
  如果說這兩件都可以稱得上明器,而中間那只算怎麼回事?
  中間是一隻黑色蜘蛛,見眾人來了,它甚至還動了動腿,示意自己是活的。
  更讓人目瞪口呆的是,這三件無論死的活的,都足有兩米高,幾乎能有一間房子那麼大。
  
  「就算真是那傳說中的明器,我們到底怎麼帶回去?」金老大也鬱悶了。
  蜘蛛不說,另外兩件一看就不是凡品,金老大緊緊盯著那只白玉壁虎,又瞄了馬列一眼。發現馬列面色深沉,根本看不出任何情緒,倒是也沒表現出對哪件特別鍾愛。不禁在心裡打算盤,這白玉壁虎他們金家要定了,不過,該怎麼要那老狐狸讓出來?
  
  那只巨型蜘蛛,一看也不是好惹的,它甚至開始吐著絲邊纏在自己腿上,邊往眾人這邊移動了。
  最前面的兩個夥計臉色一變,邊往後退邊開槍,然而那只蜘蛛完全不受影響,繼續往眾人這邊氣勢洶洶地跑過來,距離近的人已經能看清楚蜘蛛身上的黑毛。
  
  「我靠,這東西不怕槍?」
  「往後退,快!」馬列大喊了一聲。
  
  陳玉正準備往後跑,卻發現那大蜘蛛腳下一個小點在不緊不慢地走著。再一細看幾乎吐血,那是小胖。
  豹子平日遇到危險跑得比他還快,關鍵時刻怎麼就轉性了,這叫他怎麼救它啊啊!
  
  陳玉正準備抓狂,發現豹子那略帶肥胖的圓滾滾的身體已經走過了蜘蛛的一隻腳。
  他咦了一聲,停住腳步,繼續看著。果然,在豹子穿過蜘蛛另外一隻腳的時候,豹子和蜘蛛都看不出異樣。
  
  「我靠,小陳玉,平常你跑得比誰都快,怎麼這會變性了!快走啊!」馬文青邊叫邊拉住陳玉轉身要跑。
  這話怎麼這麼耳熟,陳玉狠狠白了馬文青一眼,說道:「等等,這蜘蛛似乎不是真的。」
  
  兩人拉扯間,蜘蛛已經衝了過來,蛛絲鋪頭蓋臉對著兩人吐了過來,馬文青一急,刀子往上劃去。耳邊槍聲更急了,退到後面的人見這邊情況危急都停下來開槍。
  馬文青面色古怪,拉著陳玉站了起來,用手一摸到眼前的蜘蛛,對後面大喊:「不用跑了,這傢伙是個影子,根本不是真的。」
  
  一場鬧劇,眾人又翻了回來,努力安撫自己的心臟,忽視那活靈活現的蜘蛛,又去細瞧另外兩件明器,不禁怒了,就連這兩件,也沒有一件是實體。
  「這他奶奶的是逗我們玩?」
  
  陳玉轉眼去尋找小胖,卻發現它正已經走到最後邊,趴在地上扭了扭,動作居然能稱得上敏捷地跳上了靠牆的石案。
  
  陳玉連忙扯著馬文青往最後面的石案走去,等蠟燭將石案上照亮的時候,兩人驚訝地發現小胖正用爪子調戲一隻拳頭大的蜘蛛,那蜘蛛的兩邊,正是那兩件明器,不過這次變成了十幾厘米的高度。
  
  「投影……」
  陳玉回頭一看,果然發現小胖毛茸茸的肥腿像柱子一樣立在人群裡。
  「哈哈,我終於知道是怎麼回事了,這第三件明器我可算找著了。」馬文青大笑著將石案後面的一面鏡子拿了出來,於此同時,眾人面前巨大的明器立刻消失了,只剩下平坦的地面。
  
  原來這鏡子能放大面前的東西,在不遠處成像。
  驚喜之後,兩位當家的開始研究三件明器,暗暗琢磨著該帶哪件離開,又該怎麼分配。
  
  陳玉瞇了瞇眼,一個人舉著蠟燭往其它地方轉悠。
  石案後面的石壁上有三座神龕,一大兩小,大的黑乎乎的,蠟燭再近也看不到是什麼,陳玉想到了進石室時那些隔斷光線的黑暗。兩座小神龕離得稍高,一座裡面是只黃色的大鵬鳥,另外一座裡面則是黑色的帶子,扭曲地鋪滿了整個神龕,正是捆著那些死人的帶子。
  
  然後陳玉發現有黃色大鵬鳥的神龕角落裡有只不起眼的黑色木匣,而且是五隻角。
  陳玉趁人不注意,將五角匣子塞到了自己包裡,鬆了口氣。終於把這件事辦完了,只要東西全在自己手裡,那麼自己就還有主動權,改變那些被安排好的命運。
  
  這時候,那邊也終於達成協議,馬列相當為難地同意了金老大的請求,自己要了那塊黑色石頭,而把那只白玉壁虎留給了金老大。
  至於那面刻著古樸花紋的鏡子,兩人都有默契地沒有動。鏡子是真正的無價珠寶,拿出去在國內也沒辦法出手,至於倒騰給外國人,一般幾大淘沙家族是想都不想的。
  
  在往外走的路上,馬文青湊到小陳玉邊上抱怨,陳玉睨了他一眼,似笑非笑:「你真當我也是傻子?馬叔挑的那是千年前的翡翠原石,真拿出去,幾十套房子不成問題吧。我看,金老大才真正是虧大了,可憐他還先主動認了欠下你們馬家一個大人情。」
  
  馬文青嘿嘿一笑,興奮地抱起小胖順毛,被小胖抓著咬了好幾口。
  
  「媽的,終於能走了,快點吧,這些日子盡提心吊膽了。」
  「這輩子,我再也不來想西藏雪山了。」
  ……
  夥計們連日緊張的心總算得到了安慰,興奮過後,開始商量著怎麼出去。
  
  等人們到了屍油池子邊上的時候,忽然聽到前面傳來了槍聲,然後是慘叫聲。
  眾人立刻停了下來,金老大面色一沉:「是我們留下的人。」
  正準備往前走,石門被推開了,走進來幾個人。打頭的是個面帶微笑的中年人,身後跟著幾個人,手裡拖著的正是金家和馬家留下守門的人。
  
  那中年人看著這邊眾人一笑,說道:「馬爺和金爺果然厲害,居然能找到藏王的稀世明器,比兄弟可厲害多了。」
  
  金老大和馬列的臉當時就沉下來了,金老大陰狠地說道:「姜爺費心算計,這一路可沒少照顧我們,正打算出去找個時間見見,沒想到姜爺是個急性子,自己就過來了。」
  一聽是姜家,底下人立刻都毛了,紛紛用槍對準了門口的人。
  
  馬列看了看對面的人,波瀾不驚地說道:「哦,姜爺在這裡等我們,是看上了我們手裡的東西?」
  
  姜家老大姜元咧嘴一笑,眼裡冒著凶光:「我確實對你們身上的三件東西感興趣,不過,死人的東西可用不著要,我只要等著拿就行了。」說著也不管這邊人憤怒的臉色,將一個金家的夥計往這邊一扔。
  
  在人們憤怒的時候,只有陳玉驚疑地望著對面,這個姜家老大知道自己也拿了一件東西!只是不知道他是不是清楚自己拿的是五角匣子。
  他並沒有來得及細想,那被拋起來的夥計已經凌空撞上了一個垂下來的屍體。
  
  「糟了!」陳玉衝著那屍體瞄準,因為那夥計還在,卻不好開槍,這姜家打的主意居然是引起屍變,讓粽子把他們全殺了。
  待在外面的兩個人全被扔了進來,而且都撞上了面垂下來的死人。不僅如此,那兩具屍體居然被兩個夥計給帶下來了。
  
  掉在地上之後,兩具屍體並沒有倒下去,而是靠在兩個夥計身上慢慢抬起了頭。漆黑的完全看不見眼白的雙眼盯著他們。
  
  這邊的眾人完全懵了,直到馬文青大喊一聲:「快開槍!」
  話雖這麼說,可是朝哪打?那都是兩家的夥計,而且還活著。
  
  正在這時候,更詭異的事發生了,那些屍體身上黑色的帶子慢慢纏繞上兩個夥計,而且越勒越緊。幾秒鐘後,兩個夥計已經眼睛翻白,歪了脖子。
  
  「……開槍。」馬列低啞地說道。
  兩個夥計都死了,眾人驚慌之餘也顧不得別的了,向著兩隻粽子開槍。
  結果,兩隻粽子僅是走路頓了頓,又往這邊緩慢地走過來。
  
  「快,往門邊走!」金老大喊道,下面沒有出路,往後躲才是自尋死路。現在只有兩隻粽子,若是這些都下來,就真成了甕中捉鱉了。
  所有人都明白,立刻邊開槍邊彎著腰往門口跑。
  
  又是一聲慘叫,往前跑的夥計又有人被粽子的黑色帶子纏住了,邊掙扎邊向旁邊的人求救。挨著他比較近的另外一個夥計哆嗦著拿刀去割那黑色帶子,結果刀很輕鬆就割過去了,但是帶子還是好好地綁在那,根本沒斷。
  
  救人的夥計楞了楞,這一眨眼的功夫,被捆住的夥計已經無聲地垂下了脖子,他想到了胖子的話,那帶子是割不斷的。咬牙看了看被捆著的夥計,轉身往門邊跑了。
  
  陳玉被馬文青和瘦猴扯著,夾雜在人群中衝到了門邊。
  「我操,這孫子,又把門關上了。小陳玉,快開門!」
  陳玉按了開關,等門把手出現了,去拉門,卻沒有拉動。他皺了皺眉,讓兩人幫他一起拉,結果石門依舊紋絲不動。
  
  「壞了,肯定是姜家的人在外面將門卡住了。」陳玉焦急地說道,他轉身又去看那兩隻粽子,幾乎每隻粽子身上都帶著三四具屍體,已經走到了屍油池子邊上,然後將死屍扔到屍油池子裡。
  
  眾人離得遠,只看到那些屍體慢慢沉了下去。
  有些顯然還沒有斷氣,到池子裡後,就發出了淒厲的慘叫聲,掙扎了幾下後,也沉進了池子裡面。
  
  「我算知道那一池子屍油怎麼來的了,現在我們怎麼辦?」胖子在一旁喃喃說道。
  貢布臉色死白地跟在陳玉邊上,嘴裡顫抖地小聲說道:「我就說我們不該來這裡,這一定是冒犯山神後給我們的懲罰。」
  
  「總不能在這裡等死,那些粽子扔完了屍體就會過來,我們得快點想法子!」金老大邊踹門邊著急地說道。


  
  馬文青也急得團團轉,可是也只能看著那些粽子越來越近。
  
  門是向裡開的,把手就那麼大點地方,能讓四五個人一起使勁就算不錯了。但是外面不知道用什麼東西卡著,就是死活不動。
  陳玉心裡淒涼,難道他們就交代在這了?
  
  正在這時候,他感到腿上一重,低頭一看,豹子正抓在他腿上,嗚嗚叫著,看樣子倒是一點也不著急,它甚至扯著陳玉往門邊移動。
  陳玉正疑惑,卻發現門正在緩緩往裡動。他費勁擠到前面,讓正拉門的人住手。果然,門還是向裡動著,有人在外面開門。
  
  眾人驚喜中,門終於打開了,門外站著的,正是封寒。
  封寒皺了皺眉,挨著他最近的一個人已經被他踹了出去。
  
  他身邊的人立刻識相地讓開了很大一片空地,封寒站在門口,掃了裡面一圈,眼裡露出失望的神色,顯然沒找到他要找的人,隨即轉身就往外走。
  眾人等他走遠了,才爭先恐後地從門裡擠了出來。
  
  陳玉愣愣地看著前面封寒的背影,只覺得心裡萬分複雜,分不清是什麼滋味。
  正在這時候,陳玉聽到後面有人大叫:「我擦,小陳玉,你小子又跑錯方向了!」
  
  叫的人正是馬文青,陳玉回過神,往後一看,才發現麻煩了。
  原來他出門後,習慣性地就往封寒這邊跑過來了。而剛剛那群夥計已經意識到失去記憶的封寒顯然也是個危險的角色,當下往相反方向,也就是山洞更深處跑了。
  
  於是封寒這邊,只有陳玉,外帶一隻豹子。而大部隊都在另外一邊,馬文青和瘦猴等人站在隊尾,正看著這邊發愁。
  因為兩隻粽子已經搖搖晃晃地從門裡出來了。

106、重逢 ...

  陳玉隔著兩隻粽子發愁,當他看到其中一隻已經往馬文青等人身邊追過去的時候,只能喊道:「你們先走!我一會兒過去找你們,給我留下記號,在那之前,你至少先要保證活著!」
  
  馬文青氣憤地用槍掃射那只靠近的粽子,但是在這該死山洞裡的粽子顯然是變異品種,比其它墓裡的詭異多了,子彈根本不起作用。而且,絕對不能讓粽子近身,被黑帶子纏住就跟死了差不多了。
  馬文青急得想罵人,在那只粽子距離他十多米的時候,沖陳玉喊道:「娘的,你說得輕鬆,我們走了,到時候你找不到怎麼辦?」山洞裡地形複雜多變,跟迷宮差不多,這樣的顧慮不是多餘的。
  
  「靠,那你就想辦法來找我!」陳玉說完轉身就跑,他知道如果他不動,馬文青那小子一定不會先走。更悲劇的是,在人數對比差距這麼大的情況下,還有一隻粽子鍥而不捨地追著他來了。
  
  馬文青恨恨地看了兩隻粽子半天,準備去追大部隊。一回頭,居然發現瘦猴還焦急地望著陳玉那邊,頓時覺得這小子為人倒是不錯,伸手揪住人拖著遠去了。
  嘴裡嚷嚷著:「你放心,馬爺一定把那小子找回來,我出不去也得把他弄出去!」
  
  陳玉聽到兩人跑遠的聲音,心裡鬆了口氣。這粽子行動相當緩慢,就算打不過,逃跑是不成問題的。
  
  這時候,跑在前面的小胖忽然來了個急剎車,向著陳玉腳邊就撲了過來。陳玉嚇了一跳,手裡的蠟燭跟著晃悠,正要發火,卻發現豹子一扭身躲到了他腿後面,用兩隻爪子抱著他的腿,渾身的毛都炸了起來,嗚嗚叫著。
  在燭光下,正用一幅極度畏懼的表情看著前面。
  
  陳玉警覺地抬起頭,發現,他一直跟著的人停下來了。
  封寒甚至已經轉過身,冰冷且殺氣騰騰地盯著他。
  
  糟了,忘了這個茬,封寒對無故接近他的陌生人極度厭惡,陳玉滴汗了,就算還隔著四五米,他也覺得周圍冷得厲害。
  「那個,我只是路過,真的!我會靜悄悄過去地,請無視我吧!」陳玉乾笑著努力解釋,在那樣冷酷殘忍的眼神下,他甚至有舉起雙手做投降姿勢的衝動。
  
  封寒還是冷著臉不說話,陳玉說不下去了,他低頭瞄了眼豹子,雖然心裡知道這傢伙現在完全指望不上。然後絕望地估量著從封寒身邊的縫隙跑過去,而不被抓到的幾率到底有沒有百分之一。
  這個念頭剛一起,眼前一花,一隻冰冷的手已經牢牢扼在他脖子上。
  
  封寒的速度比以前更快了,就像是憑空出現在他面前的。
  陳玉愣住了,在那一瞬間,他想的居然是:這是這些天他們離得最近的一次!封寒身上冰冷卻熟悉的感覺讓他心口空出來的那一塊瞬間被填滿了,雖然這種空虛一直被他努力忽視著。
  
  封寒皺眉看著手裡忘了掙扎的人,不知道為什麼,覺得剛剛沒一點有骨氣的模樣更適合他。
  就在這時候,封寒肩膀忽然探出一隻青綠色的腦袋,身體不大,一雙漆黑的大眼卻閃閃發亮地看著封寒手裡陳玉,嗷嗷叫喚起來,帶著明顯的興奮和歡樂。
  封寒本來就慢下來的手停了下來,不耐煩地看了肩膀的青色四腳蛇一眼。
  
  陳玉回過神,求生的本能立刻佔了上風,結結巴巴地繼續求饒:「我真不是故意跟著你,你看,路就這麼窄,我只能走這邊,你總不能讓我回去面對粽子吧,會死人的!我、我保證,只要過了這裡,我馬上——」
  「閉嘴!」封寒臉色陰鬱地說道,有掐死這聒噪的人的衝動。
  
  掃了一眼越來越近的粽子,封寒將陳玉扔到身後,活動了活動手指,悠閒隨意地等著粽子過來。
  陳玉猶豫了一下,放過逃生的好機會,在封寒身後戰戰兢兢地開口:「我說,那粽子不對勁,似乎根本死不了。而且,它身上的黑帶子也沒有辦法弄斷。就算是你,也——」
  
  陳玉從封寒身後一探頭,發現那面目猙獰,瞪著黑乎乎的詭異眼睛的粽子已經到了兩人一米遠的地方,立刻急了,喊道:「我知道你很厲害,但是,我們可以先離開,等研究出這東西的品種和弱點再下手,萬一被困在這裡——喂!」
  
  陳玉根本沒看清封寒的動作,已經暈乎乎地被他放到了後面地上,順帶的,還有一隻扔到他身上的四腳蛇。
  
  陳玉沒有來得及拔槍,就看到無數黑帶子已經纏上了封寒,然後在下一秒粽子淒厲地吼了一聲,努力往遠離封寒的方向逃去。
  又被封寒一把抓住那些黑色帶子,墓道中淡淡的刀光一閃而過,粽子已經變成了無數碎塊掉在地上。
  
  封寒冷冷地站在那裡,連表情都沒變一下,陳玉敢發誓他眼睛裡有意猶未盡的意思。
  在一堆腐肉裡面,封寒像是一個英俊完美的死神,高傲囂張到讓人不能直視。
  
  陳玉走了過來,想找找那些黑色的帶子,但是墓道裡除了腐肉之外什麼都沒有。難道被削成更小的東西了?靠,封寒拿的到底是把什麼刀,他怎麼不記得封寒身上有刀?
  
  轉眼,陳玉囧囧有神地發現,封寒手裡的正是他背包上的短刀,這是馬文青弄到的軍用短刀,再好用也絕對比不上槍……至於封寒到底是什麼時候拿過去的,陳玉決定忽視這個問題,反正他也不敢問。
  在封寒冷颼颼地看過來的時候,陳玉頭皮發麻,驚覺已經錯失了逃走的最佳良機了。
  
  陳玉心裡叫苦,邊討好地笑以表示自己完全無害,邊努力回憶平日封寒愛聽的話。
  正在這時候,陳玉腳邊傳來怪異的叫聲,他低頭一看,立刻黑線了,小胖正用腳踩著那條四角蛇,不停地用另外一隻爪子撓它。看情形它甚至還下過嘴,估計四腳蛇掙扎得太厲害,至少小胖嘴邊的毛已經明顯亂了。
  
  靠!你個倒霉孩子,你敢再沒有眼力點嗎!陳玉恨不得掐著小胖的脖子問它在幹什麼。
  手下卻不敢怠慢,趕緊從豹子爪子下面將四腳蛇搶了出來,瞄了一眼封寒的臉色,陳玉睜眼說瞎話:「咳,這東西還你,在你殺粽子的時候,我一直在好好看著它,你看多精神吶。」
  
  說完迅速將受盡欺負的四腳蛇塞到了封寒懷裡,不過這小傢伙立刻從封寒衣服裡躥出來,兩隻爪子勾著封寒的袖子,另外兩隻爪子急切地想拉住不遠處的陳玉。
  
  封寒低頭看看身上眼巴巴看著陳玉的四腳蛇,隨即臉色不善地盯著陳玉腳邊的豹子。
  豹子渾身的毛又有爆炸的趨勢,嗷地叫了一聲躲回陳玉後邊,兩隻前爪抱住陳玉的腿,死活不撒爪子。
  「那、那沒什麼事,我們先走了!」陳玉回身抱起豹子,迅速往前跑去,就連丟在地上的蠟燭也沒拿,反正他有的是。
  
  「我沒說你可以離開。」封寒輕輕地說道。

  半個小時候,陳玉乖乖地坐在無煙爐旁邊,將罐頭加熱了給另外三隻吃。燒熱水,看孩子等所有雜活封寒理所當然地全交給他了。
  
  好吧,這其實沒什麼,反正以前這些也都是他在做,相反陳玉其實很希望能跟封寒在一起。
  但是完全陌生的封寒根本在拿他當僕人使喚,這跟祭品到底有什麼區別?並且為了找人,封寒不允許他回頭找馬文青他們。封寒又變成剛遇到時的樣子,甚至囂張霸道得有過之而無不及。
  
  至於封寒到底怎麼找到的無煙爐、大量的食物和水,甚至還有一個睡袋,陳玉已經不打算問了,在封寒眼裡,他拿的就是他的。
  
  小胖可憐地蹲在陳玉另外一邊,努力將自己胖乎乎的身體都躲到陳玉身後,免得封寒看到它。但是當罐頭的香味飄出來的時候,它就不斷地往無煙爐邊移動了。
  吃完東西,豹子伸了個懶腰,抬腳跳到陳玉膝蓋上,努力將那該死的四腳蛇趕到它看不到的地方,準備睡覺。
  
  陳玉垂眼看著豹子,隱約明白小胖的彆扭心思,忍著笑給它順毛。那只四腳蛇已經被封寒拎回去了。現在他明白家裡還是一個孩子好了,兩隻放一起,簡直打得沒完沒了。
  靠著牆,陳玉昏昏欲睡。
  
  「喂。」封寒一出聲,嚇了陳玉一跳,忙抬頭看過去。
  封寒淡淡地看了這邊一眼,指了指地上唯一一個睡袋,說道:「你過來。」

107、溫情 ...

  陳玉在遲疑了幾秒之後,起身走了過來。
  
  到了跟前,才發現封寒正目不轉睛地打量他的衣服,陳玉頓時想起兩人第一次見面時的情景,他被封寒扒到只剩下內褲。陳玉打了個寒戰,不自覺地用手抓緊自己的衣服,但是在封寒冰冷的眼神下卻不敢表現出丁點心中的憤怒,只是顫抖著小聲地問:「你——你想幹嘛?」
  
  現在是冬天,而且在這不知道多少米深的地下山洞,更加寒冷。如果封寒要他的防寒服,一定會凍死人的!
  
  封寒面無表情地看了膽戰心驚的陳玉一會兒,指著地上的睡袋說道:「你睡這裡。」
  陳玉一呆,這是多年前的封寒?唔,性格似乎比自己遇到的時候好很多倍……
  
  陳玉躺下的時候,豹子和四腳蛇瞅準機會都鑽進了睡袋,相比較而言,陳玉更喜歡小胖,至少肉呼呼地抱著暖和。但是鑒於四腳蛇的主人就在邊上,他沒敢將小東西扔出來,雖然模樣有點難看,但是乖巧老實,並不惹人厭,只是不知道為什麼這麼粘人。
  
  在睡袋裡舒服多了,驚嚇了一天的陳玉幾乎想要幸福地歎氣,在入睡前,迷迷瞪瞪地探出頭,客氣道:「你不睡?」
  封寒掃了小心翼翼的陳玉一眼,理所當然地說道:「當然,等裡面暖和了,我再進去。」
  
  被標明了起暖床作用的陳玉目瞪口呆地看著封寒,一時忘了縮回去。他就知道!這個人,這個有嚴重性格缺陷的人,怎麼可能這麼體貼!
  封5仴雨購#買寒微笑,伸手摸了摸,然後利落地鑽了進來。
  
  被封寒那太過明顯地嘲笑刺激到,陳玉憤怒地想掐死他,但是封寒挑眉看著他、示意他有意見可以說的時候,他只是小聲地說道:「好……好吧。」
  被封寒帶進來的寒意刺激到,陳玉哆嗦了一下,不著痕跡地努力往遠離封寒的方向移動。然而,另外一個人動作比他快多了,轉眼,陳玉已經被輕輕壓住,冰涼銷魂。
  
  另外兩隻比他還鬱悶,小胖和四腳蛇正淚流滿面地蹲在兩人睡袋上面撓著。又在封寒一個眼神之下,老實地趴了下來。
  在  自家大人明顯不準備再管這兩隻之後,小胖和四腳蛇充滿敵意地對視一眼,都鑽到了陳玉的棉衣底下,在四腳蛇被踢出去三次又鍥而不捨地鑽進來之後,小胖終於懶得搭理它了。
  
  陳玉以為自己會失眠,事實證明,他不僅很快在那熟悉的氣息中睡著,而且睡得相當好。封寒緊緊挨著他,陳玉比任何人都清楚那瘦削身體裡所蘊含的恐怖實力,以至於在完全沒有人守夜的情況下,陳玉也沒有絲毫擔心。
  
  迷迷糊糊中,陳玉突然醒了,連他自己也奇怪,為什麼會在半夜醒過來。
  他發現自己已經被封寒扒進懷裡,被熱燙緊緊擁抱的感覺相當舒服。封寒身上似乎沒有那麼冷了,難道是心臟回來的緣故?豹子和另外一隻動物在兩人睡袋上安睡著,陳玉甚至能感受到一起一伏地輕淺呼吸。
  只是,為什麼他會這麼清醒?
  
  等等,陳玉終於後知後覺地意識到,四週一片漆黑,蠟燭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熄滅了。
  那只蠟燭燃燒六個小時應該不成問題,他們絕對不會已經睡了這麼長時間,這是怎麼回事?
  
  「你想要什麼?想要什麼?」
  清晰地問話忽然傳了過來,帶著迷惑人心的味道。但是在空洞的墓道中,又顯得萬分詭異。
  陳玉頓時覺得從頭涼到腳,誰,誰在說話?他張了張嘴,卻恐懼到連話都問不出來。
  
  封寒還在睡?他什麼時候這麼沒有警覺性了?難道他出了事?
  黑暗能激發人們所有恐懼地臆想,陳玉顫抖著手去摸封寒的心臟,還在跳動,雖然不容易感覺出來。
  
  陳玉鬆了口氣,似乎又有了勇氣和力量,悄悄從懷裡摸出槍。仔細辨認著那聲音的來源方向,然後拉開保險。想了想,又擔心有那不知道是什麼的東西會不會反撲,陳玉起身伏到封寒身上。
  
  在那聲音又一次響起,陳玉正在瞄準的時候,一隻手忽然用力地握住了陳玉拿槍的手,然後黑暗中響起利器破空的聲音。
  接著,封寒點燃了身邊的蠟燭,冷冷地左右看著,空空的墓道中,沒有任何人。
  
  陳玉驚訝地四處觀察,同時假裝沒有發現自己還在封寒懷裡,雖然那緊緊抓住他的手力氣大到讓他皺眉。
  睡袋上的衣服動了幾下,鑽出一個毛茸茸的腦袋,小胖打了個哈欠,瞇著眼疑惑不解地看著兩位家長,在它頭上,睡著正流口水的四腳蛇。
  
  過了一會,封寒緊繃著蓄勢待發的身體緩和下來,淡淡說道:「沒有東西了,先睡吧。」
  陳玉鬆了口氣,封寒的感覺大概比雷達還精確,他說沒事,那就是真沒什麼事了。
  
  這會,陳玉卻睡不著了,躺了會兒,忍不住問旁邊的人:「你什麼時候醒的?」
  「在你醒的時候,你心跳變了。」封寒漫不經心地說道。
  
  靠,太變態了,這是人類在熟睡中能感受到的變化嗎……
  
  又安靜了一會,陳玉試探著問道:「封寒,你是不是在找什麼?如果你找不到,是不是就會出去?」
  「嗯。」封寒沒有猶豫地回答道。
  陳玉沉默了一會兒,說道:「我還要回去找人,如果可以,你能不能在出去之前告訴我一聲?」他對說服封寒跟他一起回去不報任何希望,那麼至少要確認封寒能安全出去。
  
  封寒奇怪地轉過頭,看著陳玉說道「你當然跟我一起出去。」不滿地瞇了瞇眼,將陳玉摟地更緊了。
  陳玉一窒,有那麼一瞬間,他幾乎以為封寒根本沒有失憶,這種理所當然的霸道獨裁太熟悉了。而且,陳玉不動聲色地看了看兩個人的姿勢,封寒大概還沒意識到他居然和一個『陌生人』如此親近。
  
  當然,陳玉決定裝傻,這久違的親近讓他激動地想哭,更想用力回抱住這個人。
  過了很久,陳玉才不自在地動了兩下,說道:「我必須回去找人,我來的目的就是幫忙,而且是我讓他們找我的,所以更不能扔下他們自己離開。」
  
  封寒疑惑不解,最後說道:「我只能帶兩個人出去,而且我不會帶不相干的人。」
  
  陳玉驚喜地張大眼,能在一天之內,讓封寒將他當成相關的人,他忽然滿足了,立即喜滋滋地問道:「咳,為什麼你會帶上我?」
  封寒看了他一眼,帶著迷茫的表情想了一會兒,說道:「因為你喜歡我。」

108、窘迫 ...

  陳玉整個人呆在了那裡,第一個念頭是,他知道了!陳玉的臉瞬間從白皙變得通紅,漆黑而濕潤的眼睛不知所措地看著封寒。
  雖然陳玉一直費盡心思讓封寒知道自己的感情,並且給予他相同的東西。但是事到臨頭陳玉卻發現,他從來沒有考慮過封寒知道的這一刻,該怎麼表現才算正常,他現在緊張到連手腳都不知道放哪裡好了。
  
  「那,那麼,你有什麼打算?」陳玉結結巴巴地說完,才發現自己的話已經在無形當中承認了封寒的說法,他頓時恨不得把臉埋到睡袋裡面再也不出來了!老天,他簡直難以忍受這樣的自己,為什麼要承認啊啊,在不明白封寒想法的時候,先承認了感情,很多事都會處於被動局面的。
  而且,這只會讓封寒更加霸道囂張和洋洋自得而已,看他嘴角都要翹起來了!想到以後會被這人欺壓得更厲害,陳玉看向封寒的眼裡帶上了濃濃的懊惱。
  
  封寒的手緊緊地摟著陳玉的腰,看陳玉臉上的紅色越來越重,像溫順害羞的家養小動物,心裡某個地方覺得溫暖而充實。
  其實,無論從哪個方面看,這都是個相當沒用的人,他沒有骨氣到一直跟自己低聲下氣。封寒甚至覺得,如果沒人看著他,這個人轉眼就會消失在這詭異的山洞裡,但是事實是陳玉居然三番五次想要救他。
  封寒漆黑的眼盯著陳玉,下意識地回答道:「打算?帶你出去,以後你可以跟在我身邊。」
  
  實際上已經窘迫到快要惱羞成怒的陳玉猛然抬起頭,愣愣地看著封寒,終於反應過來,封寒還在失憶中,他根本不記得自己是誰,覺得能允許自己跟在他身邊已經是相當大的恩惠。
  在有這個認知的時候,陳玉更加沮喪了,剛才白激動了;而且,他究竟表現得有多明顯,失憶的封寒居然都能看得出來他喜歡他……
  
  「……好吧,我很榮幸。」陳玉乾巴巴地說道,心裡琢磨著如果現在反悔說他其實不喜歡封寒,會不會被家暴。話說回來,封寒還算他家裡的人嗎……
  封寒露出相當滿意的表情,繼續說道:「我允許你喜歡我,當我的——」
  
  陳玉滿臉黑線,立刻截住了他的話:「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救了我,而且我,我喜歡你,所以以後我要負責做飯,洗衣服,餵養小孩等你身邊所有家務活,並且還要提供吃住對吧!」打死他也不能讓封寒說出僕人兩個字,雖然他本質上和這個也沒有什麼區別。
  
  封寒看了他一會,沒有反駁5仴雨購#買陳玉的話,大概也實在想不出來需要反駁的句子,只好補充道:「同樣的,我會負責保護你的安全。」
  這和以前有什麼兩樣!陳玉憤怒地想著。好在面對封寒的時候,他一向理智大於衝動,心裡默念了幾遍忍耐,然後趁著氣氛還算可以,小心地說道:「我想回去找馬文青他們,你能不能,我是說,你解決了自己的事情以後,能不能和我一起去找他們。」
  
  「我說過我不喜歡接近不相干的人。」封寒乾脆地說道,然後看了一眼陳玉的手錶,「睡覺吧。」
  
  靠,他真的能說服封寒跟他一起回去嗎?陳玉不甘願地閉上眼,不說話了。
  好不容易能跟封寒平靜相處,即便只是回到最開始的相處模式,陳玉也不願意就這麼分開。
  
  從封寒的話中,可以知道他能出去,這實在是好事。不過,封寒只能帶兩個人出去,也就是說如果回去找馬文青,他就必須找到出去的門,畢竟人太多了。
  翻了幾個身,封寒就漸漸湊了過來,陳玉不敢動了,才迷迷糊糊地睡去。
  
  第二天早上,陳玉是被抓咬聲吵醒的。他轉頭時發現小胖正按著四腳蛇撓著,另外一隻雖然體積小,但是完全沒有示弱的心思,不時回擊兩下。當然,小胖佔據著絕對的上風,四腳蛇被欺負得相當狼狽。昨夜因為寒冷窩在一起互相取暖的兩隻,在睡醒後革命友誼已經蕩然無存。
  
  陳玉微笑起來,準備起身時才發現,封寒的頭在他脖子旁邊,輕淺的呼吸拂過頸側的皮膚,陳玉渾身一抖。封寒的眼睛當然是睜開的,剛醒過來,半瞇著眼,嘴唇微張,露出尖尖的牙齒,似乎在猶豫要不要咬下去。
  感受到陳玉些微的顫抖,封寒抬起頭,端詳了陳玉一會,從畏懼蒼白的臉到瘦削的身體,都相當容易激發強者的保護慾望,於是收起獠牙,滿足地歎道:「沒有我你可怎麼辦,你實在太弱了。」
  
  陳玉幾乎想吐血,這傢伙囂張之外其實還有自戀吧……
  陳玉恨恨想道,太弱,是挺弱的,弱到是策劃這一切的人,弱到是算計了封寒上千年的人。陳玉只希望封寒知道真相的時候,還能冷靜下來想到兩人在一起的時候他做出的承諾,而不是立刻將他撕巴了。
  
  想到這裡,陳玉忽然記起他祭祀許願的時候,封寒深沉的眼神,那時候封寒到底有沒有意識?他知不知道自己就是黑衣人?陳玉忽然悲劇地意識到,封寒想不起來,他很難受,封寒如果想起來,他也不一定會好受……
  
  「這東西是怎麼回事?」封寒忽然冷冷問道,同時用手將陳玉領口扯開,露出下面的青龍環。
  「這,這是被人陷害的,我也不清楚是怎麼回事,但是過程說來話長,等出去我再詳細跟你說。」陳玉頭上滴汗,雖說他知道所有的事,但是這事還真不知道。
  
  封寒冷冷地看了一眼陳玉脖子上的青龍環,好在沒有繼續追問下去的意思。陳玉連忙從他手裡搶過衣服,又將領口扣嚴實。
  
  兩人起來,一家四口吃完東西之後,繼續出發,不斷打架的兩隻終於惹怒了封寒,四腳蛇被封寒關進盒子,然後塞進衣服口袋裡。
  小胖的命運本來不會比四腳蛇更好,只是它死命扒著陳玉的褲腿,打死不下來。
  陳玉為了挽救自己的褲子,將封寒擋住了。
  
  不過,在沒有了四腳蛇在外面刺激之後,小胖立刻重新找回了一家三口的感覺,它甚至願意走在封寒和陳玉中間,在封寒沒有散發冷氣的時候,討好地用它的頭去蹭封寒的腿。以前,它是不太願意離封寒太近的。但是離開封寒的這幾天,它深深感悟,一家之主是不可或缺的。
  
  封寒似乎在黑暗中行走如常,陳玉卻要護著手裡的蠟燭,所以兩個人的速度其實和封寒一個人的時候是沒法比的。但是封寒表現出了相當大的耐心,沒有催促過陳玉。
  在陳玉又一次抱怨該死的迷宮般的山洞的時候,忽然遠處飄來一個熟悉的聲音,「……你要什麼,要什麼?」
  
  兩人對視一眼,封寒拽起陳玉往聲音傳來的方向跑去,蠟燭熄滅了,封寒打開了狼眼手電交給陳玉。
  豹子此時終於體現出了它良好的出身,一直緊緊跟在兩人腳邊,體型一點兒也沒有影響到小胖身為一隻豹子該有的速度。
  那聲音一直在兩人前面響著,但是手電所及之處,卻根本沒有東西。
  
  陳玉皺了皺眉,他們現在已經離開了主墓道,來到支路上了。這種做法很容易迷路,如果不是有封寒在,他是一定不會下來的。又拐過一個彎之後,封寒忽然慢了下來。
  「怎麼了?」陳玉忙問道。
  
  「沒有路了。」封寒說道。
  兩人又往前走了一會兒,陳玉才明白封寒的話是什麼意思,因為這條支路的盡頭是岩石,這是條死胡同。聲音就是到這裡消失的,但是兩人尋找的時候,卻什麼都沒有發現。
  
  封寒疑惑地四處張望,陳玉則打著手電觀察面前的岩石。
  「到底是什麼,這樣也能逃走?」陳玉問的時候只覺得自己身上涼颼颼的,不自覺地往封寒邊上靠了靠。
  「不一定,『它』在我們後面。」封寒忽然冷冷地說道:「看後面。」
  陳玉驚疑地回身,卻發現不算長的支路上已經一片漆黑,就算他用狼眼手電照過去,也完全看不到一米以外的東西。
  
  那濃重的不詳的黑色,像是能吸收光線一般。
  陳玉驚異不定地看著那片漆黑,這情景讓他想起隱藏著黑暗和吊屍粽子的石室。這時,封寒已經快速說道:「你站在這裡等我,我沒叫你之前,千萬別動。」
  
  陳玉還沒來得及說什麼,一支黑色的東西忽然從一米遠的地方射向兩人,陳玉感覺那像是把生銹的槍,在他看到的一瞬間,封寒已經攥住那鋒利的鐵器,不讓它有機會再靠近兩人一步。然後封寒一推,那東西已經退回了黑暗中。
  封寒臉色陰沉冰冷,又叮囑了一次陳玉千萬不能過去。然後,他也鑽進了黑暗中,甚至沒有帶手電筒。
  
  陳玉緊緊貼著岩石,雙眼一眨不眨地盯著不遠處。裡面應該隱藏著很恐怖的東西,那東西讓封寒感覺到了危險,否則不會讓自己留在這裡。
  陳玉手上拿著槍,預備著只要聽到裡面封寒有危險就衝進去。
  他沒有注意到身後的岩石無聲的移動著,然後一隻手從後面伸了過來。

109、綁架 ...

  陳玉太緊張了,他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面前的黑暗之中,以至於根本沒有察覺任何異樣,脖子已經被一隻冰冷的手用力捏住了。
  陳玉大驚,但是他發不出聲音,甚至來不及做任何能提醒封寒的事,就被拖到了岩石後面。
  
  這時候陳玉才發現岩石上居然無聲無息地開了一道門,而現在這扇門又當著他的面關上了。封寒還在另外一邊,他不能這麼消失了!陳玉開始用力掙扎,並且試圖開槍。
  
  掐在他脖子上的手更用力了,另外一隻手則狠狠地抓著他的手一扭,順勢奪走了他手裡的槍,並用繩子將他的雙手牢牢地困綁在身後。陳玉覺得眼前陣陣發黑,手腕像是脫臼了,鑽心得疼。
  
  除了正抓著他的人,周圍還站了不少人。陳玉可以肯定這些人他不認識,而且看向他的目光帶著明顯的惡意。
  「走遠一點再動手,快,那個人根本就是怪物,現在根本不能保證他聽不到!」陳玉聽到有人小聲說著。
  於此同時,這些人隱隱聽到岩石另外一邊沉悶的劇烈響聲。
  
  這些人臉色一變,立刻拖著陳玉往墓道深處走去。岩石的後面大概是另外一條支路,僅能容三個人並肩通過。
  
  這些人帶著陳玉七拐八拐地走了二十多分鐘才停下來,現在讓陳玉自己回去估計都有些困難,所以一時半會是別想有人來救他了。陳玉想了半天,也沒想到任何逃脫的辦法。
  
  剛剛這些人說到動手,難道是要殺了他?
  陳玉想到這些人的目的,冷汗頓時從背上滲了出來。在這種地方被殺死,可能不會有任何人發現。就算是馬文青他們,也很少從主路往支路上走。而封寒,等他找過來的時候,怕是自己已經變成了他都不認識的屍體了。
  
  「行了,夠遠了,先停下吧。」押著陳玉的人說道,陳玉覺得這說話聲音有些耳熟,卻想不起來在哪裡聽過。
  「老大,這小子怎麼辦?」陳玉面前的一個疤臉夥計沖陳玉身後問道,估計押著他的人就是這夥人的老大。
  
  還沒等這位老大說話,這些人身後有人輕笑起來,聲音清脆,甜美得像是不應該出現在這種地方的聲音,一聽就是個年紀不大的女人。
  「我給你們個建議,你們最好不要留著他,否則可要惹來大禍哦。」只不過,這女人所說的內容就不那麼動聽了。
  這時候,擋在這女人周圍的人往旁邊站了站,一個長髮青年女子出現在眾人視線中。
  
  陳玉一看到那青年女子的臉,頓時愣在了那裡,這人他認識!是王苗,又是王苗!他這位同學自從在雲南神秘消失,再出現後的行為都相當讓人琢磨不透。她甚至已經綁架過他一次,現在又來第二次,還催著人們盡快殺死他,他到底怎麼得罪了這位女同學?
  
  「哦?王小姐真是個謹慎的人,不過,這小子我還有些用處。」陳玉身後的人笑著說道,然後將陳玉推到了那疤臉夥計手裡。
  陳玉被疤臉夥計用力拉扯了幾下,手腕無意間被碰到,疼得臉都扭曲了,心裡把疤臉夥計的祖宗問候了個遍,卻也不敢用力掙扎了。等他稍微緩過勁來,一抬頭,又愣住了,這位老大居然他也認識。
  
  「姜老大?」陳玉疑惑地說著,面前的人正是臨走前將粽子弄下來,還將門堵死的姜家老大姜元。
  姜元皮笑肉不笑地看著陳玉,說道:「喲,陳家小少爺還記得我,沒想到你們那些人還有兩下子,居然都出了那間屋子。」
  
  陳玉一說話,疤臉夥計就更用力的抓緊了他,陳玉皺了皺眉,忍著疼痛繼續艱難地說道:「姜老大還在找那三件明器?」
  陳玉面上不動聲色,腦子裡面迅速分析著,姜老大知道他們都離開了,說明他又回去過,而且還沒有找到那兩件明器。不過姜老大那時候說得是三件,顯然他認為金家和馬家肯定將三件都拿了,陳玉就將錯就錯也說成了三件。
  
  姜家人原本的打算估計是讓粽子將他們全殺掉,然後再進來收拾了兩隻粽子,拿走明器,只是不清楚他們知不知道那些粽子的怪異之處。
  不過,只要他有想要的東西,那麼自己一時半會兒就死不了。
  
  「陳小少爺既然是個明白人,我也不廢話了,帶我們去找他們,到時候他們交出明器,我就放了你。」姜元沉著臉說道,同時不斷摩挲著手裡的槍。
  陳玉也看了一眼那把槍,笑著說道:「當然可以,到時候你用我和他們交換,一定能拿到你想要的東西,雖然三件我不敢保證,馬家那兩件是沒問題的。」
  
  姜老大的臉色稍微好了一些,陳玉如果直接給他打包票都能拿到手,那只能說明這小子在說謊,現在看來他倒是個聰明人。
  陳玉觀察著姜老大的臉色,又說道:「我可以帶你們去找他們,但是要先回到我熟悉的主墓道上,這裡我根本不認識。」
  
  姜老大冷哼了一聲,往前走了幾步,用槍拍了拍陳玉的臉,「你最好能祈禱盡快找到他們,如果一天之後沒拿到東西,哼,我可沒什麼耐心。」
  
  姜老大宣佈先回主墓道,陳玉驚訝地發現,這些人居然用的也是蠟燭,難道外面那些算計他們的不是姜家人?不過,照阿松的說法,似乎又有些對不上。
  「我靠,什麼東西?!」前面拿蠟燭的夥計忽然驚叫道。
  
  周圍的人也一驚,拔槍四處看時,卻發現什麼都沒有。
  姜老大沒好氣地罵道:「幹什麼一驚一乍的?!」
  「不,不是,老大,我真看到東西了,剛跑去的。」那夥計哭喪著臉,眼睛往前面四處瞄著,猶豫著說道:「我沒看清楚,但是似乎是隻貓。」
  
  「貓?你眼花了吧,這雪山裡,沼澤底下,還能跑隻貓進來?」另外一個人嘲笑那夥計,結果這人說完,四周就更安靜了。
  不是貓,那就一定是撞邪了。
  
  正在姜老大又準備發火的時候,一團黃黑色影子直往抓著陳玉的疤臉撲過來。
  「你們看!真是隻貓!」舉著蠟燭的夥計立刻高聲叫道,證明自己沒看錯。
  
  陳玉一看也急了,哪裡是什麼貓,跑過來的正是小胖,沒想到剛被抓過來的時候,它跟過來了。
  疤臉被突然出現的狀況弄得手忙腳亂,被小胖跳起來,一口咬在抓陳玉的手腕上,疼得直叫喚,氣急敗壞地拔槍想打。
  
  陳玉立刻假裝掙扎,將小胖撲嚕下去,擋住了身後疤臉夥計的槍,同時打了個平時訓練小胖的手勢,讓它趕緊離開。
  事實上,人們回過神,就開始集體抓『貓』了。小胖根本不能多留,仗著個頭不大,速度又快,從縫隙中躥進了黑暗裡。
  
  「真見鬼了,這裡怎麼會有那麼大只的貓?」拿著蠟燭的夥計喃喃說道。
  疤臉夥計氣壞了,又踹了陳玉一腳,罵道:「那隻貓肯定是準備咬這小子,結果咬我手上了。媽的這是什麼牙口,這該死的貓!」
  
  陳玉吸了口氣,辯解道:「喂,我可是剛剛一直給你擋著,它後來才沒再咬你。」
  
  一出鬧劇過後,姜老大沉著臉說道:「行了,別磨蹭了,快點出發。」
  
  又走了一段時間終於回到了主墓道上,這群人找了個寬敞的地方停下來吃午飯,陳玉被推搡到最裡面,外面坐了一圈人,也不怕他逃跑。沒有人想到給陳玉東西吃,他就低著頭看起來相當老實地坐在那。
  
  那夥人綁繩子的時候,陳玉的兩隻手攥在一起,這樣中間就留了縫隙,沒人注意的時候完全可以自己打開繩子,現在他一隻手腕脫臼,只能強忍著疼,用另外一隻手悄悄解繩子。
  
  隱約聽到王苗說道:「……怎麼,真不著急處理?」
  姜老大笑了一聲,說道:「著什麼急,早晚也一樣,他們那些人早被貢獻給了山洞……」後面的話陳玉已經聽不清楚了。
  
  但是大概意思卻也明白了,那張寫滿人名的紙,果然是這姜家人搞的鬼。不過,陳玉皺了皺眉,這事不是黑衣人,也就是以前的他策劃的嗎,難道姜家以前是他的人?
  不對,黑衣人的計劃是將馬家和姜家的人獻給山洞,顯然姜家只是被黑衣人算計的人。也就是說,還有一個知道真相的人,將計劃告訴了姜家,然後姜家逃脫了那個計劃,還順路陷害了金家。
  
  告密的人是誰?陳玉自然而然地想到了現在的黑衣人。如果黑皮日記本說他就是黑衣人,那麼現在的黑衣人又是誰?他的靈魂轉移到陳玉的身體裡,黑衣人應該只是個軀殼才對……
  陳玉瞇起眼,這些事他必須要查清楚,否則事情只會越來越糟。
  
  找出這姜家背後的人,可能就能明白當年的真相。
  
  同時陳玉還在擔心封寒,他一個人能不能解決那些黑暗裡的東西?如果他發現自己不見了,是會著急,還是遺憾一番,轉身就走?然後等再遇到喜歡他的人的時候,再隨身帶著,甚至讓那些人給他暖床……出了這個山洞,這樣的情況顯然非常容易遇到,只不過封寒自己沒有注意過罷了,就算走在大街上,也有不少向封寒表示好感的人,陳玉沮喪地想道。
  
  另外,還有小胖,這娃似乎沒有離開過人類,它能獨立生活下去嗎?而且,就算它能自己獨立,也絕對不是在這山洞裡。所以,他必須去找剛剛還在試圖救他的豹子。
  
  根據剛剛聽到的對話,陳玉也明白姜老大不過想讓他帶路拿到三件明器,真找到了他們還是必死無疑。所以,他必須在遇到馬文青他們之前逃跑。經過一番努力,陳玉手腕上的繩子終於被解開了,現在只是鬆鬆散散地掛在他手上。
  
  陳玉打定了主意,抬頭默默觀察。
  這時候,王苗說道:「我能幫你們的也就這些了,我還有別的事,就先走了。」
  「王小姐既然有事,我也就不多留了,出去之後如果有空,可以到我們姜家來轉轉。」姜老大熱情地說道。
  王苗甜美地一笑,轉身消失在了墓道裡。
  
  疤臉湊過去問道:「姜爺,不派人跟著這小妞?」
  姜元抬眼看了墓道中一眼,搖了搖頭:「以前的人都跟丟了,去了也是白去。不管他們到底是屬於哪一夥的,有那個人在,他們不敢輕舉妄動。」
  
  疤臉點了點頭,正準備開頭再說什麼,忽然皺起可眉,對著所有人比了個噤聲的手勢,然後,人們聽到墓道中傳來了腳步聲。
  這腳步聲沉重而清晰,不緊不慢,在安靜下來的瞬間聽得清清楚楚。
  
  不少人站了起來,同時緊張地拿槍對著墓道深處。
  在沒人注意到的時候,陳玉也悄悄站了起來,可是他前面的人又高又壯,擋得相當嚴實。
  
  正在陳玉準備往旁邊移動的時候,疤臉忽然幾步走過來,摀住陳玉的嘴就將他往身後的支路上拖去。離開的瞬間,陳玉從縫隙中看到,黑暗的墓道中走出來的人是封寒。
  
  這些人顯然也極為畏懼封寒,疤臉竟然將陳玉一直拖到拐角處才停下來。
  姜老大看起來也相當緊張,讓自己的人都讓出道路,希望這位瘟神趕緊過去。
  
  「啪嗒,啪嗒。」這墓道中,竟然只剩下了封寒一個人的腳步聲。
  封寒掃了這邊一眼,沉默了會兒,問道:「你們有沒有看到我的人?」
  陳玉幾乎想吐血,照封寒這個打聽方法,能找得到他才奇怪。
  
  墓道裡所有的人都搖頭,姜老大旁邊的一個夥計戰戰兢兢地說道:「沒,我們沒看到任何人。」
  封寒掃了他們一眼,沒有說話,腳步聲又往前移動了。
  
  姜老大等人過了好一會才敢動彈,陳玉感覺到疤臉也鬆了口氣,但是他沒急著將陳玉帶回去,大概是擔心封寒沒有走遠。
  陳玉瞇了瞇眼,好的那隻手已經將匕首扣在手心,雖然成功率不會太大,但是這是個機會。
  
  正在這時候,陳玉覺得脖子上一鬆,疤臉已經放開了他。
  陳玉一僵,因為一支槍指在了他後背上,身後的疤臉沉默著,並沒有說話,難道他發現了什麼?
  
  陳玉顫抖了一下,立刻說道:「喂,你不能殺我,你剛剛也聽到了,我是封寒的人。他相當重視我,如果你敢把我殺了,他一定饒不了你,甚至你們所有人。我可是他最重要的人——」就算不是那麼回事,他也要把封寒說得越在意自己越好,不然他可就凶多吉少了。
  
  陳玉邊說邊小心地往後看去,然後楞在了那裡。
  疤臉手裡的槍從他後背滑下去了,封寒正站在疤臉身後,同時手裡握著疤臉的脖子。
  疤臉垂著頭,看樣子已經暈過去了,而封寒正默默地盯著他。他胳膊下面,探出了小胖喜滋滋的腦袋。

110、重要 ...

  陳玉目瞪口呆地看著封寒,在寒冷的山洞裡第二次感受到嚴重發燒的症狀,恨不得立刻消失在空氣中。
  封寒怎麼會這裡?在他理直氣壯地利用他撒謊之後,出現在這裡!好吧——就算封寒是來救他的,可是他為什麼非要趕在他最丟人的時候出來啊啊!
  
  封寒和陳玉互相看了好一會兒,封寒難得先開口,「既然——」
  陳玉壓下扭頭撓牆的衝動,打斷封寒,快速說道:「你,你和小胖來得真快,剛剛那邊有什麼東西,這麼容易就解決了?」陳玉一本正經地關心起關於黑暗的話題。
  
  封寒看了一眼嚴肅的陳玉,還是回答道:「是粽子,和之前的比起來能稍微引起我動手的興致,不過,幾分鐘後,我發現你不見了。」封寒皺著眉明顯不情願地看了一眼胳膊上夾著的小胖,「在找你的路上我幫你撿到了這只豹子,聽到你說的那些話,我想——」
  陳玉被嗆得咳嗽了一聲,發現實在躲不過去,只能裝作淡定地說道:「關於那個,你可以當做我沒說。」
  
  封寒淡淡地看著陳玉,直到陳玉忍不住心虛地想要為自己說謊道歉的時候,說道:「既然我最重要的人是你,我決定還是送你過去找你想找的那些人。反正離開我,你也只是白白浪費生命。」
  陳玉不敢置信地看著封寒,有好一會兒反應不過來自己聽到了什麼,他覺得自己心臟似乎有些過於興奮了,用力壓了壓心口,陳玉小心地問道:「那個,你,你最重要的人是我?真的是我?」
  
  封寒將手裡的疤臉夥計扔到地上,隨口說道:「嗯。」
  「為什麼?」陳玉的眼睛驀地亮了起來,驚喜地問道。
  封寒疑惑地轉身,「不是你說的嗎。」
  「……」
  
  陳玉垂頭喪氣地跟在封寒後面,連慇勤討好的心情都沒有了,雖然沒有得到家長的誇獎,但是看到陳玉脫離危險,父母又在一起的小胖心滿意足地跟在陳玉腳邊,不時用尾巴輕輕敲打一下陳玉的腿,以示親暱。
  至於剛剛綁架陳玉的姜家一行人,封寒只是冷冷地瞄了一眼,毫無誠意地決定不跟他們計較,反正現在包圍他們的那些東西已經夠用了,寬宏大量一些也無所謂了。
  
  「你確定是在這邊?」封寒停下腳步,前面已經又是死胡同了。
  陳玉又一次從巖壁上確認,悶悶說道:「根據文青留下的記號,肯定是這個方向。」
  封寒點了點頭,然後注意到陳玉的表情,詫異地問:「你在不高興?」
  
  「……沒有。」陳玉翻了翻白眼,如果丟人和自作多情不算的話,其實今天他所有表現都夠好了。
  「我覺得你有。」
  陳玉無力地扶住牆,決定不再就這個問題和封寒繼續討論下去。
  
  兩人順著馬文青留下來的記號走到死胡同裡面,封寒似有所感,讓陳玉繼續,自己站在陳玉旁邊轉向了背後,盯著空洞的墓道,墓道裡雖然並沒有出現上次那樣濃稠的黑暗,但總覺得遠處看不清楚的角落裡像是有什麼東西存在著,窺視著。
  陳玉舉著蠟燭繼續尋找巖壁上的記號,當他的視線落到最裡面的角落時,忽然睜大了眼。
  
  在巖壁的轉角處,齊腰高的地方露出半個記號,根據一路上的觀察,馬文青對於留給陳玉指路的標記,相當細心,沒有出現不完整的時候。而且,到了這裡,向前的記號沒有了,另外一側也沒有他們折回去的記號。也就是說,馬文青留在這裡的是個完整的記號,只不過另外半個被面前的岩石壓住了。
  
  陳玉撫摸著堵住去路看似和兩邊巖壁形成一體的岩石,難道這塊石頭本來不應該存在在這裡?就像他被劫持時背後突然出現的門一樣。
  
  陳玉心裡一動,用手在石頭上摸索了一陣,很快找到了機關,等他退開後,石頭無聲的往上移動著,直到完全和上面的岩石齊平,墓道繼續往前延伸,像是從來沒有出現過死胡同。
  陳玉扯了扯封寒的袖子,等封寒轉頭,憂慮地說道:「看來這山洞裡機關不少,並且有人在暗中搗鬼,這樣一來,我們就更容易迷路了。」
  
  封寒看著陳玉,考慮了一會,認真地說道:「你不用擔心,我可以帶你出去。不過,如果要帶你朋友,只能帶一個。」
  
  陳玉感動地看著封寒,手裡的牛油蠟燭爆了個燭花,微弱的燭光只能照亮兩人身邊不大的區域,但是陳玉卻覺得莫名奇妙得溫暖和明亮,心裡面極為暖和,就連剛剛的鬱悶也消失了。這是他喜歡的人,就算他霸道囂張獨裁,就算他失憶了,還是具備所有吸引他的特質。
  
  陳玉又一次發現自己對封寒的感情比想像中還要深,而且甘之如飴,他歎息著說道:「嗯,我們一定會出去的。」
  
  重新上路,兩人才發現,這條本來走過一遍的路上有多少機關。陳玉的黑手套沒有再次摘下來過,而且,他總覺得某些地方不太對勁。
  但是讓人高興的是,他們終於找到了馬文青他們。
  
  在開最後一扇門的時候,小胖興奮地撲到石門邊上,用爪子撓了兩下,然後抬頭看著陳玉小聲叫喚著。
  果然,門開了之後,兩人和一隻豹子看到了嚴陣以待地一群人。
  
  看清楚出現的人,馬文青驚喜地撲了過來,叫道:「我靠,你小子終於來了!」同時看了一眼封寒,小聲說道:「我說,你到底怎麼又把封哥騙過來了?還是說他想起來了?」
  陳玉滿臉黑線地看了馬文青一眼,嘟囔著:「他真想起來就好了,再說,我哪敢騙他?我們又認識了,所以一起過來。你們這邊怎麼樣?那粽子解決了?」
  
  說到這裡,陳玉一打量,發現人少了不少,原本看到他回來露出笑意的眾人也沉默了。
  馬文青歎了口氣,說道:「嗯,除掉了,我們沒有辦法,最後用炸藥將那變態東西炸沒了。但是,我們損失慘重,馬家和金家幾乎損失了三分之一的人。」
  
  「而且,還有一件事,關係著我們所有人的生死,你也應該知道。」馬文青說著,從懷裡一拿了張紙出來,遞到陳玉手裡。
  陳玉一看就知道是那張寫了所有人名字的紙,疑惑地看了馬文青一眼,將紙打開。卻發現正面的名字少了,背面則多了六、七個名字。
  
  陳玉死死盯著手裡的紙,不確定地問道:「你又撿到一張紙?」
  馬文青搖了搖頭,臉色極為難看:「就是原來那張,死了的人的名字都到了背面。我靠,由此看來,關於這張紙的詛咒一說有可能是真的。」

111、數字 ...

  陳玉這才發現,周圍的人看向這張紙的眼神裡,帶著顯而易見的畏懼,像這張紙已經決定了他們的生死。事實上,就是陳玉和馬文青心裡也都有些嘀咕,如果寫在紙上的詛咒只是個傳說,那為什麼名字會自己移動到背面?
  
  在這不見陽光的詭異地底待了這麼長時間,誰都希望拿到明器趕緊出去,然而,現在人們發現事情似乎遠遠不是那麼簡單,過度的恐懼和焦慮讓人們感到窒息,但是除了煩躁,又不知道如何是好。就連兩位老大,也比平常沉默了許多。
  
  穩了穩心神,陳玉向馬文青低聲問道:「那馬叔和金爺有什麼打算?」
  馬文青一聽,抬眼打量了打量陳玉,眉頭舒展開來,用力拍了拍陳玉的肩膀,說道:「我剛剛一急,把你給忘了,你小子來得太及時了。我爸和金老大的意思都是準備抓緊時間出去,實在不行就按照進來的路出去。就算這詛咒是真的,只要出了這山洞,我們也就安全了。」
  
  馬文青又指了指後面,說道:「但是出去的路卻被那些憑空出現的門堵住了,只能往裡走,依我看,再這樣走下去早晚自己把自己送進山洞的肚子裡。不過,你來了,這問題就不存在了。」
  
  陳玉看著嘿嘿笑的馬文青,點了點頭,如果只是門的問題,倒是難不住他。
  
  「好,大伙收拾收拾,趕緊出發。」馬文青請示過馬列和金老大,招呼眾人。
  等人的時候,陳玉藉著蠟燭的光四處觀察,忽然發現這裡的墓道似乎和剛進來的時候有些不同。墓道兩側變寬闊了些,岩石顏色更深,墓道明顯一路傾斜往下。
  
  而且,原來燭光可以照射到六七米之外,現在四、五米遠的地方就有些模糊了。陳玉皺了皺眉,往前走了幾步,果然發現空氣中似乎飄著薄薄的霧氣,這霧氣又是怎麼回事?
  
  正疑惑著,陳玉覺得腳邊一動,低頭一看,陳玉發現小胖正用大頭撞他的腿,見他注意到它,忙直起身,用兩隻後腿立著,兩隻前爪張開,擺了個擁抱的姿勢,同時用亮晶晶帶著希冀的眼睛看著陳玉。
  
  陳玉假裝忽視了那雙圓圓的眼睛,繞過小胖繼續往深處走,以前還好說,現在小豹子渾身肉嘟嘟得,抱著相當重,尤其現在他一隻手還拿著蠟燭。
  
  哪知小胖鍥而不捨,繼續學人用兩隻後腿走路,又攔在陳玉前面。陳玉滿頭黑線地看著小胖,這多像外出帶孩子逛街,然後小孩不想走了,硬是纏著要家長抱的情形啊,這小傢伙難道在學上次逛公園遇到的豆丁?
  他甚至發現小胖在擺出這個造型的時候,瞄到封寒的臉色,還用兩隻腳往另外一側走了走。
  
  忍著笑,陳玉將小胖抱了起來,自從這小傢伙越來越重之後,一般都是自己跟著走,今天不知道為什麼忽然傲嬌起來了。
  
  陳玉將小胖抱起來的瞬間,它大頭一低,立刻鑽進了陳玉懷裡。陳玉的手指摸到帶著水珠和寒意的皮毛,才察覺到墓道裡溫度低得厲害。他們因為穿著防寒服還不覺得,小胖大概忍受不了了。
  
  陳玉正想再往前走兩步的時候,封寒一把拽住他,看了山洞深處一會兒,說道:「別過去,裡面有很多東西,但都是死的。」同時瞪了陳玉懷裡的小胖一眼,不滿地皺起眉。
  
  小胖似有所覺,顫抖了兩下,沒敢抬頭,當做沒有發現封寒的視線。倒是又往陳玉懷裡拱了幾下,恨不得只剩下腳露在外面。
  
  陳玉立刻停住腳步,在這山洞裡面,死的東西比活的厲害多了。而且深處的霧氣越來越濃,就是狼眼手電也起不到多少作用了。陳玉在這邊皺眉盤算,卻沒注意到封寒握住他的手後似乎沒有打算放開。
  
  這時候,其他人已經收拾好東西。馬文青過來叫人,瞄見兩人的情形,一巴掌拍到陳玉肩上,湊到陳玉耳邊,擠眉弄眼地小聲說道:「我發現封哥就算失憶了,對你小子也和之前沒有差別啊。」
  陳玉看了一眼兩人狀似親密地握在一起的手,心裡想到的卻是這兩天各種尷尬和丟人的情形,嘴角抽了抽,不自然地乾笑了兩聲:「封寒的性格和之前一模一樣,能有什麼差別。」同時向馬文青使眼色,讓他趕緊換個話題。
  
  「你的意思是你們現在這樣只是因為封哥單方面對你舊情難忘,而你對封哥沒有半點感覺?」馬文青繼續沒有眼色地問道。
  馬文青剛說完,陳玉就覺得手上一緊,就算不敢轉身也能感覺到另外一側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陳玉身體一僵,艱難地試圖補救:「當然不是,他對我來說,比我想的還要重要,額,很多。是我最在乎的人,甚至比我自己還要在乎。」不只如此,陳玉還盡力擺出一副深情款款的模樣。
  
  馬文青目瞪口呆地看著陳玉,心裡喃喃念叨著這小子今天是不是被附身了,這麼噁心的話說起來連眼都不眨。
  其實陳玉遠遠沒有表現的鎮定,雖然這些話大部分都相當真實,但是說出來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感覺到手上的力度小了,陳玉鬆了口氣,他可不想招惹其實根本沒有恢復記憶的封寒。至於今天的表白和前兩天那些尷尬的事,陳玉決定讓它們埋在山洞裡,回到地面就選擇性遺忘。
  
  馬文青忍住笑,看夠了陳玉窘迫交加卻強裝鎮定的模樣,拖著陳玉往外走,「先抓緊時間出去,我們就還剩下一天時間了。就算沒有詛咒,蠟燭和食物也不夠了。」
  
  順著馬文青留下來的標記,眾人匆匆忙忙地往回走。並且盡量加快速度,減少休息時間。奇怪的是,沒有多久,眾人就又被石門攔住了去路。明明陳玉過來找他們的時候,門已經全被打開了。陳玉心裡詫異,難道還有人跟在暗中搗鬼?手下卻迅速地動作著。
  直到一個小時後,馬文青忽然停了下來,說道:「不對!」
  
  馬文秀喘著氣,急忙問道:「哥,怎麼了?」
  馬文青看著石壁上的記號,眉頭緊縮,猶豫了一會兒,說道:「我覺得這路有點問題,你們難道不覺得這裡有些眼熟?」
  
  「看不出來,這裡到處都差不多。」胖子搖頭說道。
  馬文青又看向陳玉,陳玉舉著蠟燭在門旁站著,臉色難看地看著石壁上的一個很容易被人忽視的記號,那是個小寫的數字,11。
  
  他指著那個數字對跟過來的人說道:「我和封寒來找你們的時候,每經過一道石門,我就會在石門旁邊刻一個數字。既可以當標記,又能計算進來的深度。但是,11這個數字,我絕對看見過兩次了。」
  「陳家小子的意思是我們迷路了?這怎麼可能?我們明明一直往前走,根本沒走過回頭路,甚至連岔道都沒遇到過。」馬列皺起眉說道。
  
  陳玉歎了口氣,將視線投向相反的反向,說道:「不過怎麼說,一會先記錄一下我們經過的墓道中雕刻的符號,看看會不會重複。」
  所有人都同意,所以陳玉打開下一座門後,眾人立刻在門附近尋找陳玉雕刻的數字。
  
  然而,這次所有人都呆住了,這邊的巖壁上,赫然刻著一個3字。
  這兩個數字根本不會挨在一起,為什麼會這樣?
  眾人臉色都很難看,為了驗證,又急匆匆地往前走,下一個門後,出現的數字是9,幾乎每截墓道都沒有挨著。
  
  而又一個小時候,人們再次看到數字11的時候,臉上除了陰沉,還帶上了恐懼。而11之後,甚至不再是3而是5。
  這看似簡單的墓道似乎根本走不出去。
  
112、「3」號 ...

  金老大黑著臉示意所有人停下來,沉聲說道:「不行,我們必須先想辦法擺脫這種局面。再這麼走下去,也是在原地繞圈子。但是大家也知道,我們現在的食物和水,最重要的是蠟燭已經不多了,浪費不起這個時間。」
  
  馬列也在一旁點頭,走了幾個小時的眾人立刻準備找地方安頓下來,雖然每個人心裡都不可控制地恐懼焦急,但是負重行走這麼長時間也讓他們臉上帶了明顯的疲憊。
  
  陳玉鬆了口氣,只覺得身上的背包重得要命,聽到兩位當家人的話,立刻打算跟在馬文青身後往牆角走。然而,下一秒他就被身旁的封寒扯了回去,力量大到他的腳完全邁不出去了。陳玉一怔,轉頭看向封寒,問道:「怎麼了?」
  
  「我們不留在這裡,如果要停下來休息,換到你寫著3的那截墓道。」封寒邊打量著遠處邊說道。
  陳玉還沒來得及開口,站在一旁的馬列已經十分客氣地問道:「封小哥為什麼這麼說?」
  封寒淡淡看了馬列一眼,說道:「因為第三截墓道最短。」
  
  封寒這麼一說,陳玉立刻想起來了,是有一截很短的墓道,幾乎剛打開這頭的門,只走了十來米,就看到了另一頭的門。
  
  馬文秀皺起細細的眉,用手揉了揉酸軟的腳腕,說道:「為什麼我們要去找那截墓道?現在大家都很累了,十分需要休息。而且這裡的墓道似乎隨即出現,沒有任何規律,天知道我們要過多久才能找到寫著3的墓道。」
  
  為了早些出去,這一路馬文秀絲毫沒有因為自己是個女孩子拖後腿,咬著牙跟著隊伍的行進速度,堅持到現在,實在不想動彈了。而且,她不明白,為什麼一向威嚴的父親要對這個冷冰冰的青年這麼客氣?為什麼和自己哥哥最親近的陳玉會忽然多出來這樣一個朋友?
  
  陳玉卻明白了封寒的意思,立刻沮喪地重新拎起背包,轉頭看向馬列,說道:「馬叔,文秀,封寒說得對,現在我們時間不多了,而山洞似乎也沒了耐心。如果我們要停下來,確實應該找最安全的地方,最短的那截墓道更容易防守。」
  
  馬列拍了拍馬文秀的頭,沖封寒一笑,說道:「封小哥說得有道理,我這就跟金老大知會一聲。」
  不管底下人怎麼想,這兩位老大卻相當有眼光,對封寒的建議立刻採納了。
  
  封寒靠在巖壁上,手指依舊漫不經地捏著陳玉的手,問忽然沉默下來的陳玉:「在想什麼?」
  「如果我們出不去……」陳玉苦惱著,就算本來有信心,現在出現的這讓人絕望的墓道也夠打擊他了。
  
  封寒湊過來,眼睛逆著光,只能看見黑暗裡一閃而過的暗金色,像野獸窺視著它的所有物,高傲而不容置疑地說道:「你根本不用擔心,只要我活著,你就不會有危險。」
  陳玉愣愣地看著封寒,這話多麼耳熟,和失憶前的封寒一模一樣的口吻,就連句子內容也幾乎沒變。
  
  失憶對一個人影響其實不大吧,陳玉遲疑地想到。
  掃了眼周圍,所有人都圍在金老大和馬列面前,聽著兩位當家人佈置安排,陳玉抬頭速度在封寒唇角親了一下,然後狡猾地或者可以解釋為窘迫地拉著封寒往人群中走過去,不打算給封寒反應過來的機會。
  萬一,只是萬一,封寒發火了,即便是驚訝了也會讓他很沒面子的。
  
  陳玉努力忽視身後銳利深沉的目光,假裝鎮定地和馬文青說道:「是不是要走了?」
  馬文青「嗯」了一聲,仰頭喝了幾口水,又將水壺遞給陳玉,一臉鬱悶地說道:「難道我們又遇到鬼打牆了?」
  
  陳玉苦笑,這絕對不像是單純的鬼打牆。而且,他抬手看了看表,並沒有絲毫混亂的意思。
  眾人又重新出發,然後仔細尋找陳玉留下來的數字。還有人專門拿著小本記錄這些數字,看看是不是有什麼規律。
  
  然而,這次人們似乎頗為不幸,走了很久,大概已經快接近兩個小時了,都沒有再遇到過寫著數字3的墓道。而數字11卻已經出現了四次,其它的數字也有出現兩三次的。只有3一次都沒有出現過,而且,做記錄的人悲劇地發現,墓道出現毫無規律可言。
  
  「我擦,你們說,這見鬼的山洞是不是知道我們在想什麼?」馬文青忍不住了,憤怒地罵道。
  馬列和金老大等人不由自主地去看封寒,好像他能給出答案一樣。
  封寒淡淡看了遠處一眼,沒有說話。
  
  馬文秀喘著氣,說道:「再這麼下去不行,我累得頭都開始暈了。」
  其實不光是她,所有夥計都臉色青白,忍受著飢餓,寒冷,疲憊。
  
  陳玉默默地看了看周圍的人,忽然說道:「算了,我們不用找第三截墓道了,不管下面一扇門口是什麼數字,我們都停下來休息。」
  
  沒有人反對,甚至不少人都是鬆了口氣的表情。
  當陳玉打開門的時候,幾乎所有人都先癱坐在地上,要不是還要解決飢餓問題,恨不得立刻打開睡袋先睡覺。身後的門像是有人控制一樣,無聲無息地關閉了,但是,根本沒有人去關門。
  
  陳玉盯著那扇門,這是他最近注意到的,在所有人進門之後,門就會自己關閉。真的沒有人控制門上的機關?他皺了皺眉,又去看石壁上的數字,和他存了一樣心思的是馬文青。兩人湊到牆角,尋找陳玉無意間刻上想,現在卻起了極大作用的數字。
  
  淡黃的光下,兩人看到那小小的數字的時候,臉色都有些古怪。
  陳玉甚至感覺到一陣刻骨的寒意,那個數字,正是他們尋找很久的3。
  
  馬文青卻大笑起來,拍著巴掌說道:「他娘的真實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找了它這麼久,原來在這瞇著呢。」
  陳玉張了張嘴,沒有說話,剛剛找了很久沒有找到,在放棄的時候卻突然出現了,這事怎麼看怎麼透著股邪勁。
  
  馬列和金老大也是一愣,臉上有喜有憂,看了看時間,先安排夥計休整,然後幾個說的上話的有經驗的人湊在一起想出去的對策。
  
  坐在無煙爐邊上,小胖暖和過來,終於精神了點,臥在陳玉腿邊吃魚肉罐頭。在陳玉用手給它順毛的時候舒服地半瞇著眼,頭卻沒有從罐頭盒裡抬起來。只在陳玉的手指離開的時候,用尾巴輕輕打了打陳玉的腿,示意他繼續順毛。
  
  「剛剛我帶人檢查過了,應該不是視覺誤差的原因。」馬列先開口道,一臉嚴肅。
  金老大旁邊的胖子點頭,「嗯,我看也不像,你們有沒有感覺,這些會移動的墓道更像是一種機關?」
  
  貢布一愣,喃喃說道:「機關,這麼大的機關?怎麼可能?」
  
  胖子這話倒是給了眾人一個啟發,馬文青和陳玉對視一眼,陳玉說道:「我覺得有這個可能,如果每截墓道都是獨立的,這十幾截墓道就能組成一個巨大的機關,只要有人控制,就有可能出現這種情況。就像是——就像是一個魔方。」
  
  馬文青點頭,不知道從哪裡摸出一瓶酒灌了一口,說道:「這比鬼打牆更有說服力,媽的,居然有這麼瘋狂的事,弄出這種機關。」
  
  陳玉轉頭去看封寒,封寒抬頭看了看他,說道:「和你想的差不多,還漏了一點,佈置這個機關的人無時無刻不在監視著我們,他甚至知道我們到了哪裡,要去哪裡。」
  「怎麼可能?!」胖子失聲叫道,想說些反駁的話,張了張嘴,卻發現幾乎事實都顯示封寒的說法更正確。
  
  如果說機關的猜想挑戰了這些人的極限,那麼封寒的話則讓人們不自覺地全身發涼。
  
  「所以你才讓我們挑最短的那截墓道休息?」陳玉看著封寒,把馬文青遞到他手裡的酒瓶像封寒推過去。
  封寒接過酒瓶,喝了兩口,淡淡看了遠處一眼,壓低聲音說道:「因為我想找到監視我們地人,或者東西。」
  
  陳玉打了個寒戰,立刻抬頭,因為他又提供了一部分蠟燭,也為了保持警惕,兩側石門處都點了蠟燭,整個墓道都能看清楚。人們多是圍在無煙爐邊上吃飯,幾個累壞了的,吃完已經躺下來了。
  沒有任何異常,墓道本身就十來米的長度,現在又都在光照範圍內,根本不可能藏人監視他們。
  
  難道是巖壁上有空洞?陳玉轉頭盯著火苗沒有一點傾斜的蠟燭,又不像。
  這時候,封寒忽然說道:「明天再商量,你們都睡吧,今天我一個人守夜。」
  
  這次走路時間太長,幾乎所有人都累得夠嗆,唯一一個看不出疲憊的就是封寒。但是他不說話,沒有人安排過他守夜,這次封寒主動提出來,馬列和金老大等人除了驚喜,更不會說什麼。幾乎所有人都明白,封寒一個人就比兩三個夥計更讓讓人放心。
  
  陳玉挨著封寒和衣躺下,從背包裡翻出真言鏡,要不是上次從封寒那裡看到,他幾乎忘了這面鏡子。這鏡子自從出了沙漠鬼城,怎麼問都再沒出現過一個字。今天陳玉又遇到了和那時候類似的困境,忽然又想起了這面鏡子。
  
  他小心翼翼地觀察了封寒一眼,發現他正專注地看著墓道另外一側,才低頭在心裡默默問道:我們有沒有辦法出去?出去的門在哪裡?
  默默問完後,陳玉就緊緊地盯著真言鏡暗沉的鏡面,他擔心這鏡子能幫忙其實是他在鬼城中的幻覺。
  
  幾秒鐘後,令他驚喜的事發生了,鏡面一晃,慢慢出現了一行字。
  這鏡子還能用!
  然而,陳玉看清那行字之後,幾乎默默地吐血,上面寫到:有,置之死地而後生。
  
  正是黑皮日記本上最後一句話……
  陳玉正磨牙,考慮要不要威脅摔了這鏡子試試,他的手忽然一陣濕熱,低頭一看,終於趁封寒不在鑽進睡袋的小胖正舔他手背,亮亮的圓眼睛正看著他,似乎表達自己的安慰。
  
  陳玉憋了口氣,繼續再接再厲,默默問道:現在墓道裡有沒有人監視我們?
  鏡子一晃,很快出現一個字:有。
  
  陳玉一驚,不露痕跡地將睡袋往下扯,露出眼睛後瞇著眼打量四周。人們熟睡的呼嚕聲此起彼伏,放在墓道中的三支蠟燭剛剛燃了五分之一。
  一切都很正常,也沒有幾個人醒著,除了睡著的人,周圍沒有半個人影。
  
  封寒,陳玉忽然發現封寒也垂著頭,他困了?也許這麼強悍的人也是會困得,陳玉看了他垂著頭的身影一會,打算坐起來代替封寒守上半夜。這時候,屋子正中的蠟燭火焰忽然傾斜了一下,似乎有風吹過。
  
  陳玉一個激靈,不對勁!墓道裡怎麼會有風?
  他的手迅速摸出槍,然後伸手去推封寒。他的手還沒伸出去,墓道中的蠟燭忽然全滅了,濃重的漆黑填滿了墓道,包圍了所有人。
  然後一個詭異的聲音在墓道中響起來。
  
113、捕捉 ...

  那聲音清脆、飄渺,在黑暗中突兀地響起來。有一瞬間,陳玉腦子中一片空白,然後一隻修長的手伸了過來,用力地握住他的胳膊,帶著微微的涼意。
  
  陳玉一震回過神,反手抓住了身邊的人,知道封寒是醒著的,他急促的心跳頓時緩和了不少。下一秒,陳玉才發現空中傳來的不是那句熟悉到令人心裡發毛的問話。
  
  那聲音婉轉悠揚,似歌非歌,似曲非曲,說不出的動聽。然而,在這漆黑寒冷且帶著腐朽味道的墓道中,這美妙的聲音更加讓人毛骨悚然。
  而且,這麼大動靜,其他人不可能還全部睡著,但是整個漆黑的墓道中,除了那聲音,再也聽不見別的,安靜到可怕。
  
  陳玉僵硬地靠在封寒邊上,發現自己甚至一句也聽不懂,而且也完全不像藏言。這也太怪異了,難道是古老象雄國的語言?是藏王在監視他們?
  那聲音並沒有固定在一個位置,『他』還在移動著!無盡的黑暗中,有什麼東西蠢蠢欲動。
  
  陳玉將後背抵在堅硬的巖壁上,背後的衣服已經全濕了。正在他越來越緊張的時候,陳玉發現一隻手伸進了他衣服裡。陳玉瞪大了眼,呆呆地轉向封寒的方向,腦海中閃過一個念頭:也許他真的是在做夢,不然就算是封寒,也不會在這樣的氣氛下還有這種心情吧?
  陳玉甚至感覺到他懷裡的豹子因為躲避封寒的胳膊,不時鑽來鑽去地動著,但是就是不肯出來。
  
  正當陳玉咬牙切齒地準備發火的時候,封寒的手停住了,然後拿了一樣東西出來。
  由那東西的形狀和放置的位置,陳玉知道封寒拿的是黃金權杖。因為鋒利好用,陳玉一直貼身放著。
  
  陳玉嘴角動了動,堅決認為是因為他最近太累了,事情太多了,否則他絕對不會想到這麼遺憾,哦不,是窘迫的事。
  畢竟封寒還沒有恢復記憶,根本不知道他們以前是什麼關係,甚至,他懷疑封寒根本不懂那些事。
  
  正在心裡努力解釋的陳玉感覺到封寒握了一下他的手,一把冰涼的匕首被塞到他手上。看來封寒將黃金杖分成了兩把匕首,自己拿了一把,另外一把給了陳玉。
  然後封寒慢慢站起來,一陣微風過後,已經消失在黑暗裡。
  
  就在這時候,那聲音忽然消失了。
  藏在暗處的『人』極為敏銳,陳玉默默想道,至少他自己就發現不了封寒的動作。陳玉皺了皺眉,他應該幫助封寒,而不是完全指望依靠別人,側耳聽了聽,陳玉大聲問道:「誰在那裡?」
  
  墓道中靜了一秒,接著一個聲音快速往他這邊飄過來,同時清脆地問著:「你要什麼?」
  陳玉心口急跳,下意識地用力握緊了手裡的匕首,正在這時候,墓道中傳來「砰」的一聲,然後忽然亮如白晝。
  
  陳玉被刺激地閉了閉眼,睜開後發現是封寒打開了狼眼手電。而且周圍的人大多數已經坐起來了,也許更早的時候人們就醒了,只是嚇呆了沒敢動。
  
  「封哥,剛剛那是什麼東西?」馬文青邊穿衣服邊驚疑地問道。
  陳玉往墓道裡掃了一圈,除了他們,並沒有多出什麼,兩邊的門也關得很嚴實。
  
  最後他看向封寒,問道:「『他』逃跑了?」
  封寒若有所思地看著不遠處,然後輕快地說道:「不,這次我逮到它了。」
  
  「逮住了?!在哪?」陳玉震驚地問道。
  在眾人不由自主的熱切跟隨的目光中,封寒抬腳往墓道一角走過去,然後彎下腰,從巖壁上抽出金黃色的匕首。
  
  陳玉和馬文青早就圍了過來,然後慢慢張大眼。
  陳玉遲疑了一會兒,說道:「就是這種東西?」
  封寒手裡的匕首上赫然穿著一隻鳥,那鳥和鴿子一般大小,全身金黃色的羽毛,比小胖還要油光水亮。
  現在,這鳥的一隻翅膀被封寒的黃金匕首穿著,另一隻翅膀正努力撲扇著,小小的黑眼睛惡狠狠地盯著眾人。
  
  「一隻鳥?怎麼可能?」馬文青驚訝地看著那隻金色的鳥。
  掙扎中的鳥聽到人聲,忽然轉頭專注地盯著馬文青,張開嘴,「你要什麼?」聲音清脆,正是屢次在黑暗中聽到的那句話。
  
  眾人呆了呆,那個遍尋不著卻帶給人們太多驚嚇的居然是一隻鳥。
  「這山洞裡還真是什麼都有,這模樣也不像鸚鵡和八哥啊……」陳玉喃喃說道。
  
  那鳥還想再說什麼,被封寒拎了起來,黑色的眼睛頓時憤怒地盯向封寒。幾分鐘後,鳥兒低下頭,全身顫抖著,竭力掙扎著想遠離面前的人。
  
  小胖本來正雙眼放光地盯著那隻鳥,饞得直流口水,甚至往前走了幾步,身體半蹲做好了捕食的姿勢,準備等封寒扔掉那鳥的時候給自己加個菜。它是只豹子啊,難道訓練它捕食不是家長的責任嗎!
  
  可是看到封寒對待鳥兒的動作,以及鳥兒十分眼熟和它自己如出一轍的表現,小胖臉上頓時露出了然和同情的神色,同時謹慎地打量了打量封寒,又慢慢退回陳玉身邊。
  
  封寒捏著金色鳥的脖子,抬頭看著陳玉,說道:「籠子。」
  「你要帶著它?」陳玉邊從自己背包裡找能暫時充當籠子這一功能的物件,邊疑惑地問道。
  
  「嗯,先留著。也許以後有用,只要它不能再監視我們就行。」封寒接過陳玉翻出來的塑料盒子,從上面開了幾個通氣孔,然後將鳥塞了進去,掛在背包上,可憐的鳥在狹小的空間內連轉身都有些艱難。只能沮喪地垂著頭,老實待著。
  
  「太好了,我們終於能走出去了。不說這山洞,反覆走這十幾截墓道我已經快要吐了。」胖子鬆了口氣。
  眾人心裡的負擔也減輕了大半,為了保險起見,馬列又讓幾個人拿著蠟燭在墓道裡搜索了一遍,沒有任何可疑的地方,才真正放下心。
  
  剛剛幾乎是才睡著就出了事,這會兒大多數人又顯出疲憊的神色。封寒提出仍然由他守夜,其餘的人因為心裡踏實,很快都睡熟了。
  
  陳玉重新鑽進睡袋,卻有些失眠了,他總覺得有什麼事被忽略了。側頭看著坐在他身邊的封寒,陳玉低聲問道:「你是故意裝睡的?」
  封寒轉頭,眼中的冷酷漠然在看到陳玉時漸漸緩和了下來,「當然,這鳥跟了我們一路,在這最短的墓道裡,正好收拾它。」
  說到這裡,封寒像是想起了什麼,歪頭打量陳玉,嘴角忽然一彎。
  
  在陳玉看呆的一瞬間,封寒低下頭。
  好一會兒之後,封寒才意猶未盡地舔舔嘴唇,離開了。
  
  陳玉努力吸了口氣,紅著臉看向封寒,結結巴巴地說道:「你、你想起來了?!你知道在做什麼嗎?」
  封寒似乎還在回味,聽了陳玉的話,看了他一眼,理所當然地說道:「想起什麼?至於這個,唔,你喜歡我,是我最重要的人,我當然可以這麼親你。你總不能指望光是你可以享受,而我什麼都能不做吧。」說道最後,封寒皺起眉,看著陳玉的眼裡帶了指責的意思。
  
  陳玉一口血險些吐出來,這就是封寒,如假包換,完全沒有人能冒充,就算他失憶了,仍然具備那些討人厭的一切潛質,包括這種理所當然的讓人分不清楚卻又甘之如飴的感情,陳玉絕望地想到。
  況且,到底誰在享受啊啊啊!他輕輕貼一下嘴唇和這個一樣嗎?那越來越熟練的動作和姿勢又是怎麼回事?!
  
114、重影 ...

  陳玉再次睜開眼的時候,已經有不少人在忙活了,一想到能出去,休息過來的眾人都振奮了不少。
  封寒正坐在陳玉旁邊閉目養神,陳玉起來後,有人遞給他半盒熱好的罐頭,現在食物已經明顯捉襟見肘,每個人分到的已經不到原來的一半。
  
  馬文青坐到陳玉邊上,偷偷塞過來幾盒罐頭和幾包餅乾,又從身邊口袋裡摸索出半瓶白酒,灌了兩口遞給陳玉,不滿地抱怨著:「真他娘的冷,好在我們終於快出去了。」
  陳玉喝了口白酒,順著喉嚨火辣辣地燒下去,身上頓時暖和了一些,說道:「嗯,希望我們能趕緊出去,我已經快忘了白天是什麼樣的了。」
  
  小胖吃完了自己的食物,又抬頭四處尋覓,看到陳玉手裡的東西時,眼睛一亮,將收了鋒利指甲的柔軟前爪搭在了陳玉手上,小胖盯著陳玉手裡的酒瓶,然後期待地看著他。
  
  陳玉用手點住小胖的額頭,不讓豹子繼續接近酒瓶,說道:「行了,你還是只幼年豹子,不能喝酒。」而且,一隻醉酒的豹子絕對會給他闖更多禍,陳玉堅信這一點。
  自從上次封寒喝光了陳玉櫃子裡儲備的酒,折騰了他一下午和一個晚上之後,陳玉家裡就很少放酒了。
  
  小胖瞪圓了眼睛,委屈地從鼻子裡發出幾個音節,就皺巴著一張臉,重新窩回陳玉懷裡,只是眼睛不時掃幾眼酒瓶。
  
  簡單休息了一會,因為食物和水嚴重短缺而內心焦急的眾人打包了行李,動身往外走。
  陳玉打開機關的時候有些猶豫,下個門裡會是哪個數字,他們究竟還會不會迷路?吸了口氣,被馬文青催促著,陳玉扣下機關,門無聲移動著,人們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
  
  門口依然一片漆黑,走在最前面的馬文青和陳玉立刻舉著蠟燭往側面看去。
  然而,陳玉找了半天,什麼都沒有,不僅他刻下的數字沒有,甚至馬文青做的記號都沒有了,兩人驚訝地對視一眼。
  後面的胖子已經激動了,「太好了,終於從那見鬼的墓道裡走解脫了,我們出來了!」
  
  人們這才真正鬆了口氣,封寒已經把監視他們的鳥抓住了,他們當然會沒事。也許,他們一會兒就能出去了,然後帶足了糧食,下山,幾天後他們就能到達山下小鎮的旅館。
  熱水,熱氣騰騰的食物,舒服的床,在等著他們!現在人們覺得那簡陋的小旅館已經可以稱之為天堂了。
  嚮導貢布自從進入山洞後一直慘白的臉也露出一絲希冀,和他身邊的金老大開始討論下山的路線。
  
  「走吧,大概沒事了。」陳玉轉頭對封寒說道,帶著前所未有的輕快,他總算實現了剛掉進來的時候的願望,一起活著走出去。
  封寒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如果不是陳玉想帶這麼多人,出去本來就是件很簡單的事。封寒伸手拉住了快速往前面走的陳玉,簡短地說道:「離我近點。」
  
  而與此同時,一直在後面老實跟著的瘦猴也往前走了幾步,在落後陳玉半步的地方跟著。封寒回頭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這兩個人都沒有表現出驚喜,未免也太淡定了,陳玉想道。
  「好吧,反正負重這麼多,我很難走那麼快。」陳玉說道,懷裡的豹子,背包裡的蠟燭和食物等都相當占份量。
  
  「你可以放我這。」封寒說道,同時用懷疑和鄙視的眼神打量著陳玉的背包和豹子,這真的能叫重嗎。
  陳玉無視了封寒的視線,將沉重的背包遞給了封寒,準備將豹子遞過去的時候,發現豹子異常乖巧安靜,同時用圓眼睛不敢置信地看著他。陳玉沉默了一會,說道:「這個就不用了。」
  
  很快,人們就發現這確實是從沒有走過的路,因為前面居然出現了拐彎。
  眾人不由加快了腳步,轉過拐角之後,都愣在了那裡。
  
  前面不遠處居然是出口!
  明亮的光線,天空,雲朵,正墜下的夕陽為雲朵染上了淡淡的紅色,美麗而炫目。地上是矮矮的灌木,風輕輕吹過,人們甚至已經體會到那輕快的涼意。
  
  不少人先是被光刺激地閉了閉眼,然後就驚喜地大喊起來。
  他們居然出來了,居然這麼簡單就出來了,陳玉感慨。
  正在這時候,封寒和瘦猴同時抓住了他的胳膊,封寒說道:「等等,先別過去。」
  
  然而封寒還是說晚了,兩個激動的夥計已經跑了過去,一腳踏出了洞口。其中一個甚至聽到了封寒的話,但是他還是想道,他必須出去,他已經忍受不了那個變態的山洞。如果能出去,就算付出點什麼代價他都願意。
  
  接著,人們聽到了「噗通」兩聲落水聲,正疑惑的人們發現外面的世界忽然縮小了,所有的光線都聚集到了太陽那裡,呈現出詭異的血紅,最後連太陽也隱去了。
  
  因為剛剛看到洞口,拿著蠟燭的人已經熄滅了蠟燭,這時候墓道裡又變成了一片漆黑,封寒打開了狼眼手電往前照去。
  
  人們又傻眼了,前面根本沒有什麼洞口,倒是波光粼粼的一片水光,居然是個水潭。剛剛感受到的清風涼意正是這水潭的陰寒水汽,那兩個夥計正在水裡撲騰著。
  「剛剛的是幻覺?」馬文青喃喃說道。
  
  沮喪的人們還沒回過神,就聽到水裡兩人發出淒厲的慘叫聲,然後一種急促細小卻相當讓人心裡不舒服的聲音傳來。
  
  封寒的狼眼手電照向水潭裡,水裡有黑色的影子迅速聚集到兩人周圍,其中一個夥計已經不動了,另外一個夥計也沒有再發出叫聲,只是面朝他們,慢慢抬起手。然後,眾人看到那手上已經全是白骨,胳膊處還留著一條黑色的魚,在他胳膊抬起來的時候立刻潛入水裡。
  
  前排看得清楚的人都倒吸了口冷氣,水潭裡有食人魚!抬起手的夥計頭一歪,也慢慢沉入了水裡。為了出去,他付出的代價太大了。
  
  水潭邊靜得厲害,過了好一會,隊伍裡才響起馬文秀低低的顫抖的抽泣聲。
  馬列嘶啞地說道:「這山洞裡太危險了,以後無論是誰,在沒有確定安全之前都不要輕舉妄動。」
  
  封寒走到水潭邊上,蹲下看了看,回頭說道:「這裡過不去,水深不見底,而且還有食人魚。」
  
  過了好一會,胖子說道:「原來我們全會被山洞吃了是這種吃法,這該死的山洞居然會製造幻覺來騙人……」
  封寒抬頭瞄了一眼,搖頭說道:「不只是幻覺,剛剛那裡的確有東西。可能是某種會發光的動物,也可能是某種石頭。不過,現在感覺不到了。」說完,封寒低頭去看黃金鳥,鳥兒還老實待在臨時籠子裡,見封寒懷疑地看它,立刻縮了縮脖子,努力表達著自己的無辜。
  
  「我們——往回走。」金老大臉色難看地說道,無論如何,這條路是不能走了。
  目睹了自己人那樣淒慘的死法,眾人情緒極度低落地往回走去。
  陳玉拍了拍馬文青的肩膀,剛剛的夥計有一個是馬家的,馬文青也受了不小的打擊。
  
  往回走了一段,恍惚中的陳玉才發現,那些門不見了。而且出現了岔路,剛剛一直是沒有岔路的。
  不過,陳玉沒有再激動,因為他們還是沒有走出去,倒像是完全迷路了。不同的是他們不在那十幾截墓道裡反覆轉悠,而是在整個山洞裡。
  而且,這次的墓道,還藏著更危險的東西。
  
  為什麼還是走不出去,明明能看到他們留下的指路記號,難道還有人在監視他們?
  
  陳玉忍不住又拿出真言鏡,默默在心裡問道:有沒有人在監視我們?
  過了好一會,鏡子上面顯示出來一行字:有在監視你們。
  陳玉一僵,居然還有人在監視他們——不,不一定是人,因為第一個字和第二個字中間空著,似乎鏡子很難做出定義。
  
  陳玉沉默了一會,又問道:是鳥?
  鏡子很快回答:不是。
  
  那又是什麼?陳玉只覺得背上發毛,他立刻決定告訴封寒。伸手準備拉封寒胳膊的時候,陳玉發現封寒正若有所思地盯著旁邊黑暗深處。
  
  黑暗,陳玉忽然想起山洞說的話,他是黑暗。
  黑暗,是不是代表著山洞裡所有黑暗的角落都是它的一部分,或者可以藏著它的眼睛?
  
  陳玉又想起在祭壇那裡,四個守護著祭壇的石台,上面分別是,蛇,黃金鳥,秤,最後一個黑乎乎的,陳玉原來以為是空的,而現在看來,那是有東西的,是黑暗。
  黃金鳥已經出來了,秤大概就是指山洞要求的公平法則,現在輪到黑暗出來了。
  
  當時山洞的說法是,它不缺人幫他監視整個山洞,也許這話本身就是一種誤解。監視他們的根本不是人,因為黑暗是無處不在的。
  
  怎麼才能出去,才能不受這種監視。陳玉停住了腳步,他周圍的人也疑惑地停下來看他。
  陳玉想了想,說道:「等等,剛剛我想到,我們出不去,可能是因為光線問題而出現的視覺誤差。這樣下去再過多久我們還是出不去,我這裡還有一些蠟燭,留下幾根,然後全部點上,爭取將我們周圍都照亮了。」
  
  知道附近有人監視,陳玉並沒有說出自己真正的想法,反正只要達到目的,讓周圍都沒有黑暗就行了。
  陳玉從封寒拿著的包裡將大部分蠟燭都取了出來,馬列和金老大看得有點發呆,他們根本想不到陳玉居然會帶這麼多支蠟燭。有狼眼手電等照明工具,誰進墓會帶這麼多蠟燭?
  
  陳玉抓了抓頭,心虛地解釋道:「到淨土的時候,他們和我換的,大概不想讓我帶手電等東西進來,他們沒想到我會有打火機。」反正淨土的人不能出來解釋,陳玉乾脆將問題推到了他們身上。至於黑皮日記本,當然不能提出來。
  
  馬文青瞪大眼看著他,半天才說道:「你小子還真是個福星,這到底算不算傻人有傻福。」同時馬文青開始將蠟燭分給每個人,雖然陳玉的猜測未必正確,但是現在只要有一分可能性,他們都要試一試。
  
  陳玉發現隊伍周圍幾乎沒有一點黑暗角落的時候,暗暗鬆了口氣。只要想到有人在這麼近的地方『看』著他們,他就覺得毛骨悚然。
  然而,雖然陳玉覺得自己的推測看分正確,但是過了半個小時,他們還是在迷路。陳玉皺著眉,低頭思考。
  
  這時候,陳玉距離前面一個人只有半步的距離,他無意間發現前面的人投在地上的影子。因為每個人手裡都有蠟燭,周圍幾乎沒有死角,眾人的影子也小到可以忽略。
  就像陳玉面前這個影子,細長到不可思議。
  
  細得簡直就像黑色的帶子,這形狀似乎意外的熟悉——帶子,陳玉忽然一個激靈。
  在那間藏著明器的石室,門口大廳那些吊著的觸到就會變成粽子的屍體,身上纏著的不就是這種黑色的細帶子嗎。當時他還在想到底是什麼質地,現在看來,也許那根本就是屍體的影子。
  
  陳玉現在已經回想不起來,到底那粽子站在地上的時候有沒有影子了。但是,他看到自己腳下的細長影子,只覺得心一直往下沉去,整個人彷彿浸入了冷水裡。
  他剛剛只想到驅散黑暗,但是他忘記了,自己的影子也屬於黑暗。
  
  難道他們自己的影子也會幫著山洞監視他們?一想到這個可能行,陳玉就不禁汗毛直豎。
  
  當時那些粽子身上的黑帶子根本不能被割斷,影子當然是斷不了的,除非本體斷開,否則影子會一直存在。
  陳玉頓時覺得所有人的影子都變得可怕起來,就像它們會突然間襲擊他們一樣。而且,陳玉不敢將這個發現說出來。
  
  如果他的猜測是真的,那麼他就更不能說出來。山洞的主人黑暗能控制他們的影子,那麼殺了他們輕而易舉。現在山洞顯然還在享受暗殺的樂趣,如果他說出真相,山洞會不會直接將他們都殺了?如果那一瞬間,他們自己的影子幫著別人來謀殺他們,才是更恐怖的事。
  
  陳玉額頭上冒出細細的汗珠,他裝作低頭思考,事實上一直膽戰心驚地偷偷觀察眾人的影子。
  這時候,陳玉忽然發現一個人腳下的影子一動,絆了它主人的腳一下。那動作快到陳玉以為是自己的錯覺,然後那個影子的主人就如同走路不小心一樣,往旁邊倒去。
  
  巧的是,他們經過的墓道旁邊正好有個深不見底的裂縫,那個人就直直地掉進了裂縫裡。
  幾十秒後,眾人又聽到一聲淒厲之極的慘叫。
  
  陳玉捏著封寒胳膊的手開始顫抖,他沒有想錯。
  眾人都有些反應不過來,等封寒用狼眼手電照到縫隙下面的時候,不少人閉上了眼睛。那個人剛好掉到了一個又尖又長的石筍尖上,被穿透了胸膛。
  
  封寒看著一直發抖的陳玉,用力握住了他的手。
  
  陳玉想道了山洞門口的血字:小心XX的X子。
  那用血寫的歪曲的字跡和塗抹掉字的血跡簡直一模一樣,現在想起來,那可能根本就是一個人的血。那個人寫下了一句話,然後被自己的影子殺了,影子控制著主人將留給後面人地警示塗抹掉了。
  那句話應該是:小心自己的影子。
  
115、危險 ...

  在想明白的一瞬間,陳玉渾身僵硬了,他覺得身後有什麼冰冷的東西慢慢爬了上來,然後捆住他的手腳,繞過他的脖頸,並且開始用力……
  「怎麼了?」封寒的手狀似隨意地放在了陳玉肩膀上,淡淡問道。
  
  陳玉肩膀一疼,頓時回過神,剛剛被緊緊縛住的感覺彷彿只是幻覺。他渾身一抖,看著封寒漆黑深沉的眼,艱難地說道:「不——沒什麼,我很好。」
  封寒看了他一會,握住他肩膀的手並沒有鬆開,甚至力度加大了,看陳玉直皺眉,緩緩說道:「我覺得你很不好,不過,沒有什麼好擔心的,很快就會結束了。」
  
  陳玉一愣,欲言又止,即便在黑暗和陰影的包圍圈裡,封寒的話依然讓他感到安心。
  正在這時候,前面的隊伍忽然停下了。
  
  陳玉抬頭一看,墓道已經到了盡頭,一對巨大的石門攔在那裡。雕刻著奇怪的黑色線條,中間的凹痕是只無冠鳥。
  
  「我擦,這他娘的到底是在往裡走還是往外走啊,怎麼越走越陌生?」馬文青在門邊觀察了一會兒,變色道。
  「小馬爺,這未必都是壞事,說不定這就是出去的門。一打開,我們就到了地面上了。」胖子則充滿了希望,在旁邊樂觀地說道。
  
  兩個人湊在門邊嘀咕,忽然聽見後面有人短促地驚叫一聲,頓時忍不住往後看。
  一看兩人臉色都變了,兩把明晃晃的刀子對著兩個人,高高舉起來,正是跟在兩人身後的夥計。
  他們兩個手裡的蠟燭已經掉在了地上,而再後面的人不是一臉驚恐,就是正用槍指著他們倆身後的夥計。
  
  胖子怒了,喝道:「老七,強子,你們這是什麼意思?」
  舉著刀子的老七和強子卻並不看他們倆,還是低著頭慢慢往前湊。
  
  陳玉則緊緊盯著兩人身後的影子,他剛剛親眼看到兩人一部分影子爬到身上,絲絲縷縷地用力拉扯或者指揮著兩個人的胳膊。而現在看來,那些影子就像他們衣服上自然的陰影。
  陳玉心裡閃過一個念頭:這兩個人是不是已經被影子操控了?他們是已經被殺了還是還有意識?
  
  陳玉不知道現在要不要讓那些瞄準的人住手,如果不能傷這兩個人,那馬文青和胖子怎麼辦?就在這時候,陳玉感覺到自己肩膀一重,然後手上的蠟燭火苗一陣晃悠。
  「待在這別動。」輕輕說完,身邊的封寒已經不見了。
  
  阿七和強子似乎感覺到了什麼,動作突然加快了。然而一道黑影比他們更快,噗通兩聲,人們再看時,阿七和強子已經倒在了地上,他們身後站著封寒。
  
  封寒淡淡說道:「這兩個人沒有問題,剛剛只是精神失常,不能控制自己的行為。我把他們打暈了,如果不放心,你們派人看著他們。」
  陳玉一愣,封寒說得和他想的一樣,那麼是不是他也知道了影子的事情?正想過去問問,發現封寒已經從馬文青和胖子中間穿了過去,慢慢拉開了門。
  
  門並沒有鎖,「吱呀」一聲後,兩扇門已經被打開了。
  在那一瞬間,所有的蠟燭全熄滅了。然而,處於黑暗中的眾人卻沒有時間點燃蠟燭了。
  
  因為巨大的風從身後吹來,光是想辦法固定自己就讓他們費盡了力氣。沒有人懷疑,只要一撒手,他們全會被吹到門邊。就這樣,還是能聽到許多東西被風吹走的聲音。
  陳玉用力扒住墓道兩側突出來的岩石,衝著門的方向大聲喊:「封寒!」這大風在門打開的瞬間詭異地出現,最危險的就是站在門邊的封寒。陳玉喊完後並沒有聽到封寒的回答,心裡一窒,封寒會不會被吹進洞去了?
  
  這一路過來,眾人留下來的記號越來越少,如果整個墓道是個機關的話,那麼這條路其實是山洞幫他們選好的。
  它會帶他們到什麼地方去?陳玉臉色發白地想到了山洞的目的:吃了名單上的人。
  但是,這並不包括封寒。
  
  陳玉咬了咬牙,在大風裡費了半天勁,將身上的鉤子固定在岩石縫隙裡,頓時感到已經發麻的胳膊得到了緩解。然後陳玉慢慢放開一隻手,從懷裡摸出狼眼手電,打開往門口照去。
  
  因為距離並不遠,門口立刻被照亮了。
  陳玉瞇起眼,等他看清楚的時候,手一軟,手電差點飛出去。
  盡頭的門後面似乎是個巨大的形容不出來的空洞,當然外面更可能是懸崖峭壁。雖然看不清楚,陳玉卻發誓他看到了門外有什麼巨大的黑色圓柱體型東西正緩緩從下往上動著。那東西甚至大到幾乎要填充滿了外面那巨大的空洞。
  
  馬文青和胖子兩人正一左一右掛在門後面,而封寒已經被吸了出去。
  雖然只是一點,但是陳玉心裡卻有股不祥的預感,他覺得:如果出去了,封寒就回不來了!
  
  封寒手裡拿的是黃金匕首,周圍有淡淡的黃色光圈,正一點一點地被裡面那巨大東西往裡面拖。
  似有所感,封寒回過頭,看到陳玉手拿著狼眼手電照著這邊。皺了皺眉,忽然張口說了四個字。
  
  也許那四個字封寒是喊出來的,但是效果一樣,在這樣大的風裡,逆風的情況下,根本什麼聲音都傳不過來。
  但是一直盯著他的陳玉看懂了他的口型,封寒說的是:打開籠子。
  
  籠子?什麼籠子?陳玉一急,才想起來是封寒做的那只簡易鳥籠。可是那鳥籠不是在他自己身上帶著嗎?
  封寒卻依然看著他的方向,陳玉呆了兩秒,將狼眼手電咬在嘴裡,一手仍然扒住岩石,空出來的另外一隻手則往身後探去。
  
  他摸到了那只簡單的鳥籠,真的在他背包上掛著,應該是封寒趁他不注意,掛在他身上的。
  可是陳玉卻打不開,風太大,一隻手抓在岩石上,他的另外一隻手很難夠到身後的東西。陳玉閉了閉眼,然後又一次用力往背包上摸去。
  
  正當他準備兩隻手都鬆開的時候,背上忽然一重,陳玉嚇得一哆嗦,靠,不是他的影子這時候恰好叛變了吧?!
  絕對有東西在他背上!幾聲不易覺察的響動過後,一個東西從陳玉背上掉了下來,很快被風吹得往山洞裡飛去。
  
  雖然速度極快,陳玉還是看出來,飛下去的正是那只簡易鳥籠。
  果然是影子嗎?現在他們難道都要死了?封寒呢?陳玉扒住岩石的手漸漸沒了力氣。
  
  一聲清亮的叫聲忽然響了起來,陳玉掉下來的瞬間,聽到了光噹一聲。
  陳玉狠狠摔在地上,掙扎著往門邊看時,發現門已經被關上了。而封寒正靜靜站在門邊上,帶著異常的陰冷和高傲,一種讓人不敢直視的,彷彿永恆存在的高高在上的傲慢和疏離。
  
  然後,他淡淡說道:「你們該慶幸,這裡有我想留下的原因。」隨著這句話,封寒身邊的寒意彷彿消散了不少。
  
  馬文青好一會兒回過神,怔怔問道:「封哥,這門到底怎麼關上的,裡面什麼鬼東西?」
  封寒一側身,掃了門上一眼,低聲說道:「那隻鳥封印了這扇門。」
  
  兩扇門中間,那個無冠鳥的凹陷處,赫然有只黃金雕刻而成的鳥。
  一隻手伸到陳玉面前,陳玉遲疑了一下,拉住封寒的手,站起身,雖然有些冰冷,卻沒有立刻放開。有那麼一刻,他覺得這個本就不應該出現他們身邊的人要離開了。
  
  看著封寒詢問的眼神,陳玉頓了一下,問道:「所以你讓我打開鳥籠?可是,我並沒有來得及打開……」
  
  封寒挑挑眉,說道:「但是飛過去的籠子是空的。」
  陳玉眨眨眼,蹭地回頭,發現背包上一雙瞪得圓溜溜的黑亮眼睛正無辜地望著他,嘴邊帶著幾根金黃色的鳥毛。
  
  陳玉抽抽嘴角,回頭對封寒說道:「你確定封印門的那只是籠子裡面那隻?小胖似乎把它吃了……」
  封寒沉默了會,說道:「我想它沒來得及。」停頓了一下,封寒打量著豹子,繼續說道:「應該是它想吃鳥的時候正好打開了籠子,也許這樣更好,如果是你的話,可能還沒打開,就被實體化的影子攔住了。」
  
  「實體化的影子?」一旁的瘦猴出聲驚訝地問道。
  「至少那東西是從我們影子中衍生出來的,可能是這山洞的一種能力。封印了這扇門之後,它的這項功能似乎消失了。」封寒說道。
  
  陳玉愕然,喃喃說道:「原來是實體化的影子,我一直懷疑那是不是我的幻覺。但是,你怎麼知道我們影子裡的東西消失了?」
  封寒將手裡的黃金匕首又放回陳玉身上,說道:「監視我們的東西沒有了。」
  
  瘦猴轉向馬列和金老大,建議道:「封哥說得對,我們應該趁著這個機會趕緊出去。」
  眾人終於從剛剛的危機中回過神,收拾齊整了東西,但是很多已經被吹到了門裡面,再也找不回來了。
  馬列和金老大清點了一遍,點點頭:「嗯,趁著現在大家還有體力,我們往外走。」
  
  封寒面無表情地從陳玉背上將豹子拎下來,迅速地讓小胖來不及逃跑或者鑽進陳玉懷裡,看來他鐵了心要教訓貪吃的豹子。
  小胖奮力掙扎著,一邊不忘可憐巴巴地看著陳玉,看它的表情它根本不知道這是怎麼了。
  
  陳玉決定不管,小孩該適當教育教育了。如果那隻鳥真被吃了,現在除了封寒以外,沒有人能活下來。
  陳玉轉開頭,強忍住不聽豹子故意聲嘶力竭彷彿殺豬般的哀嚎,琢磨著怎麼出去。
  
  現在沒有人監視他們,哪怕先走出這該死的迷宮般的墓道也好!也許,山洞不知道他們目的地的話,就不會來搗亂。
  陳玉心裡一動,忽然回過頭,看著正被封寒折磨的小胖,說道:「等等,也許小胖可以帶我們出去。」
  
  見封寒停下手,和眾人一樣疑惑地看著他,陳玉解釋道:「你們還記不記得我們尋找3號墓道的經歷,這山洞似乎能看透我們內心一樣,只要是我們想去的地方無論如何也找不到。所以,我們可以讓小胖帶路。」
  馬文青噴笑出聲:「小陳玉啊,你心疼不想它挨打就直說,就這丫能帶我們走出去?我現在看它就是一個吃貨。」
  
  陳玉笑了笑,從包裡拿出一盒牛肉罐頭,笑瞇瞇地看著小胖,說道:「你還記得上次吃這種罐頭的房間吧,我放了一盒罐頭在那,現在帶我們過去,就給你吃。」
  小胖湊過來嗅了嗅,用大頭頂了頂陳玉的腿,然後轉身朝外走。
  
  眾人驚訝地跟在豹子身後。
  陳玉得意了,他調教出來的!然後喜滋滋地轉頭看向封寒漆黑的眼,等待他說點什麼。
  封寒沉默了一會兒,說道:「那就出去再罰。」
  走在前面的小胖渾身抖了抖,速度忽然加快了。

116、死地生門 ...

  走了半個多小時之後,眾人終於又奇跡般得站在了那個吊滿了屍體的石室。
  雖然再次看到那些很容易屍變的粽子有些腳軟,陳玉還是有些激動,他們總算從剛剛的迷宮裡出來了,而山洞的主人顯然也沒有想到好辦法阻攔他們。
  
  陳玉若有所思地看著站在門邊一臉幸福地吃罐頭的小胖,看來山洞只能猜測人類心理,對動物卻無可奈何。也有可能是因為人類心理活動複雜多變,而小胖心思單純到可怕……
  陳玉敢打賭小胖帶路的時候,腦子裡絕對只有那盒牛肉罐頭。
  
  馬文青靠在門口,不時探頭往裡面看,然後焦慮且凝重地低聲說道:「小陳玉,我為什麼有種出了狼窟又入虎穴的感覺,這,這鬼地方也沒比剛剛那裡安全多少啊。」
  不僅馬文青,其他人也一臉青白,上次那只粽子帶來的血腥噩夢還記憶猶新,而且殺死那只粽子他們付出了慘重的代價,現在要是再來一隻他們還真對付不了了。
  
  剛剛在那扇門前,他們又損失了不少東西,其中武器,食物和照明工具是最要命的,尤其是蠟燭。陳玉因為懷疑陰影有問題而把他包裡的蠟燭幾乎都拿了出來,人手一支,在大風襲來的時候,人們只顧得上拚命找地方固定自己,蠟燭大多數掉在地上,被風吹進洞裡去了。
  
  「不,陳玉做得對,在墓道裡更危險,你們難道看不出來?在墓道中僅僅一天我們就損失了四個夥計。只是趕路,就損失了人手。」馬列忽然沉聲說道,在眾人意識到不對勁,臉上露出驚慌的時候,繼續說道:「我不認為那是巧合,所以,我們必須出來,盡快找到出去的路。」
  
  「那為什麼要來這裡?我們可以順著原來的路從洞口出去。就是我們進來的洞口,雖然前幾天解脫的那傢伙說那不是出去的門,但是我們還是應該試試,那可比這安全可靠多了。」胖子擠過來說道。
  胖子說的那個人是懲罰走廊上最後一間石室裡,一直被刀切割的那個人,被陳玉許願救了之後就灰飛煙滅了,臨死前告訴他們,那個洞口沒有人能出去。想從那裡走,後果自負。
  
  陳玉皺著眉看著石室裡面,熊熊的火盆依舊燃燒著,上面吊著的屍體從詭異的角度注視著他們,這裡可以算是整個山洞裡最危險的地方了。
  也許,這就是藏王將寶藏放在這裡的原因。
  
  陳玉其實傾向於相信那個人最後所說的話,如果山洞裡面的機關複雜難解,那麼山洞不可能把門放在那麼明顯的地方。就算他說得不是實話,黑皮日記本裡出去的方法,也只有一句話:置之死地而後生。
  洞口連提都沒有提到,他相信黑皮日記本的主人不會犯這種錯誤。
  
  還有一點,陳玉瞄了瞄眾人身上的東西,就算節省著吃,現在的食物也只能維持一天了,而從這裡到山洞口就要三四天時間,如果證明那裡出不去,再回來——
  「那個人沒說謊,洞口不能出去。」一直沉默的封寒忽然說道,他聲音不高,卻讓所有的人都靜了下來。
  
  過了好一會兒,胖子才問道:「封小哥,為什麼這麼說?」聲音裡帶著說不出的不自信。
  封寒看了他一眼,淡淡說道:「既然山洞可以控制墓道和各種機關,你認為我們進來後,洞口的機關有沒有恢復?」
  
  胖子張了張嘴,蔫了。就算還有人將信將疑,也絕對沒有人願意去試試那機關到底有沒有啟動,那種死法的痛苦,眾人連想都不願意想。
  
  「那陳玉哥,我們到這裡來有什麼用?我們會不會永遠被困在這裡,就和那個藏王一樣?」馬文秀拽了拽陳玉的胳膊,緊張的問道。
  陳玉拍拍馬文秀小姑娘的頭,安慰道:「別擔心,天無絕人之路。我來這裡,是因為這裡是最危險的地方。你們還記不記得那句提示:置之死地而後生。」這句話陳玉並沒有隱瞞,只不過隱瞞了是從黑皮日記本上看到的。
  
  馬文青瞪著陳玉,歎氣:「我覺得不管能不能找到門,你都已經實踐了這句話了。後生不後生不知道,絕對到達死地的境界了。」
  陳玉瞇眼笑了笑,發現小胖忽然從罐頭盒裡抬起頭,警覺地向裡看去。
  陳玉隨著它的視線一看,發現封寒已經進去了。
  
  眾人實在沒有辦法可想,也知道現在這種地方,跟在封寒身邊是最安全的。雖然很多人到現在還沒弄清楚,失憶的封寒怎麼就又回來了,而且完成了從極度危險到極度安全的轉變。
  
  因為有上次的經驗在,這次門口沒有留人,只在門口放了塊石頭,馬文青又用繩子和鈴鐺設計了個簡易的機關,只要有人經過或者移動,鈴鐺就能提醒眾人。
  人們膽戰心驚地跟著封寒快速穿過了吊屍區,好在所有屍體都沒有異動。
  
  「那門在哪裡?上次我們進去過,這下面是藏王的陪葬品,根本就是沒有其它能出去的門。」
  「也許沒找仔細,這次我們地毯式搜索一下。」
  馬列和金老大商量一番,只能安排夥計尋找可能藏著的機關或者有暗門的地方,至於吊著屍體的區域,人們選擇性的忽視了。
  
  陳玉無意識地跟在封寒身後,他不斷四處觀察著,想由石室的佈局猜想生門可能會存在的地方。沒注意封寒停了下來,在陳玉要撞上去的瞬間,他懷裡的豹子終於忍不住從陳玉懷裡躥上他的肩膀,然後跳到地上跑遠了。
  
  這石室不冷,但是小胖害怕封寒教育它,死活扒住陳玉不放。當它看到陳玉居然離封寒越來越近的時候,終於忍不住炸毛逃跑了,好在它善意的提醒了陳玉——臨走用爪子在陳玉臉上踩了一下。
  陳玉回過神,發現封寒在直徑十多米的屍油池子邊停了下來。
  
  看著封寒一直若有所思地盯著屍油池子,陳玉並沒有打斷他,只是在一旁想著封寒的目的,同時皺著眉觀察著那些白膩膩的讓人有強烈吐慾望的屍油。現在屍油上面甚至有了不少新鮮的血跡和被勒斷碎成一截一截的肢體,那是被殺的夥計。那些粽子殺了夥計之後都扔進了屍油池子,也許這就是屍油池形成的原因。
  
  等等!陳玉看著那些新鮮屍體,腦子裡忽然一亮,他激動地說道:「死地,我明白了,這裡應該就是死地。」
  離得近的幾個人疑惑地看著陳玉,但是都猶豫著要不要過來,這池子附近,腐肉味和血腥味太濃了。
  
  封寒轉過頭,沖陳玉伸手:「洛陽鏟。」
  陳玉一愣,條件反射般立即從背包裡拿出洛陽鏟組裝好了,遞給了封寒。
  
  在封寒開始用鏟子往凝固的煙白色屍油裡探的時候,陳玉意識到封寒和他的想法一樣。
  封寒的探鏟不一會就拎了上來,看了看說道:「大概一米深,下面應該是青銅。」
  
  不是岩石?陳玉按了按不斷翻湧的胃,又組裝了一把洛陽鏟,在旁邊幫忙。
  一些探路回來並沒有找到機關的夥計看見兩人忙活,也開始過來挖。挖凝固的屍油並不費事,費事的是要從岸邊走到池子中間。那種滑膩的難受,那種腐爛的味道,讓幾個人苦不堪言。只有封寒還是如履平地,優雅淡定。
  
  不大功夫,中間就被挖出一個高一米,直徑兩米的空洞。
  屍油下面,露出雕琢著花紋的青銅底板。
  封寒用洛陽鏟敲敲青銅板,抬頭看著幾人說道:「下面是空的。」隨即他站起身,向陳玉要了黃金杖匕首,對身邊帶著防毒面具的幾個人說道:「你們先回去。」
  
  陳玉幾個人望著四週一米高的屍油及裡面夾雜的斷肢,默默無語地看著封寒,用眼神抱怨:老大,進來一趟就噁心得要命了,您就這麼讓我們來回溜/達?
  封寒看著幾人鬱悶地表情,淡淡說道:「不上岸也行,那站到屍油上面去,我要把這裡切開。」
  
  幾個人臉色一白,立刻掙扎著往池邊奔去。站在屍油裡面,還不如多走幾步。
  封寒看沒人了,蹲□去,然後是金屬刺耳的摩擦切割聲。
  過了一會,在岸邊幾人焦急的目光中,封寒跳了上來,接著有什麼悶響了一下,就再沒了聲音。
  
  封寒並沒有走過來,他在屍油上站了一會,回頭說道:「你們過來看看。」
  這會兒,所有人都趕了回來,和上次一樣,根本找不到任何出口。
  
  見封寒招呼,不少人走了過來,然後眾人呆呆地看著屍油池子中間,說不出話來。
  據陳玉等人描述的池子中心的青銅板已經不見了,那裡只有個黑乎乎的直徑大約兩米的洞,陳玉的狼眼手電照過去,六七十米的距離,但是仍然看不到底。
  
  封寒從背包裡拿出槍,對著下面發射了一顆信號彈。只有封寒的背包沒有被人動過,所以他包裡的這類照明工具還在。
  信號彈的瞬間照亮了下面的空間,然後慢慢向下落去。
  
  等錯過刺眼的強光,眾人往下看的時候,依舊沉默著,沒有人說話,他們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麼。照亮之後的黑洞,還是黑洞。
  明明信號彈照亮的範圍極廣,但是還是沒有看到任何東西,彷彿那裡就是一片虛空。
  
  根據時間推算,現在信號彈已經在兩百米以下,但是還在往下掉,這個洞到底有多深?
  
  「置之死地而後生,這就是死地,那麼你們做好了準備沒有?」封寒聽不出任何感情的聲音響了起來。
  震驚地人們醒悟過來,人群中傳來吸氣聲。
  
  陳玉小心翼翼地往後退了一步,隨即胳膊被封寒牢牢抓住,陳玉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恐懼,結結巴巴地說道:「你的意思是,我們要、要跳下去?」
  封寒穩穩地站在黑洞邊上,盯著陳玉的眼裡有著肯定的意思,然後他說道:「對,而且是馬上會跳下去,你們沒有多長時間考慮了,它們已經來了。」
  
  一句話,讓所有人都猛地回頭往四周看去,頓時有人驚叫起來。那些吊著的屍體竟然全部無聲無息地過來了,在人們一點都沒察覺的時候!
  「就算是我,也不能在這種情況下保證保護所有人,而且,留下來並沒有任何好處。這裡面總有東西費心算計著什麼時候或者用什麼方式把你們吃了。所以,如果你們準備好了,我們跳下去。」
  
  「但是,那根本就是自殺!這種高度,甚至我們看到的只不過是黑洞的一部分,我懷疑它根本就是個深淵,我們跳下去怎麼可能有活路?」胖子急了。
  「是啊,小陳玉,我忽然覺得我又患上了恐高症……」馬文青看著那黑呼呼的洞口,喃喃說道。
  
  陳玉也在猶豫著,這會兒他算是真正理解了那句置之死地而後生的意思,如果這不是生門,他們根本就沒有活著的機會,而且不是每個人都有勇氣跳深淵的。
  他回過頭,發現那些吊屍已經越來越近了,身上的黑色帶子不斷移動著。陳玉心裡一跳,地上,果然沒有影子。
  
  而更遠處,忽明忽暗的角落裡,一個小孩靜靜站著,臉上滿是陰狠瘋狂。
  「馬文青,你來我右邊,每次四個人下去,快!」封寒左手拉住陳玉開始催促,用不了幾分鐘,那些粽子就會過來,他們現在二十多個人,根本沒有時間猶豫。
  
  馬文青一咬牙,拉住封寒的右手,同時和馬列對視一眼,拽上了馬文秀,就算這不是生門,跟著封寒活下來的機會更大。
  陳玉忽然感到腰上一緊,扭頭一看,瘦猴湊了過來。
  
  現在已經五個人了,封寒瞄了一眼,沒有多說什麼。如果不是直線,五個人其實能下去。
  「我深深後悔,沒有帶降落傘過來。」馬文青一邊將身上的東西固定一邊說道。
  
  陳玉將豹子綁在胸前,回了一句:「你可以當你的登山包是那玩意兒。」
  馬文青眼睛一瞪,還來不及說什麼,封寒已經帶著身邊的人跳了下去,耳邊是呼呼的風聲和馬文秀的尖叫聲。
  陳玉立即閉上了眼睛,同時感覺到封寒的手牢牢地抓著他,腰上則被瘦猴緊緊環住。
  
  如果死了……陳玉用力抓緊了封寒的手,心裡忽然覺得也並不是那麼遺憾。
  
  ……
  陳玉覺得有什麼東西在摸著他的臉,濕漉漉的,很輕,有些癢。
  他慢慢睜開了眼,然後又趕緊閉上,過了一會兒,忍不住又睜開。
  一雙水汪汪的黑色眼睛正緊緊盯著他,看到他醒過來,立刻興奮地湊過來,嗚嗚叫喚著,伸舌頭又要舔。
  
  陳玉呻吟一聲,抬手揉了揉豹子頭頂,掙扎著坐了起來。身上似乎並沒有受傷,只是覺得筋疲力盡。
  
  微風輕輕吹在臉上,暖暖的陽光照射來下,清冽的空氣中有著草地的味道和野花淡淡的香氣。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從深淵裡出來會到這裡,但是重要的是,他們出來了!
  
  左右一看,封寒就坐在他邊上,看著他,陳玉激動地抱住依舊傲慢的封寒。封寒的嘴角,在陳玉看不到的角度,露出一個微笑。
  而醒過來的其他人熱淚盈眶地擁抱在一起,再次看到陽光,竟然有再世為人的感覺。
  貢布跪在草地上,對著遠處的雪上拜著,嘴裡說著藏語。
  
  馬列和金老大清點完人數走過來,對封寒道謝,如果不是他,大概他們永遠也別想出來。
  然後兩位老大組織人尋找食物,他們還要從這裡沿著雪山回那個小鎮。幾分鍾後,探路的夥計回來,說左邊似乎有個部落。說到這裡,夥計又有些猶豫。
  
  馬列一瞪眼,夥計才繼續說道:「馬爺,我只是覺得那個部落似乎就是我們當初投宿的那個,可是,那個部落不是已經沉默了嗎?」
  馬列和金老大臉色一沉,決定過去看看,如果真是這群人算計他們,他們一定要查出前因後果,他們可從來不是吃素的。
  
  到了那個部落之後,果然和投宿過的那個一模一樣。守在帳篷口的一個大媽看到他們,疑惑地站了起來,然後轉身喊了幾句。
  沒一會兒,部落裡不少人走了出來,其中一個中年漢子出來問了句話。貢布上前說了幾句,然後憂心忡忡地走了回來。
  
  「怎麼回事?」馬文青著急地問道。
  「他們說不明白為什麼我們半夜走了,他們找不到我們了。根本不知道我們陷入沼澤的事,而且,你們看,他們的帳篷都還在。」貢布悶悶地說道。
  
  查不出原因,而且這些藏民也不像是在說謊,眾人沒有辦法,只好從這裡買了充足的食物,準備下山。
  等快穿過樹林的時候,瘦猴忽然停下了,指著不遠處說道:「這裡,才是我們沉下去的地方。」
  
  眾人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見熟悉的沼澤,上面甚至還有那些沒有完全陷入的帳篷。
  「這又是怎麼回事?」馬文青驚訝地問道。
  
  瘦猴走近幾步,觀察了一會,說道:「我們夜裡投宿的地方的確是剛剛的部落,但是夜裡被人轉移到了沼澤上面。這兩處的地形幾乎一模一樣,所以這是轉移我們的人給我們的一個誤解。而在沼澤上,我們不動的時候或許沒事,一動起來,就會陷進去。」
  
  「這他娘的誰幹的好事,別讓老子抓住他——」胖子恨恨罵著。
  一直默不作聲的陳玉抬頭說道:「那個部落雖然查不出什麼,但是也有很多值得懷疑地地方。不知道你們有沒有發現,那個部落,有兩個人沒有出現。」
  
  眾人一尋思,馬文青一拍大腿:「是啊,帶我們來得那個央金姑娘和那個小兄弟,叫什麼名字來著,都沒看到。」
  陳玉笑著看他:「不錯,相當上心啊,才一天就記住人家小姑娘名字了。」
  
  馬文青臉皮厚,看不出臉紅,咳嗽了一聲說道:「跟你說正經的,我覺得他們兩個有問題。」
  貢布忽然顫抖著說道:「別找了,那,那兩個人,根本不是央金和波瓦。他們,他們就是多傑爺爺的女兒和女婿。」
  
  眾人幾乎立刻注意到,貢布的臉色十分蒼白。
  陳玉的眉頭皺了起來,馬文青也一愣,隨即問道:「他們不是因為救你,死在沼澤裡了嗎?」
  
  貢布渾身微微發抖,苦笑道:「不然我為什麼看到他們會害怕,這裡我實在不想來第二次。我也想不明白,為什麼死去的人會重新站在我面前。」
  抬頭看了看雪山,貢布臉上的痛苦越來越明顯:「也許,他們是來找我索命的。其實,我有些事沒有跟多傑爺爺和部落裡的人說,他們,他們是救了我,但是我卻扔下他們離開了。因為我根本沒有辦法救人,只要我再邁出一步,就會是我們三個人陷在那裡。我是個懦夫,一直不敢承認這件事情。」雖然臉色依舊難看,貢布眼裡卻有了絲輕鬆,這事已經折磨了他太長時間。
  
  陳玉沉默了一會,拍了拍貢布的肩膀:「已經發生的事,我也不想多說什麼了。你要代替他們兩個多照顧照顧多傑爺爺。」
  貢布點點頭,低聲說道:「那當然,我會虔誠地贖罪。」
  
  胖子默默無語了半天,才說道:「那已經死掉的兩個人為什麼會活著出來?」
  沒有人能回答這個問題,眾人忽然覺得即便是微風,也有些冷了。
  
  陳玉心裡還存著另外兩個疑問:王苗和黑衣人去了哪裡,姜家的人到底有沒有出來?
  
  在有些沉重和詭異的氣氛中行進了一會兒,人們已經又開始活躍起來,畢竟這次不虛此行,而且,他們活著出來了。
  馬文秀拿出相機,拉著陳玉要拍照。
  
  拍完後,陳玉看著封寒,忽然說道:「我們也拍一張吧。」
  封寒點點頭,摟住陳玉的肩膀,別有深意地說:「嗯,這樣的機會不多了。」
  陳玉一愣,不知道是因為以後是不會再來雪山,還是其它意思。
  
117、居家生活 ...

  在外人眼裡,兩人隨意間擺出的造型流露出讓人驚歎的默契和親密,喜歡笑瞇瞇的陳玉站在冰冷的封寒身邊,竟沒有一點違和感。
  但事實上,鏡頭對著的兩位主角一點都沒體會到眾人心裡感慨的深厚感情或者友誼。
  陳玉心裡萬分糾結,不時用眼角餘光偷偷去瞟封寒。
  只是那張冰冷卻完美的臉上根本看不出任何異常,陳玉猶豫著要不要問問剛才那句話的意思。不過,他又擔心沒事也給問出什麼事來。
  
  一方面,如果封寒失憶了,陳玉這輩子都會覺得萬分遺憾。從認識到現在,和封寒在一起的時間充滿了各種狗血和壓迫,囂張地指使他洗衣服,做飯,甚至理所當然地佔據他的床,還要拉著他體驗那些從網上看來的亂七八糟地東西,網絡真是能帶壞人——陳玉臉色稍微不自然地憤憤想道。
  
  當他意識到自己的思維已經嚴重偏離方向的時候連忙打住,沒有辦法,要抱怨封寒的話,事例實在太多了。
  封寒的胳膊正搭在陳玉身上,注意到陳玉忽然僵硬起來,轉頭看著陳玉的眼睛,說道:「怎麼了?我記得我說過,只要我在,你沒有什麼需要擔心和害怕的。」
  
  「沒,的確沒什麼。」陳玉小聲回道,頓時覺得心情像是又回到了剛剛見到藍天和陽光的那一刻。
  這就是封寒,雖然缺點數也數不完,但是往往一句話、一個無意間的動作甚至一個眼神都會讓他覺得溫馨和歡喜,甚至有可以稱之為幸福地東西。
  就像陳森,就像馬文青,但是封寒又比別人多了很多,所以和封寒在一起的回憶讓他覺得極為珍貴和美好。他不能接受封寒就這麼忘記了。
  
  但是另一方面,如果封寒沒有失憶,在表達驚喜之前他是不是該先考慮如何面對封寒的怒氣?
  在他祭祀後,和山洞討價還價的過程,封寒可能全部都看見了。
  所以陳玉萬分糾結和鬱悶,他甚至一點都沒有注意到,自從遇到封寒,他以前優哉簡單的日子就一去不復返了,卻仍然甘之如飴。
  
  「喂,陳玉哥,你怎麼不看鏡頭?」不遠處,拿著相機的馬文秀高聲喊道。
  陳玉想起兩人正在拍照,連忙轉頭,卻發現馬文秀已經匆忙拍完,被馬列抓到一邊幫忙調試儀器信號去了。
  
  陳玉又走了幾步,看封寒在觀察周圍,遲疑了一下,問道:「怎麼,你是不是覺得眼熟,想起了什麼嗎?」
  陳玉忽然想到,如果發生在封寒身上的事回到了他進入山洞的那一刻,那麼,再遇到凌雲和尤部長,他還會不會認識。畢竟,封寒說過,那兩個人也追著他過來了。
  
  封寒漆黑且帶著隱隱金色的眼轉頭對上了陳玉的眼睛,帶著讓陳玉不安的疑惑和玩味,然後湊到陳玉耳邊微笑著說道:「我說,你以前到底有多喜歡我?非要讓我想起來。」
  
  陳玉腳下一個趔趄,帶著吐血的衝動,在封寒執著的追問眼神下結結巴巴地說了一句:「嗯,嗯,那個,還行吧。」就保持著和小胖同樣的神情和姿勢,快步往前趕了。
  
  一路上,也沒有遇到凌雲和尤部長的人,封寒似乎完全忘記了一般。而出了綠洲,進入雪山不久後,馬家終於聯繫上了外面。外面的人已經安排了人過來接應,最可喜的是,那些人正巧到了金家和陳玉封寒等人躲避雪崩的冰縫附近。
  當下,馬列讓那些人看看冰縫外面堆積的雪能不能清理,如果可以,他們就從陳玉他們過來的近路回去,能節省不少時間。
  
  過了半個小時,那邊傳來消息,說能清理。這邊隊伍立刻改變了路線,從近道下山。
  陳玉想到了路上那座橋,擔心會不會有危險,想到這裡他忽然想起了那張寫滿人名的紙,忙過去問馬文青。
  
  馬文青笑起來,從口袋裡往外掏了掏,說道:「自從我們出來,這紙就已經變成這樣了。」
  「碎了?」陳玉疑惑地看著馬文青手裡那一堆紙沫,順手拈出唯一一塊大一點兒的,卻是寫在背面的人名,那些人已經永遠留在了山洞裡。而前面的名字,已經沒有一個能看清楚了。
  
  「我想,我們已經沒事了。這鬼地方,老子以後打死也不來了。」馬文青感慨著,同時將手裡的紙裝到收集袋裡。
  陳玉頗為贊同地點點頭。
  
  這麼多天不見天日,在山洞裡手機也沒有信號,人們都有種歸心似箭的心情,過了冰橋,到達冰縫的時候竟然比上山節省了多半天的時間。更可喜的是,外面的接應人員和金家留下的人已經合力打開了冰縫。
  
  金家有幾個人留在這裡看守馬匹,見到金老大回來,幾乎熱淚盈眶。他們在這裡等得心焦火燎的,萬一金老大帶著那群人出了什麼事,他們連主心骨也沒有,能不能回得去都是個問題。
  
  金老大帶了東西出來,心情極好,完全沒有發現守在這裡的夥計看到跟在他們隊伍裡的瘦猴時,臉色微微變了。
  
  馬列則迎向來接應的人,笑著寒暄起來。
  離遠了,陳玉只看到是個穿黑衣服的瘦高男子,走了幾步,才發現,竟然是熟人。來接應馬家的,赫然是跟在爺爺身邊的蓮生。正在和馬列、金老大說話的蓮生也注意到了吃驚的陳玉,對他挑眉一笑。
  
  難得的,陳玉心虛起來,他可是從陳家偷著跑出來的,這算離家出走吧?在那麼敏感的時候離開,回去以後跟陳森怎麼交代?陳玉原來的計劃是幫到馬文青之後,就帶著封寒和豹子去外地躲躲。
  但是從山洞裡遇到了那麼多事後,陳玉決定回去弄清楚一切,有些時候越逃避,事情就往往越糟糕。
  
  而且,他也想回去看看父親陳森。如果他就是黑衣人轉世,那麼陳森算不算是被害人之一?想到這裡,陳玉心裡忽然不是滋味了。
  
  蓮生和馬列說完話,往這邊走過來,剛抬起手的時候,封寒已經一把將陳玉拉到了身側,瞇著眼略帶著不滿和輕微的敵意看著蓮生。
  蓮生一愣,隨即笑起來,轉頭對陳玉說道:「怎麼你們出來一趟,這位封小哥更不客氣了?」而且他感覺到封寒身上的氣勢和那股敵意帶來的威脅,比以前更強烈了。
  
  陳玉心裡暗暗接了句,封寒從來都沒客氣過,更別說他現在根本不認識你,嘴上卻說道:「哪能啊,對了,蓮哥,怎麼你過來接應馬叔他們?」順便轉移了話題。
  蓮生也沒跟陳玉計較,只是微微笑著,說道:「阿玉,你畢業這一年多變了很多。」在陳玉心裡咯登一下之後,蓮生才繼續慢條斯理地說道:「以前你可是個乖孩子,哪像現在,動不動就離開杭州,跟家裡都不交代一聲。」
  
  「雖然陳師兄沒有明說,可是看得出來,他很擔心你,因為他那邊有事絆住了,就讓我找你回去。剛好馬家的人求到陳家頭上,師兄就讓我帶人過來了。」蓮生說道這裡,笑瞇瞇地盯著陳玉,問道:「阿玉什麼打算?」
  陳玉歎了口氣,「有什麼事回去再說吧。」
  
  眾人一路出了雪山,到雪上下面的部落的時候,貢布和眾人告別,先往多傑老人帳篷那邊走去。
  金家和馬家也就此別過,陳玉跟著蓮生回杭州。
  按說在現在的封寒眼裡,應該是第一次和陳玉走在一起,但是一路行來,直到定車票回杭州,都沒見他有過異議。
  
  陳玉表示想回自己的房子時,蓮生也沒有阻攔,只說讓他有空回一趟陳家。
  
  等到了屋子裡,陳玉才真正鬆了一口氣,覺得那扇門將所有亂七八糟需要煩心的事都擋在了門外。
  然後陳玉看到封寒正默默打量著屋子,心裡一動,撥著小算盤算計了一會兒,湊過來慇勤地說道:「你『第一次』住別人家裡不太習慣吧,放心,我一定會好好照顧你的。沒地方去之前,你可以一直住在我這,我不收房租。不用跟我客氣,你偶爾幫忙收拾一下房間就行了。」
  
  說到這裡,陳玉猶豫了一下,然後指著客房說道:「你住那間吧。」
  封寒斜睨了陳玉一眼,疑惑地往前走了兩步,然後轉身打開另外一扇門,理所當然地說道:「不,我住這間。」
  陳玉嘴角抽了抽,看了一眼自己舒服的主臥和大床,無奈道:「行,那我住剛剛那間。」
  
  封寒走過去的腳步頓了一下,回頭盯著陳玉,淡淡說道:「不,你也可以住這裡。」
  陳玉想到背包裡那個被帶回來地匣子和封寒的失憶,思想鬥爭了一會兒,說道:「算了,我就先住旁邊這間就行。」
  
  封寒轉過身,溫和地說道:「我說,你可以住這裡。」
  在無比溫和的聲音裡,陳玉感覺到自己被陰森森的冷氣包圍了,在那雙眼睛的盯視下,陳玉投降了,說道:「那,那好吧。」
  
  封寒顯然已經以那間主臥的主人自居了,聽了陳玉的話,理所當然地說道:「嗯,不用太感激我,只要你負責做飯,家務——」然後,封寒將一個盒子扔過來,盒子裡面明顯有某種東西在抓撓著,繼續說道:「喂養寵物和儲備糧就可以了。」
  
  小胖發誓,封寒說最後那個詞的時候,是看著它的,絕對是看著它的!同情地看了陳玉一眼,小胖淚奔著跑向柔軟的沙發去了,噢,就讓它獨自傷心一會兒吧。果然長這麼油光水滑又有體型被嫉妒了嫉妒了……
  
  陳玉吃驚地張大眼,封寒的腦袋到底是什麼構造才能說得出這種話啊啊啊!看來他準備趁封寒失憶讓他做家務的打算又破產了,這簡直和他第一次來有什麼兩樣。
  封寒似乎意識到應該解釋一下,想了半天說道:「沒辦法,我不會。」
  
  陳玉更加沮喪了,這種理由能不能不要說得這麼理直氣壯。
  
118、家居生活2 ...

  陳玉從浴室出來的時候,封寒正大喇喇地坐在沙發上,隨手轉換著電視遙控器。陳玉洗澡之前特意把書房的門關上,並將電腦網線拔了,他敢打賭這位老大絕對不會自己彎腰檢修的。
  
  盯著電視機的封寒抬眼瞟了陳玉一眼,又轉頭看著剛調出來的狗血愛情劇。被擠到沙發角落裡的小胖眼睜睜看著動物頻道被封寒轉走了,立刻用滿含指責的眼神瞪視封寒,爪子無聲地撓了幾下沙發,敢怒不敢言。
  
  封寒穿著睡衣,領口半開著,洗過澡後還沒乾透的黑髮凌亂地垂下來,露出過於精緻卻明顯心不在焉的側臉,像只正在休憩中的獅子,強大無害,卻有著致命的吸引力。
  陳玉看了一眼自己的沙發,又看看自己的電視,不確定要不要走過去。
  
  「一杯水,謝謝。」封寒又換了個更為舒服的姿勢,同時坦然吩咐道。
  陳玉嘴角又開始頻繁地抽動,順了半天氣,才小聲質問:「我不是說過廚房有飲水機嗎?」
  
  封寒抬起頭,有點為難地看著陳玉,用進門後少見的客氣語調說道:「你當然說過,但是我剛剛不小心,用力過大,把開關弄壞了。」
  看出陳玉臉色不好,封寒頓了一下,頗有些不擅長地解釋道:「其實我試著修過了,但是你知道如果質量太糟糕——」
  
  沒等封寒說完,陳玉已經奔向廚房,然後臉色越來越黑。果然和他想得一樣,廚房地上全是水,知道他們今天要回來,定時過來打掃的陳家保姆買的幾隻螃蟹正揮舞著鉗子在水裡爬來爬去。同樣在水中泡著的,還有新買來,沒來得及收拾的一袋大米。
  看著蔓延了整個廚房的水,陳玉不禁膛目,廚房還能邁得進去嗎?他飲水機容量真的有這麼大?
  
  最糟糕的還不止如此,封寒口中質量糟糕的飲水機的上半部分完全被掰了下來,剩下的部分堅強的靠在牆邊搖搖欲墜。不用看也知道,飲水機遭遇了什麼,他必須換一台新的更加結實的飲水機了。
  
  跟著陳玉溜躂過來的小胖歡喜地叫了一聲,一臉討好地看向陳玉,兩隻前爪興奮地在陳玉腿上來回輕輕撓著,亮晶晶的眼睛裡映出兩隻蒸好的螃蟹。
  在小胖同學來回蹦躂著充當絆腳物的前提下,陳玉艱難地收拾了廚房,同時暗自慶幸他們今晚不用開伙,打包回來是完全正確的,他現在最想念的就是舒服的床。
  
  然後,陳玉打開冰箱門,掃了眼裡面,拿出瓶啤酒遞給沙發上的封寒。
  雖然封寒今晚表現沒有那麼囂張霸道,陳玉還是沒敢衝他發火。
  
  封寒和豹子都在,努力勸慰好自己的陳玉甚至覺得客廳裡的氣氛異常溫馨,幾乎和封寒失憶之前沒有兩樣。本來有些疲憊準備回屋的陳玉,於是也坐了下來,半靠在沙發上,拎了瓶啤酒喝著。
  
  注意到封寒一臉認真地盯著電視,陳玉也開始覺得睡前娛樂一下是個不錯的選擇。
  屏幕上播放的應該是一部港台言情劇,女主角正坐在沙發上含情脈脈地看著跪在地上的男主角,男主深情表白後,終於獲得女主首肯,給女主角帶上戒指,然後,然後——
  陳玉張大嘴巴看著男主角將女主角壓在沙發上盡情舌/吻,且將手伸入女主角衣服裡面,轉眼已經脫了快一半的畫面,心裡萬分糾結:喂喂!要不要這麼狗血啊,而且,這種尺度真得不用剪掉限播?某某總局你到底在做神馬?
  
  雖然陳玉明白人們對這種尺度已經見怪不怪了,但是,陳玉嚥了嚥口水,偷偷瞄了一眼旁邊的人,半開的睡衣裡露出線條優美的胸膛,有種口乾舌燥的感覺。
  陳玉呆呆看了好一會兒,忽然像是意識到什麼,一抬頭,發現封寒深邃漆黑的眼正看著他。
  
  陳玉心虛地和封寒對視了幾秒,反應過來目前的狀況後,立刻適時露出一副我正困得要命我什麼都沒到的表情,站起身,迅速地打過招呼,沒等封寒說話,就急匆匆躲回臥室了。
  老天,雖然,雖然他和封寒以前很熟,但是他失少不能在失憶的封寒面前表現出是他才是飢渴的那個人吧,這原先明明是封寒才會幹的事……
  
  陳玉正走神的時候,忽然手邊一陣溫暖,接著是手背上濕濡的舔舐。
  歎了口氣,陳玉將正討好他的小胖抱過來,給已經越來越胖且努力向著家庭有地位的一員看齊的小傢伙順毛。說起來考慮到豹子以後獨立的問題,這小孩是不是該接受訓練了,而不是天天在家裡搞破壞?
  
  想到教育,陳玉下意識地想到鄰居家正上小學的男孩,家長每天必須按時接送什麼的——手心再一次感受到小胖同學的略微粗糙的舌頭劃過後,陳玉一臉黑線地發現,小胖在他心裡已經完全是這個家裡的孩子了。
  
  門口傳來輕輕的腳步聲,床上的人和豹子同時身體一僵,小胖戀戀不捨地用大頭拱了拱陳玉,起來邁開四隻小短腿,無聲且迅速地往自己的屋子跑去。同時心裡努力念著:我已經長大了我自己一隻豹子睡完全沒有問題的TAT!
  封寒瞄了一眼淚奔而去的豹子,隨手將盒子打開,一條小小的青色身影被扔向客廳,然後又把門關上。
  
  陳玉正頭皮發麻地琢磨著說些場面話,試圖緩解剛剛的尷尬氣氛,然後兩人可以相安無事地相處下去。
  好吧,就算這傢伙繼續不打算做任何家務他也不計較了,陳玉悲劇的發現,自己要求其實挺低的。
  
  封寒走了過來,彎腰看了陳玉幾秒鐘,然後相當坦然地說道:「既然你沒有睡著,那麼我們試試吧?」
  「什麼試試?」陳玉警覺地抬頭,眼皮跳了跳,心裡忽然升起不好的預感。
  
  ……
  等很長時間之後,陳玉意識已經開始模糊不清了,封寒撫摸著他後背的胎記,低聲自言自語:「好久不做了,果然還是美味。」
  陳玉隱約覺得不對勁,卻已經沒有力氣再說什麼,轉眼便沉沉睡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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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到第二天上午,陳玉在餐桌面前,臉色紅紅白白了很久,才看向一旁神清氣爽神采奕奕的封寒,謹慎地問道:「昨天,你說的最後一句話,什麼意思?」
  
  封寒將最後一片麵包吃完,又把桌上的飲料拎到自己面前,才抬頭看向陳玉,愉悅地說道:「字面上的意思,我以為,你也很喜歡的,昨天效果似乎比以往還要好。」
  
  陳玉一呆,在還沒分清該高興還是該生氣的時候已經大叫:「果然——你果然是有記憶的!你什麼時候回憶起來的?!」
  封寒一隻手在桌子上無意識地敲著,思考了片刻回答:「應該是後來你一個人遇到的我的時候,就是你被粽子追著逃命的時候,我就想起來了。山洞能短暫的抹去我的記憶,如果是以前的我,大概要花更長的時間找回來。但是現在,根本用不了多長時間。」順便指出自己當時可是又救了陳玉一次的。
  
  「那你為什麼不告訴我?」陳玉覺得自己完全吃不下去了,一定有什麼地方遺漏了,而他還沒注意到。
  
  「你又沒問。」封寒快速說道,「我從來沒有對你說謊,我討厭欺騙。」
  欺騙——陳玉猛然想起來了,他一直擔心封寒在他和山洞說話的時候是醒著的,他小心地觀察了封寒一會兒,沒有發現封寒有任何發怒的跡象,心裡不由鬆了口氣,也許封寒沒有看到他對山的許願?或者他看到了也沒有意識到自己和黑衣人的關係。嗯,一定是這樣。
  
  用各種理由說服自己之後,陳玉不安地將遇到封寒以後發生的事全部理順了一遍,他的臉色卻一點都沒見好轉,反而越來越黑。
  
  老天,他到底都幹了什麼事!!!
  看到封寒有危險就亂了手腳,承認他喜歡封寒,主動親他,給他暖睡袋,甚至還大言不慚地聲稱自己是封寒最重要的人——並且被當場抓住,這比深情表白都更沒面子好不好!
  
  靠,要不要這麼耍他啊啊!
  陳玉羞惱地快要燃起來了,他一拍桌子,用手指著封寒,第一次有勇氣對封寒發火:「那昨晚又是怎麼回事!你還敢說——」
  
   封寒慢條斯理放下杯子,柔聲說道:「親愛的,我覺得餐桌上不適合吵架,至少不適合討論這種事。你早餐還沒吃完,就算不為你自己著想,還要考慮考慮它們對吧。」說完指了指目瞪口呆看著他們的小胖和四腳蛇。
  繫著餐巾的小胖嘴裡叼著半塊牛肉,眼睛都瞪圓了,但是陳玉打賭它是贊同自己指責封寒的,它眼睛都是亮晶晶的。
  
  關鍵是,封寒什麼時候考慮過其他人!更何況是豹子和四腳蛇,這明擺著是借口好不好!
  
  陳玉再抬頭,對面灑滿陽光的客廳中,封寒眼裡略帶著得意的笑,異常明亮而耀眼。
  咬牙切齒地瞪了封寒一會兒,陳玉明智地打住話題,再說下去也改變不了那些令他窘迫不已的事實。
  而且結果總會變成他妥協的。
  
  陳玉低頭繼續早餐,在心裡悲催地念著,自從有了心臟之後,封寒的性格更加惡劣了!這算不算他自作自受?
  陳玉又想到他打算利用封寒失憶哄騙他做家務,甚至另外一件床上他早想做的事,現在想來,幸虧他昨晚沒有來得及實施,不然,結果一定會更淒慘的……
  
119、熟人 ...

  雖然蓮生走的時候特意叮囑過陳玉務必先回趟陳家,但是陳玉卻像忘了這回事一般,連著幾天都宅在家裡。
  封寒當然不會催他,更何況,他這幾天過得比陳玉更滋潤,光看陳玉盯著他的帶著怨念的眼神就知道了。
  
  豹子這兩天則又幸福又糾結,回家幾天的養尊處優使得它的皮毛越發油光水滑,早晨還培養了在自己的領地裡昂首溜躂巡視一圈的習慣,豐盛的午餐過後,它會在陽光最充足的沙發上睡個午覺。
  就像現在,豹子在沙發上伸了個懶腰,半瞇著眼,遠處的電視機裡正在播放著它最愛的動物世界。
  
  隨後,小胖稍微斜了對面的沙發一眼,如果不是正盤踞在那邊呼呼大睡的、難看得要死的青色四腳蛇,一切就更完美了。
  對,就是那條該死的四腳蛇,小胖越瞧心裡越鬱悶。不知道封寒到底看中了那傢伙哪一點,對它可比自己更像親兒子。為此,它不得不忍受自己的房間裡還有另外一隻動物。
  
  小胖瞪了四腳蛇一會,忽然悟了,難道是、難道是——不,是一定是因為它太醜了太弱了所以給予的施捨!
  
  小胖又舔了一下自己的爪子,這幾天它沒少按著四腳蛇欺負,雖然那傢伙每次都奮力反抗。但是,小胖肉墊裡的鋒利指甲閃了閃,嘴角艱難地扯出一個詭異的笑容,因為體型關係,四腳蛇想挑戰它還是相當我難度的。
  
  而且,陳玉對它這個關鍵時刻奮力幫助雙親的兒童還是最寵愛的。想到這裡,小胖心滿意足地給了對面的四腳蛇一個不屑一顧的眼神。
  
  這時候,主臥室的門被輕輕打開了,穿著睡衣頭髮亂蓬蓬的陳玉悄無聲息地走了出來。
  看到立刻支楞起腦袋的小胖,陳玉打了個手勢,示意它別動。
  小胖一愣,但是還是滿眼放光的跳下沙發,往陳玉腿邊撲來,步子比陳玉更輕。
  
  陳玉搖了搖頭,沒有再說什麼,只是往客房走去。
  進門之前,陳玉看了一眼主臥室的方向,確定沒有任何動靜才進了客房,然後謹慎地將門鎖好。
  
  到現在,陳玉才鬆了口氣,鼓勵似的摸了一把有些小興奮的豹子,讓它繼續保持安靜。接著打開右邊的櫃子,探身摸索了一會,從裡面拿出一個盒子。
  古樸,神秘,帶著花紋,正是從山洞裡帶出來的盒子。
  
  這盒子自從帶回來就被陳玉藏起來了,封寒醒著的時候,他是絕對不敢打開的。
  陳玉不知道盒子裡面是什麼東西,萬一那東西和封寒有什麼感應,使封寒發現這個盒子以及他藏起來的黑皮筆記本,他無論如何都解釋不清。
  
  現在,他絕對不能讓封寒知道他的身份。
  
  於是,打算等封寒出門或者睡覺的時候查看的陳玉連著幾天都在暗暗咬牙,封寒一直跟他宅在家裡,而且精力好到出奇,兩個人根本沒有可比性。往往陳玉昏昏欲睡的時候,封寒還能神采奕奕到讓人嫉妒。
  直到今天封寒睡午覺,陳玉才好不容易找到機會,立刻偷偷摸摸地鑽進客房。
  
  看著面前有著古樸花紋的盒子,陳玉有一瞬間的恍惚,一種難以表達的熟悉感從盒子上傳來。
  這盒子雕工之細讓人驚歎,外面包著青銅,表面看不到鎖,但是陳玉的手像是有著自己的意識,慢慢撫上了正面的青銅花紋。他的五指所在之處,都正對一朵花。
  
  盒子上的花有很多,但是細看的話就能發現,陳玉手指下的花和別的有著微小的區別,但是五朵花本身卻一模一樣。
  陳玉瞪著面前的盒子和自己的手,像是那個動作不是他做的。過了幾秒,陳玉歎了口氣,按照心裡想的往下一按,拇指忽然一疼,凹陷內側有東西刺破了他的手指。
  
  就在這時候,盒子外殼忽然如盛開的花朵,往八個方位移動,露出了內部的東西。
  盒子裡面是一卷疊放著的錦帛,除此之外,就是把精緻的銅鑰匙。
  陳玉皺了皺眉,將那卷錦帛拿了出來,如果按照山洞的說法,這也算是幾千年前的東西。小心翼翼地打開,陳玉臉上露出疑惑的表情。
  
  上面並不是他猜想的類似黑皮筆記本裡那樣的內容,錦帛整個展開了也並大打,上面有六幅畫,畫得相當細緻,細看倒像是地圖,而且標著一二三四五六的字樣,每個數字後又都有一排小字。
  在六幅畫的最上面,寫著兩個類似篆體的字:鏡水。
  
  陳玉揉了揉眉心,看到這東西,他仍然沒有一絲頭緒。以前的『自己』究竟想要做什麼?到了現在這個地步,似乎他再怎麼不情願,他的身份似乎也改變不了了。
  
  看來關鍵是鏡水兩個字了,陳玉推斷,這應該是個地址,帶著水字,不是湖就是潭,當然也有可能是河,接下來先查查關於這方面的資料吧。
  陳玉將東西放回原位,小胖一直盯著他的動作,見陳玉忙完了,就討好的走過來蹭他的腿。
  
  陳玉打了個哈欠,沒準備去吵封寒,抱著小胖直接倒在客房的床上補眠,本來這也是午覺時間。因為某種原因,夜裡睡不好的陳玉不大一會兒便呼吸均勻了。
  他胳膊裡的小胖忽然抬眼看了看門外的方向,又趴了下來。哼,就讓那只四腳蛇和另外一位家長在門外待著吧,這足以證明,自己在陳玉心裡的地位。
  
  當天晚上,陳玉將晚飯擺到桌子上,才招呼封寒。小胖有自己的椅子,至於四腳蛇,則直接盤踞在了餐桌面上,陳玉覺得她大概很難在別人餐桌上找到如此熱鬧和眾生平等的感覺。
  可能由於陳玉才是實際上的餵食者,兩隻動物都眼巴巴地看著陳玉,同時努力往他這邊湊。
  
  封寒掃了這邊一眼,成功的讓兩隻渾身僵硬之後,將手裡的報紙遞給陳玉,「那個瘦猴出問題了。」
  陳玉一愣,隨即反應過來那個瘦高的一直往自己跟前湊的人,雖然當時有留心,但是看不出瘦猴有什麼惡意,他能出什麼問題?
  
  看完報紙的時候,陳玉臉上的笑意消失了,報紙上是一幅不太清晰的照片,旁邊報道了遊人雪山遇險死亡,身份已經查出來了,正是瘦猴的本名。
  瘦猴當時確實是和他們一起下山到了鎮裡,根本不可能會出事,難道他又一次上山?陳玉覺得就算那山洞有再多的明器,經歷過的人也絕對不願意再去一次。
  
  在看到時間的時候,陳玉又一次愣住了,「半個月之前?」那是他們上山的時間,如果當時瘦猴就死了,那麼那個陪著他們進入山洞是誰?
  封寒放下手裡的杯子,抬眼看著陳玉,冷靜地說道:「嗯,我在你身邊的時候不會出什麼問題,但是,這個人的目的沒有明確之前,你要小心。」
  
  陳玉點了點頭,心裡卻有種感覺,如果說跟著他們上山的瘦猴接近他另有目的,倒更像是在有意無意地幫他。
  轉念之間,陳玉想到去西藏之前遇到的阿吉,他說過會一直跟在陳玉身邊保護他。不過,陳玉猶豫了一下,並沒有說出來。
  
  到現在為止,陳玉發現他不能說的事越來越多了,這絕對不是個好現象。這種事越多,等封寒發現真相的那一天,就越恐怖。
  而經過這幾天的糾結,陳玉也最終做出了決定。不管以前的『他』留下來的亂攤子是什麼,他都要去弄個明白。
  
  有些事情不是想躲就躲的過去的,如果到時候別人先知道了,拿來對付他的時候,那就太被動了。還不如現在做好一切準備,掌握主動權。
  而且,越到後來,陳玉越覺得,如果他不去,會後悔的。
  
  「對了,我明天出去一趟,你不用跟我去了。」封寒吃完了,在轉身去沙發之前,宣佈道。
  陳玉一愣,隨即快速說道:「正好,明天我也有事,要回陳家一趟,我們各自——」
  封寒手裡的遙控器一頓,抬頭更快地打斷他:「那我明天先陪你回去,然後我再出門。」
  
  陳玉又楞了一下,過了會兒反應過來,斟酌著說道:「不用了,如果你忙的話……」
  「沒事,我很樂意陪你去。」
  陳玉徹底無語了,日喲,你有事的時候知道背著我一個人去,怎麼我就什麼事都得帶著你啊。
  
  憤怒歸憤怒,封寒的行動是不會因為陳玉的精神意志為轉移的。第二天吃過早飯,一家四口就出門,打車回陳家了。
  
  夥計往裡面報了信,迎出來的人意料之中是沈宣。多日不見,沈宣氣度更沉著出眾了,這也是陳森將不少事務交給他打理後練出來的。
  當然,這段時間流言就更多了,陳玉這點眼色還是有的,不管別人怎麼挑撥,陳玉也堅決站在陳森這邊,對沈宣執掌陳家沒有二話。不僅如此,陳玉求沈宣辦事的時候比陳森還多。
  
  往裡走的時候,陳玉往裡面瞄了兩眼,沒看到陳森的影子,鬆了一口氣的同時也心裡忐忑,小聲跟沈宣打聽了一下陳森最近的情況。
  沈宣看了陳玉一眼,笑了笑,只說師傅最近被事情絆住,實在太忙,應該沒空管他。
  
  陳玉放心了,這至少表示短時間內陳森沒時間修理他。
  沈宣這時候接著說道:「你回來的正是時候,莊家來人了,師傅這幾天就跟著一起過去了。」
  
  陳玉原本有幾分猶豫的腳步一頓,驚訝地看向沈宣,問道:「莊家?有什麼大事嗎?那我……」陳玉聲音低了下來,他不知道該不該迴避,陳森早就擺明了態度不讓他插手陳家的事了。
  而就算再不介入,他也知道莊家是誰。在淘沙世家裡,時間最久,最有家底的共有七家,剩下的小門小派對這七家都客氣得很。
  
  莊家就是這七家中的一家,不同的是,另外六家相互之間可能會有點矛盾或摩擦,但是都會買莊家的面子。
  說白了,莊家就是七家的老大。
  莊家有事,其餘幾家是必須去的。但是,現在,能有什麼大事會勞煩到陳森這個半退隱的人?
  
  沈宣笑了出來,用手拍拍陳玉的肩膀,說道:「這倒是不用,莊家來的人碰巧你也認識,進屋見見吧。」
  陳玉疑惑起來,跟著沈宣進了客廳的門,就看到趙離正陪著個年輕人坐在沙發上,那年輕人側面對著他,陳玉判斷不出來是誰,但是看側臉也能看出幾分俊美優雅。而屋子另外一側,還有個熟人,居然是蓮生。
  
  陳玉等人進來的腳步聲驚動了屋裡的人,三人同時轉身看過來。那年輕人一看見陳玉就樂了,笑瞇瞇地招呼道:「阿玉,好久不見。」
  「莊齊?居然是你小子?」陳玉也很有幾分驚喜的意思,陳玉雖然刻意遠離這個圈子,朋友少得可憐,莊齊絕對算不錯的一個。
  
  在小時候,莊齊無意間救過陳玉一次,自那之後,兩人關係一直不錯。只是長大之後,莊齊事忙,兩人見面的次數並不算多。
  陳玉又跟屋裡其他人打過招呼,本來幾個人還想多說幾句,二樓傳來腳步聲,陳森下來了。
  
  看到陳玉,陳森臉色沉下來了,但是外人太多,他沒沖陳玉發火,也沒搭理他。
  陳森下來的時候,快到中午飯點了,沈宣招呼傭人擺了飯,幾個人坐到了桌上。
  
  陳森跟封寒倒是客氣了幾句,用過飯之後,才瞪了陳玉一眼:「我今天沒空,你明天過來。」
  陳玉趕緊應了。
  看著陳家果然忙得厲害,陳玉也沒打算多留,要走的時候,陳森又來了一句:「明天早點過來,你母親也回來。」
  
  陳玉當時就僵硬了,在海底,他親耳聽陳森提過,他生母已經去世了,他的這位母親到底是誰?
  
  莊齊要跟著陳森去書房商量事情,臨上樓前,笑著招呼陳玉,「我後天和陳叔一起回莊家,你有空了給我打電話,我們敘敘。」
  
  陳玉偷眼看了看父親的臉色,答應了。
  到外面地時候,陳玉跟封寒說道:「你有事就去忙,我自己回去,出不出去也不一定,反正你有我那的鑰匙,到時候自己進去就行。」
  
  封寒也跟著陳玉上車,簡短地說道:「我不著急,先送你回去。」
  陳玉一臉莫名其妙,明明封寒自己說他要出去一趟,現在又不著急了。
  回家之後,陳玉就開始算計著在哪家飯店請莊齊一頓。結果封寒不知道怎麼回事,說累,讓陳玉給他捏捏肩膀。
  
  陳玉囧囧有神地坐到床上,給封寒按摩。
  結果,到下午的時候,封寒神清氣爽地出門了。陳玉揉著腰,一臉疲憊地在床上睡了,別說今天下下午出門請客,明天能不能起來還是個問題。
  
120、父母 ...

  陳玉醒過來的時候,天已經完全黑下來了,從外面的動靜來看,只有豹子和四腳蛇在折騰。陳玉並沒有急著起床,也沒有著手打理因為剛睡醒被壓的亂七八糟地頭髮,只是睜著眼看著天花板沉思起來。
  封寒很少出門,就算出去也會找個光明正大的理由帶著他一起去。但是這次出門之前,封寒甚至特意強調陳玉不用跟著。
  
  這當然是好事,他本來就沒打算跟著——陳玉想道,努力壓下心底的一絲憤憤不平,同時為自己找到合理的理由:最近可疑事件太多,而且很多都和他有關,他必須打起精神來應對。這種時候,自己身邊出現不確定因素,實在讓人不放心。
  只是……
  
  門口處傳來鑰匙開門的聲音,客廳裡正吵鬧的不可開交的兩隻迅速沒了動靜。接著腳步聲似乎朝餐桌的方向去了,然後折回來毫不遲疑地往主臥室移動。
  是了,他忘了準備晚餐了。
  
  門被推開,陳玉和封寒對視了一會兒,封寒愉悅地說道:「沒出門?過來,我帶了晚餐回來,吃飯。」
  雖然有個疑問句,但是封寒一臉『本該如此』的表情,讓陳玉暗暗咬牙。白日宣淫什麼的最可恥了!
  
  不過,看封寒的表情,應該沒有任何異常,陳玉不由自主地鬆了口氣。等陳玉從浴室洗漱出來,發現豹子和四腳蛇已經乖乖佔據了餐桌一角,正用熱情的眼光盼著他回來。
  
  封寒理所當然地坐在了主位,同樣等他出來開飯。
  陳玉掃了眼桌面的四菜一湯,驚訝地說道:「真難得,你記得我愛吃什麼。」
  封寒捏著筷子沉默了幾秒,說道:「這些都是我愛吃的,我想,我能記得給你打包帶回來,已經足夠你感謝我了。」
  
  陳玉被噎住了,過了會才喃喃說道: 「……說得太正確了,有太多不切實際的幻想會被雷劈的。」
  好在,兩人愛好差不多,也許封寒的愛好是自己培養出來的,桌面上幾樣飯菜全是他做過的,陳玉邊自我安慰著邊坐下來,同時為兩隻眼巴巴看著他的動物分好了食物。
  
  晚餐進行到一半的時候,陳玉想起來隨口問道:「你哪來的錢?」
  封寒優雅地端起一旁的紅酒杯子,看了陳玉一眼,慢條斯理地說道:「你的卡都在你左手邊的抽屜裡,我沒記錯的話,密碼好像都是同一個,我隨便拿了一張。」
  
  陳玉目瞪口呆地看了封寒一會,鼓起勇氣和封寒溝通:「我們應該說清楚,雖然你住在這裡,雖然我們關係,額,很好,但是我是這房子的主人,你拿東西——好吧,你用也沒關係,但是總該和我說一聲吧?」
  
  封寒奇怪地看向陳玉,在陳玉氣勢習慣性地由強變弱後,將一杯牛奶推到陳玉手邊,勉為其難地開解同居人:「你都是我的,你計較那些附帶的東西有什麼意義?」
  
  陳玉嘴角抽了抽,默默低頭吃飯,他明白再討論下去也絕對不會勾起封寒半點愧疚,而會把自己氣死。
  
  晚飯之後,兩人回到臥室。封寒沒有任何異常,和前幾天幾樣,照樣折騰到半夜,這樣那樣,無師自通。陳玉迷糊睏倦之餘,早將心裡的疑問忘到腦後了。
  
  第二天將近中午的時候,陳玉才醒,嘟囔著抱怨了幾句,起身洗漱收拾,然後和封寒匆忙趕去了陳家。
  沈宣笑著瞅了瞅他,通知陳玉:「師傅在書房等你,上去吧。」
  
  陳玉臉上不由露出了沮喪的神色,但是沒有猶豫,直接去了二樓書房。
  敲了敲門,等陳森說進去,陳玉才推開門。
  陳森正在忙,陳玉自己找了個不近不遠的椅子坐下,安靜地等著。書房裡除了陳森翻動紙張的聲音,異常安靜。
  
  過了一會兒,陳玉才發覺出不對勁。封寒居然沒有跟著他一起上來,以前絕對不會發生這種情況。一次是這樣,兩次還是這樣,到底怎麼回事?
  陳玉下意識地尋找著,然後從窗戶裡看到了靠牆站著的封寒。
  
  封寒心不在焉地站在那,英俊的臉上面無表情,卻有著致命的吸引力。過了好一會之後,陳玉才發現,封寒身邊還有人,封寒那個姿勢,應該是在聽別人說話。
  陳玉又往窗戶邊湊了湊,勉強看到一個人背對著這邊,態度極為討好謙卑地說著什麼。
  
  最後封寒點了點頭,回應了一句。
  那人喜出望外,一直在行禮。最後封寒臉上露出一絲不耐,揮了揮手,那個人才匆匆忙忙走了。
  
  陳玉眉頭皺了起來,他認出了那個背影,是陳森的二弟子趙離。
  封寒和趙離有什麼交集?以前似乎趙離也找過封寒一次。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做賊心虛,陳玉心裡覺得不安。
  
  「怎麼,讓你安靜一會兒,就坐不住了?」陳森的聲音在安靜的書房響起來,把陳玉嚇了一跳。
  轉頭看到陳森已經放下手中的東西,一副暫時忙完了樣子,忙收回心神,叫了一聲:「父親。」
  陳森臉色雖然說不上多好看,卻沒有再追究下去,只是瞪著陳玉,很長時間沒有說話,倒像是透過陳玉在看什麼。
  
  一直到陳玉要坐立不安的時候,陳森才說道:「你很像你母親。」
  這話讓陳玉更不敢接了,就算心裡關於母親的疑問再多,陳玉也不打算從陳森嘴裡問出來。
  
  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陳森抿緊了嘴,書房裡頓時氣壓更低了。
  「這次七大門派集會和平常不一樣。」陳森終於又開口了,注意到陳玉的疑惑,解釋道:「我能不能回來也說不定。」
  陳玉立刻坐立不安了,他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陳森,作為一個當家人和一個父親,陳森就算不是萬能的,也一直是讓陳玉仰視的,「父親……」
  
  陳森看出陳玉臉上的焦急和慌亂,臉色倒好了不少,抬手示意他坐下,繼續說道:「你也別慌,這只是一種可能性。即便是我真不回來,我也都安排好了,以後你只要按我說得做,沒人會為難你——」
  「既然有危險,為什麼您非要去?可不可以換個人過去……」陳玉後面的話沒有說,他可以代替陳森過去,但是他又記起陳森不喜歡他過多參與家裡的事。
  
  陳森搖了搖頭,這次沒有發脾氣,點燃了顆煙,抽了兩口,詳細說道,「這次莊家的集會是不能不去的,不只是我,其餘五家的當家人也都要去。」說到這裡,陳森臉上露出一種深思和迷茫,「而且,隔了這麼多年,事情也該瞭解了。」
  陳玉的心沉了下去,陳森說出這樣話後,他就知道他根本改變不了陳森的決定了。
  
  「這個東西先放在你那裡。」陳森從手邊的抽屜裡拿出一個沉甸甸的袋子,遞給陳玉,交代道:「不要隨便打開,我回來的話,你就交還給我。萬一,我是說萬一我回不來了——」
  陳玉急了,第二次打算陳森的話,「不!父親,您知道,從小到大,我一直沒有回來陳家的意思,但是,這、這次,如果您放心,就讓我替您去一趟莊家吧。」
  
  陳森哼了一聲,上下打量了打量陳玉,雖然嘴裡依舊是冷淡嘲諷的語氣,眼裡卻有些滿意和落寂的神色,「你去?只怕沒等你弄明白莊家的門朝哪邊開,就灰頭土臉地回來了。」
  
  陳森又抽了幾口煙,抬手制止了陳玉開口,略微有些不耐煩地說道:「我也不一定不回來,這只是一種可能性。如果我出了事,你就拿了裡面的東西,離開杭州,找個不起眼的二線,三線城市定居。包裡面卡和保管箱鑰匙的密碼都是你生日。」
  
  陳玉低下頭,手緊緊握起來。
  「我叫你過來,一是交代這件事。另外,還有一個原因。」陳森聲音忽然嚴厲起來,「我要你跟我保證,這次莊家的事你絕對不能參與,即便陳家真有什麼事,也輪不到你出頭。」
  
  陳玉低著頭,好半天說了一聲:「是。」
  「記住我的話,你這幾個月給我老實待在杭州。」陳森又一次叮囑,「你如果敢再不聽話,我,我寧願沒你這個兒子。」
  陳玉沒有說話,頭垂得更低了。
  
  沉默了一會,陳森又說道:「對了,你那個朋友是不是還住你那?這陣子,盡量不要讓他離開。如果真有事,他能幫到你。還有,不到迫不得已的時候,盡量不要找沈宣幫忙。」
  
  陳玉一愣,不能找沈宣?這些年來,陳森最信任的人不就是沈宣嗎?難道另有隱情?
  至於封寒,陳玉敢打賭封寒根本沒考慮過要離開,就封寒的脾氣性格,他想再找個這麼任勞任怨讓他壓搾的人實在不容易。
  
  書房又恢復了安靜,沒過一會兒,趙離來敲門,說午飯準備好了。陳森對陳玉點了點頭,起身往外走去。
  餐桌上有八個人,主位是陳森,挨著他的是剛回來沒幾天的陳玉的母親。右邊是莊齊,蓮生,沈宣,趙離,左邊是封寒,陳玉。
  
  蓮生陪著陳森聊著,莊齊則沖陳玉挑了挑眉。
  陳玉想到昨天下午的狀況,尷尬地笑了笑,低頭吃飯。反正已經失言了,改天有機會再說。
  
  而且,現在還有另外一件更棘手的事等他確認。
  「媽,你好不容易回來一趟,這次會待多久?」陳玉做足了心理建設,終於抬頭說道。
  
  陳夫人保養地相當好,看著只是個三十出頭的女人,不僅氣質高雅,而且相當美麗。
  相比較而言,陳玉更像母親。
  在陳玉二十幾年的記憶中,母親的形象要比父親更和善可親,每次陳森教訓他,陳夫人總是攔著。
  所以在海底無意間偷聽到的那些對話,陳玉幾乎無法相信。
  
  如果這桌上,父親不是父親,母親也不再是母親,他是不是沒有家了?
  可是,也是從海底之後,陳森這個父親的形象就比以往更鮮明瞭。不可否認,再嚴厲,陳森對他也給予了一個父親能給兒子的全部。就算是剛剛,書房裡像是遺言的對話,也表明了,只要陳玉想不起來,陳森絕對是拿他當兒子的。
  
  那母親呢?
  
  陳夫人笑著抬頭,看到陳玉之後眼裡帶上了驚詫,隨即笑著說道:「怎麼,又辦了讓你爸生氣的事,想讓媽給你求情?」
  
  陳玉回過神,低聲說道:「沒有,就是好長時間不見,想媽了。」
  陳夫人點點頭,笑得瞇了眼,說道:「行了,一會跟我上樓,正好,我想問問你什麼時候考慮一下人生大事。」
  
  陳玉瞬間覺察到封寒轉過頭瞪他,沒敢應聲,趕緊轉移了話題。
  用完了午飯,陳玉抬頭,發現陳森和母親往樓上走,而兩人上了二樓後,明顯走的是兩個方向。陳玉皺起眉,他是不是太不關心自己的父母了,什麼時候起,兩個人開始分房睡了?還是一直都是這樣?
  
  等到真正留心的時候,許多不正常的地方立刻顯露出來。
  
  屋裡只剩下幾個年輕人,莊齊一邊和沈宣說話一邊看著陳玉的方向,似乎有打算等會過來問他失約的事。
  
  陳玉眼皮跳了兩下,在封寒沒有說話之前,立刻起身,說道:「你等我一會,我上去看看我媽,馬上下來,然後我們就能回去了。」說到最後,陳玉討好地向封寒保證著。
  
  封寒瞇著眼看著陳玉,「我覺得我們也應該談談。」
  陳玉一副乖巧無辜的表情,「完全沒那個必要,我有什麼事是你不知道的?」
  
  幾分鐘後,陳玉站在了二樓母親的房門外面。按照陳森的說法,她一開始就不是自己母親,那麼,他根本無從比較。總不能直接問你到底是誰吧?
  糾結了很久,陳玉開始敲門。
  
  沒人開門,陳玉猶豫了一下,轉動把手打開了房門。房間裡明亮安靜,傭人收拾得相當整潔,幾乎像是沒有人居住。
  陳玉掃了眼床和櫃子,終於察覺到不對勁的地方,幾步走到房間裡唯一的一張桌子面前。
  上面放著一張白紙,寫著:親愛的阿玉,如果你都知道了,我也就沒有留下的必要了。
  
  桌子前面的窗戶開著,一陣風吹過,紙飄了出去,轉眼已經不見了蹤影。
  
121、關係 ...

  陳玉呆呆地望著窗外,他想過很多種情況,甚至想到如果真說開了,母親尷尬或者難受的話,他要怎麼開解。就算知道了真相,他心裡也抱著某種期待,畢竟養育之恩大於生。
  哪知陳母比這父子兩個都瀟灑,直接甩手不幹了。陳玉心裡苦澀,早知道這樣,他還不如不問。
  
  這麼多年的感情,到底算怎麼回事?
  
  陳玉向來善於察言觀色,如果兩人談話的時候,他母親神色有異,他肯定不會把事情說出來。不過他甚至沒有這個機會,知子莫若母,陳夫人先一步明白陳玉已經知道真相,自己離開了。
  陳玉默默將窗戶關好,離開了母親的房間。
  
  接著,陳玉用自己都要敬佩的平靜去了書房和陳森說準備回去。陳森還在忙,聽了陳玉的話,抬頭看了陳玉一眼,點了點頭,說道:「你先回去也好,這會兒家裡正忙。不過,別忘了我交代你的話。」
  陳玉猶豫了一會,還是說道:「爸,媽好像離開了。」
  
  陳森一愣,手裡的筆停了下來,沉默了幾秒,難得安慰兒子,道:「你母親工作比較忙,這也是常有的事。大概等我回來,你母親就又回來了,到時候再聚。」
  再聚?真有那麼一天?
  陳玉張了張嘴,最後只是說道:「我知道了,父親,那我先回去了。」
  
  陳玉下樓的時候,封寒正從走廊另外一側走出來,本來準備邁向沙發的腳步停住了,沖陳玉說道:「我們回去。」
  沈宣和莊齊停止了談話,莊齊抬頭看了過來,眼中迅速閃過異色,沈宣也看出陳玉心情不好,拍拍陳玉的肩膀,沒有多說,把兩人送了出去。
  
  回家路上,陳玉不確定自己有心情準備晚飯,找了地方打包了晚飯和小胖的零食。事實上,這也是有好處的,在人多的地方走了走,陳玉心裡平靜了不少。
  早晚有一天,他會知道真相,母親,也許還能找回來。
  
  打開門的時候,小胖正臥在門口的墊子上打盹,聽到動靜立刻瞪圓了眼睛。見走進來的是陳玉和封寒,原本警戒的目光立刻變得可憐巴巴的,用眼神控訴兩位家長只顧自己出去享樂,而把兒童鎖在家裡的不良行為。
  
  陳玉習慣性地在屋子裡掃視了一遍,沒看到四腳蛇。頓時皺起眉,擔心它又躲到哪個角落裡闖禍了,不由問道:「另外一隻在哪裡?」同時看向封寒,一副『看吧,你帶回來的寵物只知道闖禍』的表情。
  封寒自顧自地走進屋裡,懶洋洋地說道:「親愛的,與其問我,不如問問我們的儲備糧。」
  
  陳玉疑惑地低頭,看向依舊臥在門口保持歡迎姿勢的小胖。
  小胖低著頭,扭捏了一會兒,終於不情願地站了起來,肚子底下柔軟的細毛離開地面,露出正在小胖爪子下不斷掙扎的四腳蛇。
  
  陳玉嘴角抽了抽,也許,他給小胖買的玩具太少了。
  一家四口吃過晚飯,陳玉剛收拾完餐桌,手機忽然響了,拿過來一看,是回來就沒有音訊的馬文青。陳玉看了看正在沙發上看電視的封寒,邊往臥室走,邊按了接通鍵,說道:「怎麼,馬爺,您終於不忙了?」
  
  馬文青笑罵道:「怎麼這麼陰陽怪氣的,不會和封哥那啥生活不和諧吧?」
  陳玉反應了幾秒終於意識到馬文青的意思,頓時啞了,好半天才結結巴巴地問道:「說,說什麼呢,你才X生活不和諧!」
  心虛地快速反駁之後,兩邊都無語了,最後陳玉吸了口氣,問道:「你怎麼知道?」
  
  馬文青在電話另一頭笑起來,「還用問我怎麼知道,有眼睛的都看得出來,封哥對你和別人明顯不同。雖然實際上遠沒有表面那麼浪漫,但是我也理解封哥,人有的時候,是會對自己的家養所有物產生感情和佔有慾的。」
  
  靠!陳玉心裡默默吐血,家養所有物?真他媽的貼切,他在封寒心裡的地方絕對不會比這個更高一點。
  馬文青一語點醒夢中人,也許對於封寒來說,他陳玉就和四腳蛇,小胖沒有兩樣。不同的是,他還能兼職床伴保姆神馬的。
  
  「行了,你如果接受了,哥們絕對不說你什麼。不逗了,說點正經的,我這麼長時間沒聯繫你,其實是有原因的。就現在我給你打個電話,還是躲我房間的廁所裡。」馬文青的聲音正經起來。
  陳玉一愣,馬上坐直了身體,問道:「怎麼回事?」
  
  「先別說這個,我問你,你這幾天肯定回陳家了吧,有沒有察覺到什麼不對勁的地方?」馬文青說道。
  不對勁?陳玉想到母親,又馬上否決掉了,母親的事應該沒有第三個人知道。如果說現在陳家有什麼大事,也就是莊家的集會了,陳玉心裡一動,立刻問道:「你說莊家?」
  
  「果然你也知道了,我家老爺子當時就命令我,絕對不准去,而且特意囑咐,尤其不能聯繫你,不能再帶著你瞎混。」馬文青憤憤不平著接著說道,「就你小子會裝乖,上幾次下地,老爺子都以為是我拐帶你去的,這次你又幫了我們馬家這麼大忙,老爺子對你現在比我還上心,說這次的事不僅我不能去,你也絕對不能去。」
  
  「從那天起,我身邊一直有兩夥計跟著,我現在給你打個電話都偷偷摸摸的。」馬文青感歎。
  這麼一說,陳玉才明白為什麼那邊電話裡傳來隱約的水聲,陳玉無聲地笑了,靠在床頭,說道:「你現在聯繫我,就表示你打算去,而且還準備拉著我跟你一起去,對吧?」
  
  「靠,裝,你接著裝。你敢說你不準備去?別每次都讓我給你背黑鍋,你小子這性格從小到大能不能改改……」馬文青不滿地嘟囔。
  
  收了笑意,陳玉也正經起來,乾脆地說道:「說得沒錯,我想去。」想到陳森說的那些話,陳玉是死活也要去看看的。如果陳森能為了他去海底墓拿神工集,那麼他怎麼會在他老子去那種危險地方的時候,自己心安理得地窩在杭州等著接收遺產?
  
  「好!就知道你會響應哥。這樣,我們先見個面商量商量。還得瞞著老爺子和陳叔——那我們明天就在A俱樂部,老地方見吧。」馬文青立刻說道。
  「行。」陳玉拍板,然後看到已經洗澡出來,冷著臉走近的人,立刻說道:「不跟你說了,明天見。」
  
  說完,陳玉看著封寒,格外無辜地說道:「文青和我商量點事。」
  封寒狐疑地打量了陳玉幾眼,拿過陳玉手裡的手機,扔到遠處,吩咐:「有事明天商量,晚上會打擾我睡覺。」
  「……你放心,我保證不打擾你。」陳玉說著,直接鑽進被子閉上眼,一副我絕對會在一分鐘內睡著的樣子。
  
  「不過,如果你實在睡不著,非常想做點別的,我可以滿足你。」封寒看著乖順的陳玉,滿意地說道,同時盯著露出被子的那一截脖子,舔了舔嘴唇。
  陳玉無語了,封寒已經接著又說道:「來吧,你想要就跟我說,別忍著。」
  無恥,太無恥了……陳玉微不足道的反抗,立刻被強權鎮壓了。
  
  第二天,陳玉又是中午才出門。
  而且,封寒也要出門,所以儘管相當不滿,封寒也沒跟他一起去。
  豹子又一次興沖沖地跟到門口,然後被陳玉帶著歉意抱回去,同時承諾給豹子帶它愛吃的牛肉,看了眼巴巴看著他的四腳蛇一會,陳玉又加了句牛奶,才在兩隻動物幽怨的眼神中鎖門。
  
  陳玉不知道陳森有沒有讓人跟著他,特意低調地專挑人少的地方走,打車以後,還繞了幾圈,才說出俱樂部的地址。司機已經從後視鏡看了他幾回,沒有說什麼,但是將陳玉拉到地方後,立刻開走了。
  
  A俱樂部是這邊最高級的俱樂部,全是會員制,會員卡也不容易拿到。馬文青選這個地方,大概是減小被人發現的機率。
  陳玉出示了會員卡,被直接帶往二樓。等他說出房間號的時候,帶路的侍者為難起來,客氣委婉地表示那間已經有人了,而且二樓的包間已經全被定出去了,問陳玉能不能帶他到別的地方。
  
  陳玉皺了皺眉,也沒說什麼,侍者帶他上了三樓。三樓裝飾比下面兩層要豪華得多,這裡的房間更難定,而且多半都是有特定客人的。今天能上來,陳玉也覺得不可思議。
  被讓到一間包間裡,侍者送上飲料和酒就下去了。陳玉翻出手機,準備告訴馬文青換房間的事,結果沒打通。
  
  將手機放到桌上,陳玉端起飲料喝了幾口,準備過會再打。
  正在這時候,包間的門被推開了,一個人走了進來,隨手將門又關上了。
  陳玉以為是侍者,抬頭正想問這裡怎麼會信號不好,看到面前的人,頓時僵住了。
  
  等那個人越走越近,陳玉立刻伸手往兜裡摸去,這一動,他的臉色瞬間變了,冷冷問道:「故意引我來這裡,還下藥,不知道你的目的是什麼?」
  面前的人,赫然就是封寒一直心心唸唸的死敵,黑衣人。
  同時種種證據表明,這人很有可能就是以前的陳玉,但是陳玉死活也不明白,為什麼一個人的兩世能同時出現。
  
  這時候,黑衣人已經淡定地走了過來。陳玉這是第一次和他離得這麼近,不得不承認這個人長相實在完美到不可思議。
  還有那種習慣成自然的高高在上的氣勢,都相當吸引人。
  
  陳玉不可察覺地皺了皺眉,從各方面來說這個黑衣人都正常,但是陳玉就是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勁。
  「另外,我們見過這麼多次,不知道該怎麼稱呼你?」見黑衣人沒有說話,陳玉緊緊盯著他,又問了一句。他緊張的時候話就會多,既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又不容易被別人發現。
  
  黑衣人慢慢走到陳玉的沙發邊上,猶豫了一下,沒有坐在旁邊,直接坐在了陳玉待的沙發上,然後轉過頭,算得上細緻入微地觀察著陳玉,半天才露出一個高傲的微笑:「早晚會知道的。」
  看陳玉疑惑,黑衣人又加了一句:「我的名字,你早晚會知道。」
  
  「至於我為什麼找你過來……」黑衣人又坐近了一些,眼裡的笑意加深了,說道:「我想告訴你一些東西,封寒和我曾經是戀人,我對他的影響力,從來都是最大的。我能帶走他一次,就能帶走他第二次。」說完了,便好整以暇地觀察著陳玉的表情。
  
  陳玉相當配合地做出吃驚的神色,如果是事實的話,只能說封寒以前的眼光真是非常不錯,他還沒有看到過比黑衣人更漂亮的人。
  當然,陳玉絕對不會承認封寒現在的眼光變差了,只是問道:「你的意思是你們是傳說中的相愛相殺?話說回來,我也不懷疑你只要出現,就能帶走他。」幾乎每次都是這樣。
  
  黑衣人挑了挑眉,笑笑,從桌上拿起陳玉沒碰過的酒:「我以為你會在意這些。」
  
  陳玉默了,如果說封寒在感情方面是空白的話,他這位前情人,如果是的話,也絕對不會高到哪。至少,陳玉並不覺得現在是正牌老婆和小三見面會。
  
  而且,黑衣人絕對想不到,陳玉已經知道了足夠多的真相。
  沉默了一會,陳玉淡定地說道:「如果你下次帶走他,不讓他再回來,也許我會明白表示一下我的在意。」當然,陳玉自己也不知道那時候會不會先鬆一口氣。
  
  不是不在乎,而是太在乎了,然而悲劇的是隨著時間加深的不只是感情。真相一步步顯露出來,陳玉越來越害怕,知道真相的那一天封寒會是什麼表情?
  
  黑衣人頓了一下,深深地看著陳玉,專注到像是再看自己的情人。然後在陳玉震驚的眼神中,伸手摸向他的臉。
  陳玉真被糾結到了,難道他想要毀容?話說回來,封寒難道是顏控?看他以前的情人,不排除這個可能……
  
  黑衣人的手在陳玉眼睛那裡停留了一會,又慢慢從臉往一直摸到脖子,在看到鎖骨的時候,黑衣人臉色忽然一變,剛進門時那種隱約的厭惡和恨意忽然明顯了,甚至臉孔都扭曲起來,用力甩開了陳玉。
  看到自己情敵身上帶著那麼明顯的情/欲痕跡,大概沒人會高興。
  
  幾秒鐘後,黑衣人眨了眨眼,似乎清醒過來,漆黑的眼睛顯示主人已經絲毫不被情緒鎖影響了。
  他又笑起來,甚是看不出任何惡意,將倒在一旁的陳玉拉了過來,再次伸手摸向陳玉的脖子。
  陳玉這次徹底僵硬了,黑衣人的手落在了青龍環上。
  
  片刻後,黑衣人明顯愣了一下,說道:「有些意思,居然暫停了。」說著手上又動了動。
  然後陳玉聽到了響聲,細微的,不祥的青銅器摩擦的響聲。
  他感覺到,脖子上的青龍環越收越緊。
  
122、開始 ...

  到最後,陳玉已經連呼吸都覺得困難,而黑衣人卻根本沒有停手的意思,只是彎下腰,在極近的地方冷冷看著他。
  陳玉的冷汗刷地下來了,墓裡那麼險惡也活著回來了,要不明不白地死在這裡他就冤死了。陳玉眼前開始泛黑,只能盡量保持清醒,瞪著面前的黑衣人,手指微不可察地緩慢移動。
  
  陳玉覺得喘不上氣來的時候,手離兜還是有一段距離的,時間肯定不夠了,陳玉盯著黑衣人的眼裡帶上了憤怒。
  那一瞬間,黑衣人眨了眨眼,吸了口氣,抬手迅速往陳玉脖子上動了動。青龍環慢慢又鬆開了,雖然沒有回復到最開始的寬鬆,但也不再讓他感到呼吸困難。
  
  陳玉急促地呼吸著,還被嗆得咳嗽起來。黑衣人看著他狼狽的動作,又端坐在沙發上,恢復了剛進門時那種高高在上的神色,說道:「你的青龍環,就算有神工集的幫助,破壞了裡面機關,也並不安全。或者五年,或者十年,早晚有一天機關會啟動,到那時候你可就沒救了。你必須找到最後一把鑰匙,徹底打開才能解除生命危險。」
  
  陳玉邊喘氣邊戒備地盯著黑衣人,聽了這話眉頭皺了起來,青龍環,確實是他潛意識裡一直擔心的東西。
  陳玉壓下心裡的急切,漆黑的眼看著黑衣人,不緊不慢地問道:「最後一把鑰匙?這東西的鑰匙都在墓裡,就算我真想找,我手上也沒有半點頭緒,我甚至不知道墓在哪裡。」
  
  黑衣人嗤笑一聲,臉上露出一絲嘲諷,上下打量了兩眼陳玉,古怪地說道:「你怎麼可能會不知道……這些先不說,為了以前的……情意——」
  說道最後的時候,黑衣人的聲音含混起來,最後索性停了下來,瞟了陳玉一眼又說道:「我既然好心提醒了你,就幫人幫到底,為了讓你有緊迫感,我在青龍環上動了手腳,三個月後,如果沒有鑰匙,青龍環會不受控制引發機關,兩年後的萬蠱穿心會提前到來。」
  
  靠,越幫忙他死得越快,其實你就是故意的吧。封寒真跟你難捨難分你找他去,你找我算怎麼回事!還情意,鬼才跟你有該死的情意,陳玉心裡憤憤不平地罵著。
  就算知道黑衣人算計他,陳玉現在也沒辦法了,只是臉色更加難看,冷冷說道:「那還真是多謝你熱心幫忙了,我倒想問問,你告訴我這些,目的是什麼?」
  
  黑衣人眼睛裡閃過一絲滿意,點點頭說道:「你還算識相,在西藏因為你多事,害得我現在少了一樣重要的東西。如果你這次幫到我,我們從前的事一筆勾銷。我的要求不多,只要你進去的時候,幫我帶一個東西出來,那東西就在放最後一把鑰匙的墓裡。」,說著從口袋裡拿了張紙遞到陳玉手裡。
  陳玉看著紙上的東西,愣了一會兒。倒不是說這東西太離奇,而是太熟悉了,他至少看過很多遍。那東西和他背後的胎記,幾乎一模一樣。
  
  陳玉心裡轉了幾回,面上仍然努力維持著冰冷戒備的表情,只是將手裡的圖紙慢慢收起來,抬頭問道:「你不怕我到了地方,拿了鑰匙,不給你辦事?」
  黑衣人又笑了起來,說道:「事實上,只要你能到那個墓裡,我就有辦法拿到,更有可能我會比你先拿到。當然,如果真是那樣,臨走之前我會通知你。」
  
  陳玉沉默了一會兒,開口問道:「那個墓在哪裡?」
  黑衣人優雅地站了起來,轉身往外走,到了包廂門口的時候,才回頭說道:「墓在鏡水,最後,我想提醒你,這趟下墓,你最好不要帶上封寒。我相信你應該聽說過一些盜墓門派裡的傳聞,如果他跟著去了,不小心知道了你的真正身份,只怕到時候——」
  黑衣人臉上露出一次怪異的笑,開門走了。
  
  陳玉已經放在兜裡的右手放鬆下來,放開緊緊握著的匕首,就在剛剛,他已經感到身上的力氣似乎回來了。
  這時候包廂裡面已經就剩下他一個人了,陳玉並沒有起身,而是狀似疲憊地靠在了沙發背上。
  
  到底是什麼事,為什麼他現在覺得所有人都知道他的身份,除了他自己還有封寒。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是不是所有人都能跑來威脅他?而且,鏡水又是怎麼回事,上次從山洞裡拿來的盒子裡那張紙上,寫的就是鏡水。
  陳玉點燃一支煙,狠狠抽了一口。因為封寒不抽煙,他煙癮也不大,而且家裡還有豹子和四腳蛇,陳玉這一年幾乎是戒了。只有下地的時候,偶爾馬文青會扔給他一支。
  不大工夫,包廂裡已經瀰漫著淡淡的煙味,而靠在沙發上瞇著眼的陳玉,給人一種相當萎靡的感覺。
  
  正在這時候,門被推開了,雜亂的腳步聲湧進了包廂。陳玉抬頭,都是熟人。
  走在最前面的馬文青看清了裡面的情景後,立刻緊走幾步將沙發上的陳玉拎著領子揪起來,大聲吼道:「靠,你小子搞什麼!我們找你找了半個小時了,手機也打不通,你倒在三樓裝上深沉了。」
  陳玉按熄了煙,掃了馬文青身後一眼,居然是莊齊和幾個陌生人,看樣子應該是莊家的夥計。
  
  看來馬文青沒敢找馬家和陳家的人來幫忙,但是莊家的人信得過嗎?
  心裡疑惑著,陳玉已經擺出相當無辜的眼神盯著馬文青,「我們不是約的這裡?我等你好久了。」
  
  馬文青近距離瞪著陳玉,知道他在外人面前不想多說,鬆開手,忍不住接著數落他:「現在非常時候,你知不知道你在這玩一次失蹤,多少人跟著上火?」
  
  「我擦,我真不是故意的,樓下沒地方了,我才上來等你的。」陳玉解釋。
  馬文青嚥下那句我早在二樓等你了,拉著陳玉往外走,「走走,回老地方,不在那我不習慣。」回身的時候馬文青對著後面的莊齊說道:「老三,真對不住了,讓你跟著白忙活一場。」
  
  莊齊微微一笑,讓手底下其他夥計散了,看了陳玉一眼,說道:「正好,我有事找你們,咱哥三個也好久沒聚了,這次我請客。」
  陳玉和馬文青對視一眼,看來跟蹤的事得再找時間商量了,和莊齊關係再好,這些話也不能當著他的面說。
  
  三人到了二樓拐角處最後一個包廂,門口兩個人看到莊齊都恭敬地打了聲招呼,看來是莊家的夥計。馬文青推開門,指著裡面點的東西,回頭對陳玉鬱悶地說道:「你小子最會裝乖,實際上最能惹事,你看看連飯也不讓哥吃個安生。怎麼樣,哥哥之前點的你請了?」
  陳玉眼睛立刻瞪了過來,莊齊已經笑了,「都算我的。」
  
  招呼服務員重新點了東西,甚是還要了酒,馬文青立刻興致高昂起來。陳玉眉頭微微一皺,平常也沒什麼,現在這種時候,莊齊不會打著灌兩人酒,然後打聽消息的主意吧。雖然陳玉不知道家裡的事,馬文青可就說不准了,看馬叔的意思,也就這一兩年,家裡的事就會慢慢往馬文青手裡放,不然也不會一出門就帶上他。
  
  莊齊讓手底下人出去,開門見山地說道:「文青,阿玉,這次我過來,一是為了和你們聚聚,還有就是我們家老大讓我找你們商量點事。」
  陳玉和馬文青一愣,馬文青夾菜的手頓住了,看著莊齊說道:「我說,老三,這就是你不對了,憑咱們的關係,你用得著給我們哥倆下套嗎,有話你趕緊直接說,不然這飯我可真不敢吃了。」
  
  陳玉雖然沒說話,臉色也變了,莊老大找他們和莊家的老三莊齊找他們的性質可就不同了,莊老大要找也應該找陳家和馬家的當家人,這偷偷摸摸找他們算怎麼回事?
  莊齊笑了笑,點了根煙,不緊不慢地說道:「文青你這麼說就冤枉我了,阿玉的事真不是我做的,我聽你說了也著急上火地跟著你找人。而且,你們想得太嚴重了,我大哥讓我找你們,是有個大墓,問問你們感不感興趣。」
  
  陳玉看了莊齊一會,他當然知道俱樂部的事不是莊齊做的,但是反過來想,黑衣人和莊家會不會有關係,他還真說不準。這想法一冒出來,陳玉立刻覺得心裡有些發寒。
  先努力忽略腦中的想法,陳玉不動聲色地問道,「為什麼找我們?」同時在桌子下面踢了踢馬文青,讓他別答應的太快。
  
  莊齊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陳玉,說道:「阿玉你用不著防著我,我大哥找你們是因為他們有一件非做不可的大事,而各門派的好手幾乎都跟著去了,所以他才想到你和文青。而且,他並不是只找了你們兩個人。到時候大哥會給你們找好夥計,配齊裝備,你們只要跟著去就行。」
  
  「大墓?先說說在哪,什麼時期的墓。」馬文青終於忍不住了,明器的誘惑本來就大,莊老大又解決了他們目下最大的難題,人手和裝備問題,心眼便開始活泛,不由開口問道。
  「在四川,墓的具體年份還不好說,據說是夏商時期的墓。」莊齊說道,他見陳玉依然不為所動,又說道:「而且,這個墓和我們老大他們的行動還大有關係。你們如果真不放心陳叔和馬叔,更應該先往那邊走一趟。」
  
  「還是那句話,既然關係到那件大事,莊老大不可能不派妥當的人去,怎麼會找到我們頭上?」陳玉繼續沉著臉問。
  莊齊笑了笑,臉上露出遺憾的表情,說道:「果然瞞不過你,這樣說吧,那個墓和我大哥他們要去的地方確實有關係,是別人告訴我大哥的,大哥不知道該不該信,但是這種關係到生死的事還是寧可信其有的。而我大哥那邊,我也不太清楚,但是聽他的意思是人手已經不能再少了,這樣能活著回來的幾率才大一些。」
  
  聽了這句,馬文青坐不住了,提高了聲音問道:「你的意思是,這次的集會非常危險?」
  
  莊齊給三個人都倒了酒,考慮了一會說道:「不是集會危險,而是他們要去的地方危險。所以,你們兩個如果能幫忙就太好了。」
  馬文青不說話了,在考慮怎麼回復莊齊,他人看著大大咧咧,其實精明不下於陳玉,甚至很多時候,看問題比陳玉還透徹。
  
  陳玉比馬文青還頭疼,因為黑衣人做的手腳,他無論如何也要去一趟所謂的鏡水;現在,莊家又匪夷所思地冒出來,讓他們帶隊下墓;而他和馬文青還打算偷偷跟在陳森和馬列後面,就算兵分兩路,時間上也根本來不及。
  「我們去,先說說時間和集合地點。」馬文青做了決定,轉頭看向莊齊,他甚至沒有問陳玉的意思,一般這種情況,陳玉向來和他意見一致。
  
  莊齊笑了,向著兩人舉起酒杯,「我就知道你們一定會幫忙,時間上越快越好,我和陳爺後天動身,那時候馬爺肯定也出門了。所以,你們最好也後天動身,在這個地方集合。到了之後你們給我電話。」說著,莊齊遞了張紙條給馬文青。
  陳玉還在發愁,馬文青低頭去看,疑惑道:「四川涼山?」
  
  莊齊點點頭,又說道:「你們過去差不多需要兩天時間,盡量早走,什麼都不用帶,潛水設備我也會幫你們準備齊了。」
  「潛水設備?等等,你的意思是墓在水裡?」陳玉眉頭一皺,自從上次從海底墓出來,他是打死也不願意下水了。
  
  「嗯,墓在湖裡。」看陳玉一臉不樂意,莊齊伸手往他沒打理齊的頭上揉了一把,笑著說道:「那地方風景不錯,彝族美麗的少女可等著你們呢,那個湖的名字也很美,叫鏡水。」
  
  陳玉正往旁邊躲,聽到最後一句話,整個僵在那了。鏡水,連著三次出現鏡水,這個頻率,怎麼看,這都不是巧合那麼簡單了。
  馬文青則邊喝酒邊嘟囔著:「美麗少女等馬哥一個就行了,小陳玉就不需要了。」
  
  三人說完正事,馬文青開始拉著莊齊拼酒,陳玉心裡煩著,加上他很久沒放開喝了,也沒怎麼推辭,沒少被兩人灌。到晚上,三人已經都迷迷糊糊了。
  最後,莊齊強撐著扶起陳玉,又讓另外一個夥計進來架起馬文青,說道:「好久沒這麼痛快了,今天先到這,下次有機會再聚。」
  
  馬文青不樂意了,嚷嚷著:「不行,這麼早回去有什麼意思,再、再來兩瓶。」
  莊齊眼裡閃過一絲清明,邊對扶著馬文青的夥計使了個臉色,邊扶起陳玉往外走。三人到了一樓,馬文青那邊的夥計已經拉不住他了,莊齊只能上去幫著將馬文青勸了回來。再回頭,發現靠著他肩膀的陳玉被幾個小青年擠到右邊圈子裡了。
  
  那地方不少人在隨著音樂扭動,陳玉是喝高了,但是不妨礙他基本的判斷力,呆立了會,居然也跟著扭起來。
  
  莊齊忍著笑,扶著馬文青在一邊看陳玉熱鬧,其實也說不上出醜,陳玉的長相,除了封寒,還真找不出幾個比他好看的,站一群少年人堆裡,看不出年紀,倒是極為搶眼的一個。他一動,休閒服下立刻顯出細瘦優美的腰線。
  
  正在這時候,電梯門又開了,一群人簇擁著幾個人走出來。中間一位漂亮女人嫌惡地看了看這邊,當先就往門口走,服務生立刻恭敬地把門打開了。
  
  馬文青迷糊著找了半天,終於看到陳玉了,說道:「小陳玉,你小子快過來接著陪哥哥喝——」這句話咬字不準,聲音倒挺大。
  莊齊看差不多了,正準備把陳玉帶回來,門口的一群人忽然停住了,一個人冷著臉越過馬文青和莊齊,幾步走到陳玉跟前,一把將人扯了出去。
  
  莊齊一愣,馬文青已經嘟囔著:「眼花了,一定是眼花了,封哥怎麼會在這……」
  
123、責任 ...

  封寒冷冷地看了莊齊一眼,扯住陳玉就往外走。門口那群人看他走近了,不由自主地往後退了幾步,中間有幾個人正在猶豫要不要說話,被拖著走的陳玉倒是瞇著眼看過來,迷茫地說道:「怎麼回事?這麼多熟人,你們……」
  
  陳玉沒說完,腳下一個踉蹌,就被封寒拖出了門。一輛黑色的車已經開過來,停在門口,封寒將陳玉塞到裡面,回頭對後面的人說道:「你們抓緊時間準備,如果有變動再聯繫。」
  凌雲惱怒地看了一眼車上的陳玉,如果沒有他,他們或許有機會和封寒一起回去,還能再多待一段時間。看看封寒的臉色,她和身後的人一樣,只是恭敬地應了一聲,目送車子離去。
  
  抱著陳玉打開門,封寒掃了一眼守在門邊一臉驚喜的小胖,直接往臥室方向走去。
  小胖敏感地察覺到封寒現在的心情,渾身的毛都炸起來了,圓滾滾的身體頓時又肥了一圈,它沉痛且滿含同情地看了看長期處於弱勢的另外一位家長,準備先去沙發上避難。四腳蛇鄙視地看了它一眼,就眼巴巴地看向被封寒抱著的陳玉,遲疑著要不要跟進去。
  
  巨大的聲響過後,臥室的門關上又打開,一個白色袋子被扔到客廳中間,食物的香味飄了出來,那是陳玉一直拎在手上的袋子。小胖和四腳蛇同時眼睛一亮,撲了過去。
  
  「唔?」陳玉被扔在床上的時候醒了過來,迷茫而無辜地看了看面前的封寒,迷迷糊糊地問道:「你回來了?」沒得到回答,陳玉相當好脾氣地沒有介意,反正他習慣了。
  
  搖晃著坐起來左右看看,陳玉發現他在自己屋裡的床上,覺得有些不對勁,但是現在腦子明顯不夠使,還有些暈乎乎的。見封寒沒有理他的意思,就自己脫了外衣乖乖又躺下了,然後扭了扭,找了個舒服的姿勢,隨著他的動作,單薄的上衣被蹭著往上移動,露出一截纖細柔韌的腰身。
  
  看著面前睡得毫無防備的人,封寒的眼睛瞇了起來。
  ……
  被人扒得差不多的時候,陳玉眨眨眼,終於稍微清醒過來,看看目前兩人的情形,努力回憶起封寒發現他的時候的場景,莫名其妙地心虛起來,連掙扎的手腳都略有些遲疑。
  
  一方面自感理虧,另一個則是鐵了心折騰他,沒三下兩下陳玉已經又被和諧了。
  等陳玉揉著腰瞪向封寒的時候,封寒淡定地靠在床頭,看著他說道:「醒了?說說吧,大晚上不回家,你在外邊——做什麼?」封寒理所當然地忽略了同一時間他自己也在那裡,只是一想到有些人粘在陳玉身上的目光,那種不舒服的感覺就又多了幾分。
  
  陳玉的神色立刻彆扭起來,眼神遊移,力圖讓自己顯得不那麼心虛。考慮了幾秒,陳玉下定決心,相當簡單扼要地說道:「我和馬文青想下趟墓,後天出發,去四川涼州。」
  
  陳玉並沒有忘了黑衣人說的話,不過,就算黑衣人說不能讓封寒跟著去,他也絕對要請求封寒幫忙。陳玉壓根不相信黑衣人的話,從開始到現在,陳玉沒有感受到黑衣人表現出來的丁點善意。
  就算告訴他青龍環的事,也不過是為了利用他幫忙拿東西。同時,還將陳玉置於更危險的境地。
  
  而且,除去封寒惡劣霸道的性格,仔細想想,如果哪次下地的時候沒有封寒,陳玉簡直不能想像他們如何出來。
  
  陳玉說完,就忐忑地等著同居人的意見。封寒沒說話,只是眼睛深沉地盯著陳玉看。
  陳玉嚥了嚥口水,偷偷觀察了一下封寒的表情,緊張地問道:「你會和我們一起去,是吧?」
  
  封寒挑了挑眉,衝他露出一個別有用意的微笑,問道:「想讓我跟你去?」
  陳玉因為那個高傲有禮的笑容窒了一下,隨即本能地感覺到了某種危機,下意識地往後挪了挪。但是酒精刺激著,還是忠實表達了自己的希望,「嗯,如果你跟我們一起去,就最好了。」
  
  「可以,我會跟著去。」在陳玉眼睛裡露出驚喜的時候,封寒湊過來輕而易舉地將陳玉壓住,說道:「不過,我要先收點利息。」
  於是輕微醉酒的陳玉乖乖地讓封寒為所欲為了半宿,這樣,那樣,都不帶重複的。最後天快亮的時候,陳玉還不忘跟封寒確定:「你同意了要跟著去,是吧?」
  封寒啃著陳玉的鎖骨,回道:「當然,那是我的責任。」
  
  睡過去之前,陳玉迷迷糊糊扯著封寒問了句話:「要是萬一,我是說萬一,我做了對不起你的事,當然,根本是無心的,你會不會原諒我?」
  封寒是怎麼回答的,陳玉並沒有聽清楚,他已經累得沒有任何精力和意識了。
  
  第二天中午,陳玉才爬起來。依稀記得昨天封寒已經答應跟他一起去四川,雖然過程不堪回首,結果還是相當讓人滿意。
  封寒坐在沙發上看電視,看到陳玉出來,放下手中的遙控器往餐桌走去。
  難得封寒表現出體貼,餐桌上擺著熱氣騰騰的飯菜。
  
  「馬文青過來給你送了趟東西。」封寒說著將兩張票遞到陳玉面前。
  
  陳玉邊吃東西邊掃了眼車票上的時間,說道:「明天的火車,下午我們出去準備些東西。我們的行李大概不會太少。」陳玉看著一早上被封寒調/教得異常老實的像是童養媳的小胖和四腳蛇,歎了口氣。
  
  因為有人提供裝備,陳玉將兩人背包裡大部分放的是容易儲存的食物。畢竟幹活的或許有兩個,吃飯的絕對有四個。
  事實上,這一家四口的出行更像一位主子,兩個小孩,一個奴隸。
  
  到了出發的當天,陳玉早早地起來收拾好了兩個大背包,丈量了一下豹子的體型,又將它用力塞到一個大包裡。
  出門的時候,陳玉發現本來被他放在封寒腳邊的大包以詭異的姿勢和路線移動到了他腳下。陳玉嘴角抽了抽,算了,小胖還是他拎著吧。
  
  「封寒,你這只四腳蛇到底是怎麼回事?你不管它?」陳玉轉頭問封寒,同時面色如常地任四隻腳的青色動物動作麻利地爬到他肩膀,鑽進他衣服裡面。
  
  「它叫青,放你那沒關係,我不介意。」封寒掃過陳玉脖子上隱約的痕跡,心情不錯地說道,看到陳玉手上裝著豹子的包,一手輕易地將兩人巨大的背包拎起來,轉身往外走去。
  陳玉盯著封寒的背影險些吐血,你放一隻四腳蛇往我身上四處爬,我還得按時按點負責餵食,你還敢說不介意,靠,我介意我介意行不行。
  
  不過四腳蛇對比傲嬌的小胖而言,確實很乖巧。而且明明是封寒帶回來的,卻一有空就粘著陳玉。時間長了,陳玉也習慣了。
  不過,青?陳玉腦海裡疑惑一閃而過,似乎是海底那個怪物的名字?
  似乎有感應一般,陳玉心口位置的四腳蛇用頭輕輕碰了碰,吱吱嗚嗚地叫喚了幾聲。
  
  兩人打車去了火車站,陳玉托了認識的人,帶著小胖混上車,馬文青和另外一個人已經在車廂裡了。
  「蓮生?」陳玉看到那人愣住了,趕緊問道:「爺爺沒讓你跟著爸爸出門?」
  
  蓮生搖頭,「師傅和師兄一起走了,臨走前囑咐我跟著你。你放心,師兄不知道你下地的事。說起來師傅的安排也對,與其每次跟在你們後邊收拾亂攤子,還不如跟你們一起出門。」
  
  「爺爺跟著父親去了莊家?」陳玉失聲問道,他確實被驚著了,從他懂事起,老爺子從來沒下過墓。這次居然跟著父親去莊家,難道莊家的集會真有那麼重要?或者說,真有那麼危險?
  
  下鋪的馬文青和陳玉封寒打過招呼,看陳玉臉色不好,不禁歎氣,說道:「兄弟,不光是你,我也著急,但是既然已經答應了莊老大,這趟四川我們是非去不可。現在唯一的辦法就是,先把那個夏商墓搞定,然後趕去老爹和陳叔他們去的地方。」
  
  馬文青衝著已經在翻到上鋪的封寒一努嘴,瞇著眼笑道:「好在跟著封哥混,我心底比較有底。而且,你家師兄也在。」蓮生的身手有多厲害兩人摸不清楚,但是可以肯定的是比他們倆強,封寒就更不用說了。
  
  陳玉抬頭看了看上鋪無比悠閒的封寒和蓮生,焦躁煩亂的心裡也有了一絲安慰,再一次慶幸,拐著封寒一起來是無比正確的。
  
  陳玉將背包拉開,豹子毛茸茸的大頭立刻鑽了出來,衝著陳玉哼唧了兩聲,就跳上了陳玉的床。這兩天一直沒休息好,陳玉拉開被子摟著豹子開始補眠。
  等陳玉再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早上,除了他以外,另外三個人都醒著。
  
  「我買了早點,你小子動作快點。」馬文青邊吃邊招呼陳玉。
  封寒過來的時候,陳玉坐了起來,給他空出來一半地方。封寒順手將團成一團幸福地窩在陳玉懷裡的豹子拎出來,扔到馬文青床上,自己坐下來準備吃早點。陳玉晚飯沒吃多少,這會聞到香味,覺得更餓了,立刻拿了洗漱用品往外走。
  
  往回走的時候,陳玉瞄了一眼外面,有山有水,應該已經進四川了。快到他們那個隔間的時候,陳玉聽到了略微熟悉的聲音。
  
  正在疑惑的時候,那個熟悉的女聲說到:「只要封說沒有問題,我當然不會反對,尤部長難道有意見?」
  另外一個男聲說到:「當然沒有,關係到封,你什麼時候見我說過二話。有意見的是洛清,也不能說是意見,只是補充,封同意了。」
  
  聽了兩句,陳玉已經明白說話的人是凌雲和尤部長,而且兩人談論的正是封寒。陳玉有點邁不動步了,關係的封寒的時候,他的本能迅速地戰勝了理智。
  
  裡面的凌雲冷笑一聲,帶著濃濃的諷刺說到:「他就愛出這種風頭,偏偏還不知道根本沒多大用。」
  尤部長低笑起來,過了會兒,帶著笑意說道:「有沒有用我不評論,但是不可否認,封對他很看重,怎麼,醋了?」
  
  凌雲哼了一聲,說到:「封對你也很看重,我只是單純的看他不順眼,真以為他是封手底下的管家,我們都要聽他的?不過是——」
  尤部長聲音溫和地打斷了凌雲的話,「算了,不管怎麼樣,我們這次要配合好,洛清會在成都上車,就算你不喜歡他也少說兩句。」
  
  「要記得大局為重,這趟四川涼州之行,封已經計劃了不短的時間,越是到了最後越要小心。這件事結束了,封就會帶我們……」
  後面的話音量有些低,陳玉並沒有聽清楚,而且後面有人過來,陳玉沒有再停留,回了自己的車廂。
  
  封寒正吃掉最後一塊早餐,看陳玉回來,往裡面移動了一下,示意他過來坐。
  陳玉滿心複雜,雖然很多話不清楚,但是陳玉至少聽出來,封寒本來就計劃著去四川涼州,而且是在他和馬文青之前就打算去。
  
  那麼,前天晚上他那麼委屈求全到底是為了神馬?封寒的責任是對什麼說的,還有那見鬼的利息,又是怎麼回事啊啊!

124、巴子溝...

  陳玉糾結了一會兒,發現質問封寒的壞處明顯大於好處,萬一封寒怒了,心血來潮讓他把近來那些事都給出個合理的解釋,就更悲劇了。
  所以,明白自己被耍了的陳玉只是猶豫了幾秒鐘,就努力裝作若無其事地坐過去享用自己的早點了。
  
  吃得肚子滾圓的豹子正臥在馬文青床鋪的正中間,任由馬文青給它順毛,姿勢安逸地彷彿它才是那個鋪地主人。見到陳玉進來,半瞇的眼睛立刻睜開了,一爪子拍開馬文青的手,跳向陳玉懷裡。
  陳玉掃了一眼,手裡的筷子繼續往盤子裡的食物去了。
  
  由於家長沒擺出小胖計劃好的熱情擁抱姿勢,豹子著陸點發生了偏差,從陳玉膝蓋上滑了下去,只好努力用爪子抱住了陳玉的大腿。然後在馬文青和蓮生驚奇的目光中,姿勢怪異地四腳並用爬上陳玉的膝蓋,一頭撞進陳玉懷裡。
  
  執著於自己早點的陳玉皺皺眉,終於吃不下去了,低頭看正努力往自己衣服裡鑽的小胖,用筷子點點它的頭,贏得豹子的注意力後,臉色嚴肅地說道:「不用費勁了,你的體型和四腳——青不在一個水平線上。」
  陳玉領子裡傳出細微的哼唧聲,明顯對於自己的新名字四腳青不滿。
  
  這時候,門口傳來腳步聲,熱情的女乘務員正一手扶著門框看著屋裡的四個帥哥,在封寒和蓮生臉上停留得最久,似乎眼睛不太夠使,最後萬分不捨地選擇了陳玉懷裡的小胖,大有過來揉兩把的意思。
  馬文青對陳玉使了個眼色,咳嗽一聲,和乘務員姑娘套近乎。
  
  女乘務員終於回過神,努力板起臉,說道:「這位乘客,為了您自身和其他旅客的安全著想,禁止帶寵物乘車。」說著又帶著某種熱切的眼光瞄了一眼小胖,乘務員姑娘忍不住建議道:「如果有需要,我可以幫您辦理寵物托運。」
  
  陳玉猶豫了一會,放棄了手裡食物,抬頭微笑著說道:「謝謝,我有過這個考慮,但是我家這只……脾氣不太好,和其它寵物放在一起,我怕會出問題。姑娘,我家小胖三證齊全,保證國家免檢產品。而且,我不會讓它亂跑,你看馬上就到地方了,能不能別送到行李車廂了?」
  
  說著,陳玉掐了一把小胖的屁股,小傢伙立刻無比乖順無辜地看向乘務員姑娘,水汪汪的圓眼睛裡帶著期待,簡直讓人不忍心拒絕。
  乘務員姑娘眼睛一亮,過了一會才困難地移開視線,抬手看了看表,無奈地說道:「好吧,這次就算了,請您下次千萬辦理相關手續。」
  
  「那是一定的,姑娘你放心,我一定幫你看著這小子,不讓它亂跑,有事你直接找我就行。」馬文青熱情地說道,力圖讓相當貌美的女乘務員將視線轉向自己這邊。
  
  封寒翹起嘴角,一點沒受小胖差點被驅逐的狀況影響,抬手拉過陳玉,說道:「它是覺得你不公平合理,我幫你拿出來。」說著將手伸進陳玉衣領裡,四處摸索著。
  陳玉嘴角抽動,用力往回拉扯自己的衣服,恨不得將家裡其他三隻從窗戶裡踹出去。
  
  門口的乘務員姑娘眼睛裡又閃過激動而詭異的目光,目不轉睛地看著這邊,在收到封寒一個淡淡的眼神後捂臉扭頭狂奔而去。
  馬文青困惑不已,蓮生看看對面的封寒和陳玉,臉上浮現出若有所思的微笑。
  
  最後青終於被封寒從陳玉領口拎了出來,連帶著小胖一起被扔回馬文青床上,馬文青頓時咬牙切齒,有了陳玉同樣的心思。
  封寒沒有再回上鋪,坐在下面靠窗戶的一側閉目養神。陳玉瞄了眼洩憤似地啃咬馬文青的小胖,和心安理得地盤踞著馬文青枕頭的青,將注意力重新轉回吃了一半的早點上。
  
  下午的時候,四人在成都轉車,全換成了硬座。凌雲和尤部長過來和四人打了招呼,坐在了陳玉他們斜對面。陳玉事先知道,並沒有多吃驚,馬文青以為這兩人是封寒叫來幫忙的,頓時喜出望外。蓮生還是那副悠閒自得的樣子,對於多幾個人少幾個人無所謂。
  
  半路上又上來個人,這個人上來後,先走到了陳玉封寒四人面前,說道:「封,我過來了。」
  
  陳玉一愣,抬頭看去,站在他們座位旁邊的是個十八九歲的清秀少年,帶著燦爛的讓人舒服的笑容看著封寒。這麼小,難道也是跟著下地的?陳玉嚇了一跳,而且,凌雲和尤部長也這麼稱呼封寒,難道這個人是封寒的手下?
  封寒的視線從窗外收回來,看到少年明顯心情不錯,聲音裡帶著愉悅,說道:「嗯,尤和凌雲在那邊。」
  
  封寒顯然沒有將幾個人和少年互相介紹的意思,少年也不以為意,看樣子相當瞭解封寒的性格。走之前,沖陳玉三人點點頭,說道:「你們好。」帶著第一次見面恰到好處的微笑,和該有的生疏。
  少年坐到了尤部長旁邊,正對著這邊的陳玉和封寒。凌雲臉色有些不太好看,少年也不在乎,臉上依舊帶著淡淡的笑意。
  
  馬文青沖陳玉擠擠眼,笑著說道:「喲,小陳玉,被比下去了啊。」馬文青當然是在開玩笑,少年比陳玉小好幾歲,雖然模樣也是百里挑一,但是真比起來,陳玉可就是千里挑一了。不過馬文青看陳玉已經審美疲勞了,在反覆心裡暗示下,已經無視陳玉的模樣了。
  
  陳玉就算對馬文青的玩笑免疫了,也不免渾身一冷,然後瞇眼看著馬文青說道:「那正好,你老婆的人選有著落了,你可以盼著別人做變性手術了。」
  馬文青嘿嘿笑了兩聲,不接話了。倒是陳玉,總覺得有道視線一直若有若無地注視著這邊,雖然知道那少年看得是封寒,也覺得有點彆扭。
  
  半夜的時候,火車到了涼山的一個小縣城,七人出了火車站,夜色裡,一輛車正停在不遠處。
  陳玉以為是莊齊安排的,正準備打電話,那少年過來說道:「封,我算了時間,我們到這邊正好是半夜,我讓夥計找了車,我們先在這鎮上休息一晚上,明天去巴子溝。」
  封寒點了點頭,幾人上了車。這邊的旅店看樣子也是提前預定好的,門口服務員直接給了幾人鑰匙,讓人帶他們上樓。
  
  那少年年紀不大,辦事卻挺細緻,怪不得封寒看重他。陳玉不由多看了幾眼。
  幾人都是單人間,雖然和大城市比不了,在小鎮上來說已經算不錯的。陳玉打了個哈欠,拎著大包隨便找了一間進去了。蓮生隨即轉身進了他旁邊的屋子,馬文青看了看,進了另外一間。
  
  少年笑瞇瞇地看向封寒,說道:「封,現在累嗎,如果暫時不需要休息,我正好有點事需要匯報。」
  封寒搖了搖頭,帶著少年往裡走去。
  後面的凌雲看得直瞪眼,尤部長笑著拍了拍她肩膀,跟著往裡走了。
  
  第二天早上,陳玉被小胖牌鬧鐘舔醒,先給莊齊打了電話。幾人這麼快到達,莊齊也很滿意,說道:「老大安排的人也在那鎮子上,我馬上讓他帶人過去,那孩子年紀不大,本事可不錯。你和文青有什麼事先和他商量。」
  陳玉無語了,反省自己是不是已經年紀大到不適合下墓折騰了,近來一個兩個都是少年。
  
  吃早點的時候,陳玉終於知道了那少年的名字,正是凌雲和尤部長說過的洛清。比起別人而言,果然更受封寒重視。但是,不得不說,他辦事能力相當不錯。
  解決完早飯,馬文青和陳玉到下面去等莊齊的人,沒一會兒,大門開了。
  
  兩人反射性地回頭,馬文青已經瞪大了眼,「我說,你小子怎麼在這?!」
  進來的人沖陳玉笑了笑,客氣地和兩人打招呼:「小陳爺,馬爺,我帶著莊家的人來了。」說完,又對馬文青說道:「馬爺,你們上次走了之後,我迷迷糊糊地也被人救了出來。在沙漠裡正好遇到了莊家的人,村子裡沒有親人,我也不想回去了,就跟著莊家的人出來了。」
  
  這少年正是阿吉,陳玉抿嘴看著他,沒有說話,他知道阿吉說的不完全是實話,至少,他們去山洞裡的時候,阿吉也是跟在旁邊的。
  
  馬文青站起來,走到阿吉身邊,用力拍拍他的肩膀,說道:「不用這麼客氣,你也是跟著我們混過的,叫我馬哥,叫小陳玉陳哥就行。小子,出息了啊,莊老大居然讓你帶著人過來。」
  封寒和他身邊的洛清、尤部長等人沒有說話,倒是蓮生饒有興致地打量著阿吉。
  
  阿吉在面對其他人地時候,又恢復了平日冷淡的模樣,和溫潤細緻的洛清一比,立刻顯出了區別,阿吉說道:「既然大家都到了,那我們出發吧。」
  阿吉帶著二十多個夥計,再加上尤部長這邊也有十多個人,將近四十個人,加上裝備,四輛車勉強擠下了。
  
  這次出發,多是山路,在車裡顛簸了半天,中午的時候終於停了。阿吉招呼大家下車,說道:「這裡就是巴子溝,車暫時就停村裡了,我們要去的地方,在離村子不遠的山上。大家先下車吃飯,等下午,我們想辦法把東西運上去。」
  陳玉一看,幾個叼著手指的娃正圍在村口,一臉新奇地看著他們。
  
  洛清過去每人給了一把糖,幾個娃子也不怕生,領著人往村裡走。沒走幾步,迎面走來幾個村民,穿著黑色窄袖右斜襟上衣,下面是寬褲腳長褲,一看就是少數民族群眾。
  
  當頭的一個中年男人迎了過來,說著一口不算太標準的普通話,:「你們就是來山裡考察的吧,哎喲,可算來了。我是巴子溝的村長阿力,前些日子還接待過你們。」
  阿吉點了點頭,說道:「這次還要麻煩阿力老哥了,我們想先在這休息一會,然後再租幾輛車,下午就上山。」說著遞了個不算薄的信封過去。
  
  村長阿力收起信封,笑瞇瞇地說道:「沒問題,都包在我身上。不過,我還是勸你們吶,想清楚了,準備妥當了再下水考察。那地方可沒少出事,我不希望你們也遇到,嗯,麻煩。」說道最後的時候,有些含含糊糊的。
  阿吉客氣地說,一定注意,又讓村長放心。
  
  陳玉觀察到這村裡彝族人居多,雖然偏遠落後,卻不減半點民族風情。少女穿著艷麗的服飾,戴著金銀玉石的耳環,手鐲,戒指等。見到這群陌生人,湊在一起邊笑邊小聲說著什麼。
  馬文青眉開眼笑地湊過來,捅了捅陳玉,說道:「看到那邊的草樓沒,裡面住著的都是未婚少女,年滿二十的男人,尤其是像馬哥這麼英俊的,晚上都是爬上去,和姑娘傾訴衷腸——」
  
  陳玉又抖了抖,看看那些少女的視線,感歎,「下次你自己過來一趟,沒強大的競爭壓力,成功幾率估計能高幾成。」
  馬文青憤怒地看了看前面的封寒和蓮生,低聲說道:「要不,你們先上山,我明天再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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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兩人的低語聲中,村長已經給這些人安排了休息吃飯的地方,分散到幾戶人家,封寒陳玉等十來個人都被安排在了村長家裡。
  不大工夫,村長媳婦就帶著兒子和女兒端了不少飯菜進來,樸實的中年婦女普通話說不習慣,有什麼事大都讓兒子阿措過來料理。
  
  在最大的屋子裡順著擺了兩桌,阿力堅持讓眾人先坐,阿吉跟他客氣了兩句,看阿力還在堅持,就讓陳玉封寒先入座。
  這幾天封寒和陳玉幾乎沒有在一起的時候,主要是封寒被他那邊的人圍著,可能還有不少事要商量;而陳玉和馬文青,蓮生,阿吉多湊在一起,商量這次下墓的細節。這幾天,兩人加起來沒說上十句話。
  
  這會入座,陳玉習慣性地直接走到了封寒身邊坐下來。
  兩邊的人都有點為難,最後洛清坐到了封寒側面,馬文青和阿吉坐在了陳玉旁邊。封寒直接將空碗遞給陳玉,陳玉順手給他盛飯。
  
  阿吉直皺眉,幫著陳玉添飯。洛清則默默看了這邊一眼,自己低頭吃飯。
  因為這邊的風俗習慣,凌雲因為是女人,被安排到了最下邊的位置,氣得臉色發紅,尤部長乾脆坐到她旁邊,低聲安慰著。
  飯桌上多是肉食,味道偏辣,陳玉將沒有辣味的肉給小胖和四腳蛇撥了一盤子。
  
  阿力又不時給眾人斟酒遞煙,這頓飯吃得賓主盡歡。
  
  吃過飯,又休息了一會,阿力給他們借到幾輛驢車。沒辦法,他們自己的車根本開不到山上。
  將必須的裝備帶上,村長讓他兒子阿措帶他們上山。
  
  路上,陳玉和趕車的阿措攀談,小伙子一直偷偷瞟凌雲,和陳玉說話的時候根本來不及細想,有什麼說什麼。
  
  從阿措的口中,陳玉瞭解到他們的目的地是山中的一個大湖,這湖以前可能是個火山口,深不見底。
  阿措說到湖的時候,視線終於從凌雲那邊撤回來,臉色也從帶著淡淡的紅色轉到凝重,甚至帶了一絲恐懼。壓低聲音在陳玉耳邊說道:「這位小哥,我跟你說,那個湖喲,真不能去的。」
  
  陳玉一聽來了興致,忙問:「怎麼說?」
  阿措看了看左右,又小聲說道:「這鏡水湖裡有怪物,我們這的人都知道,下去就回不來。你們之前,來過那麼多5仴雨購#買
考察隊,下去多少死多少。」
  
  陳玉這次真愣住了,原來鏡水叫鏡水湖,但是這湖這麼危險,讓他們怎麼下墓?

 

  馬文青早就在一旁偷聽著,忙問道:「照你的意思,這湖這麼危險,怎麼還有這麼多人來?」難道都是沖這墓來的?這麼說,這湖裡還真有大墓。
  
  阿措搖搖頭,想了會說道:「他們怎麼想的我不清楚,不過,以前村裡老人說起過,離這裡四十多里的地方,有座藏廟,那裡的喇嘛念的經文裡提到這湖裡有寶物。」
  馬文青的眼睛一亮,正想接著問,坐在驢車前頭的陳玉忽然晃了晃,一頭往下載去。

125、怪人 ...

  阿措驚叫了一聲,再伸手已經來不及了,眼睜睜看著陳玉往下跌去。馬文青氣急敗壞地罵了一句,跟著就往下跳。
  旁邊一隻手迅速拉住韁繩,毛驢甩甩頭,老實地停了下來。阿措看了一眼似笑非笑的蓮生,為自己沒有想到,臉色微紅。匆忙接過韁繩,再轉過頭,陳玉已經被人扶住了,只是不是剛剛跳下去的馬文青,倒是離著遠一些那個冰塊一樣的小哥。
  
  阿措無意間瞄見和封寒走在一處的洛清、尤部長等人的位置,頓時嚇了一跳,這樣的距離,他到底怎麼過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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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麼大地方你也能掉下來?說吧,你小子是不是在想什麼不能見人的好事——靠,還真暈了?」馬文青邊嘲笑邊察看陳玉5仴雨購#買
有沒有受傷,一看陳玉的臉,頓時著急忙慌地回頭招呼:「老梁!老梁,你趕緊過來看看,小陳玉這是怎麼回事!」
  老梁是莊家的夥計,同時是隊裡的隊醫,見狀緊走幾步,拎著簡易藥箱過來了。
  
  封寒皺了皺眉,扶著陳玉的手動了動,盡量讓陳玉靠在他身上,又用另外一隻手去摸陳玉的額頭。
  然而,在封寒和老梁都沒觸摸到陳玉的時候,陳玉緩緩睜開了眼,略顯迷茫地看了看封寒和周圍的人,問道:「怎麼都在這?你們,這是做什麼?」
  
  馬文青噴笑出聲:「小陳玉,有事的是你,大白天的暈過去了,什麼時候化身陳妹妹的?」
  「怎麼可能?」陳玉不敢置信,雖然用不著做到像蓮生和沈宣那樣,他平常也有堅持鍛煉,身體一直不錯,至少這麼多年都沒生過什麼病。而且在十幾天前他才被沈宣扔進醫院做過身體檢查,絕對沒有問題。
  
  老梁還是給陳玉做了簡單的檢查,沒用幾分鐘,就將工具收了起來,說道:「小陳爺,看著確實沒事,不過,不舒服的話,千萬招呼我。另外,你最好等這趟活結束了去醫院檢查一下。」
  陳玉瞪了老梁幾秒,最後他只是煩躁的抓了抓頭髮,沒說什麼,他自己也不確定。

  「你沒事?」封寒盯著他,難得又追問了一次。
  「沒事,我保證沒事。」陳玉立刻拋下了其他心思,愉悅地回答,與平時的冷漠淡然不同,正在注視著他的那雙眼睛裡有著真誠和關心,雖然看到的機會不多,仍然讓他心裡一動。
  
  陳玉嘴角彎了起來,為了不讓封寒看出來,又努力控制住自己的笑容,說道:「也許是精神不好,太睏了。」
  封寒默默地看著他,點出事實:「自從上了火車,你至少每天睡十六個小時。」
  陳玉又是一愣,最後只是喃喃抱怨:「這樣我就把前兩天該補的都補上了……」
  
  阿措看陳玉沒事,忙將他安置到驢車靠裡面的位置,讓馬文青和阿吉坐在了外邊。封寒也沒回去,直接跳上了這邊的車。
  再往前走的時候,陳玉靠著旁邊的封寒,看驢車晃晃悠悠地前進,想著馬上就能見到的鏡水,又想起剛剛阿措的話,不由繼續問道:「阿措兄弟,照你們這邊的說法,這湖還能跟經文扯上了關係,難道說真有寶貝?」
  
  阿措搖搖頭,說道:「這話我可不敢說了,寶貝有沒有我們不知道,但是這湖卻絕對是個凶湖。我們這邊山多湖多,打漁的村民不少,到鎮上賣能賣不少錢吶,夠一家人生計了。這鏡水湖也算是我們村子附近最大的湖了,但是來的人卻最少。」
  
  「說詳細點,真有怪物,馬爺給包了,咱也為民除害一回!」馬文青拍著胸脯大言不慚。
  阿措趕車的手一頓,趕忙攔住馬文青的話頭:「這話可不能亂說。」說完往四周看看,壓低了聲音說道:「不瞞你們,其實這湖裡魚比別的地方可不少,尤其是盛產一種黑色大魚,是其它地方沒有的,這魚肉多味鮮,餐館裡都是高價收購。但是就算這樣,也沒人敢在這湖上大規模捕魚。也有那些不信邪的,過來這湖裡抓魚,但是沒過幾天,就會連人帶船沒了蹤影。」
  
  「後來,人們就曉得了,這湖上不能走船。」阿措舔舔嘴唇,邊說邊往身上摸索,馬文青一看,立刻遞了根煙過去,阿措道了謝,□第抽了幾口精神不那麼緊張了,又接著說道:「也不知道打什麼時候起,人們只在中午的時候過來,在岸邊撒幾回網,到了下午四、五點鐘,收多收少都沒人敢在湖邊待著。所以,我一聽你們去那個地方,就一個勁催著你們早走。」
  
  陳玉看了阿措一會,斷定他說得都是真的,隨即又擔憂地看向他們前進的方向,如果這個湖危險惡到這種程度,這墓他們真能下得去?莊家給他們安排的事果然沒有說得簡單。
  馬文青依然大大咧咧,阿吉和之前一樣認真又嚴肅,這表情在他年紀不大的臉上倒是顯得有些讓人發笑的可愛,至於封寒,陳玉打賭他身上根本沒有害怕或者擔憂等類似的神經。
  跟這些人待在一起,陳玉也不由自主地跟著放鬆了。
  
  封寒看了看無意識地在自己腿上敲著的手指,語氣平淡且溫和地說道:「其實你不用每次都緊張,讓別人看到,我這個主人也很沒面子。」
  
  「我沒有!」陳玉立刻說道,隨即發現自己放在封寒身上的手,囧囧有神地收了回來,咳嗽了一聲,試圖轉移話題,「我只是想,如果我們下水,小胖怎麼辦。」說道這裡,陳玉盯著臥在他旁邊的小胖,有點發愁,他可不認為其他人能管得住它。
  
  上山之前本來打算將它留在山下,托村長一家照看,無奈小胖死活不同意,咬著陳玉的衣角抱著他的腳脖子被拖著在地上走,甚至在被強行留下後一路偷偷跟著他們。當回頭看到某個圓滾滾的探出樹木背後的黃色腦袋,陳玉無奈,只能帶著豹子上車。
  至於四腳青,在陳玉開口要它們留下後,就怎麼也翻找不到它的位置了。
  
  「我早就跟你說不應該太慣著它。」封寒淡定地說道。
  
  兩位家長就兒童的教育問題並沒有繼續下去,驢車轉過一個彎後,前面豁然開朗,擋在人們眼前的樹林消失了,已經能看到遠處平靜而巨大的湖面。
  「有人住在這裡?那可太好了,也許小胖有著落了。」陳玉疑惑之後,看著湖邊孤零零正在冒著炊煙的、頗有些年代的木屋說道。□第
  
  阿措古怪地看看陳玉,又極快地掃了一眼那座木屋,背過身用更小的聲音說道:「千萬別打那種主意,你會後悔的,乃保老爹是個怪人。」說著,特意繞到離那木屋較遠的地方讓驢車停下來,然後招呼人們卸東西。
  
  眾人很快將裝備、這些天的生活用具等卸下來,選了地勢平坦的地方搭好帳篷。
  因為得了不少好處,和陳玉等人又談得來,阿措也留下來幫忙,看看天色還早,就圍坐在無煙爐邊,看著夥計煮湯。
  
  馬文青閒不住,本來想四周轉悠,抬頭看到遠處的木屋,想起阿措的話,不由湊到小嚮導面前問道:「你說住在那裡的人是怪人,怎麼個怪法?而且你不是說這湖裡有東西,一般人下午四五點之前就離開了?怎麼會有人住在這?」
  
  「這個……」阿措似乎對那個乃保老爹相當顧忌,反覆確定那邊沒人出來才說道:「乃保老爹性格古怪,平日很少和其他村民來往。聽說他妻子幾十年前去世後,就更寡言了,我們也都不怎麼敢和他說話。本來他沒有兒女,如果住在村裡,大家多少都會照顧他的。但是,他堅持自己住在這鏡水湖邊,靠捕魚為生。」
  
  說到這裡,阿措臉上露出了少見的凝重和畏懼,「另外,乃保老爹和其他漁人不同,不僅自己一個人住在湖邊,而且每次收穫的魚比其他人要多得多。所以儘管沒有村裡的接濟,老爹自己也過得不錯。」□第
  
  陳玉看著那邊的木屋,感歎:「就算這樣,這位老人自己住在這樣一個地方,恐怕也不容易。他不愛說話,有可能是性格的原因。如果可能,你們試著和老爹說說話,要是勸他回村裡住就好了。」
  
  阿措撓了撓頭,說道:「有人試過的,乃保老爹說他不會離開這湖邊的。這些其實還並不算怪,怪異的是後來,有人看老爹總是收穫那麼豐富,羨慕得不行。就偷偷來看老爹是怎麼捕魚的。但是那天守了一天的人嚇得半死,這老爹居然是半夜捕魚的。」
  
  這下子,圍坐在無煙爐邊的人都驚訝了,「半夜?這可奇怪了,半夜也能捕到魚?」
  阿措到底年紀不大,這會兒八卦之魂燃燒著,看這些人有興趣,索性將平時不敢說的都說了,「聽那天來偷看的幾人說,老爹半夜出門就往湖邊去了,他們本來打算走近點看,結果老爹養在屋裡的狗叫喚起來了。」
  
  「他們被發現了?」有個夥計問道。
  「沒有,那幾個人發誓說當時就怕被發現,特意離得比較遠,半夜時分,狗莫名奇妙地叫起來,幾個人心裡害怕,就沒敢再看,跑回來了。後來——」阿措說著說著,忽然沒聲了。
  
  陳玉心下奇怪,抬頭看向阿措,見他真目瞪口呆地看著遠處。心裡念頭一閃,陳玉也轉頭看去。
  遠處湖邊孤零零的小木屋旁邊站了個人,頭髮花白,這麼遠的距離看不太清楚五官,但是陳玉就覺得老人地眼神非常凌厲。他旁邊,有只半人高的黃色大狗。
  
  接著陳玉懷裡一沉,低頭一看,小胖正縮在他懷裡,一雙閃亮的圓眼緊緊盯著遠處。從觸感來看,豹子全身緊繃著,嘴裡發出低唔聲。
  封寒隨意地掃了一眼,小胖的緊張頓時升級,轉頭將臉埋到陳玉懷裡,直接裝死。
  
  隨手安撫順毛了幾下,陳玉又抬頭去看遠處的乃保老爹,發現老人已經轉身朝另外一邊走了,大黃狗亦步亦趨地跟在他身後。
  
  「這個人,很不簡單。」說的是阿吉,臉上相當嚴肅,「等有空我去接觸接觸,順便看看能不能問問關於這鏡水湖的事。」這老人既然常年住在湖邊,知道的應該比阿措多。
  阿措這時候還在全身發抖,一副乃保老爹已經知道他剛剛評論他的話,今晚就會報復回去的樣子。
  
  陳玉笑了笑,推推阿措,安慰他:「小兄弟,你也不看看這距離,你又被我們圍在中間,他或許根本就沒看到你。」
  阿措驚醒過來,立刻收拾東西,準備回去□第,嘴裡喃喃著,「你說得對,趁著乃保老爹還沒發現我,我得趕緊走。這樣,等你們下山的時候招呼我,我再過來接你們。」
  
  留阿措在這裡既不現實也不方便,陳玉等人也沒有說什麼,看著他匆匆忙忙地趕著驢車下山了。
  
  因為已經快到傍晚,今天下水絕對不可能了。洛清和尤部長等人便在湖邊勘察地形,看看哪裡下水方便。
  
  鏡水湖名字很美,湖水也確實平靜如一面鏡子,不過卻很渾濁,根本看不清水下的情形,這也就增加了下水的難度。
  
  陳玉倒是想找那位老爹聊聊,但是直到他們吃晚飯,陳玉也沒有見那位老人回來,只能打消了這個想法。
  當晚,多安排了幾個人守夜,眾人就休息了。
  
  封寒終於結束了和洛清等人的談話,走向陳玉待的帳篷。最近這樣的談話非常多,幾人湊在一處不知道在研究什麼。馬文青好奇,催著陳玉問問,陳玉沒少拐著彎打聽,但是往往封寒一個眼神就能讓陳玉,豹子,和四腳蛇全部閉嘴。
  
  陳玉迷迷糊糊間知道有人躺在了自己旁邊,感覺熟悉,也就沒動彈。
  到了半夜,陳玉驚醒了,完全沒有任何徵兆的驚醒,他甚至沒做噩夢。帳篷裡有細微的呼吸聲,除了封寒,這帳篷裡還有三個人,馬文青,阿吉,蓮生。而他身側的人悄無聲息的只有淡淡的溫熱能提醒他旁邊有個人。
  
  陳玉半瞇著眼看著帳篷頂,繼續醞釀睡意。
  就在這時候,屋外忽然響起來狗叫聲,帳篷外還有守夜的夥計的低聲談論也停了下來。
  陳玉一驚,下意識的抬手看表,半夜三點整。

126、老人 ...

  帳篷外除了狗叫聲,再沒有其它聲音,對比分明的讓人毛骨悚然。
  陳玉睜著眼睛看著黑乎乎的帳篷頂,判斷□第不出過了多長時間,狗叫聲還在繼續。或許只是他極度緊張,只過去兩三分鐘而已。說不上為什麼,那狗叫聲讓陳玉心裡很不舒服。
  
  在他忍不住再一次想抬手看時間的時候,翻身坐了起來。
  穿好衣服,陳玉下意識的往旁邊看去,黑暗中一雙亮亮的眼睛正無聲地注視著他。
  
  陳玉嚇了一跳,同時也鬆了口氣,有封寒在,看來不用叫醒其他人了。陳玉從包裡摸索著拿出兩把槍,塞到封寒手裡一把,壓低了聲音說道:「我們出去看看。」
  封寒點點頭,隨手拿起狼眼手電,長腿一伸,已經站起來,悄無聲息地走在了前面。
  
  陳玉正小心地繞過睡得沒有絲毫形象的馬文青,忽然覺得右邊褲腳一沉,低頭一看,發現小胖邊揉著臉邊抬頭看向他,還頗為費勁地分出一隻爪子勾著陳玉的褲腿。陳玉做了個噤聲的動作,示意它別搗亂。
  像所有對大人的事充滿好奇的兒童一樣,小胖睡得迷迷糊糊的雙眼幾乎立刻亮晶晶了,陳玉這種偷偷摸摸的行為更讓它覺得興奮和刺激,它的毛甚至都開始炸起來了。
  
  陳玉停了下來,帶著笑打量了打量小胖,向它伸出手,「聽著,如果你實在想跟著我出去的話,就出來幫點忙吧。也許你已經足夠大到對付外面那隻狗了。」
  小胖往陳玉懷裡撲的動作以詭異的速度和角度收了回去,遲疑著看了陳玉一會兒,最後轉身又壓在了馬文青肚子上,團成一團,假裝自己從來沒有醒來過。
  
  陳玉嘴角掛著大人哄騙小孩成功後的笑容,輕輕往外走去。
  
  與此同時,屋裡另外兩個人睜開了眼。
  蓮生打了個哈欠,沖阿吉說道:「這邊要留人,總有人天塌下來也不會被影響睡眠。」邊說邊瞥了馬文青一眼,又說道:「小兄弟,你跟過去看看,我在這守著。」
  阿吉沒有反對,他最大的目的本來就是保護陳玉,默默的起身,跟在那兩人後面。
  
  帳篷外面,幾個守夜的夥計正驚異不定地盯著遠處,手裡緊緊握著霰彈槍,看到封寒和陳玉出來,臉上的緊張頓時減輕了不少。
  一個人過來說道:「封哥,小陳爺,你們也聽到了?我們哥幾個正盯著,除了狗叫聲,似乎沒有其它動靜,也許只是那畜生聽到山裡動物的聲音給驚著了。」
  
  封寒點點頭,自從出來後就一直看著湖的方向,這會回頭沖陳玉說道:「我們過去看看。」
  封寒打開手電,往湖邊木屋的方向走去。陳玉不禁想起阿措的話,那個乃保老爹難道這個點去捕魚?□第
  
  即使是南方,初春的夜裡也是比較冷的,再加上湖裡撲面而來的水汽,陳玉邊走邊裹緊了身上的衣服。
  也邪門,兩人快走到木屋的時候,狗叫聲停止了。
  陳玉緊緊地盯著面前的屋子,那隻狗還在裡面,它肯定能聽到兩個人走過來的腳步聲,為什麼現在反而不叫了?
  
  木屋沒有一點光亮,湖面也黑乎乎一片,影影綽綽的,似乎那些黑暗中隨時會有什麼東西撲過來。陳玉一驚,隨即提醒自己三更半夜的不能亂想了。
  在陳玉考慮要不要過去敲門的時候,木屋的門吱呀一聲開了。
  
  一位老人從黑暗中走了出來,老人面無表情地看著兩人,他腳邊,是傍晚看到過的那只黃狗。近看才發現這狗體型比想像中還大,眼睛在手電光下閃著綠瑩瑩的光,凶狠地盯著面前的人。
  陳玉還注意到,那隻狗在封寒轉過頭的時候往後退了一步。
  
  出現在別人門前,陳玉覺得自己該先說點什麼,於是熱情地說道:「您是乃保老爹?我們是來這湖邊考察的,剛剛聽到狗叫,以為有事,就過來看看。」
  老人冷漠地盯著兩人,哼了一聲,並且沒有打算回答的意思。果然和阿措說的一樣,根本不願意與人溝通。
  
  甚至,陳玉隱約感覺到,老人對他們帶著莫名的敵意。
  
  陳玉搞不明白老人的態度,但是他不想就這樣回去,至少也得問問關於鏡水湖的事。
  陳玉看看封寒同樣面無表情的臉,這事兒顯然不能指望他,於是又帶著笑說道:「老爹,您這是——」
  
  陳玉的話沒說完,湖邊忽然傳來了水聲,動靜還不小,就像人跳進水裡時發出的聲音。雖然不能判斷是不是人落水了,但是絕對不是湖裡的魚能折騰出來的。
  
  「在這裡別動。」說完這句,封寒朝陳玉身後看了一眼,轉頭往湖邊走去。
  然後,陳玉又聽到一聲落水聲。
  靠,大半夜的,在沒有任何潛水設備的前提下,封寒居然就這麼跟著下去了。關鍵是,這湖還非常危險。
  
  陳玉沒有跟著過去,一是因為封寒的話,二是在剛剛那一瞬間,陳玉注意到老人也迅速看向湖邊,並且能看出來,他也想過去。
  老人往前走了一步,然後就停了下來,冷冷地看了陳玉一眼,仍然不準備和他說話。
  
  「陳玉,別過去。」伴隨著這句話,陳玉肩上多了只手。
  陳玉回頭,發現阿吉也跟過來了,點頭:「恐怕我現在跟過去也幫不上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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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叫陳玉?耳東陳,玉石的玉?」一直默不作聲的乃保老爹忽然開口問道,他年紀不小,聲音卻很清晰,幾次見他,身板也一直挺得筆直,可見老人身體不錯。
  陳玉也疑惑了,心裡想道他再出名,也不至於出名到這偏遠山區吧,嘴裡說道:「嗯,我的名字確實是這倆字。」不管怎麼說,這倔強老人終於肯說話了。
  
  「哦。」老人臉色比剛才好了不少,他回頭打量著陳玉,說道:「我在這裡等了很多年……」
  說完這句,乃保老人又沉默了,似乎在回憶著什麼。過了會兒,他邊用手撫摸著大黃狗的頭,邊緩緩說道:「沒想到你是這個模樣。」
  
  陳玉更摸不清這老人在說什麼了,忙問道:「您認識我?」
  老人點了點頭,「知道你。」
  「這之前,我從來沒有來過涼山。」陳玉目不轉睛地盯著老人,知道算怎麼回事?腦子裡靈光一閃,說道:「難道說,您認識我父親或者爺爺?」
  
  乃保老人笑了笑,這笑容雖沒有絲毫熱情,卻也沒有之前的敵意,「不,你想錯了方向,我不認識你的家人,我只知道你。」
  在陳玉眼裡,老人的話更加莫名其妙,接著問道:「那您是怎麼知道我的名字的?」
  
  乃保老人背著手搖了搖頭,又不說話了。
  陳玉被著老人的話勾得抓心撓肝,恨不得抓著老人搖晃,問道到底什麼意思。但是他剛往前走了一步,就被阿吉抓住了。阿吉年紀不大,手勁不小,他看著陳玉搖了搖頭,示意陳玉別輕舉妄動。
  
  知道阿吉的判斷多半是正確的,陳玉忍了半天,只能先壓下對自己名字的疑問,又問道:「老爹,我聽村民們說這鏡水湖非常危險,下去就上不來。您一直住在湖邊上,真有這麼玄乎?」
  乃保老人回過頭看著陳玉,眼神閃爍。
  
  這時候,老人腿邊的黃狗忽然焦躁地走了兩步,叫了起來。接著,湖邊又傳來水聲,陳玉立刻沖那邊喊道:「封寒?」沒有人回答,顯然弄出聲音的並不是封寒。
  老人立刻轉身往湖邊走去,臨走前快速說道:「晚上不要照鏡子。」
  
  留下讓陳玉百思不得其解的一句話,老人也下了水。這次,陳玉和阿吉跟了過來,但是仍然來不及阻止老人下水。
  只模模糊糊地看到,老人下水前,不遠處的水面上閃過的一個黑影。那黑影和人差不多,但是翻下去的時候,卻像一□第條巨大的魚尾巴。
  
  手電被封寒拿走了,看到的只是個不清晰的影子,或許,根本就是他眼花了,哪有這麼大的魚。
  陳玉急得罵了一句,趕到湖邊用手試了試水溫,立刻打消了下水找老人的想法。陳玉沒有注意到,他的衣角動了動,一隻小腦袋探了出來,一瞬不瞬地注視著湖面。
  
  現在看來,敢在這種時辰這種天氣下水,乃保老人確實不簡單。
  黃狗在湖邊嗚嗚叫了兩聲,回頭朝木屋跑去,用頭頂開木門,進了黑乎乎的屋裡。
  
  阿吉將咬牙切齒的陳玉拉離湖邊,安靜地看著他,認真地說道:「你不用擔心,封寒肯定能回來。」
  「我不是在擔心封寒。」陳玉臉色難看地解釋,「我在等那老爹回來,我,我有很多事想問他。」和老人說了兩句後,陳玉心裡的謎團更多了。
  
  阿吉擔憂地看著陳玉,張了張嘴,卻什麼都沒說,只是站在他身後,陪他等著。
  陳玉最後也沒有等到乃保老爹回來,封寒在十幾分鐘後濕淋淋地露出水面,看到陳玉焦急的目光,搖了搖頭,說道:「湖下面有東西,我沒追上。那東西動作很快,而且,在這湖水下面游泳有點費勁。」
  
  將封寒拉上來,陳玉抿著嘴又看了湖面一眼,這麼久沒有上來,那老人還能不能回來?□第
  沒有再等,三人回了帳篷,守夜的夥計看到封寒的樣子,忙倒了熱水過來。
  
  陳玉都替他冷,封寒卻好像沒有什麼感覺,回去換了衣服,甩了甩頭上的水珠,毫不猶豫地鑽進了陳玉暖乎乎的睡袋。
  陳玉立刻打了個寒戰,推出去的手在碰到封寒的時候,瞬間又收了回來。封寒渾身冷得出奇,就像剛遇到他的時候,可以當天然冰塊或者空調,但是陳玉能聽到他的心跳一下一下的跳動著,這是在去西藏那個山洞之前沒有感受到的。
  
  每次聽到,陳玉心裡就非常舒坦,不論以前他做過什麼,這是他還回去的。
  只要他陳玉在,他不會拿封寒任何東西,封寒絕對不會有事。
  
  不,不止這樣,以前的黑衣人不會回來,他不會再讓會傷害封寒的那個人回來。總有一天,他會弄清楚所有的事,會把所有的東西,都還給封寒。
  如果那時候——

127、下水 ...

  陳玉再睡醒來的時候,天已經亮了。帳篷裡其他人已經都起來了,封寒沒有在裡面,大概又被洛清等人找走了。昨夜睡得死豬一般的馬文青正津津有味啃著一尾烤魚,表皮焦黑,真難得他們這麼快就捕到了湖裡的特產。
  
  簡單的洗漱過後,阿吉給陳玉端來了熱湯和烤魚。
  陳玉道謝,接了過來。一抬頭,發現蓮生正興致勃勃地打量阿吉,不由自主的,陳玉也轉頭看了阿吉一眼,少年黑白分明的眼裡帶著不能掩飾的關心和敬重。
  
  陳玉笑了笑,自然地轉過臉,用筷子挑了幾塊魚肉,然後夾到地上的盆裡,同時將眼巴巴地抓在他袖子上的四腳青放到盆邊上。
  事實上,這些天他一直在努力忽視阿吉的態度問題,阿吉看著比他小,但是從沙漠裡面開始,就一直對他不錯,甚至西藏和這次的涼山之行,阿吉會來大概也是因為有他在。
  
  根據阿吉自己說的,他的身份應該是黑衣人留下來的守門人,看守的是他交給自己的那五塊石頭和黑皮筆記本,至於為什麼阿吉對出場的那個黑衣人視而不見,陳玉也百思不得其解。
  有機會問問阿吉,說不定能有意外收穫,陳玉立刻打定了主意。在最壞的結局出來之前,知道的越多,他手裡的主動權就越大。
  
  已經被馬文青餵飽的小胖心情不好地走了回來,蹲坐在陳玉身前,瞪著四腳青,恨不得一巴掌拍出去,或者抓著它的脖子搖晃:媽媽是我的,你給我識相一點,不然自己沖馬桶裡去!!就算、就算我和陳玉因為封寒的關係,勉強接受了你,餵食神馬的,你也該去找本胖爺的僕人馬文青好不好!真不敢相信,怎麼會有這麼討人厭的動物?!
  
  陳玉對不知道為什麼一直翻白眼的小胖視而不見,吃完之後招呼馬文青,說道:「走,出去看看情況,說不定一會就要下水。」
  兩人一前一後出了帳篷,小風吹著,天氣也不錯,東邊幾處淡紅的朝霞,頭頂天空碧藍如洗。可惜平靜的湖面還是非常渾濁,倒映不出造丁點上面的美景。
  
  湖邊已經堆著不少設備,幾隻不算大的木船正停在湖上,因為安全關係,都離著湖岸不算太遠。不時有穿著潛水服的夥計下湖,也有人從湖裡冒出來。
  
  尤部長和凌雲等人在湖邊商量著,阿吉也在旁邊,畢竟他是莊家的帶隊人。
  封寒和洛清在稍遠一點的地方,封寒在說話,洛清臉上帶著淡淡的笑意聽著。
  
  陳玉一愣,封寒和認識的人在一起的時候,全身溫度明顯回升,這倒是個好現象。正感歎著,封寒已經皺著眉看向這邊,發現視線的主人是陳玉,臉色又緩和下來。
  
  陳玉笑著打了個招呼,轉身和馬文青去了阿吉和尤部長那邊,聽幾人討論。
  尤部長臉上有難色,說道:「你們也瞭解了,實際情況比看起來要糟得多,這湖面看起來平靜,底下全是大大小小的漩渦,這樣根本沒有辦法下水。」
  
  阿吉若有所思,「怪不得村子裡會有那種傳說,這湖上果然不能行船。」
  凌雲咬著牙又往封寒和洛清的方向看了一眼,鬱悶地說道:「那怎麼辦?現在穿著潛水服,腰上帶著安全繩才能堅持五分鐘,相當於我們根本下不了水,又談什麼找到那個墓?」
  
  馬文青回頭細看,果然發現那些下水的夥計下去沒多久就上來,而且摘了頭盔的時候直喘氣,顯然水底下的情形相當不樂觀,不由煩躁了:「莊老大這事辦得太不厚道,我還想趕緊解決了這邊去他們那邊幫忙,真是這種情況,咱們到那邊的時候黃花菜也涼了。」
  
  一時間幾個人都沉默了,陳玉想起昨天晚上看到的黑影,猶豫了會兒,問道:「除了漩渦,這湖還有沒有其它危險的地方?」
  尤部長轉頭看向陳玉,眼裡有著疑問和試探,問道:「目前還看不出來,其它的危險是指什麼?」
  
  陳玉皺了皺眉,不確定地說道:「我也不清楚,只是聽阿措提過兩句,說有人在湖裡看到過黑影或者怪物。當然,這也許只是村裡人迷信,不過我們下水之前,還是應該多做好充足的準備。」怪物是阿措說的,黑影可就是陳玉看見的了,就算他這麼說,也沒有人會懷疑。
  
  這一等,就等了一個上午,仍然沒有找到辦法延長下水時間。
  到最後,陳玉、馬文青,封寒和蓮生、阿吉等人都換了潛水服下去了。
  
  陳玉進水裡的時候,發現水溫還是很涼,但是比昨晚好了不少,不過面鏡外特別模糊,水下能見度幾乎不超過半米,依靠水下手電,也就能看清一米半左右的距離。
  而且正如尤部長說的,水下漩渦太多,剛下去陳玉就感覺到被水拽著往下沉,幸虧阿吉和馬文青在旁邊拉了他一把。
  
  腰間的安全繩給了陳玉不少安全感,就算這樣,在水裡依然寸步難行。
  陳玉往下潛了十幾米,耳朵開始疼,而書 香 門 第且壓力增大,游動起來相當困難。當然,還沒有到不能忍受的程度,只是周圍已經更加渾濁,周圍模模糊糊的影子也越發難辨。
  
  正在猶豫的時候,陳玉藉著手電光看到前面不遠處一道影子一閃而過,對比自身速度而言,那影子快得有些不可思議,就像——某種本身就生活在水裡的生物,不過看大小,不像是魚。
  由於水裡能見度太低,他根本不能細細辨認,只看到一個淡淡的影子。
  
  正在猶豫的時候,陳玉感覺到有人在拉他腰間的繩子,雖然力度不大,陳玉還是順著上去了。
  
  出了水面,立刻被人拽上船,陳玉拿下頭盔,做了幾個深呼吸,平復急促的心跳後抬手看表,他在水下堅持了大概六、七分鐘。
  同時下去的幾個人裡,他是最早上來的。看了會兒,陳玉想起另外一個問題,「剛才誰拉我的繩子?」
  
  船上幾個夥計面面相覷,都搖了搖頭。時間不算長,他們不會動潛水員的安全繩,免得增加不必要的麻煩。
  難道是水下的人?正想著有個夥計忽然咦了一聲,順著那夥計的目光看去,一條繩子繃緊了,而且迅速往下放。
  
  周圍幾個人看出來不對勁,立刻往上拉繩子,但是手碰到繩子的時候,臉色都變得難看了。陳玉也湊過去幫忙,發現那繩子往下走的時候迅速,往上拉根本就紋絲不動,像是被固定在了水底。鑒於水裡人的安全,岸上的夥計也不敢硬往上拽。
  
  放開繩子,陳玉忽然問道:「下面是誰?」
  「……是馬爺。」
  陳玉沉默了兩秒,開口道:「我再下去看看。」說著就帶上頭盔,準備入水。

  「小陳爺,再等等!」一個瘦高的夥計叫道,「繩子似乎又能往上收了。」話雖然這麼說,瘦高夥計的臉色卻依然不見好轉。他手裡的繩子,正相當輕快往回收。
  陳玉眉頭皺得更緊了,果然,被夥計提起的繩子一頭只有個纏滿了水草的頭盔。
  
  陳玉臉色一變,正想掙開拽著他的夥計的手,水面上又冒出來兩個人,一個人頭上沒有頭盔,出了水面就開始痛苦的咳嗽,正是馬文青,另外一個人將他推到船邊,對正要幫忙的夥計擺擺手,又潛下去了。
  陳玉認出來送馬文青回來的是蓮生,心裡感歎這個小師叔果然被爺爺教導得相當變態。
  
  幾步走到馬文青身邊,等馬文青咳嗽了半天,氣喘勻了,陳玉才問道:「怎麼回事?」
  馬文青抹了把頭髮上滴落的水,罵道:「我靠,我也沒看清楚怎麼回事,明明手電照著沒什麼東西,莫名其妙就給我整水草堆裡去了。」
  
  不大工夫,阿吉和洛清也上來了,兩人明顯比船上這倆輕鬆。休息了幾分鐘,就又跳了下去。至於蓮生和封寒,則一直沒上來過。
  馬文青不甘心,換了個頭盔,又想下水,被陳玉給揪住了。雖然說不上為什麼,但是陳玉覺得他和馬文青今天都不應該再隨便下水。
  岸邊傳來低低的叫喚,陳玉回頭,發現小胖正伸著脖子焦急地看著他,肉乎乎的爪子正試探著往水裡放,然後動作更迅速地縮回去。
  
  既然不準備下水,陳玉索性和馬文青回了岸上。
  小胖滿足了,立在陳玉腿上認真地幫他舔乾淨臉上的水珠。然後馬文青興沖沖拎過小胖,指指自己的臉和頭髮,小胖敷衍地用爪子拍了兩巴掌,恨得馬文青直罵白眼狼。
  
  沒過多久,其餘的夥計和阿吉洛清也都上岸了,封寒和蓮生上來過幾次,又潛了下去。
  讓陳玉鬱悶的是,到最後他也沒問出有人拉扯過他的繩子。
  
  到中午的時候,封寒和蓮生終於回來了。
  蓮生脫了潛水服,靠著一塊石頭,席地坐在地上,說道:「剛剛我發現了兩件事,一件壞事,一件好事。」說著又看向封寒,笑瞇瞇地說道:「你大概也發現了。」
  
  封寒點點頭,接過陳玉遞過來的毛巾,示意蓮生繼續說。
  「首先,壞事就是湖裡漩渦太多,根本沒有辦法下水,而且這湖很深,時間再長,我也受不了。其次,好事就是,這湖裡有下去的通道。」
  
  蓮生的話一落,圍坐在周圍的眾人眼睛亮了起來。馬文青催促道:「怎麼會有通道?趕緊說說。」

  「我也是無意中發現這通道的,說來還多虧了你,我在扯著你上來的時候,因為船不在湖心,我有意識地往岸邊靠攏,這湖的四周都是巖壁,通往湖底的通道就在湖岸正下方的巖壁上。」蓮生微笑著說道。
  馬文青臉上扭曲了一會兒,說道:「誰這麼能折騰,在水底下動這麼大工程。」
  
  蓮生又笑了,「不只這樣,我順著巖壁轉悠了轉悠,發現下去的通道不只一條。」
  眾人震驚的時候,封寒說話了,「我發現了四條。不過,西南邊我還沒過去,可能還有。」
  
  馬文青又興奮起來,說道:「這通道很有可能是當時水下墓的主人修建的,光看這墓道,這湖裡的墓就小不了。」
  對於這句話,大家都贊同的點頭。
  
  忙活了一上午,終於看出點門道來,眾人心裡也踏實了不少,夥計們開始準備午飯。
  吃完飯又休息了一會兒,夥計們又開始下水探路,這次有針對性,都是沿著岸邊下潛的,沒用多長時間,已經弄清楚,繞著湖邊,下面有六條通道,相互之間的距離都差不多。
  
  夥計們做了記號,六條通道正上方的水面都停了一條船。
  
  尤部長看看天色,說道:「那我們下一步怎麼辦?」現在下午三點多,說早不早,說晚也不算太晚。
  洛清看了看封寒,說道:「依我看,就算今天進不了墓,我們也該再往下走一步,先安排六個夥計,到各個通道裡看看情況,然後選擇下水的路線。」
  
  洛清的方案獲得所有人的認同,不大工夫,六個攜帶著應急氣瓶的夥計同時從通道的正上方下水了。為了安全起見,每個人身上仍然有安全繩。
  每隔一分鐘,夥計會通過搖晃繩子和上面的人聯絡。四分鐘後,繩子有規律的動了幾下,說明他們已書&香&門&第 五#月#雨#購#買經找到了通道,並且準備進去了。
  
  一切順利,眾人都很滿意。
  
  但是,十分鐘後,六條安全繩忽然同時不動了。守在上方的夥計急了,趕緊往上拉繩子。
  結果卻讓眾人吃驚,五條繩子已經變得空蕩蕩的,正東方的繩子下仍然有人,只是那個人全身□,上船後眼神直勾勾地看著船上的夥計,問什麼也不說,然後就開始發抖,顯然已經神智不清了。

128、時間 ...

  這種結果,是所有人沒有預料到的。那個可憐的戰戰兢兢的夥計已經被人裹上一件外套,扶到岸上。但是他顯然一時半會恢復不了,甚至以後能不能恢復都是個問題。
  所以這次下水探查的結果,是損兵折將之後,他們對那些通道仍然一無所知。
  
  繩子被拉上來之後,封寒在別人還沒反應的時候,迅速下了水,他甚至沒有穿潛水服。二十分鐘後,在人們焦急的等待中,封寒渾身濕淋淋的從水裡鑽出來。
  他搖了搖頭,說道:「我在那些通道門口過了一遍,可以肯定,裡面沒有活人了。」
  
  眾人對視一眼,臉色都變得相當難看。到湖邊的第一天,就損失了六名夥計,這是從沒有過的事,同時也再一次證明這次的墓不簡單,而且非常危險。
  「在沒有弄清楚,或者想到更安全的辦法之前,我們不能再派人下去了,否則到了墓裡的時候我們這邊就剩下幾個人了。」沉默中,馬文青最先開口。
  
  「現在只能這樣了,只是——我們沒有太多時間了。」凌雲猶豫著說道,她也很鬱悶,跟著封的人都清楚,對於封來說,時間非常緊迫;而且,只要這次任務沒完成,洛清就會一直留在這裡,這在凌雲看來,是最不能容忍的事。
  「如果說著急,我和陳玉心裡絕對不會比你更輕鬆。」馬文青瞥了她一眼,淡淡說道。
  
  因為封寒的關係,凌雲以前也沒少和馬文青接觸,大部分時間這個嬉皮笑臉的青年都是在討好她接觸更多以後,會發現這傢伙根本就是見到漂亮女人就搭訕,這正是凌雲最看不上眼的類型。
  但是這會,被馬文青撅回來的凌雲,同樣感覺很不舒服,瞪了馬文青一眼,想到馬文青和陳玉的情況,終於沒有再說什麼。
  
  剛到了地方,還沒開始有所動作,就陷入了死局,所有人都很鬱悶。
  洛清看了看眾人,忽然說道:「下去六個人,五個人沒有上來,正東方那個人上來了,說明,正東方有可能就是正確的通道。」
  
  尤部長挑了挑眉,指著被夥計們圍在中間安撫的那個神智不清的人問道:「那他又怎麼解釋?」
  洛清笑了笑,說道:「通道找對了,不代表安全了。同樣,不同的人下去,結果也很有可能不同。在我看來,這位夥計變成這種樣子,說不定他本身太弱了。」
  
  說到這裡,洛清回頭看向封寒,「封,這麼耗著也不是辦法,我下去看看。」
  封寒低著頭,似乎在考慮什麼,洛清看了他一會兒,轉身往放著潛水服的地方走去。
  
  陳玉皺了皺眉,就算他再遲鈍,也能發現,洛清看著封寒的眼神和阿吉看著他的差不多,偶爾還能從那雙漂亮的黑色眼睛裡看到更加炙熱深沉的目光。
  
  「等等。」封寒淡淡開口了,此時洛清已經走到了湖邊,在洛清詫異的目光裡,封寒說道:「一會我去。」
  洛清愣了楞,又走回了封寒邊上,臉上帶上了微微的笑意,他人本來就出色,笑起來更加吸引人。
  
  馬文青讚歎之餘又掃了陳玉一眼,心裡默默想道:靠,這麼下去,我們家陳玉真被比下去了。
  陳玉聽到封寒那句話,心裡更煩躁了,封寒確實是他們當中最厲害的人,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誰能保證他下去就不會有危險?他用手揉了揉額頭,說道:「也許我們該從另外一個角度考慮,封寒,我沒記錯的話,昨天晚上你就說過,下水後行動有些困難?和現在比怎麼樣?」
  
  封寒抬起頭,黑沉沉的眼睛盯著陳玉若有所思,「嗯,其實我感覺不明顯,今天和昨天晚上水中的阻力對我來說都不算大。」這句話一說出來,所有人臉色又黑了一層。
  「不過,似乎昨天水裡的阻力確實要小。」想了一會兒,封寒又說道。
  
  陳玉眼睛一亮,他終於抓住了腦海裡一閃而過的線索,說道:「也許我們應該考慮時間的問題,昨天夜裡你下水之後,乃保老爹也跟著下去了。後來我們回去的時候,他仍然沒有上來。」
  
  「阿措也說過,乃保老爹經常半夜去打漁。再加上昨天夜裡我們親眼所見,乃保老爹確實在那個時間醒著,並且下水了。老爹長年生活在湖邊,對鏡水湖肯定比我們瞭解。我們假設他半夜出去捕魚不是他本身性格怪異,而是有原因的:老人那個時間出門捕魚很有可能是因為半夜湖裡行船容易,或者做個大膽猜測,說不定那個時間,湖裡才最安全。」
  
  阿吉和蓮生對視一眼,都看出了對方眼裡的贊同。
  「你們昨天晚上大半夜不睡覺出去了?我怎麼不知道?」只有馬文青一臉疑惑。
  蓮生似笑非笑地看了馬文青一眼,開口說道,「嗯,我覺得這說法有點意思,可以試試。不過,小陳玉,你的想法雖然不錯,但是在時間上可不太方便,半夜三更,下水之後,能見度一定更差。」
  
  陳玉點點,他也想過這點,而且,水溫恐怕也讓人難以忍受。
  「為什麼我覺得你們這主意更不靠譜,黑燈瞎火的,在水底,真遇到什麼更要命。」馬文青瞪著眼說道。
  「困難的確是有,不過現在時間緊迫,情況又這麼危險,有半分希望都值得試試。如果陳玉猜想錯誤,我們再找別的辦法。」尤部長說道。
  
  眾人的意見在最後達成一致,決定今天晚上就下水。因為不確定,不敢將全隊人都壓上,又選出來下水的一個小隊,封寒,陳玉,阿吉,洛清,再加上兩個夥計共六個人,先下水查看。
  如果沒問題,蓮生,馬文青,凌雲和尤部長再帶其他人下去。
  
  值得一提的是,選人過程中出現的一個小插曲,本來第一隊和白天下水的六個夥計一樣,危險性是最高的。但是莊家的一個夥計非要跟著第一隊,硬把已經選好的人給換下去了。這夥計年紀不大,留著一臉絡腮鬍,外號就叫鬍子。
  
  蓮生看了他幾眼,笑瞇瞇地問原因,鬍子猶豫了一會兒,很不好意思地回答,因為這一隊裡面有封寒,他覺得跟著封寒活著的希望更大。
  理由其實有些離譜,但是眾人卻在心裡認同了,而且每個人想法不同,幾個人一商量,也就隨他去了。
  
  等細節敲定了,太陽已經快落山了,因為要半夜行動,夥計們都早早吃了晚飯準備休息。
  主意雖然是陳玉出的,但是他心裡根本沒底,只是聽封寒準備下水,一著急想到的。現在他必須做點什麼,保證下水的人的安全,更何況他自己也在裡面。
  
  因為洛清等人的原因,現在陳玉要避開封寒非常容易,招呼了馬文青幫忙掩護,陳玉拿出了出門前帶的那張紙,那張從西藏帶回來地紙。既然『以前的他』總會為自己指路,這次應該也不例外,那個紙上的東西說不定就是下水的關鍵。
  
  陳玉看了半天,直到幫忙擋著的馬文青開始不耐煩了,他還是沒研究出來。這不怪陳玉,除了最上面的鏡水,和一到六幾個數字,其餘的字他一個不認識,而且那六小塊地圖也什麼都看不出來。
  看這麼長時間,是因為陳玉在考慮,最後在馬文青的催促聲中,陳玉做出了決定,將地圖用手機照了下來,然後走到外面的僻靜處,撥了個電話。
  
  響了沒多長時間,電話就被接了起來,手機裡傳出慵懶帶笑的聲音:「陳玉?我還以為你離開北京就忘了我了,真難得,還記得給我打電話。」
  陳玉窘迫了,陪著笑了兩聲:「哪能,喬哥,你可沒少照顧我,我忘了誰也不能忘了喬哥,主要是這兩年實在太忙,東奔西跑,手機多半都是處於沒信號區域。」
  
  對面的人心情很好的笑出聲,「你小子倒是實在,知道我照顧你。有事的時候能想到我,我也該安慰了。說吧,這會找我什麼事?」
  陳玉瞄了一眼不遠處的帳篷,陪著笑迅速說道:「喬哥,是這樣,我這裡有幾張圖,上面的字不認識,可能是商周時候的。這些字對我來說很重要,可能我們這些人的安全都繫在這上面了,你能不能幫我查一下?」
  
  陳玉聯繫的正是他研究生時候的同學喬逸,不論在學校的時候還是後來都對陳玉相當照顧。而且喬家在京城要人有人,要關係有關係,只要他答應了,這事絕對沒問題。
  當然,如果可能,陳玉也不想欠別人人情,他自己應該也能找人翻譯出來,但是在時間上和喬逸是沒法比的。
  
  「行。」喬逸沒有任何猶豫,連圖都還沒見著,就直接答應了。
  倒是陳玉沉默了一下,小心翼翼地說道:「喬哥,這圖對我來說很重要,除了你,千萬別流出去。」
  
  喬逸又笑起來:「你放心,東西發過來,我現在就給你去弄。」
  「謝謝喬哥。」陳玉表達著發自內心的謝意,和以前因為父親的關係表面客氣不同,這次喬逸真幫了大忙。另外,這些地圖很有可能關係到他以前的身份,將這些交給喬逸,確實需要很大的決心,這些決心和喬逸幾年來對他的照顧有直接關係。
  
  「別光口頭上說,我也不稀罕,這樣,你這次回來,過來北京,這麼長時間多沒吃過你拿手菜,倒是有點想念了。」喬逸說道。
  
  「行,小事一樁,等我把這事處理萬里,立刻去北京。」陳玉討好地說道。
  等兩人掛了電話,陳玉將六幅圖都發到了喬逸那邊,想到用不了多長時間,就有可能找到安全下水的方法他就忍不住高興。
  
  正如封寒說過有他在,陳玉不會有事一樣,陳玉也決不想看著封寒涉險。封寒再強,陳玉也會擔心。
  就算他有可能是封寒的敵人,但是不到最後一刻,誰都無法決定結局。陳玉不是個認命的人,他只知道,他不能讓封寒出事書&香&門&第 五#月#雨#購#買。
  
  半夜兩點半左右,陳玉被人推醒了。不情願地睜開眼,發現阿吉正在旁邊看著他,說道:「陳玉,我們準備下水。」
  陳玉反應了一會,翻身穿衣準備。
  
  窩在陳玉懷裡的小胖被小心地放了下來,小胖耳朵一動,立刻睜開一隻眼睛,迷迷糊糊地瞄了陳玉一眼,正要起來,忽然想到昨夜的情形,立刻翻了個身,蜷起來繼續睡了:大人的事,有時候小孩在旁邊會不方便,這沒什麼,封寒拉著陳玉回屋的時候,它也不能跟的,嗯,一定是這樣。
  不過,他們最近越來越激烈了,這都整到水下了。小胖邊憤憤想著,邊打著小呼嚕睡著了。
  
  陳玉和馬文青收拾好的時候,其他人早就等在帳篷外面了。
  
  帶著歉意打了招呼,兩人隨著眾人往湖邊走去。白天天氣不錯,夜裡卻是陰天,無星無月,除了手電光照到的區域,四周都是黑沉沉一片。也許是時間的原因,也許是人們對於半夜這次行動也是報懷疑態度的,情緒都很低落,就連交談的聲音都非常小。
  
  到了湖邊,眾人將正東方的船解開,正在登船的時候,忽然響起一陣淒厲的叫聲。陳玉嚇得心臟像被人攥住了一般,猛地收縮了一下,然後意識到是乃保老人小木屋的那隻狗。
  陳玉抬起手,又是凌晨三點,寂靜的夜裡響起來和昨夜一樣的狗叫聲。
  
  不只陳玉,正高度緊張的其他人也嚇了一跳。馬文青扒到門邊,開手電往裡看,狗叫聲低了下來,但是沒有停。
  「屋裡沒人,真是什麼人養什麼狗,大半夜的,這不是存心嚇人嗎。」馬文青不滿地嘟囔著。
  
  陳玉一愣,難道乃保老人從昨夜下了湖就一直沒回來?和之前的夥計一樣也是凶多吉少了?想到這裡,陳玉忙打住想法,下水之前,想這些是在不吉利。
  兩個夥計先下去了,接著是阿吉,陳玉,封寒,洛清。陳玉的位置在中間,算是最安全的。
  
  幾人下水之後,驚喜地發現,水下阻力明顯比白天小多了,而且,水裡的漩渦幾乎消失了。
  水裡渾濁,他們特意開了兩支手電筒。下潛了大概十幾米,就到了白天探測到的通道。
  
  最前面的夥計在巖壁上摸索了一陣,然後回頭沖眾人打了手勢,當先鑽了進去。到陳玉的時候,他才發現通道口是巖壁上的一塊特別厚的青銅板。
  大概中間加了類似千斤頂的機關,用手推青銅板的一個巨大拉環的時候,青銅板中間會有一塊往上移動,直到出現一個高約一米的洞口。前面的人鑽進去的同時,後面的人接手,繼續推著拉環。
  
  阿吉進去之前回頭看了一眼,用手拉了拉陳玉的胳膊,似乎在示意他別擔心。陳玉衝他點點頭,夾在阿吉和封寒中間,其實是最安全的位置。但是從下水到現在,陳玉心裡一直在莫名其妙地不安。也許是因為還沒等到喬逸的電話,和那些譯文。
  深吸了口氣,等阿吉進去,陳玉也俯身鑽了進去。
  
  陳玉進門之後,發現是個不大的石室,他們進來的地方地勢低,往上走幾步,有個突出的檯子,先前進來的三個人都圍在檯子那裡。
  陳玉因為從小養成的習慣,進門之後就轉身研究青銅門內側,待看到同樣的拉環的時候才放心。不然都進來,出不去,可真麻煩了。
  
  他研究的時間,封寒和洛清也進來了。青銅門重重落下,因為門的原因,六人都把身上的安全繩解開,繫在門邊。這石室設計的相當巧妙,幾人進來時湧進來的湖水順著兩側地勢低的幾個排水口滲下去了,所以,石室裡是沒有水的。
  
  陳玉等人也上了那個檯子,這才發現這檯子上有另外一個向下的入口,這個應該才是真正的通道入口。
  入口黑乎乎的,沒有門阻隔。六個人對視一眼,先扔了跟冷光棒進去,就見裡面一陣耀眼的光亮,然後冷光棒拐了個彎,通道口又恢復了黑暗。
  沒有任何動靜,除了那耀眼的光亮有些說不通。
  
  打頭的那個夥計已經開始往裡走,他的腳步聲小心而平穩,看起來並沒有危險。
  後面的人也跟著進了通道,當六個人全部進去通道的時候,通道裡忽然亮如白晝。陳玉等眼睛適應了之後,往兩側一眼,頓時吃了一驚。
  
  他腦海中瞬間想起了昨天半夜老人的那句話,猛地摘了頭盔喊道:「都別看那些鏡子!」
  通道兩側,全是鏡子。  

129、人影 ...

  就算這樣,前面的兩個人也發出了尖叫聲,尤其是前面的鬍子,在安靜的通道中淒厲的聲音更加滲人。阿吉則退後兩步,伸手緊緊抓住陳玉的胳膊。
  陳玉喊出了那句話後,眼神卻有些收不回來,在這並不算寬敞的通道,相對於其它地方的漆黑,被手電光照射到的區域異常明亮。他們可以清楚地看到,鏡子裡的人影絕對不只六個,其實這也正常,畢竟左側的鏡子裡還有右側的鏡子裡的人影,但是那只限於正對著幾個人的鏡子。
  
  就在剛剛,陳玉眼尖的發現,距離幾個人不遠的左前面,鏡子裡還有另外一個影子,這種時候陳玉甚至有些鬱悶於自己眼神太好,他甚至清清楚楚地看到那個影子比他們所有人都矮一截。
  如果再近一些,就能看出來為什麼矮——陳玉努力將自己的視線從鏡子中拉回來,同時在心裡念了兩遍那裡什麼都沒有,然後用稍微帶著顫抖的聲音說道:「千萬不要照鏡子,能看到的都是幻覺。現在我們提高警惕,順著通道往前走,盡快找到出口。」
  
  最前面的夥計終於鎮定下來,至少比他身後的鬍子強多了,鬍子現在還是一副恨不得往回跑的樣子,走路兩腿直打顫。
  發現不得不行動後,忙不迭地對著前面那個夥計叮囑:「書 香 門 第老八,你在最前頭,千萬小心點,有事記得趕緊往後匯報。」
  
  後面的人看不到,陳玉發現前面三個人都小心翼翼地前進著,絕對不往兩側看,這樣至少保證了往前行動的速度快了不少。不知道是不是心裡極度緊張的原因,除了剛剛陳玉和鬍子說的兩句話,居然沒有人再出聲。
  通道不是直的,應該是往巖壁裡面延伸,不時拐到另外一個方向,因為所有通道都是傾斜的,才能看出來的確是在往下走。
  
  陳玉身後的腳步聲很輕,但是知道是封寒在後面,他又覺得非常有安全感。又到一個九十度拐角的時候,陳玉加快了腳步,他已經看不到前面三個人了。
  在心裡念叨著不能照鏡子,陳玉半抬起眼判斷方向,那一瞬間,他瞄到面前的鏡子裡有個影子,而且那影子並不是正對著他的。
  
  也就是說這鏡子裡的人影並不是他,但是影子一直沒動,也絕對不是前面那三個人,陳玉能聽到前面幾人的腳步聲。
  陳玉知道自己的好奇心很重,所以在告誡了別人一遍的同時,他不停地對自己說著。但是現在,他鬼使神差地慢慢抬起了頭。就算心中警鈴大作,他也沒有控制住抬頭看的動作。
  
  陳玉手裡的手電筒雖然沒開,但是他身後封寒的手電筒是開著的,在這麼近距離下,光從陳玉身後照過來,所以陳玉看得非常清楚。
  鏡子中的影子身上的衣服也緊包在身上,和他們的潛水服幾乎一模一樣。陳玉心裡幾乎鬆了口氣,也許,那就是他或者前面的阿吉在鏡子裡的影子。
  
  但是他完全抬起頭的時候,陳玉知道自己錯了。同書 香 門 第時他也明白了那個人影之所以比所有人都矮一截,是因為沒有頭。
  陳玉的瞳孔猛地一縮,潛水服裡面已經冷汗津津,但是他就是轉不開頭,也叫不出聲。
  
  那人影穿的確是一件潛水服,陳玉想起了從東面通道探查的那個夥計,回去的時候渾身赤/裸,那這件是不是他的衣服?如果是,為什麼這件衣服被穿在這個無頭的人身上,還用這種詭異的姿勢跟隨者,或者說監視著他們?
  
  陳玉的心跳越來越急,在他就要窒息的時候,一隻手放在了他肩膀上。那隻手非常用力,陳玉肩膀疼痛的同時,清晰地感覺到了柔軟手套下面的環狀硬物——後面的人是封寒。
  「怎麼停下了?」這聲音幾乎就在陳玉耳邊說的,這麼近的距離,封寒肯定也能看到鏡子裡的東西。那麼是他沒有看向鏡子,還是他看不到?
  
  陳玉現在又有了另外一種衝動,他想回頭看看身後站著的是不是封寒。亦或是身後是沒了頭的人,一隻手搭在他肩上,卻用著封寒的聲音和他說話。
  
  就在陳玉驚懼的同時,那人影竟然慢慢轉過轉角的鏡面,往前面飄去了。它是能動的!
  同時後面的人靠了過來,鏡子裡只剩下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的陳玉和他身後眼裡帶著疑問的封寒。彷彿那個影子從來沒有出現過,鏡子裡一直都只是他和封寒。
  
  「……沒、沒事。」 陳玉略微嘶啞地說道,同時拉開視線,強迫自己看向地面。
  「接著走,他們在另外一邊等著。」封寒淡淡說道,陳玉只覺得平時經常氣得他咬牙切齒的聲音,現在聽起來竟然非常親切。
  
  封寒並沒有收回手,而是手下用力,控制著陳玉往左邊拐去。
  陳玉低下頭,再也沒有看向鏡子裡面。乃保老人說得是對的,的確不應該照鏡子,不然還沒到地方,他就會被嚇得精神崩潰。
  
  後面一段路,不知道是不是肩膀上的手的原因,陳玉走得相當順利,至少再也沒有出現其它狀況。
  同時,他們安全走出了第一截通道。是的,第一截,等他們出去之後才發現,正東面的通道並不是一直通到水底的,在中間斷開了,要往下游五、六米才能到達第二截。
  
  六個人停下來打著手勢商量了一會,因為不確定下面還有幾截這樣的通道,而且他們身上沒有安全繩,那些繩子還栓在第一截通道的石門裡面,所以還要不要繼續往下走成了問題。
  
  最後幾個人達成一致,他們打開第二截通道,只看看入口,如果和第一截一樣,那說明下面幾截通道很有可能都是這樣的情況,他們可以回去休整一下,然後招呼上面的人下水;如果不是,他們就必須做好其他準備。
  
  最前面地夥計叫老八,他已經開始推第二截通道的拉環了,他身後的鬍子可能盼著趕緊回到地面上,所以也在催促著老八趕緊把事情搞定。
  陳玉不知道是因為第一截通道裡看到的那個影子,還是時間地點等其它原因,他從下水後就有的極度不安和恐懼到達了頂點。
  
  陳玉緊張地浮在前面三個人不遠處,身體由本能掌控,拒絕再往前游一步。
  水裡的阻力依然不大,老八也已經探了半個身體進入通道,一切都很正常。而且,馬上就要輪到他們了。陳玉卻有一種馬上轉身離開的慾望,這種慾望如此強烈,以至於他和前面的人拉開的距離更大了,他身後的封寒也沒有催促他。
  
  老八已經進去了,鬍子正準備探身往裡面走。
  正在這時候,裡面傳出一聲淒厲的慘叫聲。是老八的聲音,通道裡面才有空氣,只有進去的老八會把頭盔摘下來。
  
  這驚叫聲止住了鬍子進去的動作,他離得最近,像看到什麼極端可怕的東西一樣,猛地回身往這邊游。可能是太驚慌,明明水性不錯的鬍子動作無比僵硬。
  阿吉回頭確定了陳玉安全後,立刻搶上前一步,繞過鬍子,將裡面的老八拉出來,同時將第二截通道的門關上。
  
  陳玉呆呆地浮在水裡,鬍子錯身躲開的一瞬間,他看清楚了裡面的情形。
  老八身前懸著的,正是他在第一截通道裡看見的那個影子。而這次,因為不是在鏡子裡,老八手裡的手電筒也開著,他看得更清楚:那不是個影子,也不是個沒有頭的人。
  
  它甚至沒有手和腳,它是飄著的一件衣服。
  
  阿吉在不超過三十秒的時間內,將老八拉了出來,同時將洞口關閉。然後和身後的眾人打手勢,示意趕緊回去。
  
  老八現在生死不明,更危險的是他沒有頭盔,阿吉帶著他立刻往上游。陳玉看著被嚇得沒有行動力的鬍子,游過去拽他,封寒立刻從後面扯住陳玉。他身後的洛清則拎上已經慌了手腳的鬍子,六個人迅速往上游去。
  幾個人大概往上游了二十來米,就到了湖面,不過在最後三四米的時候,湖裡的漩渦忽然多了起來,眾人又感受到了那種和白天一樣的巨大的阻力。
  
  等幾人到了水面,立刻有人將他們拉上船,然後往湖邊駛去。
  到了岸上,眾人都焦急地湊過來,問著到底什麼情況。不過,看這六個人都全須全尾地回來了,等在岸上的人也都放下了一直懸著的心。書 香 門 第
  
  馬文青幾步趕了過來,「你們進入通道了吧,我就知道這次可以,嘿嘿,怎麼不直接叫我們下去……難道還是不行?」前面半句還興沖沖的,看清楚了陳玉的臉色,馬文青後半句立刻沮喪起來。
  陳玉心亂如麻地回頭看還在昏迷的老八,將水底的經歷講了一遍。重複的失望和更加恐懼的東西讓人們沉默了,只有馬文青在那裡破口大罵。
  「我擦,這是哪個混蛋修得這種見鬼的通道!」
  
  陳玉親眼看見了那件衣服,一聽見鬼這個詞就心悸,又擔心他的話引起夥計們更大的不安,立刻攔住馬文青的話頭,說道:「你少說兩句,我們下了這麼多趟地,見的東西還少了?什麼時候還沒進去就被嚇住了?!」
  
  緩了口氣,陳玉掃了一眼周圍的情況,說道:「既然有通道,就一定有下去的辦法。這次不行,我們再想辦法。今天先回去,明天我們再合計,先讓隊醫看看老八的情況。」
  馬文青看看難得生氣的陳玉,夜色裡臉上更加蒼白,嘖了一聲,沒再說話。他和陳玉算是莊家請來的領隊,現在陳玉這種模樣,顯然不能指望了。馬文青轉身,招呼夥計們去了。
  
  陳玉只覺得頭疼欲裂,轉頭看著封寒,說道:「你是不是要先去洛清他們那邊,我累了,先回去。」水底的影像對他衝擊太大,那種到達極限的恐怖,屢次失敗帶來的絕望,讓陳玉現在連思考都很難做到。
  「不用,你等我兩分鐘,我跟你一起回去。算了,你跟我一起過去看看。」說著,封寒拉著陳玉來到洛清和阿吉身邊。
  
  陳玉一愣,發現被兩人圍在中間的老八已經醒過來了,隊醫正在給他檢查。
  老八迷茫地看著四周,然後問道:「怎麼回事?我們不是下水了嗎?怎麼都在岸上?」
  
  阿吉和陳玉幾人對視一眼,阿吉問道:「你進了第二截通道後,看到了什麼?」
  老八臉色更加疑惑,掙扎著要起來,「對,我們從第一截通道出來了,然後……然後我一睜眼,就到了岸上,我們進了第二截通道?那麼說我們從第二截通道出來了,我怎麼一點印象都沒有,不會是你們背我出來的吧?」
  
  阿吉臉色深沉地看了老八一會兒,搖了搖頭:「沒有,進了第二截通道你就暈倒了,我們沒有繼續往下走。」
  老八摸了摸頭部,低罵了一聲:「靠,怪不得頭疼得厲害,居然暈了,太丟人了,以前在水裡折騰幾個小時都是小意思,娘的怎麼就給暈了?」
  
  鬍子臉上帶出鄙視的神色,卻並沒有走過來。
  阿吉也沒有再說什麼,讓其他人把老八扶回了帳篷。回頭看著陳玉、封寒等人說道:「我看,老八沒有說謊,他確實忘了被嚇暈倒的事。」
  
  「可能是大腦的自我保護,在看到極度恐懼的東西時,選擇性的遺忘了。」洛清在旁邊點點頭,贊同了阿吉的觀點,「現在看來,陳玉的說法也出現了問題,我們只能找其它方法下湖。」
  封寒看看死氣沉沉的湖面,說道:「明天再說。」
  
  陳玉和封寒回了帳篷,難得封寒在陳玉睡著以前回來,在看到封寒熟練地鑽進他的睡袋的時候,陳玉目瞪口呆了一會兒,還是沒說什麼。
  在陳玉慢吞吞脫衣服的時候,睡袋一角鼓起來,然後一個圓圓的肉球慢慢往外移動,最後從睡袋口探出了睡眼迷濛的豹子。小胖不明白為什麼半夜會換人,但是它決不打算和封寒一起睡。
  
  在看到陳玉的時候,小胖的眼睛亮了一下,然後明顯感受到身後的冷氣,翹起來的尾巴又垂了下去,垂頭喪氣地準備去馬文青那邊湊合一晚上。
  
  「等等。」封寒說道。
  小胖抬起來的腿一僵,它都識相地躲出來了他還要怎樣?!難道他真以為父親讓一個兒童在『寒冷』的夜晚離開母親是天經地義的嗎!這是虐待,這絕對是虐待!它要反抗,它要奪回——
  
  「把它帶走,今晚不許讓它再回來。」封寒說著,一條細細的東西被丟在小胖頭上。
  四腳青狼狽地從小胖毛茸茸的頭上爬起來,剛動了動,已經把小胖用爪子巴拉下來,一口叼住。
  封寒一定是打算承認自己比四腳青重要了,他居然讓它看管四腳青——確定了家庭地位的小胖興奮地雙眼放光了。
  
  陳玉默默地看著小胖一溜小跑往馬文青的睡袋奔去,也鑽進了睡袋。
  封寒動了動,身體緊挨著陳玉,說道:「如果我不在,你不要單獨下水。」停頓了一下,又補上一句:「我不放心。」
  
  陳玉應了一聲,同時努力把封寒伸進他衣服的手往外拉,小聲抱怨:「我靠,現在什麼情況,你還有這種心情,而且,還有別人。」
  封寒低頭看了他一會兒,手只是摸了兩把,並沒有其它動書 香 門 第作,然後喃喃帶著隱忍說道:「我知道你想做,不過現在沒有辦法,地方太小了,出去我一定會滿足你……你出汗了。」溫涼細膩的皮膚摸起來很舒服。
  
  陳玉氣得要吐血,然後他發現心裡的混亂和恐懼迅速地淡化了。沉默了一會,陳玉忍不住解釋道:「看到那種東西,誰都會害怕。」
  封寒低頭看了看自己,猶豫要不要讓陳玉試試,他真地沒有出汗,不過這樣似乎陳玉受到的打擊會更大,同時認真地想道:陳玉實在是太弱了。
  
  陳玉明白了封寒眼神的寒意,強忍著把你確定你真的是人類嗎老子才正常好不好這句話又嚥回了肚子裡,靠著封寒閉上了眼。
  
  第二天一大早,陳玉就醒了過來。事實證明,封寒的確比陳玉和馬文青還要著急,陳玉醒的時候封寒已經不見人影了。
  陳玉沮喪地穿了衣服,往帳篷外面走。
  
  大清早,除了守夜的夥計,大部分人還沒起來,畢竟昨夜折騰了將近兩個小時。
  陳玉走了兩步,腿上一重,低頭發現小胖正親暱地蹭他褲腿,尾巴翹了起來,就差搖起來撒嬌了。
  陳玉笑了起來,嘲笑小胖:「你又不是狗——」
  說到狗,陳玉忽然抬起頭,看向湖邊的木屋。

130、發現 ...

  乃保老人下去就沒有再上來,難道那隻狗自己留在木屋裡?陳玉拍拍小胖的頭,往湖邊孤零零的木屋走去。小胖猶豫了一會兒,看到四腳青悠閒地趴在陳玉肩膀上,還不忘甩它一個居高臨下的白眼,頓時齜了齜牙,快步跟了上來。
  
  陳玉學著馬文青的樣子,透過窗戶往木屋裡面看。
  現在是大清早,太陽還沒有完全升起來,隱約能看清楚大概。屋裡一張桌子,兩把椅子,桌上擺著一個燭台,幾隻大碗。靠右側的牆壁上掛著捕魚用具,左邊被木板隔開,裡屋用半截門簾遮著,看不清楚,應該是老人休息的地方。
  整間木屋,簡陋得可憐。
  
  讓陳玉瞪大了眼的是,桌子旁邊一動不動地端坐著那隻大黃狗。
  如果乃保老人一直沒有回來,那麼這狗自己在屋裡待了至少三十多了小時了。也從來沒見過它出過木屋,難道一直在挨餓?
  大黃狗大概早就聽到了陳玉的腳步聲,這會懨懨地抬頭,警告地瞥了陳玉一眼,就又扭過頭,恢復了剛才的姿勢。
  
  陳玉挑了挑眉,轉到旁邊,推開了木門。
  
  那一瞬間,豹子嚇得跳了起來,它——它還沒有足夠大到可以自己去捕捉這麼大一隻狗,而且也沒有家長教過它怎麼捕獵,它捕獵的手段還不太夠用。
  這完全不能怪它,它已經很努力地在自己摸索學習了,在四腳青的『配合』下,它已經找到了一些實用的方法,也學會了怎樣讓自己的爪子更鋒利,它一定是這世上最聰明的豹子。
  
  將對自己的自誇自擂打住,小胖繼續想道:所以,面對這隻大狗有些畏懼,是完全可以理解的!
  
  但是看到陳玉毫不猶豫的走進木屋,小胖探頭探腦地往裡面看了一會兒,還是跟了上來。就算害怕,它也不能讓陳玉獨自面對那隻狗。陳玉比封寒弱多了,它要保護他。
  大黃狗看到陳玉進屋,頓時站起來,轉身對陳玉擺出凶悍的姿態,尖利的牙齒露出來,嘴裡發出警告的低嗚聲。
  
  陳玉將有些畏縮的小胖擋在身後,悠閒而熟練地轉著手裡的匕首,笑著看著大黃狗,說道:「識相點,別動啊,我想乃保老爹可不希望他最喜歡的狗受傷。」
  主人不在、自己開門進來的客人已經非常沒有禮貌,再欺負了他家裡的狗,是有點說不過去。所以,陳玉還真沒打算動手。
  
  大黃狗依舊瞪著陳玉,眼裡沒有絲毫畏懼,在聽到陳玉提到乃保老爹後,瞄了一眼陳玉手裡的匕首,重新蹲坐在原來的位置上,並不退讓半分。
  
  陳玉帶著讚賞看著面前的大狗,很聰明懂事又忠心的狗。它雖然外表凶悍,卻相當沒有精神,可見剛剛的推斷是正確的,它已經很長時間沒吃過東西了。
  陳玉想了想,從包裡拿出給小胖準備的牛肉,四下掃了眼,放到了屋子角落的盤子裡,又從水缸裡舀了水,添滿盤子邊上的瓷盆。
  
  陳玉將食物和水推到大黃狗面前,大黃狗低頭掃了一眼,轉開了頭。陳玉明明看到黃狗肚子上的毛抖了抖,不由說道:「如果你想等乃保老爹回來,首先要自己先活下去。」
  這只忠於主人的黃狗除了對乃保老爹這四個字敏感外,別的一概不理,也許,它沒有攻擊陳玉,是因為陳玉提到了乃保老人。它應該還記得乃保老人和陳玉說過幾句話。
  
  最後,陳玉百般無奈之下衝它嘮叨這食物是乃保老人讓他送過來的。黃狗懷疑地瞥了陳玉一眼,終於走近食物,低頭聞了一會,在確定沒毒之後,開始吃起來。
  
  大黃狗在陳玉欣慰,小胖指責憤怒的目光中將那一大塊牛肉吃得乾乾淨淨,又喝了半盆水。吃完之後,又無視陳玉和小胖的存在,坐回了剛剛的位置上。
  陳玉心裡奇怪,順著大黃狗的視線落在了桌子下面,地面相當平整,看不出任何異常。
  
  考慮了一會,陳玉靠近了桌子下面,不知道是因為吃人嘴短,還是確定陳玉並沒有惡意,黃狗並沒有呲牙相向。
  陳玉用手去按那裡的地面,敲了一會兒,用手掀起一塊外表呈土色的木板,下面,露出一個黑黝黝的洞口。
  
  陳玉頓時愣在了那裡,雖然知道狗守在這裡一定是有原因的,但是他真沒想到會看到一個盜洞。
  是的,從那密實整齊的鏟印就能看出來,挖這個盜洞的人絕對是個高手。
  
  陳玉忽然想到了什麼,正在這時候,他身上響起來一陣悅耳的鈴聲。
  
  陳玉掏出手機按了接聽鍵,喬逸在那頭笑著說道:「你小子可真能折騰人,為了你那幾張圖,我快把能聯繫到的考古界的人都聯繫到了,最後還是王教授給找的人。」
  陳玉一陣驚喜,忙問道:「怎麼樣,破解出來了?」
  
  喬逸哼了一聲,淡淡說道:「嗯,我馬上發給你,一會有什麼不對的地方再打給我。」
  「好,喬哥,真是太感謝了。」
  「這種話少說,你跟我這麼見外做什麼。」喬逸在那邊說道,似乎能察覺到這邊陳玉臉上的尷尬,隨口轉移了話題:「行了,你先忙你的,只是要記得,忙完了手頭上的事,過來北京請客。」
  
  陳玉客氣了幾句,掛了電話,不大工夫,就收到了喬逸傳來的圖片,按照順序一共傳了六幅圖。現在的圖上,寫的全部是翻譯過來的文字。陳玉迫不及待地就著透進屋裡的晨光看了起來。
  一口氣看完六幅圖後,陳玉苦笑起來,然後又如釋重負地出了口氣。幸虧他讓喬逸去翻譯了地圖,幸虧喬逸真能找到人,否者他們這些人大概全得折在裡面。或者,封寒可能有機會活著出來。
  
  第一幅圖上寫的是正東,凌晨三點;第二幅圖上是正南,凌晨三點四十;第三幅,西南,凌晨四點二十;第四幅,正西,五點;第五幅,西北,五點四十;第六幅,正西,六點二十。
  幾乎看到這些圖的瞬間,陳玉就明白了其中的意思,這是下湖所經過的通道的正確順序和時間。
  
  也就是說,他們必須在半夜三點的時候從正東面的第一截通道經過,但是出了第一截通道後,要游到正南方,走正南方向的第二截通道,而且還必須要在凌晨三點四十進去。以此類推,到正西方,經過最後一截通道,應該就到了那個傳說中的大墓。
  
  必須在正確的時間,經過正確的地點,這就是下湖的方法。否者在湖裡就會遇到能埋沒人地漩渦,而在錯誤的通道裡則什麼都可能遇到。
  這方法簡直變態至極,如果沒有這些圖,他們絕對束手無策。
  
  同時,由這六幅圖推斷出來的另外一個問題也陳玉心驚,六截通道,根據第一截大概二十來米的長度,他們最後要到達的是一百多米的水下。
  陳玉甩了甩頭,將腦海中的事拋開,他現在知道下湖的方法了,他們可以趕緊下水,找到那個墓,然後趕去陳森那邊了。他要立刻去告訴馬文青,封寒他們,今天晚上就可以——
  
  陳玉臉上剛剛露出的笑忽然凝結在臉上,他怎麼跟他們說?他怎麼知道的這見鬼的方法?
  陳玉無力地重新坐回地上,眉頭緊縮,小胖在他身後眼巴巴地看著他,同時趴上來,試圖用大頭頂陳玉的臉安慰他。
  
  陳玉焦急而沮喪的視線落在了依舊維持一個姿勢的大黃狗身上,心裡忽然一動,眼睛裡立刻浮起了稍嫌奸詐的笑意。
  
  老人屋裡有個盜洞,說明什麼?乃保老人明顯也是個盜墓賊。而且老人十分有耐心,在這裡守了這麼多年,他甚至自己探知到這湖要深夜三點下去。所以,陳玉雖然不知道辦法,但是乃保老人可以知道,老人甚至還提醒過他不能照鏡子,他只要說這辦法是從乃保老人這裡找到的就可以了。
  
  陳玉一激動跳了起來,在外屋翻了一圈什麼也沒找到,猶豫了一會兒,進了黑乎乎的裡屋。裡面有張單人床,一個等人高的櫃子,洗漱用具等。
  陳玉心裡面彆扭了一會兒,決定下水後一定要想辦法找到老人,以作補償。然後開始翻騰,最後終於從衣櫃裡翻出來一卷紙。
  
  陳玉本來打算翻出點能書寫的東西,然後將方法寫下來,沒想到卻有了意外之喜。將那卷紙拿到外屋,是非常粗糙的帶著暗黃色澤的紙,上面潦草地寫滿了字。
  陳玉的好奇心又不可控制地發作了,從第一頁開始看起來。
  
  上面寫道:我帶來的夥計和我的兄弟昨夜大部分都死了,我必須留下來,找到湖裡的神墓,不然我也沒有臉面再回去面對大家,僅剩的兩個夥計也陪著我留了下來。但是這湖太凶險了,也許我還沒有找到,就再也不能回來了,那樣也好,正好和兄弟們作伴。
  
  我試著從屋裡挖了一條墓道去湖底,想著,不用經過有漩渦的湖水,直接找到墓室。但是我失敗了,到了一百多米的深度後,周圍全是最堅硬的岩石,已經沒有辦法再挖下去了。後來經過反覆試驗,我最多能在二十米的水下挖開一個缺口。這條墓道也不算浪費,我可以從下面直接進入我的屋子,這樣可以少在漩渦裡待二十米的距離。
  
  過了一年,我終於發現,這鏡水湖並不是時時刻刻都有漩渦!
  
  但是等我發現漩渦出現的具體規律後,我又絕望了,因為沒有漩渦的那一點時間,根本來不及下水。
  
  又過了幾個月,我找到了湖岸下面的通道,我明白我這才真正踏上下水之路,我沒有想到的是這也是噩夢的開始。
  經過了很長時間,在留下了兩根腳趾頭和僅剩的兩個夥計之後,我終於明白了並不是所有通道都能隨便進去,那裡面有太過可怕的東西存在。
  後來,我又發現還有時間問題,同一條通道在不同的時間進去也不一樣。我不知道我能不能堅持到找到正確的下水之路,好在雖然老頭子年紀大了,身板還硬朗。
  
  寫到這裡,幾乎就是所有的文字部分了,陳玉再往下翻,就是繁瑣的記錄哪個時間哪截通道又失敗了。
  
  很少見到寫這次正確了。
  而且,陳玉還發現,老人很謹慎,他的時間和順序都有反覆塗改的痕跡,和喬逸傳來的正確答案一對照,根本對不上。也許老人不願意將自己用生命換來道路落在別人手上,而老人自己,大概早就牢牢地記在心裡了。
  
  在用完了足足十幾張紙後,陳玉看到了最後一頁,只有一段話,寫得相當潦草:最後一截通道和時間終於大致確定了,我也沒有時間再等了,因為湖邊又來了一個隊伍,一看就能明白他們的目的和我一樣,而且,他們的裝備比其他人都好得多。
  這鬼陣攔住了太多來這裡的人,但是如果不怕死人,又有風水高手的話,也不是破解不了,所以我必須今夜下水。
  我不相信那些經文裡說的只有那個人能打開神墓,我一定要去。
  
  也許我再也回不來了,也許我就要見到我等待了十幾年寶藏和神墓。
  
  ……
  乃保老人果然是個盜墓賊,而且在很多年前,就帶著人來了,一直在努力尋找下水的方法。
  但是他最後一頁是什麼意思?陳玉手上有些顫抖,他敏感地記起了老人說的那句話:原來你是這個樣子。
  難道那個人就是指他?有經文裡說只有他才能打開湖底的……墓?
  
  陳玉心亂如麻,發生在他身上的事越多,黑皮日記本的上事就越可能是真的。
  那麼,莊家找他和馬文青來這個墓是真找不到其他人了,還是也知道那個所謂的經文?
  聽說莊家現在的老大是極為精明的一個人,從來只有他利用別人,跟他打交道就是與虎謀皮。
  
  陳玉冷冷笑了笑,不管什麼原因,只要能救陳森,他是一定會來的。不過,想佔他便宜,也不是那麼容易的。
  
  陳玉瞄了一眼還盯著盜洞口等著主人的大黃狗,臉上又有了憂色,陳玉他們的到來,讓老人終於下定決心下湖。但是老人至今沒有回來,他是找到他的寶藏,還是留在了水裡?
  
  陳玉將手捲上面塗改的錯誤的時間和通道順序改成正確的,又老人的最後一頁紙收了起來,拿出另外一張沒用過,但是仍然皺巴巴的紙,陳玉仿照老人的字跡用左手寫上了最後一截墓道的順序和時間。
  
  給黃狗留下了足夠的食物和水,陳玉帶著豹子離開的木屋。
  
  走出木屋的時候,已經到了八點左右,因為臨著湖,空氣異常清新,遠遠的有夥計招呼陳玉過去吃飯。
  陳玉將心裡那些壓抑的事都努力放到一邊,只想著他找到了辦法和合理的說法,覺得一身輕鬆,豹子已經用極快的速度往帳篷邊跑去,覺得離陳玉遠了還會跑回來炫耀一把,然後再往前跑。
  
  走了幾步,陳玉忽然想起乃保老人說的那句話,鬼陣,難道湖裡的通道是個陣法?想到這裡,陳玉心癢癢了,風水他也學過,不知道能不能夠上高手的邊兒。
  想到這裡,陳玉停了下來,找了個地勢較高的地方,四下觀察。
  
  越看陳玉臉色越白,陰地,穴內有水,大凶。
  因為有鏡水湖,這裡並不算建造陵墓的好地方,到底什麼人,將墓藏在水下?
  陳玉腳步慢了下來,他總覺得還有什麼事沒想起來。陳玉將老人最後那張紙上的話又回想了一遍,頭上冷汗頓時下來了,是那個陣法。
  
  他爺爺壓在箱子底的風水書裡面,有一本提到十個地方絕對不能去,在十個地方的最下面,還加了一句話:陰地鬼陣,生人莫入。
  書上說這陣法幾乎是無人能解的,進去絕對沒有出來的可能。
  
  陳玉又瞄了一眼手裡的那卷紙,如果沒有地圖,憑著他所知道的那些風水知識,他們是絕對不能找到辦法的。而乃保老人,卻自己找了出來,當然,他付出的代價也是慘重的。而且,他們也沒有十幾年的時間。
  
  陳玉直接找到了正在忙活的封寒,阿吉等人,馬文青大概因為昨天受了刺激,心裡著急,居然也在。
  這時候洛清正在說話,陳玉也沒有打斷,站到了一邊。
  
  「封,昨天你們回去以後,我帶了兩個夥計又回了湖邊。」洛清說道,「昨天三點我們下水的時候,沒有漩渦,然後我們上來的時候,漩渦又出現了,說明這漩渦在某些時間是沒有的。我們昨天守了一晚上,終於將沒有漩渦的時間都記下來了。」
  
  尤部長看了洛清一眼,笑著說道:「還是你心細。」
  洛清微微笑了笑,揉揉帶著疲憊的眼,書&香&門&第 五#月#雨#購#買遞給封寒一張紙,上面明明白白地記錄了漩渦消失的具體時間。
  
  陳玉湊到封寒身邊,掃了兩眼,心裡暗驚。按照洛清等人的記錄,再和他所知道下水方法一對比,陳玉發現,每一次出現漩渦的時間,正是他們進入通道的時間,而他們經過一截通道大概二十分鐘,那也正是漩渦消失的時間。
  
  這樣的巧合,讓陳玉不禁開始懷疑到底是為了湖修建的那些通道,還是為了那種怪異的陣法,才造了這個湖?
  
  洛清這時候揉著額頭又說道:「可惜雖然找到了這些時間,卻仍然不能下水,漩渦消失的時間太短,不夠我們到達湖底。」
  
  「我擦,這種鬼地方真有人能下去?那個墓到底是怎麼造的?難道那些修建陵寢的人都是變鬼下去的?」馬文青又怒了。
  
  陳玉這時候出聲了,「你下不去,並不代表別人下不去。」說著從口袋了摸了摸,停頓了兩秒,將乃保老人的那卷紙拿了出來,陳玉盡量用平靜且帶著驚喜的語氣說道:「我剛剛到乃保老人的木屋裡,本來只是好奇他為什麼沒回來,沒想到卻找到了這種東西。」
  說道最後,陳玉臉上露出了輕鬆的笑意:「看來我們能下水了。」
  
  當大家看清楚了這上面的內容的時候,無疑所有人都是驚喜的。
  封寒看了看最後一頁,眼裡帶著深思掃了陳玉一眼。

131、傳說 ...

  陳玉心裡一顫,頓時覺得寒意從腳底順著後背直接躥到了頭頂上,張了張嘴,聲音不穩地說道:「封寒」
  他知道了!終於知道了——
  
  「嗯。」封寒盯著陳玉看了一會兒,卻沒有說什麼,只是轉過頭,在洛清和阿吉等人做了時間和順序記錄後,將所有手卷都收回了自己手裡。
  
  然後在陳玉緊張的眼神下,封寒沉默了會兒,開口說道:「還有一件事,不知道你們有沒有察覺,水裡有東西。」
  「什麼東西?封哥難道在湖裡有什麼發現?」馬文青大感興味,湊過來問道。
  
  陳玉則暗暗鬆了口氣,他將手掌心的汗往厚厚的登山褲上蹭了蹭,心跳在慢慢恢復正常。看來,封寒還沒有發現,也許就算他有所懷疑,也只是看出字跡有問題。話說回來,這傢伙眼神怎麼這麼厲?
  不管怎麼說,他逃過一劫。
  
  封寒不解地看了興奮的馬文青一眼,點點頭,「一個黑影。」
  馬文青張大嘴看著封寒,不是明器,居然還是個恐怖的東西,他有點猶豫要不要繼續問下去。
  
  阿吉接了封寒的話,皺著眉說道:「看來你也發現了,我本來還想再確定一次再跟大家說。不過,如果我們馬上要下水的話,也必須做好防範了。在我們昨天白天第一次下水的時候,老八暈倒在第二截通道裡面。當時我帶著他往回走,原來他在最前面,往上游我們倆就變成隊伍的最後了。」
  
  「當時老八昏迷著,不知道怎麼回事,我覺得他特別重,當然也有可能是水壓的原因。我忍不住打著手電往後看的時候,就看到了一個黑影,在老八側面,看著像個人。見我回頭,那黑影就往遠處遊走了,速度非常快。可惜的是,那時候老八在水裡堅持不了多久,不能回去追。所以,現在也不能確定那是什麼東西。」
  
  封寒聽了阿吉的話若有所思,過了會,低聲說道:「看來它的確是在針對我們,不只是白天,夜裡它也出了,並且現了兩次,我們每次進入通道口它都出現過。」
  
  陳玉忽然想到什麼,叫了一聲,在眾人都看向他的時候,有點尷尬,結結巴巴地說道:「那天晚上,乃保老爹也是追著一個黑影下水的,我當時以為眼花了。」
  馬文青忽然一拍大腿,恍然大悟,「嘿,說不定是條大魚,那隻狗每次都在半夜叫喚,是不是因為察覺到了那東西?」
  陳玉白了馬文青一眼,「你還真當老爹在捕魚?」
  
  意外的發現讓眾人一時議論紛紛,但是傾向馬文青的很少,洛清忽然說道:「會不會是通道裡那個——東西,也許它能跑出來……」
  這話一出,周圍的人都不說話了。人們越發覺得,那個黑影就像是某種預兆,會遇上奇怪或者危險事物的一種預兆。
  
  洛清繼續說道:「總之,它的存在對我們來說是一種潛在的危險。我建議,這次下水的時候,我們只要遇到那個黑影,在時間允許的情況下,先解決掉它。就算它真是條魚,這麼大也夠得上水怪級別了。」
  周圍幾個人都默默點頭,贊同洛清的說法,只要看到,就第一時間除掉那個黑影,不管它是條魚還是其它東西。
  
  因為每截通道進入的時間都有嚴格的限制,現在想要把人都帶下去已經不可能了,除非第二天晚上三點再進去一撥。
  阿吉否定了這個提議,分析道:「人多並不能幫上什麼忙,而且這下面太危險了,用不著全部下去涉險。不如選一部分人下去,只要把東西帶上來就行。」
  
  馬文青也是這個意思,商量了很久,終於確定了下水的人:封寒,陳玉,馬文青,蓮生,阿吉,洛清,尤部長。
  凌雲則帶著其他人守在岸上,如果真出了意外再想辦法。
  
  先前他們帶下去的兩個夥計居然也主動提出要跟著下水,老八看著阿吉說道:「吉哥,讓我也跟著吧。我畢竟去過一趟,看見過那玩意兒,心理接受能力還能強點。你們總不能一個夥計都不帶,大忙我也許幫不上,但是絕對不會扯後腿。而且,說到水性,我敢拍胸脯保證是所有夥計裡面最好的。」
  
  鬍子帶著懷疑的眼神看了他一眼,也湊過來說道:「要那麼說,我也申請跟著下水,封哥,我們倆都跟著下過水,業務也熟悉不少。您要是能把老八帶上,那把我也帶上吧,肯定不給您添麻煩。」鬍子似乎打定主意跟著封寒。
  
  阿吉皺了皺眉,臉上露出不滿的神色,抿了抿嘴角,卻沒有反對,只是說道:「你們真想跟著我也不攔你們,只是這次時間太緊,如果到時候出了事,我們恐怕沒時間救人。」
  老八痛快地點頭:「成,您放心,絕對不會出問題。」一點也看不出昨天被嚇暈過去的痕跡。
  
  等眾人全部商量妥當,分頭去準備的時候,陳玉等封寒走遠了,擦了擦額頭剛冒出來的冷汗,拉著阿吉說道:「怎麼同意帶上他們?」雖然有了正確的下水方法,水裡發生什麼,根本預測不出來。萬一有危險,想求救都沒地方。
  
  阿吉看著陳玉,拍了拍他的手背示意他別擔心,低聲說道:「他們是莊老大的心腹,派他們跟過來,也許本身就有監視的意思。如果我不讓他們跟上,他們會更著急。說不定明天他們就私下闖進來了。萬一觸動陣勢,還是連累我們。不如從開始,就帶上他們。」
  陳玉瞭然,阿吉剛到莊家,就算能力再強,他身邊大概也有眼線。
  
  陳玉和阿吉回帳篷收拾東西,陳玉將手電和其它工具塞滿大包,又習慣性地往裡裝食物的時候,忽然停了手。
  看著一直臥在他腳邊認真地等餵食的小胖,陳玉蹲下來,摸了摸它的頭,說道:「這次恐怕不能帶你下去了。」
  小胖無辜地看著陳玉,瞪得又圓又大的眼睛裡有種濕潤的假象,站起來叫喚了一聲,討好地用爪子抱住陳玉的腿。
  
  陳玉沒有再說什麼,只是拿出小胖的專用飯盆,裝滿了牛肉,在它吃得歡快的時候,轉身往帳篷外面走去。
  陳玉找了莊家的夥計小齊幫著照顧豹子,小伙子年紀不大,愛笑,挺有耐心,脾氣比其他人要好。陳玉將裝滿食物的大包遞給小齊,像一位將小孩托付給鄰居的家長,覺得交代的東西永遠不夠。
  
  直到小齊忍不住打斷陳玉,說已經可以將豹子飼養法背出來了,才戀戀不捨地住嘴。往回走了兩步,陳玉忍不住又說道:「乾脆,你搬到我們帳篷裡,陪著小胖算了。」不知道為什麼,陳玉總是有種不放心的感覺,也許是因為這是第一次單獨留下小胖。
  小齊抽搐著嘴角看著陳玉,終於明白那頭豹子為什麼那麼油光水滑、古靈精怪了,這簡直比小孩都嬌慣。
  
  馬文青將正在暴走邊緣的小齊解救了,他拉著陳玉就往外走,嘴裡說道:「快,有情況,我本來打算看看乃保老爹有沒有什麼私人收藏,你猜怎麼著,他屋裡居然有人。」
  陳玉一愣,「你是說老爹回來了?」
  
  「那倒沒有,屋裡的人不是乃保老爹,是個喇嘛。」馬文青搖搖頭,扯著陳玉邊走邊說道。
  「喇嘛?」陳玉一臉迷茫,這是什麼情況,這種時候為什麼乃保老爹家會出現一個喇嘛?
  
  路上,馬文青還順便招呼上了封寒和蓮生。這時候,已經快到中午了,木屋裡的情況從沒關嚴實的門邊看得非常清楚。
  陳玉看到裡面背對他們站著個人,上邊是灰色的外套,裡面穿著紅色的喇嘛袍子,帶著帽子,側面露出花白的胡□第子,看樣子年紀應該很大。
  
  陳玉向著馬文青遞了個眼色,馬文青上前幾步,敲了敲門,說道:「老師傅,打擾了。」
  老喇嘛回過頭,除了封寒面無表情,蓮生依舊笑瞇瞇,馬文青和陳玉都嚇了一跳。
  
  轉過來的人老到看不出年紀,臉上都是褶子,褶皺縫隙裡露出一雙不大的眼睛,倒是還算清明,正盯著幾個人看。
  
  馬文青定了定神,怕老喇嘛耳背,大聲招呼道:「老師傅,您認識乃保老爹?」
  老喇嘛的眼睛最後停在了封寒身上,看了很久,緩緩說道:「來訪故友,看來很不巧,他出門了。」
  
  馬文青立刻接上,說道:「我們也正找老爹,前兩天他跳進湖裡,就再也沒上來,太讓人擔心了。」
  
  陳玉悄悄地觀察老喇嘛的神色,卻半點收穫也沒有,那些褶皺根本一動不動。
  老喇嘛又停了很久,歎了口氣,回頭摸摸大黃狗說道:「走吧,跟我回去吧。」
  說完,老人又抬頭看著幾人厲聲說道:「那些傳說,都是真的,你們最好離開這裡。那不是什麼人都能去的地方,去了小心回不來。」
  
  陳玉也沒反駁,只是客氣地說道:「這位師傅,我們來的時候就聽說不能下湖,湖裡有怪物,但是怪物是什麼樣沒見著,我們不能這麼容易就放棄——任務,再加上乃保老爹沒回來我們也不放心。」
  老喇嘛終於從封寒身上收回視線,瞥了陳玉一眼,搖了搖頭,說道:「不是那些傳說,你們是外來人,村裡人不會輕易告訴你們的。」
  
  陳玉笑道:「那老師傅能不能給我們些指引?」
  老喇嘛也沒拒絕,轉身出了門,看向鏡水湖說道:「這鏡水湖,自古就有記載,卻在有這個湖的那一天開始,就沒人能下去。寶藏,怪物,或許都有。出了這些,還有很多關於鏡水湖的奇怪傳說留下來。其中最怪異的一個是,這湖裡面,有人。」
  
  馬文青聽得瞪大了眼,忙問:「有人?這見鬼的湖裡就算有人也是死人,怎麼會有這種傳說?是有人編來嚇唬人的吧?」
  老喇嘛不算大的眼睛繼續盯著湖面,搖了搖頭說道:「就算是有人編造,也是幾百甚至上千年前的事了,誰也說不準。從前,我在廟裡的經書上發現過一則關於這湖的說法,說這裡本來是平的,有人選中這裡要動大工程,奇怪的是不是在地面上建造什麼,而是往下挖。」
  
  「就算是陵墓,也不可能挖那麼深。經書上還提到當時修建這個大工程的人多達上萬,但是等那個大工程修建的差不多的時候,讓那些工匠上來的命令卻沒有來。只把這裡注水成湖,從那一天開始,這湖就沒人能下去。而且,幾千年來,地方志上幾次提到,有人曾在湖面上看到過穿著古代服飾的工匠在幹活的倒影。」
  
  四人聽得目不轉睛,老喇嘛的聲音蒼老而低沉,繼續說道:「幾十年前,對面山上的人也看見過湖面倒映出來的奇景,人們說,那些工匠直到現在還在執行著他們主人的命令。也有人說,那些地底下的工匠,早就被淹死在湖中了,他們的魂魄被這湖所困,不能托生,等著進湖的生人。所以,下去的人很少有人活著回來。」
  
  「靠,這人真是太缺德了,和古代帝王建造陵墓時一樣,為了保密,將造陵墓的人全殺死在墓裡。乖乖,上萬人,這是誰啊,真不怕損陰德。」馬文青喃喃驚歎著。
  老喇嘛瞇了瞇眼,臉上露出個嘲諷的笑,「傳說這底下修建的是神墓,也有種說法是龍墓,當這墓被打開的時候,將會有大禍。我多次勸說乃保,可惜他聽不進去。哎,該來的總要來,該去的總要去。」
  
  「神墓……」陳玉忽然小聲念叨著,那老爹留下的手捲上也提到了神墓,那上面還說道,有經書上說只有一個人能打開,不會和老喇嘛說的是一本書吧——想到這裡,陳玉猛然看向轉過頭準備跟他說話的馬文青,對著他輕輕搖了搖頭。
  
  陳玉的意思是千萬別說出他的名字,在陳玉想先開口岔開話題的時候,馬文青已經叫道:「小陳玉,你說湖裡要是死過那麼多人,光冤魂死鬼就有多少,怪不得倒騰出個鬼陣來嚇唬人。」
  
  陳玉頓時臉色一變,怒道:「瞎說什麼!」然後眼睛立刻轉向老喇嘛。
  那老喇嘛奇醜難看的臉果然慢慢地轉過來,死死地盯著他,過了很久對陳玉說道:「你很乾淨。」
  說完這句,老喇嘛不再理會眾人,轉身往木屋走去,過了一會,那隻大黃狗懨懨地跟在老喇嘛後面走了。
  
  乾淨?陳玉不明所以地看著老喇嘛的背影,這是什麼意思?
  蓮生拍了拍陳玉的肩膀,說道:「聽說藏族人說乾淨不乾淨,有的時候是指為人正直或者邪惡,看來我們純潔的小陳玉被認同了。」
  陳玉抽了抽嘴角,他雖然真沒有幹過什麼壞事,但是現在不說正直,就連正常對他來說都是驚喜了……
  
  四個人沿著湖岸往回走,馬文青摸摸肚子,只覺得肚皮空空,說道:「忙了一上午,別的都先放一放,咱趕緊回去吃飯。」
  這時候,迎面走來一個人,看到他們停下來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走了過來,笑著招呼道:「封哥,蓮小哥,小陳爺,馬爺。」
  
  馬文青一愣,說道:「鬍子?你怎麼過來了,有事?」
  鬍子看看封寒,有些遲疑,大概是有什麼話想單獨對封寒說。但是看另外三個人臉皮奇厚,一點也沒有先走的意思,只能說道:「是有點事,我也不知道該說不該說。」
  
  馬文青就看不得別人墨跡,眼睛一瞪,就準備罵人。
  鬍子趕緊說道:「我發現老八有點不正常!」
  陳玉奇道:「隊醫不是說他沒事了?他怎麼不正常?」
  
  鬍子回頭瞄了一眼,壓低了聲音說道:「那是因為您幾位


  不瞭解老八,他那個人,雖然水性不錯,但是為人膽小怕事,絕對不會主動提出跟著下水。而且,他平時雖然少言寡語,好歹跟他說話也會回答。自從他暈倒後醒過來,除了跟隊醫說沒事了,還有主動提出跟著下水,就沒說過一句話。真的,我跟他說了一晚上和一上午,他一句話都沒理我。」
  
  鬍子胖乎乎的臉上肌肉一抖一抖的,說到最後有點小激動,唾沫星子都飛起來了,「這傢伙自從醒過來後就更陰沉了,不只是我,誰跟他說話都不理,連吃飯也不跟我搶了,絕對有問題!」
  
  蓮生似笑非笑地看了鬍子兩眼,封寒倒是很認真地對著鬍子點了點頭,說道:「知道了,我會注意。」
  鬍子頓時滿足了,屁顛屁顛地走了。
  
  陳玉看向另外三個人,說道:「老八嚇暈倒過一回,難道他精神確實出現了問題?」
  馬文青遲疑著,砸吧砸吧嘴,「那小子頂多算是謹慎,膽小真說不上。至於性格變陰沉了,這點確實很難說。」
  
  蓮生看向封寒:「你怎麼說。」
  封寒道:「他想跟就讓他跟著,如果真有問題,我比較喜歡就地解決。」
  蓮生笑了笑,點頭表示贊同。
  
  四個人回帳篷後,鬍子提到的事並沒有跟其他人說起。馬文青和阿吉檢查了下水的幾個人的裝備,食物等,尤部長和洛清則拉著凌雲說話。
  
  這次下水的順序換了,洛清主動說在最前面,然後是鬍子,蓮生,老八,馬文青,陳玉,封寒,尤部長,最後是阿吉。阿吉幾次提出和封寒換個位置,封寒看了看陳玉,沒有同意,阿吉臉色有點不好看。
  陳玉其實心裡對這種位置還算滿意,從某些方面來說,前邊的馬文青是跟他很有默契,封寒在他後面,也讓他覺得相當有安全感。而且,洛清打頭,前面出錯的幾率就會小很多。
  
  早早吃了晚飯,下水的幾個人都先睡了,到半夜兩點多的時候被其他夥計叫醒。
  陳玉臨出帳篷的時候,摸了幾把將屁股衝著他,堅決不肯轉過身的小胖。小胖僵著身體,垂著頭,一動不動,擺明了在鬧脾氣。

  小齊膽顫心驚地看著陳玉,就怕他臨走再跟他嘮叨一遍。
  
  好在時間緊迫,他們必須要在三點前下水,陳玉被封寒拖著去了湖邊。九個人換了潛水衣,帶好應急氣瓶和一些必要的工具,來到湖正東面。在滿是漩渦的水下,通信電纜和電話起不到半點作用,幾個人必須注意和前後的人保持不超過一米的距離。
  
  凌雲開始倒計時,到零的時候,封寒打了個手勢,幾個人一齊下了水。
  在入水的瞬間,陳玉眼角的餘光瞥見一個黑影迅速地一閃而逝。而遠遠的山裡,似乎響起了狗叫聲。
  
132、小心 ...

  冰冷的水溫透過潛水衣蔓延到身體上,陳玉一個激靈,兩秒鐘的停頓後,轉身追著馬文青的身影游去。
  是的,那黑影已經出現了,但是它的速度真的太快了,如果現在去解決那東西,他就不能在三點的時候進入第一截通道,那麼計劃就失敗了——陳玉渾身冷汗地想著借口,因為他發現一件更讓他不願意承認的事,他居然不想對那黑影開槍。
  
  陳玉幾乎想去撞牆,他發誓從身體到心理上他沒有任何變化,他還是陳玉,不是那個見鬼的留下黑皮日記本的人。但事實上,他不僅自己沒有動手,還反手拉過封寒,假裝自己水性突然好到可以幫助隊友。
  當然,如果他不選擇幫助隊伍裡面最強的一個人,會更有說服力。
  
  封寒不情願地往回撤了一下手,但是沒有想到陳玉居然挺堅持,索性游了幾步追上他,拎著他往前游去。
  
  九個人很快進了第一截通道,因為有時間限制,他們都盡量加快了動作。洛清回頭看到最後的阿吉進來,石門關閉後,立刻從洞口進入了那個滿是鏡子的通道。
  他們計算過,如果想在三點四十趕去正南方的通道,就必須在二十分鐘內從第一截通道裡出去。上一次,洛清說他們至少用了二十五分鐘,所以現在所有人都加快了腳步。
  
  陳玉盡量不去看左右的鏡子,他找到了更好的方法判斷方向,只要保證馬文青還在他視線內,他垂頭看著馬文青的腳就能判斷方向。而且,這次,按照順序,他手裡的手電是開著的,驅散了讓人心寒的黑暗,讓他心裡踏實不少。
  出了正東面的通道,九個人立刻往南遊去。打頭的洛清負責判斷方向和路線,後面的人只要保證不掉隊就可以了。
  
  陳玉這時候發現,他們的難題似乎不只是詭異的通道,在湖裡的速度是更關鍵的問題。在水裡,他們同樣只有二十分鐘的時間,但是外面的距離可比通道裡面長多了。
  當眾人到達第二截通道,摘了頭盔的時候都有些喘。但是沒有時間休息,第二截通道是不是和第一截一樣的情況還有待考證。
  
  二十分鐘後,眾人長出了口氣,第二截通道裡的曲折路線和第一截完全不同,好在他們還是在規定時間內出來了。同時人們也確定了『乃保老爹的路線』絕對是正確的,因為他們沒有再遇到那件飄著的潛水服。
  到第三截通道裡的時候,眾人漸漸適應了這樣急行軍的節奏,馬文青還有心情不時和前後的人交流兩句。
  
  陳玉一直緊繃的神經開始放鬆,這時候,前面的馬文青咦了一聲,同時遞給陳玉一個東西。陳玉接過來一看,是折疊的很整齊的一張紙條,上面寫著三個字:給陳玉。
  陳玉一愣,第一反應是馬文青在搗什麼鬼,有話不能直接說?但是下一秒,陳玉已經確定那筆跡不是馬文青的。
  
  陳玉立刻將紙條拆開,裡面的字同樣不多:小心老八。
  馬文青雖然將紙條給了陳玉,心裡卻一直癢癢著,要不是現在不能停下來耽誤時間,他早轉回來看了,這時候小聲問道:「小陳玉,什麼事?什麼時候了,還眉目傳情?」
  
  陳玉踢了前面的馬文青一腳,罵道你才有心思傳情!在馬文青又偏頭追問的時候,猶豫了一秒,低聲說沒事,眼睛卻從馬文青一側看了過去,一瞬不瞬地盯著看走在他們倆前面的老八,老八一手拎著頭盔,一手警惕地拿著槍,和所有人一樣急匆匆地走著,並沒有任何異常。
  這紙條不是馬文青寫的,當然也更不可能是老八寫的。那麼是誰寫了這樣一個紙條,中間還倒了當事人的手,特意將紙條送到他手上的?
  
  蓮生?還是鬍子?
  為什麼不給別人?難道老八會在通道裡對他不利?陳玉皺起眉,他可以肯定從沒有得罪過老八。這個人很謹慎,同時也有些陰沉,不愛說話,但是辦事很讓人放心,就算帶隊的阿吉,對他也很倚重。
  
  陳玉想起阿吉下水之前的話,老八是莊老大的心腹,難道是莊老大的意思?不,不對,如果真是莊老大從某種渠道得知陳玉的另外一個身份,要對付他,根本就沒有必要來鏡水湖,陳玉寧可相信莊老大是想借助他的手來打開鏡水湖的墓門。
  
  陳玉又想起鬍子的話,那個老八自從醒過來後就變得怪異的說法。
  陳玉心裡想著,腳下就放慢了腳步。正在他想東想西的時候,身後封寒拍拍他的肩膀,同時低聲說道:「拿過來。」
  
  陳玉下意識地將手裡的紙條遞了過來,自從認識了封寒,這種動作已經形成了習慣。當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之後,封寒已經在看紙條的內容了。
  
  陳玉恨不得再把紙條奪回來,吞到自己肚子裡,可是他不敢,那只會加重封寒對他的懷疑。
  如果封寒問起這是怎麼回事,他該如何回答?如果封寒去調查,該怎麼辦?他真的只是擔心老八知道些多餘的事……
  
  封寒掃了那紙條一眼,隨手放到了自己包裡,同時安慰百般糾結的陳玉:「別擔心,如果他真有問題,我會有辦法讓他交代清楚的。」
  「……呃,好吧。」陳玉乾巴巴地小聲說道,一點也不想知道封寒的辦法和手段。
  
  第三截通道依然在二十分鐘內趕到了出口,陳玉迅速戴上頭盔,跟上馬文青的背影。
  陳玉發現,到了後面,隨著深度的增加,水溫越來越低,壓力也越來越大;更關鍵的是,經過幾個小時的全速前進,眾人的體力跟剛下水的時候有了差距,所以,就算沒有漩渦,他們的速度也慢了下來。
  
  帶著隱隱的憂慮,陳玉努力加快了速度。他們必須一口氣通過這六截通道,沒有中場休息的機會,眼看就要成功了,決不能現在失敗。
  當從第五截通道鑽出來的時候,陳玉累得直喘氣,而且滿頭大汗,別人也不比他好多少。陳玉深深吸了口氣,努力忽略身體的疲憊,戴上頭盔又鑽進水裡。
  
  陳玉感覺額頭上的汗不斷滴下來,快要模糊了眼睛,但是偏偏擦不了。
  狠狠眨了眨眼,陳玉發現自己已經有些偏離前進的隊伍了,趕緊往斜前方游去。這時候,陳玉忽然感覺到胳膊上有拉扯的力度。
  
  陳玉反射性地回頭,手裡的手電也跟著轉了過去,防水手電的白光中,一張黑乎乎的臉出現在他身側不足一尺處,那東西的手正放在陳玉胳膊上。
  陳玉腦袋嗡了一聲,是那個黑影!在下來的路上,陳玉每次在水裡都會看到『他』,陳玉都選擇性地忽略了。
  
  但是現在那個黑影居然到了這麼近的距離,這個黑影知道他們馬上就要進到墓裡了,所以著急了?
  又眨了眨眼,陳玉的眼睛終於能看清東西了,他發現這黑影很難被稱之為人,『他』沒有頭髮,臉上覆蓋著鱗片,看不出鼻子在哪裡,臉部只有兩個圓圓的亮亮的眼睛最顯眼。
  
  『他』定定地看了陳玉一會兒,忽然裂開了嘴。
  陳玉幾乎驚叫起來,額上的冷汗更多了,裂開的嘴裡面,是層層疊疊尖利的白色牙齒,陳玉甚至看到那些牙齒在手電的照耀下閃著森森白光。
  
  陳玉立刻拚命掙扎,脫身之後,迅速往隊伍的方向游去。他不知道那黑影有沒有追過來,快跟上隊伍的時候,封寒拉了他一把,同時看了看陳玉身後,並沒有說什麼,就帶著他往前面游去。
  本來已經很疲憊的陳玉又經過一場驚嚇,這會兒只覺得手腳發顫,他並沒有像以往一樣示意封寒他自己可以,而是讓封寒直接帶著他游到了最後一截通道的入口處。
  
  從封寒始終沒有變化的速度看來,他絕對還有餘力,並且是在遷就前面的人的速度。
  來到最後一截通道,幾乎就算是成功了,因為正確的通道裡面其實是沒有什麼危險的。然而,就在洛清要進入的瞬間,又發生了變故,洛清忽然一轉身,往旁邊追去,同時人們聽到一聲悶悶的響聲。
  
  洛清開槍了!
  陳玉眼皮一跳,同時看到一道淡淡的黑影迅速往遠處游去。
  而排在洛清身後的鬍子也呆在那裡,習慣性地等洛清先進通道。
  
  壞了,這樣下去,時間就來不及了!
  好在鬍子身後的蓮生推了他一把,鬍子回過神趕緊進入通道。
  
  封寒向著眾人打了個手勢,往洛清離開的方向追過去。在所有人都進來之後,眾人焦急地等了兩分鐘,洛清和封寒也進了通道。這時候已經過了進入通道的時間,也就是說外面已經有漩渦了,兩個人身上明顯有些狼狽。
  
  洛清離開摘了頭盔,有些激動地看向封寒:「封,那個怪物,那是個怪物!我馬上就能殺了它了!」
  封寒搖了搖頭,淡淡說道:「你再開槍那個東西也不一定會死,但是我們時間已經不夠了。」
  
  洛清摸了把頭髮,再抬頭的時候已經恢復了冷靜,他看著封寒恭敬地說道:「對不起,是我衝動了,我們出發吧。」
  沒有再耽擱,眾人快速進了通道。
  
  陳玉敏感地發現,雖然每截通道都會有變化,但是最後一截的變化尤其大。
  因為他們的時間在入口處耽誤了接近四分鐘,他們必須在通道裡擠出四分鐘的時間。
  
  在陳玉累得氣喘噓噓的時候,前面忽然有人喊道:「糟了,來不及了,我們要快!」
  「快跑,都跟上,別落單!」
  前面的人都開始跑起來,就算眾人大部分已經到了強弩之末,也沒有人敢停下,在錯誤的時間還留在通道裡,鬼知道會發生什麼。
  
  「老八!」前面又是一聲驚叫。
  封寒忽然用力握住陳玉的肩膀,將他往旁邊一推,自己到了他的前面,經過的時候快速說道:「我去前面看看。別擔心,我在你身上做了記號,我一會兒回來找你。」說完就沒入了黑暗中。
  
  陳玉心裡忽然湧起強烈的不安,喊道:「馬文青,你在前面嗎?」
  不遠處響起馬文青的聲音:「你快點,我就在你前面,快跑,別跟丟了。」
  
  陳玉稍微放心了,而且後面還有阿吉。
  
  然而,不知道是因為前面的人越來越快,還是他的速度變慢了,他還是沒有追上馬文青,只能聽到他向前跑的腳步聲。而且,更讓人不安的是,拐彎的地方地方增多了,直走的通道變得非常短。
  
  在陳玉又轉過一個彎的時候,他居然看到了前面有兩條通道,在通往左側的通道上畫著個標記。陳玉猶豫了兩秒中,前面的腳步聲在逐漸遠去。
  陳玉咬了咬牙,拐進左面的通道,同時加快了速度,直到又聽到馬文青的腳步聲就在前面拐彎的地方。
  
  又出現了三次還是兩次岔路口,鏡面上都有標記。當又一個標記出現的時候,陳玉忽然懷疑起來,為什麼第六截通道會這麼複雜?他們是不是已經超過了規定的二十分鐘?
  陳玉的手電照著那個標記,那是一個鮮紅如血的箭頭。
  
  陳玉一驚,血?他清楚地記得第一個標記是黑色的,至於第二個、第三個,是不是用血寫的他已經記不起來了。但是馬文青會用血給他做記號嗎?時間已經緊迫到了這種地步?
  陳玉抬頭看向手錶,還有一分鐘,真來不及了!陳玉又跑起來,同時拚命加快速度,他要追上馬文青問問。
  
  在又拐過一個彎的時候,陳玉覺得他能追上馬文青了,手電往前照去,結果前面的腳步聲剛好拐了到了另外一面。手電光下,陳玉竟然看到鏡子上有兩個字,那兩個字同樣鮮紅如血:小心!
  小心什麼?
  
  陳玉冷汗不停地從額頭上滴落,同時喊道:「馬文青,你停下!」
  前面的腳步聲不停,陳玉只得又追了過去,鏡子上同樣有兩個紅色的字:有鬼!
  他看到了一個背影,那居然不是馬文青,而是老八的背影。
  
133、進退 ...

  陳玉一驚,頭皮開始發麻,立即停住腳步,緊緊盯著老八背影消失的那個拐彎處,同時握緊手裡的槍。陳玉開始後悔去看那兩面帶給他無限驚悚的鏡子,但是在落後眾人一截的情況下,他又必須靠著那些標記來判斷方向。
  
  現在陳玉不禁疑惑,這些箭頭和字究竟是鏡子讓他產生的幻覺,還是真的是別人留下來提醒他的?他甚至判斷不出來,他現在走的路線到底是不是正確的,為什麼他前面的馬文青變成了老八?
  
  陳玉費了很大力氣,才控制住想往後跑的雙腳。他靠在了這段通道的中間的鏡子上,面對著那兩字血字,頭上全是冷汗,安靜而漆黑的通道裡只有他急促的呼吸聲。
  現在必須保持冷靜,前面的腳步聲在陳玉慌亂的時候消失了,也許老八就在拐過去的那邊等著他。但是,為什麼後面的腳步聲也不見了?
  
  陳玉又掃了眼手錶,冷汗更多了,過了時間了。現在單獨一個人是最危險的,陳玉又看了一眼老八背影消失的方向,然後往後面走去,就算前面不確定,順著路回去說不定能遇上尤部長或阿吉。
  
  陳玉戰戰兢兢地盯著左右兩個拐彎處,然後往後輕輕移動。決定只要老八再轉回來,他立刻撒腿就跑。
  陳玉臉上的汗不斷流下來,但是他顧不上擦,就要到後面的轉角處了,馬上就能離開了。陳玉又一次抬眼,前面還是沒有人影,不禁鬆了口氣,轉身就往拐角處跑。就在這時候,陳玉的手摸到了一個東西。
  
  那東西觸手很軟很滑,而且沒有一點溫度。
  在兩側都是光滑的鏡面上,本不應該出現的東西。
  陳玉猛地轉過頭,兩個黑洞正對著他的眼。那是一個頭盔,陳玉還眼尖地發現,頭盔下面還連著一件潛水服。和第一次見到的那件怪異的潛水服不太一樣的是,這件上面還配備了頭盔。
  
  但是陳玉知道,這頭盔,這衣服下沒人,看頭盔和衣服的連接處就能看得出來。而且那件詭異的潛水服正從鏡子裡面鑽出來,還有下半截在鏡子裡面,這他媽的根本不可能是人!
  最後一根稻草壓在了陳玉心裡的那頭駱駝上,他邊驚慌失措地往反方向躲邊大叫起來,聲音淒厲得彷彿他才是這黑暗通道中的惡鬼。
  
  然後就是沉悶的槍聲,陳玉對著那衣服和頭盔抬手就是三槍,虎口疼得厲害。隨即,陳玉驚駭無助地發現,那些給他安全感的子彈沒有任何用處,潛水服還是慢慢往外移動,頭盔的兩個眼睛的位置依舊正對著他。
  
  往後面退的路被這件詭異的潛水服擋住了,前面是那個莫名其妙的老八,陳玉幾乎絕望了。
  兩秒之後,陳玉轉身往老八消失的拐角跑去。當他聽到後面的風聲的時候,就知道來不及了,那東西追上他了。
  
  細細軟軟的潛水服袖子勒住了他的脖子,雖然裡面空蕩蕩的什麼都沒有,勁道卻大得出奇。
  陳玉急促地咳嗽了一聲,就再也發不出任何聲音了。他手裡的手電筒掉到了地上,在極度崩潰的情況下,他也不敢扔下右手的槍。然後,陳玉兩手去拉扯脖子上的衣袖。
  
  越拽越緊,陳玉已經開始翻白眼了。看來不用面對那個老八,他就可以歸位了。
  可是,這樣無聲無息地死在這裡算怎麼回事?陳玉恍惚的神智裡有著憤怒,他還有很多事沒有做。
  
  他欠封寒的還沒有還,不管是不是他欠下的,當他看到封寒的心臟被挖出來,封寒的手指在石床上留下手印的那一刻起,心上就一直沉甸甸的壓著某些讓他痛苦的東西,他必須為封寒做些什麼,才能緩解那種難受。
  他還要去找陳森,他是他兒子,他必須趕過去。
  
  陳玉開始吸不進氣的時候,冒出了一個念頭,也許老八並不可怕,他該毫不猶豫地往前走。
  陳玉的手慢慢垂了下來,不知道是不是錯覺,身上的潛水衣似乎感覺到它就要成功了,動作裡竟然透出一絲猙獰。
  
  陳玉感覺到他胸口有什麼東西在動,雖然細微,但是絕對有動靜,而且,還挺熟悉——幾乎要貼上陳玉的潛水服忽然整個僵在了那裡,袖子也停止了用力。
  然後,在陳玉驚訝的目光中,那件潛水服扭曲著掉在了地上。
  
  陳玉也喘著氣一屁股坐到了地上,他並不想離差點要了他命的潛水服這麼近,但是他現在根本沒勁動彈。陳玉防備地瞪視著,不遠處的潛水服和頭盔靜靜地躺在地上,彷彿從一開始就是安分守己的死物。
  
  在確定那些東西沒有再動的意思之後,陳玉猶豫了一下,立即將潛水服和頭盔打了結。如果可以,他其實更想燒掉,這東西怎麼看怎麼透著股不祥的感覺。
  
  這時候,陳玉才低頭看向自己的胸口,那地方,四腳青正扒著他的衣服,探出身體,扭著頭朝他看著。看到陳玉低頭,立刻興奮地叫喚著,低低的,透著關切。
  
  是它救了自己?那衣服居然怕一條四腳蛇?陳玉邊喘氣邊詫異著,伸手將四腳青拎起來仔細觀察。
  細細的身子,四隻小爪子蜷縮著,乖順的讓陳玉拎著,豆子般的黑眼睛在黑夜中偶爾閃著一絲金色。
  
  「你做的?」陳玉總覺得這小東西和小胖一樣,很有可能聽得懂他們說話。
  四腳青眨巴眨巴眼,討好地看著他,然後轉頭用爪子抱住陳玉的手指,探出舌頭輕輕舔著,在剛剛的掙扎中,那裡被硬物劃開了個不大的口子,正在流血。
  
  四腳青小心翼翼地將血吮到肚子裡,陳玉的傷口也止血了,動物的唾液似乎有——滅菌的效果?這條四腳蛇似乎在最初吸了他的血後,就一直很依賴他,除非必要,絕對不願意從他身上回封□第寒那去。
  
  這到底是什麼品種?還能驅邪避鬼?陳玉懷疑地打量著四腳蛇,這小傢伙自從來了他們家之後長了不止一倍了。原來像根繩似地,不細看都找不著;現在已經有手指粗了,用手丈量了一下,好傢伙,拉直了居然比他的手還長幾厘米。
  
  這難道是他們家的傳統?養的動物個個能吃能睡,心寬體胖的。
  而且,這傢伙什麼時候躲到他衣服裡的?
  
  不管是不是四腳青在關鍵時刻起到了作用,他又一次死裡逃生了。在地上坐了一會兒,陳玉終於緩過勁來,他必須找到其他人。猶豫了一會兒,看看那兩個血字,陳玉咬咬牙,帶著一股視死如歸的氣勢,往前面的拐彎處走去。
  
  不管老八是誰,他都要去看看。而且,往後走,不一定就是生路。
  轉過彎後,陳玉強壓住心裡的恐懼,立即把手電和槍都對準了面前的通道。在看清了通道中的情況後,陳玉瞬間睜大了眼。
  
  被狼眼手電照得亮如白晝的通道中,站著一個人。
  那個人背對著陳玉,但是陳玉還是失聲叫了出來:「媽?」
  
  沒有什麼老八,是他從小到大非常熟悉的人——他母親。但是,疑問很快就又上來了,他母親為什麼會在這裡?一個商人,大學兼職講師?無論哪個身份,他母親都不應該出現在這裡。
  
  陳玉瞇起眼,冷靜地說道:「你是誰?」
  前面的人慢慢地轉過身,看著陳玉笑道:「阿玉,你剛剛不是叫過我嗎,怎麼,連自己也不相信?我知道這裡面有幻影,但是你應該看得出來,我不是。」
  
  聲音,動作,連表情和一些小習慣都如此的熟悉,讓陳玉心漸漸沉了下去,這真的是他母親。
  陳夫人歎了口氣,臉上的笑容裡有著遺憾,維持著一貫優雅從容的語調:「我給你留了那張字條就離開了,本來以為,我們再見面的時候,至少是另外一種身份。沒想到,這麼快就再次見到了你,而且,你還是什麼都不知道。」
  
  陳玉複雜地看著他的母親,忽然問道:「我應該知道什麼?」
  
  陳夫人似笑非笑地看了陳玉一會兒,卻轉移了話題:「你一直那麼乖,陳森也不讓你學任何倒斗的手藝,沒想到下地之後還算厲害,居然能這麼冷靜地走到這裡。不過,你實在不該來的,跟你一起生活了那麼久,怎麼可能會沒有感情,讓我親手了斷,我還真有些捨不得。」
  
  陳玉呆愣地看著她,過了好半天才問道:「那些記號難道是你留下來的?」
  「沒錯,是我做的,從開始你走□第的路就是錯的,封寒離開後,我才單獨引開你,中間做了很多記號和信息,擾亂你的神智。只要你亂了手腳,那東西一出來,應該就不需要我親自動手了。可惜,那東西居然被你毀了。」陳夫人歎了口氣。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因為你不是我親生母親?」陳玉沙啞地問道,他說不清楚心裡的感覺,只是覺得這通道裡簡直讓人窒息,有什麼從小一直守護到大的東西正悄悄地離開他。
  陳夫人一愣,臉上的笑容終於變淡了,她看了陳玉好一會兒,說道:「你知道了啊,既然這樣,我也沒有必要再辛辛苦苦地維持這個樣子了,本來,還想讓你感覺親切一點……」
  
  陳夫人的聲音越來越低,她抬手往頭上抹了抹,再次抬起頭的時候,陳玉又一次呆住了,他覺得今晚發生的事實在太過於挑戰他的神經和心理接受能力。
  站在他面前的,是個男人。長髮已經變成了短髮,長相和他母親沒有任何相似之處,就是笑起來的時候,還能看出一點模糊的影子。
  
  這個人看起來二十多歲的樣子,看起來只是個比他大幾歲的青年。這怎麼可能?如果這真是他的母親,那他到底怎麼帶了他二十多年的?
  「別懷疑,從小到大守在你身邊的一直都是我,就算我變了模樣,你其實應該也認得出來吧。」青年衝他眨了眨他,微笑著說道,聲音也從女人換成了男人。
 陳玉張了張嘴,最後吐出倆字:「騙人。」
  「你說得都不是真的,你這麼騙我,有什麼好處?」
  
  青年一愣,看著陳玉紅紅的眼,別有意味地說道:「你要相信,我全都是為了你好。」說到這裡,青年忽然皺了皺眉,側耳聽著什麼,過了幾秒抬頭看著陳玉:「封寒過來了,他對你倒是不錯,看來這次我只能先走了。要記得,下次遇到別人,可就沒有這麼好運了。」
  
  青年轉身,本來是死角的鏡面忽然移動著轉了過去,青年最後瞄了一眼陳玉,消失在了鏡面之後。然後那面鏡子又轉過來,恢復如初。
  
  陳玉呆呆地站在那裡,沒有動彈。就在這時候,陳玉對面的鏡子忽然碎了,一隻手伸了過來,手指上帶著銀色的指環。
  
  封寒從後面走了出來,臉色蒼白,漆黑漂亮的眼睛裡帶著冰冷的殺氣,當看到陳玉的時候,那股殺氣才迅速收斂並隱藏到深處。封寒用力抱緊陳玉,湊近他的耳朵,溫柔而陰沉地說道:「你是我的,不能死在別人手裡。」
  
  四腳青瞬間又鑽進陳玉衣服裡,短時間內不打算出來。
  陳玉終於從各種重大打擊中回過神,看著面前的封寒,彷彿有了精神依靠,喃喃說道:「從這裡出去,把我老爹救出來之後,我到底還有沒有家?」
  
  「當然。」封寒拽起陳玉往外走,「我只是離開了兩分鐘,你就能從隊伍裡走失,我是不是該在你脖子上栓根繩?」
  陳玉沒有說話。
  
  可能是察覺陳玉的精神狀態實在不好,封寒只好搜集有限的安慰人的詞彙:「當然有家,別忘了,家裡還有一隻豹子等著你養,我可沒有那麼好的耐心。」
  
   「……」
  
134、老八 ...

  跟著封寒從被打破的那面鏡子出去,陳玉才發現他不僅走錯路了,而且錯得相當離譜。正確的那條路上根本就沒有任何岔路口,所以馬文青也從來沒有為後面的人做標記。
  
  陳玉應該是在剛拐進另外一條通道,後面人沒有跟上來,而前面的馬文青也拐彎之後,前後都沒有其他人的情況下,牆上的一面鏡子被移開,出現了岔路,陳玉被引入那段動了手腳的通道。
  
  而陳玉後面的人過來的時候,通道已經恢復如初,也就是說,陳玉在通道裡跑著跑著失蹤了,而他前後的人幾乎都沒有發覺。然後陳玉的那一聲慘叫和槍聲,才將封寒引到了這裡。
  
  「你在這裡面不會迷路?」陳玉發現封寒居然沒有帶手電就摸過來了,不由詫異地問道。
  封寒回頭看著他,語氣裡略帶著嫌棄:「難道你以為你的主人也必須和你一樣,打著手電還能拐到牆裡面去?」
  
  陳玉動了動嘴唇,虛弱地反抗道:「在那種情況下,我有什麼辦法?難道你還指望我像你一樣火眼金睛,然後抬抬手順便收拾完壞蛋,並且不耽誤一分鐘地趕上你們?」
  
  接著,封寒那雙漆黑的眼睛注視著陳玉,足足三十秒之後,陳玉有點沉不住氣了,在封寒驚訝的目光下忍不住開始反思,並且在心裡琢磨道歉的詞彙。
  
  在他抬腳就要撞上一面鏡子的時候,被封寒粗魯地拽了一下,陳玉立刻清醒過來,努力將不斷冒上來的習慣性妥協壓下去,說道:「我是個正常人,謝謝,我從來沒打算拿你當參照物。」
  
  「那個,你們在吵架?」正在這時候,前面傳來小心翼翼的問話,走近了,兩人看到鬍子正殷切地看著封寒。
  
  「我靠,原來這麼近!」陳玉發現通道的出口居然就在不遠處,眾人都在這裡。
  驚訝完,陳玉轉頭對鬍子說道:「不,沒有吵架,我們是在正常交流。」同時心裡默默疑惑著:封寒現在的語調和表現難道不是很正常嗎?在家裡兩個人明明都是這麼交流的——當然,他現在在自己家裡完全不能做主,地位跟封寒養的奴隸差不多——難道還敢奢望封寒跟他表現一下溫柔賢惠?
  
  在鬍子明顯同情的眼神中,蓮生噗地笑出聲,過來打量了陳玉兩眼,意味深長地看了看陳玉被封寒扯著的胳膊,笑瞇瞇地說道:「沒事就好,再晚回來一會兒,我們就要往會返去找你了,這倆都嚷嚷了半天了。」說著抬下巴一指馬文青和阿吉。
  
  馬文青瞪了陳玉一眼,不過看著陳玉安全回來,也忍不住鬆了口氣,說道:「你當時不在也好,你小子傻人有傻福,失個蹤都能躲過場災難去。你不知道剛剛那會兒我們這邊有多危險,那潛水服又出來了。」
  
  陳玉僵了一下,撓撓頭髮,鬱悶地說道:「我不覺得情況好多少,雖然我那邊就我一個,還是避免不了和那衣服喜相逢……」說到這裡,陳玉沉默下來,在這危險的通道中,他一點也不想回憶起那些可怕的東西。
  這話一出,所有人都看向陳玉,馬文青一愣之後,趕緊問道:「你也遇到了?那怎麼你小子還這麼活蹦亂跳的?沒事吧?」
  
  阿吉過來怔怔地看著陳玉,懊悔在陳玉危險的時候,自己居然不在他身邊。
  陳玉皺了皺眉,說道:「我說不清楚,那東西最後不動了,具體原因我還沒找到……怎麼,你們這邊有人受傷了?」
  
  馬文青搖搖頭,「不是受傷,那衣服出來把老八劫走了,當時還想捎帶上馬爺,幸虧我身手高明,沒讓它得逞。」
  陳玉這才發現果然沒有看到老八,鬍子一聽老八這兩個字臉色立刻變得慘白,湊過來說道:「我看我們就不該在這找老八,他早就——」
  
  阿吉打斷了他的話,淡淡說道:「別亂說話,是誰被劫走,我們也不能不管。」
  鬍子哼了一聲,聲音低了不少,還是繼續嘟囔:「那我們也不能多留了,現在時間已經過了,難道還真等著被鬼陣趕盡殺絕?」
  
  馬文青斜了鬍子一眼,不樂意了:「我說你小子那點出息,這幾個人裡面,平常就你和老八關係還行,到這種時候,你丟下人就跑?」
  鬍子一聽,臉上立刻有些不自然,伸著脖子辯解:「誰說我跟那小子關係好,我早看他不順眼——」
  
  鬍子說話的時候,陳玉和封寒還站在最外圍。然而,鬍子的話沒說完,忽然瞪大了眼沒聲了。陳玉剛覺出不對,就眼前一黑,然後一陣暈乎,已經被封寒拎著迅速往牆角移動。
  通道裡又響起尖叫聲,那是鬍子的叫聲。
  
  陳玉轉頭,幽暗的通道裡,晃動的手電光中,一件衣服慢慢飄了過來。
  眾人的臉色都變了,陳玉因為挨著封寒,倒不像上次那麼恐懼,馬文青往牆邊跑過來,周圍幾個人也往陳玉和封寒這邊移動。
  
  慌亂之中,封寒忽然說道:「都停下,別出聲。」
  封寒聲音不大,在跑動和尖叫聲中,他的話卻像是在每個人耳邊說的,聽到的人立刻靠牆停了下來。馬文青正抬起腳,他猶豫了一瞬,被靠近他的蓮生扯了過去。
  
  除了鬍子,現在沒有人動了,封寒低聲說道:「閉住呼吸,就能不被發現。」
  鬍子其實也聽到了封寒的話,他並沒有停下來,因為那衣服,就在他面前,隨時準備撲過來扼住他的脖子,就像對老八那樣。鬍子大叫著往後退,他明白這是最愚蠢的舉動,但是他完全不知道如何應對。
  
  蓮生看著鬍子的方向,低聲罵了一句:「鬍子再這麼折騰下去,估計要壞事。」
  洛清離鬍子最近,皺了皺眉,伸手摀住了鬍子的嘴,胳膊一用力將鬍子固定住,鬍子反射性地掙扎,愣是沒甩開比他瘦小的洛清。
  
  那件衣服正擺出扭曲的姿勢,兩隻衣袖環過來,似乎要抱住鬍子。洛清掩住鬍子口鼻後,壓著鬍子蹲了下去,衣服袖子慢慢收攏,卻沒有摸到人,然後潛水服靜靜地浮在空中,似乎在猶豫,又像是在尋找,人去了哪裡。
  這衣服竟然真如封寒說的,只要不動作不呼吸,就不會被它發現。
  
  危機雖然暫時解除了,但是它也沒有離開的意思,眾人畢竟不能長時間閉住呼吸。陳玉現在就覺得胸口發悶,他悄悄推了推封寒,示意封寒放開抱著他的手,打算將四腳蛇從衣服裡拎出來,看看能不能跟上次一樣,將這怪異的衣服收拾掉。
  
  封寒低頭看了陳玉一眼,陳玉衝他眨了眨眼,開始在衣服摸索,終於在裡面衣服裡摸到四腳青,陳玉立刻將它拎了出來。
  陳玉抬眼看著封寒,抬了抬眉毛,有點小得意。結果封寒看了他一秒,大概以為他憋不住了,低頭湊了過來。陳玉手一抖,原來準備扔向衣服的四腳青往側面飛過去,似乎是落在了馬文青身上。
  
  陳玉猶豫了一下,吸了兩口氣後不捨地推開了貼在他唇上的封寒,他沒有到堅持不了的程度。而且,就算他們這位置別人看不到,他也覺得怪心虛的。
  陳玉悄悄抬起頭,發現衣服依舊飄在那裡,難道四腳青沒用?
  
  陳玉疑惑著看向馬文青,然後看到了馬文青正對著他齜牙咧嘴,細看更像咬牙切齒。陳玉瞇著眼看向馬文青,一臉『我沒怪你礙事,你還敢擺那種臉是什麼意思』的表情。
  
  馬文青雖然脾氣大,但是從小到大,對陳玉算是相當容忍了,這種危機時刻這麼憤怒,其實真不怪他。
  陳玉那手法準得像算計好的似的,四腳青正掛在馬文青身上,而且部位相當尷尬。被已經有些份量的四腳青砸過來,頓時疼得嘴角直抽搐。
  
  四腳青倒是一點沒跟馬文青客氣,拽著人家小兄弟就爬到了馬文青身上,到上面的時候,還給了馬文青一個相當不情願的眼神,然後轉回頭慇勤地看著陳玉,打算跑回去。
  馬文青臉上表情相當扭曲,當他抬頭的時候,蓮生正滿眼笑意地看著他。馬文青再大大咧咧,也尷尬地眼角直跳,心裡頓時閃過一堆炮製陳玉的法子。
  
  陳玉並沒有感受到馬文青的憤怒,他正在發愁,如果四腳青真的不行,情況就危險了,他們堅持不了多長時間。
  接著感覺到褲腳一重,一陣悉索聲過後,陳玉發現四腳青居然自己爬回來了,那衣服對四腳青大搖大擺的跑動居然沒有反應。
  
  四腳青努力爬進陳玉懷裡,然後可勁折騰,最後似乎頭上腳下地在他胸口運動。
  陳玉臉色不大好看,本來就努力憋著氣,四腳青還一個勁給他撓癢癢,以前這孩子沒這麼鬧騰啊。
  
  當四腳青的尾巴掃到陳玉的脖子的時候,陳玉徹底抓狂,低頭準備將四腳青拎出來,卻發現小傢伙正用爪子和嘴咬著個東西使勁往外拽。
  
  陳玉心裡一動,他放在懷裡的——是真言鏡,陳玉現在就拿它當護身銅鏡用。
  陳玉立刻抬手將四腳青和真言鏡一起拿了出來,在陳玉抬手的一瞬間,那件潛水服立刻轉向陳玉和封寒所在的方向,快速飛過來。
  
  和上次一模一樣的詭異現象又出現了,那件衣服在空中扭曲著慢慢掉在了地上,不動了。
  
  馬文青放開摀住鼻子的手,狠狠吸了幾口氣,才說道:「靠,你小子居然連這東西都能收拾,怎麼不早說,跟哥哥還藏私,太不仗義了!」
  
  「我那幾下子你比誰不清楚,是這鏡子,居然能破鬼陣。」陳玉迅速回答道,同時拿著那面古樸的銅鏡觀察,心裡暗暗慶幸上次處理明器的時候,因為沒看出年代而把它留了下來。
  
  低頭看著那件靜靜躺在地上的衣服,陳玉沒有猶豫,立刻蹲下來將衣服打結。
  封寒看了陳玉的動作,問道:「你做什麼?」
  「免得它再活過來……」陳玉喃喃說道,他總覺得即使衣服扔在那裡,底下也有什麼東西蟄伏著。
  
  封寒看了看他,俯身將衣服拿過來摸索著,然後在陳玉驚訝的眼光中從潛水服領子和兩隻袖子上扯下三顆扣子。封寒將扣子放在手心,皺眉觀察了一會兒,將扣子收了起來。
  
  「怎麼回事?」陳玉問道。
  「封哥,是不是真的有鬼?」鬍子低聲問道,周圍的人也都屏息等著封寒的解釋,鬼陣這個名字無疑給人們增加了沉重的心理壓力。
  
  封寒搖了搖頭,淡淡說道:「至少這件衣服不是,剛剛那幾個扣子是一種石頭,可以讓鑲嵌它的東西處於失重狀態,而陳玉的鏡子正好可以破壞這種石頭的屬性。」猶豫了一下,封寒又說道:「只是,我想不明白,什麼人在控制這件衣服殺人。」
  
  馬文青湊到陳玉身邊,看著真言鏡雙眼放光,伸手準備拿過來,四腳青立刻衝著他張牙舞爪,同時努力用小身子拉扯著,拒絕馬文青動它的專有財產——它這麼認為。
  蓮生嗤笑出聲,伸手拍了拍馬文青說道:「算了,這東西出去再研究,解決了難題就行,我們還是先想辦法找到老八,離開這個地方。」
  
  其餘幾個人也點點頭,阿吉看了封寒一眼,往陳玉這邊走進了幾步。
  鬍子由於受到潛水服的刺激,情緒比剛才還激動,憤憤說道:「我不去,老八根本——你們不明白,他已經出問題了,雖然我不知道怎麼說,但是我們現在必須趕緊離開這鬼地方。」
  
  看著眾人沒有一個人贊同,鬍子抓狂了:「你們要相信我,沒有證據我不會胡說的!真的有鬼!我親眼看到他——」
  鬍子忽然一個踉蹌,撞了陳玉一下。
  
  封寒立刻站起來扶住陳玉,真言鏡卻被撞得往地上掉去,阿吉一動,眼疾手快地將鏡子接到手裡,只是鏡面朝下。
  眾人忽然都不說話了,陰暗無聲的通道裡像是刮過一陣冷風,事實上這是不可能的,這地方不應該有風。
  
  又一件衣服出現在鬍子背後,而這件衣服和其它潛水服不一樣,它是有頭的。
  潛水服裡面赫然是消失的老八,只是明眼人一看就能察覺出不對,老八的臉色蒼白,面無表情,可以說是沒有絲毫人氣。
  
  洛清的槍舉了起來,老八卻不看任何人,只是將胳膊放在了鬍子的脖子上。
  鬍子猛然一顫,回頭看到身後的人之後,尖叫一聲,劇烈掙扎起來,比剛剛那件潛水服要掐他的時候還急切。
  
  老八抬起手,扯掉了鬍子的鬍子。鬍子一僵,然後繼續掙扎。
  眾人沒想到會出現這種變故,頓時呆住了。陳玉比其他人更加驚訝,鬍子沒了鬍子之後,居然是另外一個人,而且這個人他還很熟悉,他老爹的二徒弟,趙離。
  趙離怎麼會在這裡?
  
  然後老八的嘴角慢慢彎起一個弧度,臉上露出了相當詭異的笑意,然後扯著鬍子往通道口移動,而且速度極快!
  洛清喊了一聲,讓老八停下,但是老八根本充耳不聞。
  
  看來鬍子,或者說趙離說老八有問題是真的。洛清開槍了,他的槍法很準,直接打在了老八的胳膊上。然而老八的動作絲毫沒有受到影響,扯著不斷嚎叫的趙離跳入了湖裡。
  陳玉帶上頭盔,扯著封寒跳出了通道出口,防水手電照射下,只看到老八抬頭笑了笑,然後就拽著趙離隱入了湖底,他們甚至沒有戴頭盔。
  
  陳玉清楚地看到老八抬頭的瞬間,露出一口雪白尖利的牙齒,就像他看到的那個黑影。
  
135、接近 ...

  陳玉低咒了一聲,立刻往老八和趙離消失的方向游去,趙離跟他關係雖然不如沈宣,好歹也是父親的徒弟。但是他並沒有游出去多遠,就被一股大力帶了回來。
  
  封寒一把將陳玉拉住,透過頭盔沉默地看著他,沒有追過去的意思。陳玉睜大了眼,封寒對別人雖然冷漠,但是真有人遇到危險的時候,他總是第一個過去救人的。
  
  陳玉看了看渾濁的湖水,老八和趙離的影子已經看不見了,陳玉又開始掙扎,想把被封寒拉扯住的胳膊拽回來。
  封寒也看出陳玉的堅持,手腕力度不減反增,一用力將陳玉往相反的方向推過去。
  
  然後封寒打了幾個手勢,示意他會下去看看,其餘人在這裡等他。陳玉還沒來得及動作,已經被阿吉拉住了。阿吉對著陳玉搖了搖頭,顯然也不希望他過去。
  好在現在湖底還沒有漩渦,只是水壓極大。封寒拿著防水手電,不一會已經看不見蹤影。
  
  其餘六個人盡量聚到一起,在水裡等待著,也許只過去了幾分鐘,眾人卻覺得相當漫長。當一個黑影出現在不遠處的時候,眾人心裡都鬆了口氣,終於回來了。
  那個黑影在水裡游動得非常快,轉眼已經到了距離他們三、四米遠的地方。
  
  眾人心裡的喜悅消失了,心慢慢沉了下去,這個黑影不是封寒,雖然動作一樣非常靈活,體型卻有差異,他的動作也給人一種異樣的感覺。至於這種感覺是什麼,一時半會卻沒人想到。
  陳玉手裡的槍指向那個黑影,依舊沒有開槍。而拉著他的阿吉也沒有動作,只是用力地拉住陳玉。
  
  洛清朝著那黑影身側開了一槍,那黑影在快速的移動中毫不費力地停在了水中,他顧忌地往身後看了一眼,略一猶豫,向眾人旁邊游去。
  這時候,黑影身後出現了一個光點,隨著光點越來越近,人們看出來那是封寒的防水手電。
  
  那光點一明一暗地晃動著,越來越近,人們也看清楚了這次來的的確是封寒,而手電光之所以晃動,是他因為在給這邊的人打手勢。
  他的動作很快很急,人們終於意識到封寒的意思是讓他們快走。隨著封寒的靠近,陳玉等人清楚地看到,在封寒身後,密密麻麻的跟著不少黑影,讓人一看就心裡發毛。
  
  尤部長和洛清先動起來,隨後是馬文青和蓮生,阿吉當機立斷,拉著陳玉也迅速轉身,跟著前面的人游去。
  封寒讓他們立刻離開,肯定有什麼危險正在朝他們靠近,而能讓封寒覺察到危險的東西,恐怕沒有人能解決。
  
  陳玉向阿吉示意他可以自己游,陳玉的水性不錯,而且阿吉拖著一個人肯定要比其他人慢。阿吉遲疑了一下,放了手,一直在離陳玉幾步遠的地方。
  封寒很快追了上來,他邊保持著往前游的速度邊拽住了陳玉的胳膊,而且一隻手向陳玉胸前拍了拍。
  
  陳玉疑惑地看向封寒,彷彿是對封寒動作的響應,他胸前的衣服慢慢動了動。封寒卻沒有那麼好的耐心,又拍了一下,雖然力度不大,雖然封寒戴著頭盔,陳玉也能想到他現在的臉色有多難看。
  四腳青大概同樣感受的到,沒過一會,它已經相當不情願地從陳玉的衣領處鑽了出來,一隻爪子上還努力拖著那面鏡子。
  
  陳玉目瞪口呆地看著四腳青,它不會真打算將這面鏡子據為己有吧。
  封寒不耐煩地扯了扯陳玉的衣領,將鏡子和四腳青拎出來,扔向後面的水裡。
  
  事實再一次證明,在家裡面,封寒一家之主的地位和威嚴是不可撼動的,陳玉略帶同情和擔心地看了看後面,四腳青那小身板會不會被那些黑影撕巴了。
  然後陳玉後知後覺地發現,還有他的真言鏡,頓時心痛又加了一分。
  
  後面的水更加渾濁,不知道是他們快了,還是後面的黑影慢了的原因,陳玉覺得那些黑影越來越模糊,直到看不清楚,然後一個巨大粗長的黑影在水裡面一晃而過,徹底將那些黑影攔在了後面。
  
  陳玉一愣,他覺得那個巨大的黑影很眼熟。
  陳玉並沒有機會多想,水裡的壓力慢慢變了,這是漩渦出現的徵兆。封寒一用力,扯著陳玉的胳膊往最前面游去。
  
  前面的洛清和尤部長看到封寒過來,其實鬆了口氣,因為出了第六截通道,就沒有路了,他們也不知道該往哪個方向走。
  封寒帶著陳玉到了最前面,沒有任何猶豫,拽著陳玉就往右前方游了過去。
  
  陳玉在掛念自己的鏡子和四腳青的同時,發現封寒前進的方向似乎相當有規律,或上下或左右,而且總能恰巧躲過那些巨大的漩渦。
  陳玉疑惑起來,即便是封寒曾經來過,也不可能在水裡留下標記。這裡大概已經接近湖底了,湖水渾濁,有的地方一團團黑色的水草。
  而且,封寒一直看著前面,沒有尋找記號的意思。
  
  陳玉瞇著眼看了很久,終於發現了封寒判斷方向的秘密。在他們前面,不太遠也不太近的地方,有個黑點在若有若無地移動,封寒是跟著它前進的。
  那個黑點對水底似乎十分熟悉,每次拐彎都能恰好避過岩石或者漩渦。
  
  原先是左右有岩石,到了最後,陳玉甚至看到他們頭頂上方也出現了黑乎乎的石壁。
  陳玉能感覺出他們是在向下移動,而且照這個速度來判斷,他們應該已經從湖底進入了鏡水湖附近的山裡。
  
  難道墓竟然不在湖底,而在山裡?用防水手電照了照,除了頂部,並不能看到其它巖壁,看來這條山裡的通道內部相當寬敞。陳玉不得不感歎墓的主人的謹慎小心,不僅在湖裡布下千年難解的鬼陣,還在山裡鑿了這麼大的一條通道。
  
  雖然還沒看到墓,但是外圍通道就這種規模,這麼勞民傷財,墓主一定非王即侯,而且很有可能是某個帝王。
  通道裡更加黑暗,但是陳玉發下這裡的水和湖裡不同,不僅沒有再出現漩渦,而且清澈了不少,順著防水手電,能看出去很遠。
  
  水裡出現了巨大的階梯,開始陳玉還以為是天然形成的,後來卻發現這些一米多高的階梯打磨的相當平整,而且多是同樣的高度。陳玉心裡暗暗吃驚,手電再往上照,他忽然發現了一直在前面帶路的那個黑點。
  
  那並不是他想像中的小動物,而是最開始接近他們的黑影。陳玉手電照過去的時候,那黑影正爬上一節台階,往後看過來,似乎在等著他們。而他們接近的時候,黑影又順著階梯往上爬去。
  陳玉終於看清楚,這個黑影,和最初拉扯他胳膊的黑影一模一樣,雖然不能判斷是不是同一隻,但是品種相同是肯定的。
  
  原來它沒有惡意,而是想給他們帶路。
  想到這裡,陳玉猛然想起他潛意識裡不想對黑影開槍的事,難道他早就知道這黑影是想幫他們?
  
  陳玉心裡忽然升起一股不祥的預感,越接近湖底,他心裡的不安就越深。他明白他不想知道卻一直在查的事,已經露出了它的冰山一角。
  
  黑影最後停了下來,在最後一級台階上,等人們能看清楚它的位置的時候,就跳進了旁邊的水裡消失了。
  陳玉將心裡複雜的心思拋開,往上望去。和他們所在的台階不同,最後一級台階是露出水面的。
  
  最後一級台階比其它的還要大,高一米,寬足足有三、四米。陳玉爬上了台階,立刻將頭盔摘了下來,他們必須節約使用氧氣,他們回去的時候還有很長的水路。
  
  後面的人陸續爬了上來,都驚訝地看著前面。
  山裡通道的盡頭,似乎是一處天然溶洞,而且非常巨大,手電往上照得時候,看不到頂。而真正讓他們驚訝的是,階梯的盡頭,是一座巨大的石門。
  
  兩側門上各伸出來一個青銅鳥頭,門上還雕刻著人頭鳥身的神像,人像面部表情似喜非喜,似怒非怒,難以捉摸;頭上有尖尖的耳朵。馬文青和陳玉對視一眼,都從彼此眼睛裡看到震驚。
  馬文青將胳膊搭在陳玉肩膀上,激動地說道:「小陳玉,那個圖像!靠,簡直跟三星堆那些絕世神品一個模子裡出來的。那句話怎麼說來著,巫與神的寶貝!」
  
  蓮生在旁邊笑著看了馬文青一眼,動了動嘴,卻沒有說話。
  陳玉忍住沖馬文青翻白眼的衝動,只是愣愣地盯著探出門外的巨大鳥頭,那是無冠鳥。
  
  「終於到了。」阿吉看著那扇石門喃喃說道。
  封寒沒有說話,只是冷冷地看著面前的門,洛清和尤部長對視一眼,不著痕跡地往封寒身邊站了站。
  
  馬文青一推陳玉,催促道:「快,快,去開門。不管和古蜀國有沒有關係,我敢打賭,這都是絕世發現。也許我們運氣好,能找到消失的古蜀國。」
  
  商末周初,距今三千二百年到兩千八百年左右,三星堆古蜀國都城突然被廢棄,神秘消失。
  
  陳玉站在了門前,好一會才反應過來,帶上黑色手套。
  真相也許就在這扇巨門後面,陳玉忽然想轉頭看看封寒的表情。但是他沒有回頭,低頭沉默了一會,陳玉開始研究這扇門。
  
  石門正中間是個凹陷的直徑約三十厘米的圓盤,陳玉正打算落手的時候,蓮生忽然說道:「阿玉,小心。」
  陳玉停頓了一下,低聲說道:「我知道,九轉連環鎖。」
  
  這是陳玉所知道的最複雜的鎖之一,他雖然知道怎麼開,卻沒有機會實踐過。這鎖需要連續開九次,萬一錯了,後果不堪設想。
  陳玉吸了口氣,定下心,將手套摘了下來,然後閉上眼,開始摸索。
  
  馬文青眉毛一動,卻沒有說什麼,只是站在陳玉身邊一眨不眨地盯著陳玉的手。
  陳玉的手指勻稱白皙,手心幾個薄繭,一看就沒幹過什麼重活。當然,因為陳森特別要求,陳玉和沈宣、馬文青等人不同,也沒有練過任何倒斗手藝或者功夫。
  
  但是他的手指卻非常靈活,一般人比不了的靈活。陳爺爺開鎖的教導顯然非常成功,他的寶貝關門弟子蓮生都自歎弗如,也許這也算是術業有專精。
  
  幾分鐘之後,陳玉睜開眼,然後重新戴上手套。陳玉側頭看了馬文青一眼,然後手指開始動起來。
  馬文青知道陳玉的意思,這次陳玉沒有十足的把握,可能會有危險。馬文青向陳玉靠近了一步,在不打擾他的情況下,做好了防護的準備。
  
  一次,兩次,三次……
  馬文青臉上慢慢有汗滴下來,到後來,陳玉手指的動作已經看不清了。越是這樣,馬文青神經越是緊繃。
  
  陳玉忽然往後退了一步,馬文青一把扶住他,急著問道:「怎麼了?」
  「開了。」
  
  所有人都鬆了口氣,蓮生一臉欣慰地拍了拍陳玉的肩膀,感歎著說道:「師傅看了,不知道多欣慰。」
  馬文青也一臉激動的在陳玉頭上胡亂揉了兩把,不停地誇著:「不愧是跟著馬哥混的,看到沒,蓮生小哥,你家小陳玉被我調/教的不錯吧?」
  
  蓮生這次倒沒有諷刺,看著馬文青笑道:「嗯,多謝你照顧阿玉。」一本正經的臉頓時讓馬文青有些受寵若驚。
  
  陳玉往後退了兩步,讓其他人去推門,他像是因為剛剛太過集中精神,有些疲倦,低著頭跟在了後面。在沒有注意的時候,陳玉將戴著黑色手套的手伸進了兜裡。
  
  他的黑色手套,尋找的刀根本留不下印子,現在食指的指尖卻破了個洞。
  不僅手套破了,他的食指還在流血,很疼。陳玉不打算讓其他人知道,這個門和從山洞裡帶出來的那個盒子似乎有異曲同工之妙,都是用血才能打得開。
  
  這裡面能說明很多事,而且是絕對不適合讓其他人知道的事。
  
  陳玉將手套悄悄摘了下來,用拇指按著食指,不大工夫,血已經止了。
  厚重的石門已經開了一條縫,馬上就能被打開了。這個時候,水裡忽然一響,然後啪嗒一聲,有什麼東西落在了眾人身後。
  
  水聲雖然不大,後面那聲卻不小,所有人立刻警覺地往身後看去。
  手電光照的地方,青石台階上,一條成人手臂粗,半米長的動物正抬起了身子。這動物全身青色,四個爪子,嘴上還叼著面銅鏡。
  
  看著那漆黑的帶著欣喜的圓眼,陳玉目瞪口呆地看著那個動物,好半天才疑惑地問道:「四腳青?」
  那動物眼睛一亮,立刻叼著鏡子點了點,渾身滴著水非常喜感地往這邊跑過來。
  
  陳玉嘴角抽了抽,看看不遠處的封寒,問道:「它怎麼長這麼大了?」
  已經迅速跑到陳玉腳邊的四腳青聞言停了下來,沾沾自喜地扭了扭長大了不少的身子,很有表現一番的意思。
  
  等四腳青現夠了,扒著陳玉的腿開始往上爬,利索地爬到陳玉身上,扒著陳玉的衣領就想往裡鑽,無奈體積有點大,一時半會鑽不進去。
  陳玉吸了口氣,將真言鏡收了過來,拎起身上的四腳青往封寒肩上扔了過去。
  
  四腳青扒著封寒的衣服,回頭眼巴巴地看著陳玉,小眼睛委屈地眨巴著。
  
  陳玉揉了揉眉心,看向封寒說道:「它這是吃了什麼了?怎麼一會兒變化這麼大?」想到封寒扔四腳青出去的情景,陳玉猶豫了一下,問道:「剛剛你去湖底找趙離,他——是不是回不來了?」
  封寒點了點頭,卻沒有多說,將綁在腰上的一個攝像機扔了過來,說道:「湖底不能下去。」
  
  眾人面面相覷,都圍了過來,陳玉按了播放鍵。
  開頭鏡頭晃動得厲害,可能封寒動作太快。不大工夫,已經能看到不遠處的老八和趙離。趙離正對著封寒,不斷掙扎著,嘴裡偶爾還會冒出氣泡。
  
  四周的岩石慢慢多了起來,能看出來這裡已經接近湖底。最後老八停了下來,他轉過身,抱住了趙離,然後看著封寒笑了起來。
  也許老八隻是張開嘴,是因為距離太遠,老八的表情才像笑,因為下一秒,老八的一口白牙已經落到了趙離脖子上。
  
  趙離驚叫起來,手腳掙扎地更厲害。
  
  從鏡頭附近的水流看出來,封寒沒有再往前去,過了一會,幾個彎著腰黑影從老八身後慢慢浮起來,然後抬起頭看向封寒。
  然後鏡頭裡就全是水了,顯然封寒轉身離開了,又過了一會兒,鏡頭就被關閉了。
  
  陳玉抬起頭,低聲問道:「趙離,死了?」
  封寒點點頭,將鏡頭倒回去,直到老八張嘴那裡,指著老八身後說道:「這裡面看不清楚,他後面全是粽子,也許是那些工匠,也許是墓主人養的活屍。這湖底是萬屍坑,下去就不可能再回來。」
  
  陳玉沉默了,沒有想到,趙離跟著父親下了那麼多次墓,最後竟然會長眠在湖裡。
  馬文青遲疑著問道:「那,難道給我們帶路的也是活屍?」
  封寒搖了搖頭,「不太一樣,帶路的那個智慧更高一點,老八似乎也還有簡單的思維。湖底的活屍和鬼陣一樣,是為了阻止上面有人下來,但是進了這個通道後,就不會再追過來了。剛剛,我讓青攔住了那些活屍。」
  
  眾人眼裡都有些驚訝,馬文青彈了四腳青的頭一下,說道:「行啊,小陳玉,你家裡的動物要是嫌多,這只給我養也一樣。」
  四腳青本來就心情低落,這會兒頓時被刺激到了,衝著馬文青惡狠狠地叫喚著。
  
  歎了口氣,陳玉看了封寒肩膀的四腳青一眼,不得不承認,封寒帶回來的這小傢伙比小胖有用多了。小胖除了吃肉和撒嬌,似乎什麼都不會,看來真該好好教育教育了。
  可憐的在岸邊無限怨念的小胖,不知道自己已經躺著中槍了。
  
  「我們先進去,人既然已經救不回來了,這個就以後再說。」尤部長說道。
  幾個人又站在了石門後面,合力將門推開了一米多寬地距離。
  
  本來就在湖底,周圍水汽濃重,但是石門被推開後,一股寒氣從門裡撲面而來,門外眾人不禁打了個寒戰。
  前面的人開了兩個手電筒,立刻將門裡面照亮了。
  
  沒有人想過,門後面等著他們的是什麼,但是當真正看到的時候,眾人呆呆地站在門邊,誰都沒有說話。
  
136、疑雲重重 ...

  在空曠寂靜的空間裡,狼眼手電直線照射距離有兩百米以上,門的後面情況幾人看得一清二楚。
  石門的後面,是個巨大的空洞。手電照下去,隨著光線越來越細,竟然消失在了黑暗中。這座空洞更像無盡的深淵,根本看不到底。
  
  這種規模的洞穴,根本不可能是人工挖掘出來的,站在自然之力形成的深淵邊上,人們深深感受到自身的渺小。
  
  而吸引了所有人目光的,是深淵中間矗立著的一座宏偉的宮殿,一座沉睡在湖底的青銅宮殿。
  
  陳玉呆呆地盯著青銅宮殿,腦海裡『嗡』的一聲。
  他不知道第一個登上長城,第一個看見秦始皇陵的人是什麼感受,但是此時此刻,看到這樣的恢宏歷史遺跡,一種博大深厚的氣息撲面而來,陳玉只覺地心裡翻湧著,有種流淚的衝動。
  
  宮殿只露出了上面二層,下面全在深淵裡面,竟然看不出這青銅宮殿究竟有多高。
  而從他們所站立的門口到宮殿至少有二十米的距離,全是虛空。詭異的是,從門兩側一直到宮殿,每隔兩米就立著一對高五六米地青銅巨人像,靜靜地浮在空中。
  
  那些巨大的青銅人雙臂環抱,擺著古怪的姿勢矗立在兩旁,就像從門邊到宮殿有這樣一條大道,它們是站在道路兩旁守護宮殿的衛士,或者迎接宮殿的主人。
  「東方巨人……」馬文青喃喃說道。
  
  馬文青說得並沒有錯,這兩側的青銅立人像和那個神聖到難以言說的風水寶地——三星堆出土的青銅巨人幾乎一模一樣,只是這裡的青銅人比已經現世的那些要高上一倍。
  
  反應最大的要數阿吉,他居然眼圈發紅,慢慢跪了下去。
  陳玉則是看著那座宮殿回不過神,最初的震驚過後,是讓他膽戰心驚的熟悉感。似乎他身上的每一個細胞都在歡呼著,回來了,終於回來了。
  
  這種陌生的感情,讓陳玉渾身顫抖,邁不出一步。
  
  相比較其他人,馬文青和蓮生倒是最先鎮定下來,馬文青在門邊蹲下來,探身往前摸了摸。然後大笑起來,回頭說道:「我就說看著眼熟,小陳玉,這和雪山上那座橋一樣。這裡是有路,這些青銅巨人是站在實地上的。」
  
  說完咂咂嘴,馬文青繼續感歎:「古人故弄玄虛起來,還真能嚇人一跳。不過,這可比雪上那座橋大氣多了。這下面不是冰,估計是種類似水晶的礦石,娘的這該有多浪費啊。」
  
  馬文青的話驚醒了站在門邊的所有人,洛清悄悄看了看封寒,建議道:「既然有橋,那我們趕緊過去,畢竟這次過來時間緊迫。早點找到東西,我們能早點回去。」
  
  封寒側頭若有所思地看了陳玉一眼,當先往橋上走去。
  陳玉一愣,心裡閃過一絲異樣,下意識地往前跟了一步,卻又停了下來,慢慢跟在了最後面。他看不透封寒那一眼的意思,沒有高興,沒有厭惡,沒有溫情,也沒有寒冷,封寒眼中看不見任何感情,但是這樣的封寒卻讓他覺得遙不可及。
  
  尤部長跟在了封寒後面,然後是蓮生和阿吉,馬文青興奮地拽著陳玉的胳膊說著,他們後面是洛清。陳玉的手電往下照著,即使他不恐高,即使是第二次走在這種看不見的橋上,他依舊覺得震驚和恐懼。
  神仙,徒步青雲的滋味,原來不是凡人能輕易享受的。
  
  陳玉又抬頭看向封寒,為什麼進了門後面,封寒像換了一個人?是不是——
  正在思考中的陳玉,突然覺得左邊一輕,然後眼角的餘光就看到馬文青掉下去的身影。
  
  陳玉聽到驚叫聲,回過神來發現阿吉正緊緊地抓著他。那聲尖叫正是他自己發出來的,而且陳玉因為走神,看到馬文青掉下去,沒有來得及思考,就準備跟著跳下去抓住他。
  「陳玉,你別急,馬文青沒事!」阿吉在他耳邊喊道。
  
  無形的通道上,前面的人都停下來往這邊看來。
  陳玉被阿吉死死拽著,陳玉已經到了通道的邊緣,他前面一步就是青銅立人像了。而蓮生卻比他還要遠,他整個人蹲在青銅立人像的頭頂,也不知道這麼短的時間是怎麼上去的,正皺著眉頭看著下面。
  
  讓所有人鬆了一口氣的是,正如阿吉所說,馬文青雖然掉下去了,卻沒有生命危險。他在緊急關頭甩出百連鎖掛在了青銅宮殿屋簷上的瑞獸上,他自己則在百連鎖的拉力下,也接近了青銅宮殿,騎在了宮殿外圍伸處的長約一米的獸頭上。
  那是青銅宮殿排水系統的最外圍出水口,幾乎每層都會伸出一個獸頭。
  
  陳玉右手緊緊抓著阿吉的胳膊,心有餘悸地喃喃說道:「我擦,這小子才真是狗屎運,福大命大。」
  出水口並不是隨處都有,每個方向只有一個,如果馬文青沒有掛在獸頭上,就算百連鎖能暫時拉住他,能不能救上來都是個問題。
  青銅宮殿的外圍,漆黑光滑,距離他近的地方根本並沒有窗戶。
  
  蓮生看著下面微微笑了笑,說道:「我下去,一會你們幫忙拉上來。」
  陳玉抬頭,這才注意到,蓮生手裡兩寸寬的帶子已經拴在了青銅人像的頭部,看來在馬文青出事的瞬間,蓮生就想好了怎麼救人。
  
  而陳玉關心則亂,差點連自己也搭進去。
  馬文青所在的位置距離橋大概二十米左右的距離,所以救人的過程雖然驚險,卻並不困難。蓮生先將馬文青用安全繩捆住,順著帶子被守在橋上的人拖上來,然後自己在青銅宮殿的外圍打量了一會,也招呼這邊的人把他拉了過來。
  
  蓮生落地之後,又手腳並用,上了青銅人像,慢條斯理地將帶子解了下來。這次人們看清楚了蓮生的動作,這麼高的青銅人像,他幾乎兩三步就到了頂上,而且動作流暢輕鬆,帶著一股莫名的美感。
  
  馬文青上來之後就趴在了陳玉肩膀上,腿肚子直轉筋。
  「你這是怎麼回事?這麼寬的地方,你就是只螃蟹,想掉下去也不那麼容易吧?」陳玉扶著馬文青,不遺餘力地諷刺著,打算以此來平復自己現在還緩不下來的心跳。
  
  「娘的,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當時就多瞄了兩眼那個人像,然後腿一軟,人就在下邊了。」馬文青一臉沮喪,邊將蓮生遞過來的百連鎖收起來,邊揉著右胳膊,看來下去的時候拉了一下。
  
  蓮生皺了皺眉,掃了後面幾個人一眼,對阿吉說道:「我們一路過來,還沒休息過,也可能是疲勞的原因,這樣,我和馬文青走後面,你跟阿玉在我們前面,雖然說這是橋上,但是沒有護欄,也很危險,先打起精神過去再說。」
  
  馬文青其實看蓮生並不太順眼,就拿這次四川涼山之行來說,除了封寒外,蓮生容貌也非常搶眼,馬文青所預想的山裡妹子圍著他轉悠,唱唱情歌,拉個小手的美好前景忽然就換了主角。這還只是其一,其二是馬文青發現蓮生雖然平時笑瞇瞇的,但是比他還蔫壞,所以平時不大樂意跟蓮生走一塊。
  這會兒聽了蓮生的話,馬文青立刻張嘴想反駁,但是又想到剛剛怎麼也算是被蓮生救上來的,忍了忍,又閉上了嘴。
  
  幾個人都提高了警惕,盡量從路中間走,終於平安地到了青銅宮殿入口。
  近看這座宮殿更加驚人,不僅處處都是青銅,而且柱子,窗欄,扶手處地雕花都精緻異常。站在門前的人們都暗暗驚歎著,到底多少青銅能造出這樣一座宮殿,到底什麼樣的能工巧匠能鑄就這樣的輝煌。
  
  宮殿的大門並沒有上鎖,只是虛掩著,幾個人對視一眼,封寒帶頭進入宮殿裡面。
  門裡面是個大殿,殿的正前方是幅巨大的浮雕,上面是只大魚,下面只是形狀奇特的鳥。陳玉用手電照了一會兒,說道:「那是太陽神鳥,看來文青說對了,這裡可能真是古蜀國的某個帝王的陵寢。」
  
  馬文青接道:「嘖,這種規模的陵寢,這位帝王是不是把國中所有的青銅都收斂起來,自己造宮殿了?」
  陳玉沒有接話,在那種年代,全國的青銅又能有多少?這麼多的青銅從哪裡來的,真是個謎。
  
  殿正中擺著兩個巨大的三足鼎,兩側是通往其它地方的走廊。
  
  封寒從那浮雕上移開眼,轉頭看著陳玉淡淡說道:「這裡有青龍環的鑰匙,也有我要找的東西,如果你們累了,就先在大殿休息,我去找。」
  其他人都搖了搖頭,就算下來的時候確實有些疲倦,但是看到這宮殿的時候,精氣神早就提上來了。
  
  「先找東西,找到了再休息一樣。」馬文青立刻說道。
  陳玉也點了點頭,他心裡的激動比別人還要多,青龍環終於能取下來了,而且,那些藏在心裡的秘密終於能有答案了。
  
  於是七個人商量了一下,往左面的通道拐去。
  到達通道門口的時候,眾人又震驚了。
  
  通道裡有光,牆壁兩側隔著不遠就有燭台,不過燭台上並不是長明燈,而是一個個拳頭大小的珠子,珠子發出的柔和不刺眼的光線將裡面照得纖毫畢現。
  通道裡面根本就沒有路,只有一條巨大的青龍從下面盤旋上來,這路居然是在青龍背上。
  
  尤部長敲了敲青龍的鱗片,抬頭說道:「也是青銅的,怪不得這裡也叫龍神廟,大概是以前誤傳,不過這裡面有條龍是真的。」
  
  一直趴在封寒肩膀的四腳青忽然興奮起來,從封寒身上跳下來,擺著尾巴姿勢奇怪的往前跑去,大概覺得忽然找到了近親。
  龍背邊緣是圓的,雖然滑,好在有不少鱗片,而且這龍的身體非常粗,兩個人並肩而行也完全不成問題。
  
  龍背和兩側牆壁有一定的距離,不小心掉下去也是要人命的,畢竟兩側的縫隙可能直達宮殿最底層。
  封寒帶頭走了上去,後面幾個人也小心地踏上來。馬文青瞅了瞅兩側的燭台,心癢難耐,終於忍不住湊到跟前看起來。
  
  過了一會,馬文青面帶不捨地走了回來,「燭台都是戰國錯金的,雖然不比黃金,好歹做工精細,而且,這麼多……」
  陳玉看了看他,「你能帶出去多少?別忘了我們這次的目的。」說著自己也有些鬱悶,他們還要趕時間,去莊老大那裡。
  
  然而,一路走來並沒有看到能進入的門或者窗戶,陳玉心裡不禁疑惑,難道這一層就一間大殿?那其餘的空間都是什麼?
  又走了很長一段,終於看到了岔路口,一個往下通往第二層,另外一個從對面過來,應該是通往第一層其它地方。正在這時候,對面忽然響起了腳步聲,幾個人都是一愣,對面的腳步聲雜亂無章,明顯不是一個人。
  
  想起封寒說過的活屍,幾個人身上一冷,立刻將手裡的槍對準了對面的通道。
  隨著腳步聲,終於有人從拐角處轉了過來。帶頭的是個年輕人,比馬文青和陳玉稍微大一點,卻非常有氣勢,陳玉瞬間有種陳森站在他面前的感覺。
  
  馬文青一愣,陳玉不認識,他卻認識,失聲問道:「莊老大?你怎麼會在這裡?」
  蓮生揚了揚眉,也在一旁問道:「你不是和六位老大帶人去了雲南?」
  
  陳玉沒有想到七大家族的老大,莊家當家人居然這麼年輕,驚訝過後,陳玉忽然覺出不對味兒,莊老大明明讓自己跟馬文青帶隊過來,為什麼自己也出現在這裡?當陳玉掃過莊老大身後的時候,身體一僵,莊老大身後的人,那個青年,正是第六截通道裡出現的,想要殺他的『母親』。
  
  陳玉臉色一沉,如果那個『母親』想殺他是莊老大授意的,那麼,從始至終,他都被莊老大算計了。
  那個青年卻根本沒看他,直接裝作不認識陳玉。
  陳玉冷著臉看向莊老大,說道:「莊老大是不放心我們?」
  
  莊老大看著他微微一笑:「不,我很相信你們,我過來,不過是為了保險起見。我想你也不希望你父親他們出什麼差錯。」
  說到最後,又向安撫般說道:「不過,你也別多心,你們不來鏡水湖,我們其他人根本就進不來。只有你打開了那個鎖,這周圍的四扇門才會打開,我們走的是另外一扇門。人多比較方便,如果找到線索,我們就一起去雲南。」
  
  四個門?陳玉忽然想起了黑衣人,他說他會自己過來拿東西,那麼說他現在也在這宮殿裡?陳玉沒有再說什麼,只是又看了一眼跟在莊老大身後的人。
  
  莊老大往這邊掃了一圈,看到最後面的洛清的時候,似笑非笑地說道:「說起來,最後這位倒是很面熟。」
  洛清哼了一聲,「莊老大也不用裝了,道不同不相為謀,我雖然壞過你們的事,你們也沒少給我們找麻煩。」
  
  莊老大臉上的笑意淡了下去,看著洛清的眼裡帶著森森寒意,「那也行,我們之間,該算的一筆都不會少。」
  莊老大身居高位慣了,渾身不自覺地就帶出無形而強大的氣勢和威嚴,馬文青和陳玉心裡都是一驚。
  
  正在這時候,封寒忽然開口了,「你準備怎麼算?洛清是我的人,我不會讓別人動他。」
  洛清本來平靜無波的臉上忽然露出了燦爛的笑容,他往封寒身邊走了兩步,才轉頭對莊老大輕輕說道:「那好,我等著。」眉眼間帶著不盡的諷刺。
  
  陳玉一直在暗中打量著莊老大,他總覺得莊老大不像好人。

  但是聽了封寒的話,陳玉的視線從莊老大身上轉到了封寒和他旁邊的洛清身上。每次封寒跟別人說起來,都說自己是他的祭品。不過,那時候封寒對其他人更冷漠,自己也就選擇性忽略了。
  然而,今天,陳玉忽然發現,封寒居然說出洛清是他的人,陳玉心裡忽然有些不是滋味了。
  
  莊老大看了封寒一會兒,淡淡說道:「現在大事為重,既然你開口了,我和洛清之間的帳就以後再說。」說完轉頭看向陳玉,問道:「你是和我們一起去找,還是分頭找,有了發現再匯合。」
  
  陳玉不喜歡莊老大,封寒,洛清和尤部長就不願意跟他一路了,當下決定分開尋找線索,等有了線索再聯繫。
  
  幾個推測第一層可能也有四個門,四個大殿,其餘什麼都沒有。幾個人直接下了第二層,剛進來,就覺得眼前視野忽然寬敞了不少。第二層縱橫幾條通道,周圍都是房間,每間屋子的門都虛掩著,看不清裡面的東西。
  尤部長觀察了一番說道:「這裡應該沒有什麼危險,為了節省時間,我們分開找,反正都在同一層,真有事,招呼一聲,也來得及彼此照應。」
  
  幾人都同意了,沒有辦法,這次下來的人太少了,多數夥計都在岸上。
  陳玉挑了左面一條通道走了進去,他聽見身後悉悉索索的動靜,眼角的餘光看到一條青色的影子正沿著牆角走著。不禁笑了笑,也沒說什麼。
  
  到了第一間門前,陳玉並沒有進去,直到第二間門口停了下來。陳玉沒有回頭,只是說道:「你一路跟過來,找我有什麼事?」
  陳玉說話的時候,肩膀上一重,四腳青終於鼓起勇氣躥了上來。
  
  陳玉並沒有將它扔下去,他轉過身,看著後面的洛清,繼續說道:「你有什麼目的,說吧?」
  洛清冷冷地看著他,他身後是燭台,背著光,看不清楚表情,但是陳玉能感受到那絕對不會是善意。
  
  洛清輕輕說:「陳玉,你真正的身份你我都清楚,上輩子你害了封寒一次,還準備再害他一次,對吧?」
  
137、談判 ...

  陳玉瞳孔猛地收縮,瞪著面前的洛清,彷彿脖子被卡住了,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洛清看著臉色驟變的陳玉,微微笑起來,他喜歡這個表情,這些天一直在刺痛的心忽然有了一絲痛快。
  他面前的這個人,是最沒有資格站在封寒身邊,被封寒信任,得到封寒感情的人,他不配擁有封寒的感情。想想他做的那些事,就算他現在跪在封面前都是對封寒的褻瀆。
  
  洛清蒼白的臉因為回憶扭曲起來,眼裡帶上了深深的痛苦和恨意,就算他努力控制,效果也並不明顯。
  洛清咬了咬牙,慢慢說道:「得到不應該不屬於你的東西,不知道放手的話,是會遭天譴的。」
  
  陳玉手有些抖,但是他臉上並沒有洛清想要看到的痛苦和愧疚,除了最初一閃而過的驚嚇,很快就恢復了平靜。
  抬眼往洛清後面掃了一眼,陳玉面無表情地說道:「你說的話我聽不懂,我為什麼要害封寒?我得到的東西,你指什麼?如果是我和封寒的感情,那是我們倆之間的事,和你沒有關係。我只想知道,你今天過來,目的是什麼?只說關於封寒的那部分,別的我不在乎。」
  
  洛清被噎了一下,看著和在眾人面前截然不同的陳玉,他甚至有種那個人站在他對面的錯覺。考慮了一會,洛清問了一個他最不想提及的問題:「現在,你對封寒的感情是真的還是假的?還是說,你現在更會做戲,甚至不惜利用自己的身體?」
  陳玉並沒有理會洛清話裡那濃濃的諷刺,只是冷淡地回道:「那是我的事。」
  
  洛清的臉色更難看了,他咬牙切齒地說道:「你無視你的手下,你的臣民的性命,殺了那麼多人我不管,但是你不能再對不起封寒。當年,只有他——是沒有任何目的幫你的。而且,這麼多年,你把他害得那麼慘,拿走了他所有的東西,你為什麼要回來找他?!你還覺得不夠?可是,封已經沒有東西能給你了。」
  
  陳玉緊緊地盯著洛清,不動聲色地說道:「如果你只是要一句承諾,我可以告訴你,我沒有想過害封寒。而且,你說的那些,我完全不知道。」陳玉完全聽不懂洛清的話,但是他知道這很重要,如果可能,他希望能從洛清嘴裡多套出來一些。
  
  洛清張大了眼,最後忍不住冷笑起來,像是陳玉說了最好笑的笑話:「你也前被找到的時候也這麼說,別提多無辜了。但是,陳玉,你這次抵賴沒有用。實話跟你說吧,當別人告訴我你是他的時候,我也不信,所以我一直沒有跟封提起過。」
  「但是你開了那道鎖,我偷偷回去看過,只有你的血能打開。這說明了什麼?就算你不是他,也是他最信任的人。但是他最信任的人都出來了,你還能是誰?而且依照你多疑的性格,這裡,大概只會讓你自己進來。」
  
  陳玉皺了皺眉,洛清的推理很有道路,洛清口裡的就是黑衣人?沉默了一會兒,陳玉說道:「也許你說得很有道理,但是我不是他,你說的事我沒有任何記憶。光憑這一點,你沒有辦法證明我是你說的罪大惡極的那個人。」
  
  洛清狐疑地看著陳玉,大概終於相信了陳玉說的完全沒有記憶的話,看著陳玉的眼裡帶上了震驚,最後臉上露出一個詭異的笑意,「原來是這樣,怪不得他們會那麼做。」
  「誰?」陳玉很快問道。
  
  洛清卻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只是繼續說道:「雖然你沒有以前的記憶,但是事實是抹殺不了的。我可以把以前的事告訴你,但是相應的,你要同意我一個條件。」
  
  陳玉皺起眉,看著洛清說道,「這就是你單獨找我的目的?我想想,你是不是還打算跟我說,這個條件必須瞞著封寒?」
  洛清的眼睛裡迅速閃過什麼,然後笑了笑,說道:「當然要瞞著封寒,你該知道你做的那些事,讓封寒知道你的身份後,會有什麼後果。他根本不可能接受你為他做任何事,他只會想著怎麼殺了你。」
  
  停頓了一下,洛清抬了抬下巴,帶著他特有的驕傲,說出自己的目的,「你同意我的條件,我告訴你以前的事,幫你瞞著封寒,對於我們來說,這是雙贏的事。」
  
  陳玉似笑非笑地看著洛清,「但是看你來時候的氣勢,就算我不同意,恐怕你也有把握說服我。不如,你想說說,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洛清看了陳玉一會兒,說道:「好吧。當年,你是古蜀國的王,因為某種機緣認識了封,也就是我和尤部長,凌雲的主人。可以說,封從沒有對任何人敞開過心扉,只有你一個人做到了,得到了封的認可。在你最困難的時候,封甚至不顧別人勸說,一直在幫你。」說道最後,陳玉能聽出咬牙切齒的味道。
  
  不過——陳玉自嘲地笑了笑,看來,他從前是個帝王,身份很高貴。而且,在三千年前,他就能搞定封寒,陳玉不合時宜的在心裡有了一絲高興。
  
  「但是,人,人心總是奸詐貪婪、不能揣測的。而你,可以說是各中翹楚。知道封寒的身份之後,你不顧往日情分,將封寒身邊最重要的東西,五塊石頭偷走了,沒有那些東西,封就不能回去,不能離開你。然後,你利用陣法,拿走了他大部分力量,或者說能力。」
  
  「可恨的是,就算在這種時候,封都沒有下手殺你,然後換來的是什麼,你把他騙到那個該死的山洞裡,挖走了他的心。書 香 門 第當我們找到他的時候……我從來沒有見過那種模樣的封寒,也從來沒有見過你這麼惡毒的人。」
  
  「為了求長生,你殺的人不計其數,沙漠鬼城,鏡水湖底,那些蠱人、活屍,甚至纍纍白骨,都是你造的孽。」
  洛清恨恨地看著陳玉,強壓著憤怒,「而因為你的原因,封這麼多年都不能帶我們回去,也不再相信任何人。這些,都是你欠他的。」
  
  陳玉心口突然感到一陣劇烈的疼痛,他想起了西藏的山洞裡,躺在石床上的封寒。
  陳玉臉色蒼白,並沒有怎麼聽清楚洛清後面描繪他的罄竹難書的細節。他只是心不在焉地舔舔乾燥的唇,問道:「失去了這麼多,封寒沒事?」
  
  洛清哼了一聲,「當然有事!但是就算你得到了那些,又怎麼能和封比,他想拿回來易如反掌。只是,當年的你太狡猾了,每每找到機會逃走。最後,也就是在二十多年前,你發現自己實在躲不過封,就舉行了轉生儀式,到了現在這個身體裡。」
  
  洛清說著打量了陳玉幾眼,帶著幸災樂禍:「看看,這就是當年算無遺策的你出現的差錯,知道你原來的樣子嗎?就是黑衣人。結果,你在這麼一個廢物一樣的身體裡面,倒被別人佔去了原本的身體。而且,還失去了以前的記憶。」
  
  陳玉默默地聽完,抬起頭,突然問道:「如果是這樣,這件事應該很隱秘,沒有什麼人知道才對。那麼,你怎麼知道我是當年的那個人?」
  「果然還像以前一樣讓人討厭,當然是有人告訴我的,不過這個並不在我們交換的內容之內。」洛清嘴角邊浮起一絲笑意。
  
  陳玉點了點頭,繼續說道:「還有另外一點,你自始至終都故意隱瞞了封寒的身份。他到底是什麼身份,能從三千年前,活到現在。」
  洛清冷笑:「封親口告訴過你,結果你就把他害成那樣。現在你忘了,我也不會告訴你。如果你真想知道,那麼等有一天,你讓封再告訴你一次吧。」
  
  「而我想讓你做的事,就是用那五塊石頭,應該還有一把鑰匙,逆轉當年的陣法,把屬於封的東西還給他。這個要求,不過分吧?」說完,洛清緊緊地盯著陳玉。
  
  陳玉瞇著眼冷冷地看著洛清,沒有說話。
  
  洛清臉色變了,咬了咬牙:「如果你真愛他,就不該再這麼折磨他。如果封再不回復原本的狀態,他又會陷入沉睡。因為你,封才會變成這種模樣,他才會一直不能回到他來的地方。如果我這些天看錯了你,那麼我只能把你的真實身份告訴封,我想你應該不願意看到封知道真相後會怎麼對你。」
  「多久?如果不舉行你說的那個逆轉儀式,他會沉睡多久?」陳玉截住了洛清的話,皺著眉問道。
  
  「誰知道,幾年,幾十年,幾百年的時候都有。」
  陳玉終於知道,為什麼第一次看到封寒的時候,他躺在水晶棺裡。陳玉點了點頭,說道:「我答應你,如果我找到石頭和鑰匙,立刻舉行那個轉生的儀式。」陳玉明白,洛清不會全部跟他說實話,但是肯定大部分是真的。至少,那五塊石頭,在別人不知道的時候,已經在他那裡了。
  
  洛清低著頭,嘴角翹了翹,抬頭看向陳玉的時候已經恢復了原來的平靜,「那就一言為定,等你拿到那些石頭和鑰匙,應該就在這個宮殿裡,我就會告訴你舉行逆轉儀式的地點。」
  
  「最後,我有必要提醒你一聲,儀式之後,你永遠也不要再出現在封身邊。封就算再看重你,那也不是愛,因為他根本不懂。當然,也沒有必要懂。在封眼裡,你的地位甚至不如我們這些跟著他的人。封根本不屬於這裡,他恢復以後,會帶著我們回去。」
  
  陳玉看著一臉驕傲的洛清,放在兜裡的右手緊緊握住,然後玩味地問道:「最後,我也問你一個問題,你愛封寒嗎?就像我對封寒的感情。」
  洛清遲疑了一下,說道:「不,我對他的是尊敬。」想了想又覺得不夠,加上一句:「也許你不理解,但是我們對封地感情比你要深得多……」
  
  陳玉繼續問道:「你讓我做的這些,是想讓封帶你們回去對不對?」
  「也可以這麼說。但是——」
  「這就夠了。」陳玉的右手在兜裡按下了手機的錄音停止鍵,敢過來威脅他,不禮尚往來實在不符合他的性格。
  
  然後陳玉挑了挑眉,說道:「至於我會不會離開封寒,這是我和封寒之間的事。如果封寒需要我離開他,讓他自己跟我說。」。
  
  洛清臉色一黑,看了陳玉一會兒,「如果你堅持聽他親口跟你說的話。」轉身走出了通道,空蕩蕩的通道中,再沒有其他人,彷彿洛清根本就沒有來過。
  陳玉直接靠在了旁邊的牆上,洛清說的話比他想像中起到的作用要大得多。那些話,其實已經基本確定了,陳玉就是黑衣人,那個古蜀帝王。
  
  陳玉慢慢抬起手,對於他做過的那些慘絕人寰的壞事,他並沒有太大的感覺,因為沒有任何記憶。但是一想到這雙手把封寒害成那樣,陳玉就不能控制那種窒息般的痛苦。
  但是無論洛清跟他隱瞞了什麼,甚至就算洛清不威脅他,他也會去舉行那個逆轉儀式。
  他會把欠封寒的都還給他。
  
138 寢殿

  通道裡又響起了腳步聲,一向警覺的陳玉卻直到腳步聲快到他跟前時才發現,陳玉猛地抬起頭,一臉戒備地盯著前方。
  「小陳玉?是你嗎?」馬文青疑惑的聲音傳來,走近後還伸手摸了摸了陳玉的額頭,不可思議地說道:「在這滿是三千年前的奇跡的地方,我到現在還不敢相信我們真在這裡,你不趕緊進去找明——額,線索,坐著幹什麼?」。

  陳玉又靠回牆壁上,目光重新變得呆滯,有氣無力地嘟囔了一句:「文青,你說,如果,我是說如果,有人做了對不起封寒的事,他有沒有可能不追究?」
  馬文青立刻搖了搖頭:「絕對沒有這種可能,封哥脾氣其實很大,難道你沒發現,就連門派裡的老大見了封哥也很客氣?誰會傻到去得罪封哥——靠,不會是你吧?」

  陳玉萬分痛苦地點點頭,補充了一句:「而且非常嚴重。」
  馬文青同情地瞄了一眼陳玉不算強壯的小身板,拍了拍他的肩膀,下結論:「你死定了,封哥知道了?」
  陳玉沮喪地搖頭,「還沒有,我不太敢告訴他。」

  馬文青真心實意地建議道:「兄弟,坦白從寬。」
  陳玉想像了一下,自己對封寒說我就是你要找的黑衣人的情景……最後他被自己腦海裡那些太過可怕的設想打敗了,用手揉著眉心,陳玉藉著馬文青伸過來的手站起來,說道:「再說吧,也許我還可以選擇將功補過。」

  兩人一前一後進了旁邊的屋裡,然後呆立在門口,都有些邁不動步。
  「我靠,我要帶回去,這些全帶回去!」馬文青激動地叫道,同時癡迷地撫摸著離他最近的一面鑲著寶石的純金面具。

  過了幾秒,馬文青又感歎道:「知道嗎,就算讓我把這些東西全部都捐給博物館,我都願意帶出去,這樣我還能時不時去觀賞一下。太精美了,比出土的那些強了上百倍。我靠,你說,是不是這個帝王把他們國家手藝最好的工匠都扔到他墓裡幹活了,所以剩下的那些就比較粗糙?」

  陳玉看著一屋子的黃金面具,造型各異,巧奪天工,原先只有驚歎的心裡,在知道這些全是自己的之後,又多了一絲微妙的感覺。陳玉閉了閉眼,確定了屋裡沒有他們要找的東西之後,拉著馬文青出來,走向另外一間。

  馬文青倒是沒有拖著陳玉再回去,因為另外一間裡的東西更加驚人,呆了半天,馬文青說出來一句,「陳玉,我不想回去了,我要住這裡……」
  陳玉也說不出話,這屋裡擺著十來根黃金權杖。

  陳玉摸了摸自己懷裡,那裡也有一根黃金權杖,是封寒送給他的,比這屋子裡面的權杖要短,但是無論是樣式,還是上面雕琢的花紋,都一模一樣。
  有魚,有鳥,還有箭。

  陳玉腦子亂成一團,他一直以為黃金權杖是封寒的東西,現在看來根本是這裡的,或者說是他這位死敵的東西。封寒居然會隨身帶著,說睹物思人他自己都覺得是個笑話,那就只有一個可能,封寒希望看到這根權杖就想起那個恨之入骨的敵人。
  這到底是怎樣森森的恨?

  馬文青帶著前所未有的熱情研究著最粗的一根,最後抬起頭,對陳玉說道:「小陳玉,看到沒,這宮殿裡的所有器物上幾乎都有魚形圖案,要不要猜猜這位帝王是誰。」
  聽到馬文青的話,陳玉心不在焉地抬起頭,隨口說道:「古蜀國,難道是魚鳧王?」

  馬文青愣了一下,然後感慨著連連點頭,「我覺得真有可能被你蒙對了,魚鳧王,古蜀國最繁盛時期的帝王,也只有他能建造這樣一座宮殿。」

  黃金杖雖然萬分珍貴,但是他們要從湖裡游出去,根本不可能將這種長度的明器帶出去,馬文青自己還有個規矩,絕對不能破壞墓裡的明器,只能忍痛去了下面一間。

  接下來的屋子裡面,多是玉器,青銅器也有,幾乎每件都能用精美絕倫來形容。到最後,兩人已經顧不過來驚歎了。
  馬文青選了幾塊帶著文字的玉器,放進背包,陳玉看了馬文青兩眼,沒說什麼。陳玉自己,則什麼都沒拿。

  最後兩人又轉悠了幾條通道,明器多到兩個人有些麻木了,但陳玉著急要找的青龍環鑰匙,去陳森等人去的地方的線索等卻沒有一點發現。
  最後兩人回了商量好的碰頭地點,老遠看見蓮生悠閒地靠在牆上,他身邊站著面有憂色的尤部長。

  尤部長和蓮生同樣也沒有收穫,蓮生席地坐下來,說道:「趁這功夫休息一下,等會他們回來吃了飯,我們再繼續下第三層。」

  像是響應蓮生的話,陳玉肩上的四腳青用頭蹭蹭陳玉的脖子,一隻爪子抓了抓陳玉的耳朵,小聲叫喚著。
  陳玉黑線了,他根本沒有預料到四腳青跟來,更關鍵的是他沒想到它會突然之間長大。想到小胖的食量,陳玉的臉有些難看。不過,他還是從包裡拿了盒罐頭,自己倒了一半,剩下的放到地上。

  青高興的叫了一聲,手腳極快的從陳玉身上溜下去,然後抱起盒子津津有味地吃起來。

  四個人簡單地做了飯,開水煮麵條,馬文青又往鍋裡加了不少料,最後居然香氣四溢。
  不大工夫,四腳青將盒子裡的肉全吃乾淨了,又爬到旁邊的盤子裡喝水,抬起身子的時候,打了一個小小的飽嗝。四腳青左右瞄了瞄,然後慢慢爬到尤部長身邊,用它的兩隻前爪拎起尤部長的衣角,仔細地擦了擦嘴。最後在馬文青的大笑聲中,抬腳跑向陳玉。

  一向嚴肅的尤部長並沒有生氣,笑瞇瞇地看著四腳青,眼裡甚至還帶著一絲少見的寵溺。

  飯快熟了的時候,另外三個人也回來了。
  陳玉立刻注意到走在封寒身邊的洛清,兩人正說著什麼。在封寒漫不經心地看過來的時候,陳玉心裡一顫,迅速地移開了眼。
  而且,在兩個人一起出現的那一瞬間,陳玉感到前所未有的氣憤,至於原因,他拒絕多想。

  封寒卻一點也沒看出陳玉的複雜心境,和往常一樣坐到陳玉身邊,等著自己的早飯——這一直是陳玉打理的。

  在封寒第三次看過來的時候,四腳青也歪頭蹭了陳玉一下。四腳青和小胖相比,並不是特別懼怕封寒,它只是更喜歡跟陳玉親近。而四腳青和小胖難得相同的是,它們都認為兩個家長應該相親相愛。所以四腳青在吃飽喝足後,忍不住提醒陳玉也該給封寒餵食。

  抬頭看到封寒漆黑的略帶著指控的雙眼,陳玉忍不住想諷刺,大哥我忽然發現我們不是那麼熟,您不是有兩個手下在嗎,也許您更願意跟他們一起享受早餐,順便討論一下如何報復敵人之類的。
  但是陳玉張了張嘴,卻盛起一碗麵,放上封寒比較鍾愛的幾種調料,挑出他不愛吃的香菜,然後將碗遞到封寒手裡。

  封寒接過去,有些不滿意地看了陳玉一會兒,陳玉很不對勁,這讓他非常不習慣。兩人幾乎從來沒超過架,當然更沒有冷戰過。每次意見出現分歧的時候,都是還沒開始爭吵,一方施壓後,另一方就迅速自動妥協了。
  考慮了一會兒,封寒在陳玉耳邊輕聲說道:「你在鬧什麼彆扭?」看著臉色發白,帶著隱隱的驚慌的陳玉,封寒難得耐著性子繼續說道:「難道你又闖了禍,需要我幫你收拾亂攤子?」

  絕對不只是亂攤子那麼簡單,陳玉歎了口氣。

  「你現在告訴我,我會同意的。」封寒決定大度一下,同時看著手裡的碗,裡面的食物雖然賣相一般,但是聞起來很香,實際上吃起來也很不錯,就像這一兩年來陳玉每次遞給他的一樣。

  你絕對不會同意的,陳玉動了動嘴,沒有說話,只是心裡默默想道。

  封寒奇怪地看了陳玉一眼,移動了一下,兩人挨得更近了。彷彿是習慣一樣,這樣的接近讓兩個人都很舒服,都不自覺地放鬆下來。

  就算最初的身份是祭品,也不得不說,陳玉是第一個距離他這麼近的人,也是第一個說喜歡他的人。上一次在山洞裡,聽到陳玉得意洋洋地對別人說他是自己最重要的人的時候,封寒發現那感覺居然不錯,而那種說不出來的陌生且舒服的感覺,是從來沒有過的。

  他隱隱發現,陳玉對他的影響力很大,也許已經大到超過了他的想像。
  所以,陳玉應該留在他身邊。就算他有很多缺點,也是可以忍受的。當然,這話他不打算跟陳玉說。

  七個人邊吃飯邊討論現在的情況,得出結論,顯然第二層沒有他們要的東西。
  蓮生說道:「最重要的東西,應該放在離墓主最近的地方,我們去寢殿找找,也許會有收穫。」
  其餘幾人表示贊同,雖然一晚上沒睡,處於興奮中的眾人卻沒有休息太長時間,收拾東西下了第三層。

  然而,第三層卻是空的,因為整個第三層是個祭壇,高度大約有十五六米,比第一層和第二層合起來還要高。祭台分四層,最底層是獸,第二層是人,第三層是山,第四層是建築物。
  每一層都放著成堆的古玉與金器,青銅器。

  馬文青要往前湊的時候,被蓮生一把拉了回來。
  「最好別過去,祭壇上面有東西。」蓮生一臉嚴肅地說道。
  尤部長打開了狼眼手電,照在青銅祭壇上,頓時倒吸了口冷氣,「是蠱。」

  陳玉忍不住要苦笑出來,那些蠱很小,甚至白到幾乎透明,但是陳玉可以肯定,是沙漠鬼城的虺蠱。越往下走,越接近真相,而真相幾乎和他走的每一步都有聯繫。

  「沿著龍背走,離遠點,沒關係。」封寒掃了一眼說道。
  眾人挨著最外側小心且迅速地過了第三層,只要想到這些蠱能用人當宿體,繁殖,並結出巨大的果實,就覺得背上只發毛。

  到了第四層的時候,眾人情不自禁地鬆了口氣。
  「到了。」封寒忽然說道,「我們要找的東西應該就在這裡。」

  眾人順著封寒的視線看過去,雖然已經見識過那些成堆的、無價的明器,但是看到前面巨大的寢殿時,還是震驚地說不出話來。
  外間是兩顆高五六米的青銅神樹,樹有九枝,枝椏上站著九隻青銅無冠鳥。鳥的表情各異,或喜或怒,都栩栩如生。而兩顆青銅樹之間,是個巨大的座椅。

  封寒掃了整間屋子一眼,直接往裡面走去。
  陳玉不自覺地快步跟上,其他人還站在外間,試圖在那些巧奪天工的鳥獸中間找出什麼。

  陳玉有種預感,他們要找的東西,就在裡面。
  內殿相當巨大,正中間是巨大的雕花床,上面的錦緞不知道是什麼材質,依然顏色鮮艷。陳玉的視線卻沒有落到那華麗舒服的大床上,他正看著四面的牆壁。

  牆壁上全是畫像,都被青銅相框固定在牆上,每幅畫上都有他們熟悉的人,黑衣的古蜀國帝王。
  「魚鳧。」封寒低聲說道。

  陳玉震驚地看向封寒:「真的是魚鳧?」
  封寒冷冷地看著畫裡的人,說道:「當然是他,你不知道他給的我印象有多深,怎麼可能認錯。」
  「是,是嗎,真、真讓人感動。」陳玉結結巴巴地說道。

  封寒瞪了陳玉一眼,沒有再說什麼,帶著明顯的憤怒開始翻找。
  陳玉則偷偷瞄了封寒幾眼,開始看牆上的畫,除了幾幅魚鳧的畫像,還有幾幅敘事內容的畫。
  陳玉帶著一種說不清楚的心理仔細看著三千多年前的歷史,他既想知道當年的封寒,又想知道當年的魚鳧,以及他們之間到底都發生了什麼事。

  陳玉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這麼激動,也許他盼望著能找到推翻洛清的話的證據。然而越往下看,陳玉的臉色越白。

139 發現

第一幅畫中,黑衣人靜靜站在高台之上,抬頭看著天空,身後萬人跪拜,最前面的幾個人,抬頭看向黑衣人,眼裡滿是崇敬。

  天上連綿的雲霞間飄著幾根淡淡的綵帶,綵帶在畫的最上邊角落裡,很容易被人忽略。更吸引人的無疑是半空中飄著的兩樣東西,一件華麗的衣服和一顆青色寶珠。

  但是陳玉幾乎在第一眼就被邊角的綵帶吸引了,也許這幅畫想要表達的是王得到了寶物。但是陳玉心裡像貓抓一樣地想知道,誰給了王這兩樣寶物。

  作畫的人無疑用了誇張或者類似神話傳說的手法,因為接下來第二幅畫,黑衣的王穿著那件衣服飄到了半空,而他身後,徘徊著巨大的青龍。下面成了戰場,王的子民踏著戰敗的敵人,揮著手裡的利劍。
  陳玉目瞪口呆地看著那幅畫上的青龍,那簡直是四腳青的放大版。陳玉立刻往自己脖子上摸去,四腳青似乎是感到了陳玉的情緒,老實地被他抓在手裡,和陳玉大眼瞪小眼。

  對比了很久,陳玉甚至拎起它的小爪子仔細研究了一下,不得不承認,四腳青確實像畫裡的龍,雖然現在看起來更像蜥蜴。陳玉手勁放鬆下來的時候,四腳青趁機又躥回陳玉肩上,似乎生怕他的父母一個不高興將它遺棄在這裡。

  陳玉再抬起頭,他的腳已經自動帶他來到下一幅圖面前,王的即位大典,輝煌的大殿上眾臣朝拜。王的臉上並沒有笑容,他只是淡漠地看著虛空中的某處。
  陳玉立刻發現了王注意的東西,那是宮殿門口飄著的幾根綵帶,借給王寶物的神仙,來要回屬於自己的東西了。

  第四幅,綵帶已經佔了大半幅畫面,凌亂的飄著,陳玉甚至能感受到外面的人想要回東西的急迫。然而畫面的另外一端,黑衣的王卻把天衣收了起來。
  神仙幫助了凡人,但是他想不到人性天生就是貪婪的,本該感念他恩德的人現在卻不想歸還那些東西了。

  陳玉往裡走了幾步,繼續看第五幅,王的寢殿門半開半避,黑衣人臉上第一次有了表情,他用無限深情的目光注視著寢殿裡面,門裡面,飄出一根綵帶。
  陳玉嘴角邊泛起了苦笑,歷史果然是勝利者書寫出來的,簡單幾幅壁畫,描述了被上天眷顧的王得到了神仙賜予的寶物。成功之後,迷戀神仙的王卻不肯將寶物還給神仙,於是將神仙永遠困在了宮裡。

  多像那個傳說,純情的小伙子偷偷藏起了來湖裡洗澡的仙女的衣服,仙女沒有了會家的翅膀,留下來和小伙子過著幸福的生活。
  然而事實卻遠不如故事那樣美好,陳玉抬起頭看著不遠處背對著他的封寒,被偷了衣服的仙女回不了家,一直在努力要回自己的東西,甚至被原先幫助過的人百般陷害。

  陳玉只覺得心裡的擔子越來越重,壁畫上面的一部分肯定是真實的,如果封寒代表的就是綵帶的主人,那麼他到底欠了封寒多少?而且,陳玉閉了閉眼,他還有種說不出的難受,封寒的身份到底是什麼?
  真相越來越近,封寒卻離他越來越遠。

  封寒站在了最後一幅畫面前,陳玉看著他的背影,心裡有些慌亂,幾步走了過去。靠近封寒後,熟悉的氣息包裹住彼此,陳玉心裡頓時安分了不少。
  陳玉也看向最後一幅,然後他張大了嘴,被故事的結局驚到了:第六幅,在五個石雕巨獸之間,黑衣的王似乎拿著什麼東西,高高舉起了手,在舉行著奇怪的儀式。

  他周圍站滿了人,不可思議的是,這些人穿的衣服分外眼熟,陳玉父親年輕時候的照片上,幾乎都是這種衣服。黑衣人身邊的那些人穿的,是二十多年前的衣服。

  這說明,最後一幅畫所描述的事是在現代發生的!這幅畫在二十多年前被畫了出來,然後被送回湖底。
  黑衣人在舉行什麼儀式,而他將這畫送回這裡的目的又是什麼?

  沉思中,陳玉的視線無意識地在壁畫尋找著,在掃過某個身影的時候,陳玉猛地停了下來,然後震驚地睜大了眼。圍著黑衣人站著的,有個人側著頭,只露出了小半張臉。那個人身邊的光線很暗,很難被注意到。
  但是陳玉還是認了出來,畫上的人,居然是莊老大。

  陳玉臉色蒼白,立刻將壁畫從頭到尾看了一遍。
  更讓人吃驚的結果還在後面,陳玉發現除了第五幅,居然每幅畫都有莊老大!
  而且都是在距離黑衣人很近的位置,雖然作畫的人刻意將其他人淡化了,但是陳玉還是能看出來,莊老大確實一直跟在黑衣人身邊。

  陳玉呆呆地看著壁畫,他覺得心裡發寒,像是有什麼陰謀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圍著他悄悄發展著,最終會把他吞噬掉。

  封寒看了神不守舍的陳玉一眼,轉身往前面去了。
  陳玉的視線立刻從畫上瞄向了封寒,自從進了臥室,他就一直注意著封寒。可能是因為進入敵人的墓裡,封寒的情緒受到了影響,他似乎並沒有注意到角落裡的莊老大。
  陳玉發現,封寒的視線一直停留在魚鳧王身上。

  見封寒離開沒再注意這邊,陳玉偷偷將幾幅畫拍了下來。

  陳玉猶豫了很久,也沒敢問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萬一封寒反過來問他,你是畫中的誰,可怎麼辦……
  陳玉歎了口氣,覺得再這樣下去,自己一定會神經質的。
  也許,這麼隱瞞並不是個好主意。等從鏡水湖出去,他打算告訴封寒一切,不管他做出什麼決定。

  反正,那時候再不說,很可能就沒有機會了,畢竟洛清說過,封寒會帶著他們離開。
  如果自己真準備把他留下來,總要付出點什麼。

  正琢磨著怎麼說能減少封寒的怒氣,陳玉忽然看到了床頭邊上的一幅畫,這幅畫明顯和那一系列地壁畫不是一個人畫的,線條和人物給人的感覺明顯不同。

  而且,畫上居然是個絕色女子,身上衣服精緻而華麗,頭上戴著鑲著寶石的金冠。漆黑的丹鳳眼,薄薄的朱唇,正面無表情地注視著前方,莊重華麗,貴氣天成。
  難道是魚鳧王的王后?

  不論是三星堆還是金沙,都很少看到出土的女人畫像或者雕像,就是奴隸都少見,據考古學家分析,在那個時期的女人地位可能非常低下,陳玉不禁暗暗猜測著這女子的身份。同時心裡百般滋味湧上心頭,如果不是封寒,他也會找個漂亮姑娘,然後帶到父親面前,那時候陳森必定嚴肅但是心裡充滿了歡喜,然後結婚生子,美滿幸福。

  陳玉又看了封寒一眼,歎了口氣,算了,反正單論容貌來說,封寒比這個絕色女子還要養眼,總也不算太虧。而且,他家還有一隻豹子和一隻四腳青要養,大概他也沒有其他精力養個孩子了。

  大床的兩側各有一幅畫,而封寒自從過來就直接站在了另外一側。陳玉也沒著急去查看床兩側的櫃子,而直接繞到另外一側去看那邊那幅畫。

  看到畫的內容的時候,陳玉好懸沒笑出來,這上面是兩個十來歲的小孩。
  穿白衣服的小孩俊秀非常,繃著小臉坐在桌旁;穿黑衣服的那個還有些嬰兒肥,小臉和露出來的一截手腕都是肉嘟嘟的,可能骨架纖細,這孩子雖然有肉卻並不顯胖。

  兩個小孩中間放著一壺酒,兩隻玉杯,一黑一白,明明靜止的畫面,卻給人驚人的美感。像是這樣如畫的風景真真實實就在面前,那白衣孩子張開口,清冷靈動的聲音就響在耳邊。

  「你覺得東西會在哪裡?」冷不丁,耳旁有人問道。
  陳玉回過神就看到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他身後的封寒,封寒邊說話邊皺眉看著那幅畫:「魚鳧一定會把最重要的東西放在自己寢殿裡,只是不太容易找出來,他一向喜歡比別人多繞幾道彎,你看看這屋裡有沒有機關。」

  陳玉答應了一聲,忍不住說道:「這裡面的兩幅畫和外面那些似乎不大一樣。」
  封寒依舊盯著那幅畫,冷颼颼地說道:「當然不一樣,這是魚鳧自己畫的。」

  陳玉抽了抽嘴角,前世的他還真是有才啊,同時又感到萬分驚訝,什麼人能讓『他』如此看重,不僅親手作畫,還掛在臥室裡?

  「難道這位是王妃?那這兩個小孩,嘖,這麼可愛,不會是魚鳧的——」兒子吧?
  陳玉還沒有八卦完,就看到封寒忽然轉頭看向他,眼裡帶著極度危險的氣息,咬牙切齒地說道:「如果你再往下說——」

  陳玉一愣,隨即反應過來,雖然不知道是哪句,但是他確實觸到了封寒的逆鱗,連忙很有眼色地打住話題,小心地說道:「當然,我們不該在這裡浪費時間討論這些無聊的話題,最重要的是,額,先找到那些東西。」

  封寒瞪了陳玉一眼,轉身往臥室內的其它地方走去,走了兩步後,又回頭警告似地盯著陳玉。
  陳玉不情願地抬起雙手,保證道:「我馬上離開這幅畫。」

  陳玉打量著臥室裡可能會藏東西的地方,不由自主地想如果是他,會把東西藏在哪裡。
  最近的地方,最熟悉的地方,最不會被人懷疑的地方。

  陳玉的眼掃過牆上所有的畫,最終停下來的地方連他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每次他都下意識地停在床頭的一幅畫上,而且是那幅畫著美女的畫。

  陳玉皺了皺眉,走到那位美女王妃面前,仔細看著那些華麗繁瑣的服飾,看著頭上垂下來的飾品。
  那帶著寒意的漆黑的眼睛,那抿著的帶著淡淡譏諷的唇角,都帶著一種不可形容的貴氣。
  五官精緻到讓人驚歎,卻又帶著不可思議的熟悉感。

  陳玉慢慢拿出手機,將拍的那位魚鳧登基的壁畫放在了美人畫像的前面。
  觀察了一會,陳玉吃驚地張大了嘴,他覺得自己發現了一個極大的秘密:這位美人很有可能就是魚鳧王自己。

  如果不仔細對比,一個是男子,一個是女子,又沒有太過相似的地方,平常人絕對不會想到這點。但是陳玉將手機拍的照片擺在女子畫像面前的時候,細看就能發現,鼻子的輪廓,眼睛的位置,嘴角,下巴,幾乎一模一樣。

  可能作畫的時候,魚鳧刻意模糊了某些明顯的東西,兩人看起來完全不一樣,但是陳玉打賭,如果將兩幅畫重疊,相似的地方會更多。
  他現在終於明白了,以前看到的一本雜記上,有人稱魚鳧王為魚鳧女王,並不是完全是杜撰。至少這傢伙,居然為自己做了這樣一幅畫。

  當然,這也確實是一個混淆視線,隱藏東西的好辦法。
  陳玉開始仔細打量那幅畫,繁複華麗的紋理,手臂上金光燦燦的臂環,觀察了很久之後,終於發現,這幅畫左胸口,也就是心臟的位置有些異常。

  陳玉伸手撫摸著那個位置,然後用力按了下去。
  封寒轉過身,就看到陳玉在一臉癡迷地猥瑣一幅畫,不禁臉色一變,那女人也不見得有什麼出彩的地方,陳玉用不著這樣沒出息吧!
  不禁帶著怒氣開口道:「你——」

  陳玉驚恐地看著他的胳膊往牆裡面陷進去,而外面的畫,在他的手臂陷進去的瞬間灰飛煙滅了。陳玉一面心痛那幅極美的畫像,一面擔心,就算發現了線索,他還有沒有命去拿。
  眨眼間,封寒的手已經用力握在陳玉胳膊上,而對面,在畫消失之後,露出裡面青石一樣的牆壁,不過,在那幅畫像心口的位置,有個黑色的圓洞,陳玉的胳膊就陷在那個洞裡。

  陳玉覺得自己的手正在慢慢被一隻怪物吞吃,情急之下,用力往回拽。
  緊跟著,他感到手觸到了一根極冰冷的東西,下意識地一拉。
  然後他的手解脫了,面前兩尺見方的牆壁有一塊整個凹陷下去,露出藏在裡面的東西。

  陳玉愣愣地看著牆裡面的盒子,再低頭,發現他的胳膊完好無損。
 
  「果然找到了。」封寒冷冷地說道。
  然後伸手將盒子拿出來,放到大床旁邊的桌上。
  這時候,外面的人也走進了屋裡。

  陳玉卻抬眼看向了另外一側的那幅畫,魚鳧沒有王妃,或者說,他不看重他的王妃,他的臥室裡沒有那個人的位置,那麼那幅畫上——陳玉的眼睛瞇了起來,雖然並不明顯,但是那個白衣的孩子垂在身側的手上,有三個暗金色的指環。

140、背叛 ...

  陳玉有股大笑的衝動,那個白衣小孩明顯是小時候的封寒,他實在沒想到,封寒也有這麼正太這麼可愛的時候。也許是心理作用,認出來之後,越看越像,那鼻子那眼睛,都有著封寒的影子。
  陳玉強忍著笑看著那個白衣小孩,想到剛剛多看了兩眼,封寒就一臉憤怒活像自己欠了他不少錢的模樣——事實上,一直都是陳玉在養家,陳玉想到這點,不由不抱希望地想什麼時候能扭轉一下現狀,包括地位什麼的。
  
  「果然還是你們這邊有效率,這麼快就將東西找到了。」莊老大選在最恰當的時候帶著人出現在門口。
  封寒和陳玉都沒有說什麼,倒是洛清和尤部長臉色相當難看,阿吉也往陳玉身邊走了兩步。
  
  封寒瞇著眼睛看向陳玉,不客氣地將陳玉從那幅畫面前扯回來,理所當然地說道:「把這盒子打開。」
  
  陳玉戀戀不捨地收回視線,認命地回來觀察床上擺著的重要線索。
  盒子的機關很簡單,陳玉幾乎在五秒內就將盒子打開了。
  盒蓋內側有只無冠鳥,裡面靜靜地躺著五塊石頭和一把鑰匙。五塊石頭流光溢彩,充滿了神秘的美感;一把造型怪異的青銅鑰匙放在石頭旁邊。
  
  周圍的人立刻將注意力集中在盒子裡,封寒和莊老大都不著痕跡地往前走了一步。
  陳玉抬頭看了兩人一眼,手撫過盒蓋內側的無冠鳥,然後乾脆地退出了圈子。兩尊大佛擺在那,陳玉想要拿什麼絕對是想跟自己過不去。
  
  眾人身後,陳玉垂著眼老實站著,偷偷將手裡捏著的紙條收起來。那是他看著有古怪,去摸無冠鳥的時候,鳥嘴裡吐出來的。
  這種時刻,陳玉更加相信,魚鳧是個算無遺策的人,他盒子裡的五塊石頭肯定全是假的,真的早就送到自己手裡了,就像他想讓自己拿到的筆記本,或者地圖,或者打開那鐵盒子的鑰匙,都沒有一件出過差錯。
  除了,自己一直沒有恢復記憶。
  
  至於這盒子裡的那把鑰匙,陳玉猜測著也有可能不是真的。
  「我要救人,東西先放我這裡。」莊老大搶先說道。
  封寒連看都沒看他,直接將鑰匙拿了出來。陳玉打賭封寒知道那五塊石頭是假的,他以前可從沒這麼好說話過。
  
  莊老大不捨地看著封寒將鑰匙收起來,最終調整了表情說道:「如果想啟動儀式,石頭和鑰匙缺一不可。好在我們目標一致,黑衣人是你的敵人,也是我們莊家和淘沙家族最大的仇人。等到了地方,我們再繼續合作。」
  
  陳玉吃驚地看向莊老大,不說他本來就是黑衣人魚鳧王的手下,黑衣人什麼時候又成了七大家族的敵人?陳玉轉過頭,壁畫裡,長身玉立的魚鳧王有種讓人膽戰心驚的美。
  現在的關鍵是,所有的壞事都是他做的,但是所有的後果都是他陳玉負責的。
  陳玉臉色蒼白,覺得心裡壓力更大了,壓抑地有些喘不過氣來。
  
  他明明什麼都沒有做不是嗎,現在卻被一個距離他三千多年前的人將生活攪合的慘不忍睹,他為什麼要承受這些?陳玉憤怒地想,他根本不是魚鳧,他決定死不認賬!
  
  角落裡忽然傳來一陣低沉的笑聲,「如果莊老大說魚鳧王是你們的敵人的話,那麼你們這個敵人可是遠在天邊,近在眼前。我剛剛查到,魚鳧王就在這裡。」
  寢殿裡,一片詭異的安靜。
  
  良久,封寒抬頭,冷冷地看向他,「你說什麼?」
  陳玉倒吸了口氣,他預感到有什麼不可挽回的事就要發生了,他卻阻止不了。他已經在角落裡了,但他還是覺得不安全,想躲到馬文青身後去。
  然後陳玉發現他恐懼到控制不了自己的身體,他渾身僵硬地站在那,動彈不了。
  
  說話的那個青年,是曾經的『母親』。
  青年微微笑了,抬手指向眾人身後的陳玉:「他就是曾經的魚鳧王,是我們這裡所有人的敵人。」
  
  所有的人都看向陳玉,又是一陣沉默。
  馬文青憤怒地說道:「我說你小子有毛病吧!別隨便胡說八道,他是誰我比你清楚,我看你倒是更像魚鳧王。」
  
  青年並沒有生氣,只是挑了挑眉,往身後拎出來個夥計,說道:「這種話,我當然不會隨便亂說。他剛查到的,證據已經帶過來了。」
  
  那夥計站了出來,這時候所有人的視線都集中在他身上,沒有人注意到,封寒旁邊的洛清微微擰起了眉。
  夥計先拿出兩張照片,第一張赫然是陳玉和黑衣人在包廂裡說話的照片,夥計說道:「本來我們調查的是黑衣人,他的外表就是魚鳧王,但是追蹤的時候,居然發現他和陳家的小少爺有聯繫。於是我們當時猜測,小陳爺或許是魚鳧王的追隨者。」
  
  陳玉臉色難看,他已經做不到如無其事,他憤怒地高聲說道:「這種照片能說明什麼?我就不信他沒和其他無辜的人說過話。當時是他把我打暈了,帶到包廂裡的。」雖然義正言辭地反駁著,但是陳玉並沒有看向封寒,主要是他不敢。
  
  夥計看了陳玉一眼,又舉起了第二張,「那張或許說明不了什麼,但是第二張就很能說明問題了。這水底的青銅宮殿,是魚鳧王為自己修建的陵寢,也許是他準備以後生活的地方。這宮殿的門可不是每個人都能打開的,或者說,除了小陳爺,誰都打不開。」
  
  「那個九轉玲瓏鎖,需要他的血才能打開!這說明了什麼?魚鳧王會讓誰掌管他宮殿的鑰匙?」說到這裡,夥計已經像個自以為懷有正義感的、趾高氣昂的偵探。
  
  第二張照片,是九轉玲瓏鎖內側的照片,上面點點血跡。而除了陳玉,沒有人動過玲瓏鎖。
  
  蓮生若有所思地看著那個夥計,緩緩說道:「這也不能說明,阿玉就是魚鳧王。」
  
  夥計看了蓮生一眼,將兩張照片遞給其他人傳看,然後,在陳玉恨不得殺了他的眼光下,拿出一張薄薄的紙,說道:「好吧,也許小陳爺對前面兩個證據都能找到合適的借口,說服這些相信著你的人,但是,看看我帶來的最後一個驚喜。」
  
  夥計轉向其他人,帶著一種十足有把握的興奮,說道:「自從發現小陳爺有問題,我就仔細調查了他。結果,我剛查到這位陳家小少爺出生的醫院,就拿到個有趣的東西,他的死亡證明。陳爺唯一的兒子,在二十五年前,就死在了他出生的醫院。這個人,根本不是陳爺的兒子。」
  
  陳玉腦袋裡嗡的一聲,他被最後一條打擊到了,雖然在海底的時候他已經知道了內幕,但是這張死亡證明出現在這麼多人面前之後,他真的再也不能是陳森的兒子了……
  
  莊老大用一種深思的目光看著陳玉,最後點了點頭,說道:「知道當年內幕的人都清楚,魚鳧王最後確實在研究轉生儀式。」
  莊老大這句話,無疑肯定了陳玉就是魚鳧王。
  
  陳玉臉色蒼白,孤伶伶的一個人站在那裡,顯得震驚、脆弱且無助。
  
  「那現在的黑衣人又是怎麼回事?」馬文青底氣不太足地質疑著,他實在不願意相信一起長大的玩伴是幕後最大的黑手。
  
  「誰知道,也許是魚鳧王又一出掩人耳目的計劃。反正最後儀式上,誰是魚鳧王,就可以一清二楚。我還聽說魚鳧王身上有個神秘的胎記,即使轉生也不會消失,如果那個傳說是真的,我想我們現在就能弄清楚,他到底是誰。」莊老大帶著莫大的怨恨,盯著陳玉說道。
  
  「不用檢查了,他就是魚鳧。」一個冰冷的聲音忽然說道。
  
  陳玉感到一股從來沒有過的寒意,這麼長時間以來,他第一次抬頭看向封寒。那雙眼睛裡的徹骨的恨意讓他的心不由自主地顫抖,甚至抽痛。
  他迫不及待地張嘴,卻不知道該說什麼,如果自己在封寒眼裡已經是個騙子,那麼再說謊話無異於讓封寒更加不相信他。
  
  最後陳玉說道:「你知道,自從你醒過來之後,我什麼都沒做。」
  這樣深刻的不能承受的仇恨和背叛,根本不應該發生在他和封寒身上,他們家庭生活和諧,感情逐漸加深,並且事實上他真的什麼都沒做!
  除了知道那該死的真相之後,就一直在努力隱瞞,就算這個,也只是為了維持他們之間的感情,他不能讓千年之前的魚鳧所做的事毀了所有他認為美好的東西……
  
  「你什麼時候知道的?」封寒沒有接陳玉的話,冷冰冰的、帶著努力壓抑的憤怒問道,陳玉一瞬間覺得他已經恢復成那個剛從水晶棺中醒過來的封寒了。
  「有一段時間了,但是——」陳玉覺得嘴裡發苦。
  
  封寒翹起唇角,他沒有再等陳玉說下去,得到肯定的回答後,狂躁地抬手抽出一件東西,那是那把黃金權杖的一部分,拆開之後的一把匕首。
  陳玉愣愣地看向封寒,背著光,除了封寒的眼睛,他幾乎看不清楚封寒的任何表情。
  
  他看到封寒向他走了過來,手裡拿著那把匕首,也許他想殺了他,這一直是封寒想做的事,把他所受的所有痛苦還給他。
  
  一切就要結束了嗎,陳玉絕望地想到,他沒想到真到了攤牌的時候,他根本沒有解釋的機會。
  那些生活在一起的日子,那些在他看來無比幸福的日子,在封寒眼裡,究竟算什麼?
  這一刻,陳玉心裡疼到不能忍受。
  
  他知道自己是魚鳧的時候,首先想到的是把封寒的東西都還給他。封寒知道的時候,先讓自己看到的是他的恨意。
  也許封寒不是沒有感情,陳玉感覺的到,他只是接受不了魚鳧這個人。
  
  看著越走越近的封寒,陳玉忽然淡定下來,他嘴角甚至扯出一絲微笑。
  也許在你看來,我傷害和背叛了你,罪大惡極,不可饒恕。但是在我看來,你同樣背叛了我的感情。來吧,封寒,這一刻,你到想做什麼都好,結束讓我一直痛苦的問題。
  
  「封。」
  洛清忽然伸手拉住了封寒,急促地說道:「封,你冷靜下來。先別殺他,不然你會後悔的。等你明天冷靜下來,再想怎麼處置魚鳧王。」洛清關切地看著封寒,努力勸說著。
  
  而莊老大的人,已經有人從後面過來抓住一動不動,毫不反抗的陳玉。
  
  封寒被洛清攔著,沒有再往前走,他一直盯著陳玉,好半天說道:「別讓他逃走。」
  洛清鬆了口氣,他連頭都沒回,那個人,已經翻不起風浪了,洛清對封寒說道:「那先關起來,這宮殿裡是有牢房的。」
  
  陳玉默默站在那,看著封寒毫不猶豫地轉身走出去,直到他的背影消失了,還看著那個方向。
  莊老大往陳玉這邊走了一步,阿吉立刻擋在了陳玉前面,他毫不退縮地看向莊老大,冷冷地說道:「你想做什麼?不論如何,我不會讓你傷害他。」
  
  莊老大看著兩人,最後笑了笑,上下打量著阿吉,「真是讓我感動的忠心,你放心,儀式還需要他,那之前,他都不會有事。」
  
  莊老大轉了回去,跟手下人交代著接下來的事,而那位假扮母親的青年正在打電話,因為找到了需要的東西,他們也打算休息一個晚上,然後離開鏡水湖。
  
  兩邊的人互相不放心,尤部長和莊老大身邊的一個夥計一起將陳玉壓到了地牢裡。
  陳玉臨走的時候看了馬文青一眼,然後繞過『母親』往外走去。
  馬文青呆呆地看著陳玉,陳玉眼中的傷心和絕望是如此明顯,是他沒有在陳玉身上看到過的。
  
  的確出乎所有人的預料,這宮殿居然會有地牢這玩意。門被從外面關上了,陰暗冰冷的屋裡只有陳玉一個人。門外守著尤部長和莊家的那個夥計,防止他逃跑。
  
  陳玉安靜地在角落裡坐下來,用手摀住一直抽疼的心口。然後,陳玉發現現在腦子裡居然出奇的冷靜。他先將那個紙條拿了出來,用手機照著,看清上面寫著幾個字:真正的鑰匙在胎記裡面。
  陳玉呆了呆,首先想到的是封寒拿的果然不是真的。
  
  陳玉垂著頭坐了一會兒,然後從口袋裡掏出手機,赫然是那位『母親』拿著打電話的手機。
  陳玉在看到他打電話的時候,已經知道在湖底有信號的,一定是經過特殊處理的手機,所以,陳玉刻意在離開的時候經過了那位『母親』身邊。
  
  很多人知道陳玉手指很靈活,卻不知道他爺爺究竟都教過他什麼。有些東西,陳玉從來沒有用到過。然後,陳玉順利的偷到了那隻手機。
  雖然將陳玉關了起來,但是並沒有人想到將陳玉的東西拿走。
  
  陳玉面無表情地看了一會兒,然後撥了一個號碼,響了三聲之後,被接了起來,那邊去沒有人說話。
  
  陳玉迅速地先開口說道:「你幫我去查一下,三月十二號,我去A俱樂部時,跟一個黑衣人在同一個包廂的時候,監視我的人是誰;還有誰去S醫院查過我的出生資料。別跟我說你查不到,要快,我馬上就要。」
  
  這回手機裡面終於有人回話了,一個懶懶的聲音說道:「我以為你永遠不會主動打電話給我,酬勞怎麼算?」
  陳玉沉默了片刻,「還是那句話,你的東西,我不會答應幫你全部處理出去。但是我那裡的東西,你想要的都可以拿,但是我現在就要。」
  
  「行。」那邊爽快地回到,然後又問了一句:「你的聲音怎麼聽著不對?有多急?」
  
  陳玉閉了閉眼:「我現在就有生命危險,你說有多急。」
  那個人什麼都沒說,直接掛了電話。
  
  陳玉抬起頭,想收起電話的時候,發現門開著,一個人正站在那看著他。
  
141、哀莫 ...

  「是你——幸好是你。」陳玉鬆了口氣,發生了這麼多事,他的情緒很不穩定,警惕性下降了很多。再這樣下去,在別人沒害死他之前,他自己就把所有的把柄都送到別人手上了。
  如果被其他任何人看到他能和外界聯繫,他的手機也保不住了。
  
  門口的馬文青臉色沉鬱地看著他,乾巴巴地說道:「我不覺得那麼幸好。」說完在門口站了一會兒,回頭看看門外,走進來,將門關嚴實。
  馬文青走到陳玉前面,居高臨下地看著陳玉頹廢地坐在地上,過了一會兒才艱難地問道:「那些——是真的?你——我爸,陳叔和所有人的性命之憂全是你手設計的?」
  
  陳玉抬眼看了看他,臉色同樣難看:「我也不知道。」
  陳玉完全沒有反駁,冒出這麼一句,馬文青倒是不知道該說什麼了,他猶豫了一下挨著陳玉坐下來,問道:「你在做什麼?」
  陳玉抬眼瞟了馬文青一眼,眼中閃了閃,張開嘴剛想回答,又被馬文青不耐煩地打斷:「行了,我問的是你現在拿在左手裡東西,跟我說實話,陳玉。」
  
  陳玉表現得比馬文青還坦蕩,將左手揚了揚,露出手裡的東西,堅定地看向馬文青:「我要知道真相,所以我聯繫人幫我查,到底是誰處心積慮地要將我自己都不知道的事公佈於眾。文青,別管我,也別把手機拿走。」末了,陳玉又理所當然地加了一句:「你就當沒看到吧。」
  馬文青臉色立刻黑了,一把揪住陳玉的衣領,將他拽到自己跟前,咬牙切齒地說道:「即便在我們所有人的性命都捏在你手裡的時候?」
  
  陳玉漆黑的眼無辜地看了馬文青一會兒,然後點點頭:「嗯,即便是在這時候。」
  看著馬文青瞪了他一眼,卻沒有說什麼,陳玉臉色終於稍微緩和下來,他揉了揉眉心,茫然地說道:「文青,我一直覺得我的生活很普通,自從有了封寒,豹子和四腳青之後,變得平凡而且幸福。但是現在我不那麼看了,我甚至覺得自己時刻有生命危險,有人要害我。」
  
  馬文青立刻問道:「誰?」
  陳玉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誰都有可能,但是封寒不會,你也不會。」說完察覺到自己不假思索地說出封寒的名字,陳玉的眼神黯淡下來。
  
  馬文青瞪大了眼,看了陳玉半天,用手拍在他肩膀上,無奈地說道:「好吧,我很榮幸你算上了我。」
  陳玉苦笑著看向馬文青,「沒辦法,真到了這種時候,只有你才相信我。」
  馬文青憤懣地抓了抓頭髮,「這就是傻的一種表現,上輩子你一定是我的債主,我其實有這種想法很久了。」
  
  陳玉蒼白的臉上露出了一絲笑意,似乎想到了什麼,陳玉將自己的手機拿了出來,翻出一段錄音,讓馬文青聽了一遍,說道:「記住,有機會將這個親手交給封寒。」
  馬文青抬頭看向他,吃驚地說道:「洛清?他什麼時候找你說的?」
  
  陳玉不想多說,「他單獨找的我,費盡心思,挑你們都不在我身邊的時候。」
  馬文青琢磨著錄音裡的話,洛清說他不喜歡封寒,只是為了封寒能帶他們回去。想到陳玉的用意,他不禁吃驚地說道:「你不會以為洛清對封寒有那個意思吧?」
  
  陳玉瞇起眼,臉上露出一絲冷冷的笑意,「他要是不是那個意思,那麼體貼地整天圍著封寒轉悠是什麼意思?!」
  馬文青張口結舌地看著陳玉帶著諷刺和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憤怒的表情,丹鳳眼微微瞇著,居然有種風情無限的錯覺。
  
  「難道你在吃醋?」
  「你在說什麼?怎麼可能?!」陳玉挑起眉,不悅地看向馬文青,說完了卻又有些心虛,猶豫了一小會兒,問道:「有這麼明顯嗎?」
  馬文青用力點頭,用眼睛表達著無比肯定的意思。
  
  陳玉臉色一黑,腦海裡閃過洛清的威脅,冷冷地說道:「我的就是我的,就算我不在了,他也別想覬覦我的人。」
  聽到這句話,馬文青的小心肝顫抖著替陳玉酸了一下,他咳嗽了一聲,說道:「我其實看那小子也不順眼,放心,我一定會把東西送到封哥手上的。」
  
  陳玉呼出口氣,隨即又想到今晚封寒拎著匕首走過來的情景,頓時覺得自己其實沒有什麼好驕傲的,無比苦澀地說道:「封寒,他——他現在想只想著殺了我,就算我什麼都想不起來,就算我們以前,以前——」
  馬文青用力握住了陳玉的肩膀,他覺得在牆壁上那盞燈的光暈下,陳玉半明半暗的臉看起來難過得要哭了,不由說道:「其實話說回來,對封哥來說,那不只是上一輩子的事,該忘就忘了,這輩子重新開始。對他來說,你的轉生只不過是對付他的一種手段。」
  
  陳玉垂下眼,微不可查地歎了口氣,這道理他不是不知道,只是情感上他還接受不了。也許從很久之前開始,感情的天枰就一直沒有平衡。
  
  正在這時候,陳玉手裡的另外一隻手機響了幾下。
  兩人的視線同時落在了那隻手機上,馬文青推了推陳玉,說道:「是不是你讓查的消息來了,快看看。」
  陳玉也沒有避著馬文青,對他們兩個來說,根本不需要。他翻開手機,消息是以短信的形式發來的。
  
  陳玉打開第一個消息,最上面是簡單的一句話:S醫院查你出生資料的人,因為不能傳視頻,只能截圖給你。
  下面是一張照片,一個男人正站在一間明顯是醫院辦公室的房間裡翻看手裡的檔案。
  
  陳玉的眼睛瞇了一下,照片上的人就是那個拿出證據的夥計。
  
  然後陳玉打開了下一個短信,地點已經換成了A俱樂部,這次什麼都沒說,只有一張圖,還是那個夥計。
  陳玉緊跟著又打開了第三條消息,上面寫道:因為人不在,我很難追蹤到他是受誰指使。我查了那幾天所有能找到的監控錄像,那個男人最後去了一個地方。但是可以肯定,那房子的主人是清白的,並且屋主並沒有住在那裡。我把照片發給你,也許能對你有些幫助。
  
  這句話下面,依然是張照片,那個夥計正走進一棟普通的二層別墅裡。
  
  這一片是杭州有名的富人區,陳玉並不陌生,男人走進去的別墅也沒有出奇的地方。陳玉仔細觀察著那棟房子,然後陳玉注意到了二樓的窗戶。
  
  陳玉的瞳孔猛地收縮,他拿手機的手劇烈顫抖起來,呼吸也瞬間變了。
  馬文青忙用力握住他的手,問道:「怎麼了,陳玉,你先冷靜下來。」
  陳玉呆了很久,視線才重新聚焦,他用手指向照片,別墅的窗戶,嘶啞地說道:「你看那個人是誰?」
  
  馬文青將手機拿了過來,湊到自己眼前,陳玉說的窗戶裡有個人的側面背影,難得陳玉這樣都能認出來。
  然後馬文青也張大了嘴,他注意到的是陳玉都沒發現的細節,那個人隨意放在桌面上的手上閃著光,那是戒指,三枚暗金色的戒指。
  
  馬文青抬起頭,失聲說道:「是封哥?!」
  陳玉失魂落魄地看向他,最後低低笑起來,臉上的笑在馬文青看來更像哭,「文青,他不相信我,他從來沒有相信過我。」
  「也許自從我知道了一些東西之後,有很多讓人懷疑的地方,但是當時封寒沒有問過我一句話,他背地裡查我……是我傻,我比你傻多了。那些日子,在以為我終於找到了這輩子對我來說最重要的東西,擁有了家人的那些日子,封寒在做這些。原來,最終想要調查我的人是他。我在他眼裡,一定是個笑話。」
  
  說完,陳玉似乎一下子失去了全部的精氣神和力氣,他沖馬文青擺了擺手:「文青,文青,你讓我一個人靜一靜。」
  馬文青擔憂地看著陳玉,已經將自己過來興師問罪的初衷忘得一乾二淨,他慌亂地安慰道:「陳玉,我相信你,封哥,他應該也是相信的。你別自己先亂了陣腳,我——我們一定會想辦法幫你的。」
  
  陳玉有氣無力地推了推馬文青,在手收回去的時候,忽然將手裡的那部電話也塞到馬文青手裡,說道:「文青,如果我——出事了,將這個手機裡的東西也給封寒吧。」
  好歹我也要給自己留點尊嚴,告訴他,我知道了,我全都知道,陳玉在心裡這麼對自己說道。
  
  馬文青再跟陳玉說話的時候,陳玉已經閉上眼再也不搭理他了,那種全無生氣的模樣讓馬文青感到心痛,甚至憐憫。
  
  看了陳玉一會兒,馬文青起身,他決定去找蓮生商量一下。蓮生是陳家的人,而且同樣很喜歡陳玉,他一定能想出辦法幫他。
  
  馬文青離開後,另外一個人出現在門邊,問尤部長:「他們說了什麼?」
  尤部長神色複雜地看著眼前的洛清,搖頭:「關著門,聽不清楚,你擔心什麼?門口有兩個人,他走不了。」
  洛清面無表情地看了那扇門一眼,轉身往莊老大他們的地方走去。
  
  兩人來到僻靜角落,洛清冷冷地看向莊老大:「你為什麼選在這種時候走這一步棋?你有什麼目的?」
  莊老大愜意地勾起唇角,淡淡說道:「我自然有我的目的,這不是也正好幫了你嗎?如果封寒不知道他是誰,對他產生恨意,你以為封寒會讓陳玉啟動那個逆轉儀式?」
  
142、真相背後 ...

  陳玉躺在柔軟的床上,全身都在叫囂著疲憊,身體和精神都是,但是他還是勉強提起精神問道:「要是萬一,我是說萬一,我做了對不起你的事,當然,根本是無心的,你會不會原諒我?」
  封寒垂頭看著陳玉,半闔的漆黑的眼裡深不可測,他慢慢俯□,湊到陳玉耳邊,說道:「親愛的,如果對不起我的人是你,我會親自動手要回來。」
  
  陳玉猛地睜開眼,因為在太過堅硬的地面長時間地維持同一個姿勢而有些腰腿酸軟。他還在地牢裡,渾身都是粘膩的冷汗,而且不停地喘著粗氣,好一會才慢慢平靜下來。
  他也不清楚為什麼會夢到以前自己問封寒的話,也許那時候是想要個保證或者想證明自己對封寒來說算什麼,當時他沒有聽到答案就睡過去了。現在他卻聽得清清楚楚,或者說,他甚至不知道這是夢還是大腦深處的記憶。
  
  難道封寒真的早就知道了?
  陳玉用力攥緊了拳頭,其實,就算到現在他心裡還是有一絲期望,寧願自己還是相信著封寒的。但是連馬文青都知道來看看他,封寒為什麼沒有來?如果來了,他再難受,也會再試一次能不能跟封寒說明白。
  陳玉的心沉了下去,以前那些明亮溫暖的感情像是全部消失了。
  
  封寒沒有出現在他生命裡之前,他的日子簡單平凡。
  封寒出現之後,很早離開家的他得到了心裡一直暗暗期待的感情,那時候,他偷偷驚喜著,總覺得自己很幸運,沒有付出卻得到了很珍貴的東西。封寒大概永遠也體會不了,自己是多麼幸福,多麼高興。
  但是他沒想到封寒離開的時候,他什麼都沒有了,就連最開始那種簡單平淡的心態,也找不到了。
  
  他覺得心裡只剩下了黑暗,就像這陰暗漆黑的地牢一樣。
  陰暗漆黑——陳玉忽然睜大了眼,明白了為什麼自從他醒來之後就一直盤旋在心頭的不安,這裡不應該是漆黑一片的,地牢裡有燈,而且是明珠照明,不會有燃料用盡這種可能。
  
  而尤部長和莊老大的夥計同樣不可能進來把明珠拿走,他們也用不著這麼做。
  而且,陳玉感覺到外面異常安靜,現在應該是半夜,難道所有的人都睡了?
  陳玉從摸索著從背包裡拿出狼眼手電,想了想把槍放到了右邊口袋裡。
  
  手電亮起來的時候,陳玉並沒有感到安全,相反他的心直往下沉。牆壁上的燈不見了,地牢裡本來就沒有什麼東西,看不出來哪裡還有沒有被動過的痕跡。隨著陳玉的手電筒掃過地牢的每一處,陳玉心裡怪異的感覺越來越深。
  手電筒又一次掃過屋子裡,最後停在了門口的位置,地牢的門,是虛掩著的。
  
  陳玉愣在那裡,如果門開著,他依然聽不到一點聲音,那就有問題了。更奇怪的是,他覺得門的方向不對,他睡著之前,模糊地記得左邊是門,現在門卻在右邊。
  他醒來的時候還保持著入睡前的姿勢,以至於現在手腳還在發麻,當然更不可能睡著睡著在地上滾了一圈。
  
  陳玉疑惑地站了起來,在這如此靜謐的空間裡,他不由自主地也放輕了動作,似乎怕驚擾到黑暗裡某些未知的東西。
  陳玉先走到左邊牆壁處,用手敲了敲,又摸索了半天,不由懷疑起自己的記憶,左邊的牆壁沒有任何機關,也沒有哪一塊是中空的。
  
  陳玉皺了眉又看了看左面的牆壁,最終離開了那裡,來到門邊。讓陳玉吃了一驚的是,外面居然也是一片漆黑,門口沒有任何呼吸聲,看守他的人去了哪裡?
  明明馬文青進來的時候,他能聽到莊家的夥計就聚在拐彎不遠處,封寒他們……想來也不會太遠。
  
  可是現在這一片死寂是怎麼回事?陳玉的心臟跳動得更快,背上冷汗不斷冒出來,這詭異的寂靜太讓人不安了。陳玉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考慮了兩分鐘,決定四處找找。
  這一次陳玉沒有再顧忌,將槍拿在了手上。
  
  當陳玉走完兩條過道的時候,剛才的冷靜已經全部消失了。沒有人,任何地方都沒有人。
  在漆黑的通道裡,除了他,一個人都沒有。
  
  就在陳玉腦子一片空白的時候,他手裡的狼眼手電閃了閃,光線慢慢地暗了下去,快沒電了。陳玉幾乎要崩潰了,他手忙腳亂地換上了備用電池,通道裡重新亮起來的時候,他才控制住雙手的顫抖。
  
  就算封寒他們再恨他,對他的報復也不會是將他一個人丟在這裡,一定是出了什麼事。
  走了五分鐘之後,陳玉停了下來。黑暗總是令人恐懼的,尤其是只有他一個的時候。陳玉總覺得在這麼走下去,會遇到很恐怖的事。
  他想走回去,但是,回關他的地牢?陳玉苦笑,也是,在那裡他只要防備一扇門就行了,不像現在,他要注意四面八方。
  
  陳玉在原地坐下來,考慮接下來怎麼辦。他現在找不到別人,而且似乎迷路了,他根本沒找到那條青銅龍做的通道。
  陳玉忽然想到,如果他在這裡出了事,還真他娘的名正言順,正好是他的陵墓……
  
  就在陳玉胡思亂想的時候,寂靜地宮殿深處忽然傳來沉悶的響聲,就像是生硬的金屬互相撞擊的聲音。
  陳玉一個激靈,那聲音聽起來在很遠的地下,難道封寒他們去了那裡?還是那裡的某種東西就要過來了?陳玉待不住了,起來戰戰兢兢地繼續往前走。
  
  又轉過一個彎,陳玉忽然停住了腳步。遠處的一個大廳裡,燈火通明,一個隱約的人影坐在高台上的座位上。
  陳玉僵了幾秒,就關了手電,一步步走了過去,他知道那個人是誰,也知道那個人在等他。就像宿命一樣,陳玉踏上了白玉台階。
  
  九級台階之後,陳玉進入大廳。坐在高處的黑衣人優雅驕傲,精緻的五官簡直叫人移不開眼。
  陳玉和他對視良久,然後看到站在他身後的一個年輕人。陳玉皺起眉,這個人很眼熟。
  
  年輕人卻先笑著開了口,「您真是貴人多忘事,當年是我跟著爺爺去你學校宿舍找你幫忙的,我是姜家的姜揚,沙漠裡我們也見過。」
  陳玉臉色變了變,他猛地看向那個年輕人,問道:「從最開始,你們去找我,就是個陰謀對不對?」
  
  陳玉瞬間想起了很多事,那塊玉珮,然後雲南之行。僳僳族族人,綁架,祭祀,祭品……
  姜揚笑了笑,瞇眼看著陳玉,然後說道:「你說的不完全對,我去找你是為了將那塊玉玦送給你,不過那並不是最開始。」
  
  陳玉深吸了口氣,看向黑衣人,很多問題湧上來,糾結了很久,最後陳玉問道:「你——是魚鳧?」
  無論如何,陳玉在潛意識裡還是希望自己不是三千年前的那個帝王。
  
  黑衣人忽然大笑起來,像是看透了陳玉的心思,帶著一種蔑視和幸災樂禍,也許還有一些其他的什麼東西,一字一頓地說道:「不,你才是魚鳧。」
  陳玉眼睫毛顫抖著動了動,面無表情地站在那,過了好一會兒,開口問道:「那麼,你是誰?」
  
  黑衣人站了起來,往前走了幾步,在兩級台階之上俯視著陳玉,但是陳玉臉上平淡到看不出任何不悅或者難受,這又讓黑衣人不滿。
  
  他高傲地、諷刺意味十足地說道:「尊敬的王,我是誰,你真想不起來了?那阿吉和莊秋你還記不記得?」
  陳玉沉默著,黑衣人果然知道所有的事,他知道阿吉和莊老大都是追隨過魚鳧的人。
  
  黑衣人臉上忽然出現了極度難過和萬分遺憾的表情,「居然一點都想不起來了?太可惜了,太可惜了。我真想看到你知道我是誰的時候的表情,要知道,這一刻,我等了這麼多年。」
  
  陳玉漆黑的眼不動聲色地看著黑衣人,說道:「為了你想看到的表情,所以你會告訴我所有的事。」
  黑衣人看著陳玉,又笑了起來,笑到最後臉上變成了陰沉:「就算想不起來了,你還是沒變。不過,你說的沒錯,我都會告訴你。」
  
  「我,莊秋,阿吉,都是你的手下。莊秋一直是你最信任的人,阿吉是你身邊最厲害的人,而我,是你為封寒選出來的祭品。」黑衣人淡淡的一句話,讓陳玉臉色立刻變了。
  
  黑衣人看到陳玉吃驚的表情,冷笑一聲,「沒錯,我才是你選出來的祭品。斗了那麼多年,你實在躲不開封寒,於是想了個辦法,轉生到其他人身體裡面。轉生之前,你幾乎設計好了所有的事。」
  
  「比如你轉生的身體要有機會拿到你保存的東西,比如為封寒找個祭品絆住他的腳步,比如你真正想要的東西,都放在你最放心的地方。這一切都很完美,可惜你終究做錯了一件事。」
  
  黑衣人走下台階,用力抓住陳玉的衣領,眼睛血紅,週身全是戾氣:「為什麼,你會選我做他的祭品?!」
  陳玉從來沒有在一個人眼裡看到這種瘋狂的恨意,被嚇了一跳,本能的說道:「我不知道……」
  
  黑衣人用力捏住陳玉的肩膀,陳玉疼得厲害,但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陳玉覺得自己動不了了。
  黑衣人伸手摸向陳玉的臉,一晃眼已經換了種表情,眼裡只剩下萬分迷戀和珍惜,連語調都充滿了深情,「你知道嗎,從小我就一直仰望著你,沒有人比我更虔誠,所以在除了你主動選的阿吉和莊秋,沒有人能靠近你的情況下,我會讓你看到我,成為站在你身邊的第三個人。沒有人,甚至阿吉和莊秋也一樣,能像我這樣愛你。」
  
  冰冷的手指在陳玉臉上滑動,黑衣人甚至拉過陳玉的頭髮著迷地親吻,陳玉已經被這些內幕驚呆了,他意識到黑衣人動作的時候想躲,卻驚訝地發現他真的動不了了!
  黑衣人繼續說著,手也越來越用力,「可是我沒有想到,最後你會毫不猶豫地犧牲了我。你不知道那個時候我心裡有多疼,我不在乎我的生命,可是我這麼愛你,得到的是什麼?!你對我棄若敝履,我再也不能留在你身邊。」
  
  黑衣人又大笑起來,抓著陳玉衣領的手指用力到發白,「那時候我就意識到,讓我付出了全部的魚鳧王,是天底下最聰明卻也最冷血的人。」
  「沙漠的女王,為了你覆滅了她的王國,放棄了永生的機會,最後長眠在沙漠深處;封寒是你唯一一個朋友,最後你拿了他的東西,挖了他的心,發現逃不開之後,還想害死他。」
  
  陳玉臉色慘白,嘴唇顫抖,他滿臉絕望地看著黑衣人,問道:「我跟封寒是怎麼回事?我怎麼認識他的,我對他做了什麼事?」
  
  黑衣人看著陳玉眼裡的痛苦,卻沒有半分高興,相反臉上更陰沉了,他要的是陳玉因為他痛苦,而不是其他人。
  「你們之間的事,其他人知道的並不多。有一天,你把封寒帶回來,然後他就一直在你身邊。直到後來你準備奪皇位的時候,封寒一直在給你幫助。那也是你知道永生的開始,甚至說成仙也不是枉言。於是借了他的東西,你不打算還了,你得到了永生,你卻還貪心地想要更重要的東西。」
  
  「只是封寒太厲害了,就算沒有心,你和我們同樣鬥不過他,於是你只能選擇轉生。在我成為祭品的時候,你在我身上動了手腳,如果我真成了封寒的祭品,他就算不死,也再也不能威脅到你,成為真正的行屍走肉。」
  
  真相背後,是另一個可怕的真相。
  陳玉呆呆地看著門口的方向,封寒這麼——防備他,是不是,是不是有情可原。
  
  黑衣人手指玩弄著陳玉的頭髮,湊到他近前,又帶上了那種優雅的微笑,說道:「可是我不甘心,怎麼能在我死了之後,我最愛的你和其他人一起離開。於是你進行轉生儀式的時候,我利用那個儀式,趁機到了你的身體裡面。然後開始佈置一切,讓你成了封寒的祭品。怎麼樣,滋味好受吧?」
  
  黑衣人瘋狂地笑了起來,他手上的動作卻依然那麼溫柔,「還不只如此,我不禁要取代你,得到你一直求的長生,我還要給你準備了最後一個驚喜。」
  
  說著,黑衣人揮了揮手,姜揚在座椅後面的牆壁上一按,後面的牆壁緩緩升起,露出裡面的一個小廳。
  
  那一瞬間,陳玉鼻子一皺,險些吐出來,惡臭,血腥味撲鼻而來。
  黑衣人抱著不能動彈的陳玉,慢慢走進了小廳。
  
  陳玉今天受到的刺激太大,呆呆地看著小廳裡的情景,做不出任何反應。小廳裡最顯眼的是中間的池子,那池子裡全是血,隱約看到一個人在裡面緩緩動著。
  
  細看的話,那是一個勉強稱之為人的東西,從頭到腳,沒有任何皮膚,噁心的紅色肌肉和血管在空氣中暴露著,眼睛部位更加可怕。
  黑衣人笑了笑,著迷地看著陳玉,低下頭在陳玉耳邊說道:「親愛的王,你肯定認不出來是不是?那就是我原來的身體。如果我是祭品,那我和封寒大概都是這種結果。」
  
  「可惜的是雖然你算無遺策,卻算錯了我,我有了自己的勢力,比如姜家,並且滲透到了你的勢力中去。換了祭品,還把你扯了進去。更妙的是你居然沒有恢復記憶,還愛上了最恨你的人——相信我,封寒對你和我對你的恨是一樣深的,他知道真相的那個瞬間,那表情一定相當不錯吧。他一定像我這樣,恨不得親手折磨你,了斷你。」

「但是錯過了今晚,他再也沒有機會了。我會讓你轉生到那個身體裡面,讓你體會一下我的痛苦。雖然那時候我已經在你這個身體裡面,沒有體會到,但是你會有機會的,這是你欠我的。要知道,養著這樣一個血肉模糊的沒有任何思維的身體有多難,我可是一直為你準備著。」黑衣人興奮地說著,臉都有些發紅。
  
  陳玉盯著血池裡那個人,顫抖起來,黑衣人終於滿意了,他笑了起來:「王,這次記住了,我是越,當你在我的身體裡的時候,你可以一直想念著我。你放心去吧,我會拿著你從封寒那裡搶來的所有東西,到你一直想去的地方。你想害死他,我會幫你完成的。你的這個身體,我真是太滿意了。」
  
  黑衣人說著將陳玉放到了血池邊上,然後解開了陳玉的衣服,象牙白的胸膛露了出來。黑衣人俯□,眼裡露出了極度熱的愛慕和極度的悲傷,「再見了,我最愛的王。」
  
  說著一隻手點在了陳玉的胸口,另外一隻手扔了顆珠子打在血池裡的人頭部。
  陳玉瞪大了眼睛,眼裡的生機和光彩一點點黯淡下去,他的雙唇慢慢開闔著。
  
  黑衣人看了他一會,俯□去聽。
  「……寒……封寒……」他還沒有把封寒的東西都還給他,還沒有跟他說——
  
  黑衣人臉色頓時變得憤怒難看,高高站了起來,「你們是最不該在一起的人。」
  陳玉慢慢地閉上了眼,黑衣人鬆了口氣,正在這時候,一個青色地東西疾快地閃過,跳上了黑衣人的肩膀。
  
  姜揚揚眉看著,發現那是一隻青色的四腳蛇,個頭不小,爪子上還牢牢地抓著一面鏡子。
  地上的陳玉已經徹底斷氣了,於此同時,血池裡的人淒厲地慘呼起來。
  
  洛清正在守夜,心裡事太多,他睡不著,藉著無煙爐微弱的光,他一眨不眨地看著封寒俊美的側臉。
  突然,封寒睜開了眼,臉上是一種從來沒見過的表情。
  洛清一陣驚訝,剛想說什麼,眼前已經沒了封寒的影子。
  
143、需要 ...

  黑衣人猛地睜開眼,不舒服地喘著粗氣,四腳青兩隻爪子抓住他的頭髮,抬著頭不斷地用頭蹭著他的臉。
  姜揚無視了血池裡那個怪物撕心裂肺的慘叫聲,走過來小心地問道:「您沒事吧?」
  
  黑衣人用手扶住額頭,痛苦地晃了晃腦袋,然後有氣無力地說道:「沒、我絕對沒事。」
  雖然黑衣人語氣篤定,姜揚還是十分擔憂地看著他,他表現的一點也不像沒事的樣子。
  
  黑衣人邊揉著眉心,邊揮了揮手,他甚至沒有轉頭去看血池裡的人,只是迅速地說道:「去殺了他。」
  姜揚瞬間明白了,是血池裡那個傢伙讓主人這麼不舒服,這種事,他還是很樂意為他分憂的。
  
  姜揚走過去的時候,黑衣人抬起眼,複雜地看著血池裡面的人,那個人也在看著他,就算噁心到讓人想吐,他的眼睛還是很亮,然後血人衝著黑衣人吼著什麼,卻嗚嗚咽咽,根本聽不清。
  不管我以前做了什麼,不管你曾經做過什麼,安息吧,陳玉心裡歎到。
  
  黑衣人的身體裡,是陳玉。
  在陳玉沒有呼吸的那一瞬間,他覺得自己被拎了起來,然後快速地射到了黑衣人身上。天旋地轉之後,他發現自己居然到了黑衣人的身體裡面。
  
  陳玉撫摸著四腳青,又看著它掛在尾巴上的鏡子。如果他沒猜錯,他的意識剛剛被那面鏡子吸了進去,那裡面一片汪洋,模糊不清,隱約間能看到個巨大的蜿蜒盤踞的身影。
  
  雖然只是一瞥,陳玉也猜到那是海底墓裡的青的身體。這鏡子大概可以聚集攜帶精神體,所以自己被青抓著回到了黑衣人的身體裡面。
  而現在的四腳青,大約就是海底墓的青,藉著真言鏡和那顆玉石珠子跟著他們出了海底,難怪它的表情這麼熟悉,難怪它看到真言鏡就不捨得撒手。
  
  最難測的是人心,曾經的屬下有多少背叛了他,只有這只被困在海底上千年的青,還是這麼不離不棄。
  但是即便是自己回到了這個身體裡面,還是沒有魚鳧的任何記憶。
  
  陳玉用手拍了拍肩膀上依舊乖巧的寵物,向地上躺著的自己的屍體走去。
  
  看到那具屍體,陳玉只覺得,也許他真的已經死了。這樣,再也沒有人會為難了。
  封寒,如果我欠你那麼多,就讓我死在鏡水墓裡吧。希望你的生命裡,給你帶來痛苦的那個人,和你相處短暫的那個人,隨著時間的流逝,都慢慢消失掉。
  而我會用另外這個身體,歸還你所有的東西。
  如果可以選擇,我寧願你沒有遇到過我。
  
  陳玉看著地上的屍體良久,蹲□,然後將自己屍體的上衣扒了。大概剛死不久,肌肉還沒有僵硬,只是涼的可怕。
  
  陳玉將屍體翻了過來,屍體的背上,有個怪異的胎記。陳玉用手摸了那個胎記一下,從自己背包裡翻了匕首出來,然後劃開了背上的皮膚。
  陳玉臉上皺成了一團,就算屍體是沒有感覺的,他都覺得疼。如果他沒有到魚鳧的身體裡面,真要這麼取出鑰匙,這罪也受大了。
  所以即便是壞事,也總會有好的一面的,陳玉自我安慰著。
  
  鮮血淋漓的胎記裡面,慢慢露出來一塊硬東西,陳玉皺著眉將東西拿了出來,擦去上面的血跡,裡面瑩潤透亮,居然是塊玉。
  
  原來鑰匙是塊玉,陳玉猛然驚悚了,陳森為什麼給自己起名字叫陳玉?他會不會早就知道?想到這裡,陳玉眼裡又黯淡下來,按照他們的說法,靈魂本來就是外人,現在連自己的身體都沒有了,沒有了陳森給的血肉,他徹底不再是他兒子了。
  
  陳玉沉默了一會兒,將那塊玉和自己原來的東西都收拾起來。他決定將自己的屍體送回去,這樣別人都會以為陳玉,或者魚鳧已經死了,沒人再找他麻煩,他要爭取時間,還有些事必須去做。
  陳玉忽然想到這大廳裡還有另外一個礙眼的姜揚,而且他已經很久沒出過聲了,不由轉身看去。
  
  陳玉停下了收拾東西的手,大廳裡依然安靜,血池裡的人已經死了,姜揚暈倒在池子邊上。
  陳玉皺了皺眉,走了過去,他看到姜揚手裡的匕首插在血人的腦袋上,來這麼一下,他不死都奇怪。
  但是,姜揚並沒有受傷,他為什麼暈倒了?
  
  陳玉迅速考慮了幾秒,他已經能聽到隱約的聲音,他沒有多少時間了。陳玉決定趕快把屍體送回去,至於那個姜揚,趁機甩開他更好。自己不可能一直扮演那個他們熟悉的黑衣人都不被發覺。
  陳玉抱著屍體回了地牢,他詫異於自己力氣之大,居然很輕鬆地背上了所有的東西,再拎上具屍體。
  
  看來他換了身體,如果不考慮帶來地那些災難性的後果,還是有些福利的。陳玉將屍體放回了地牢,地牢門對面的牆壁上,隱約傳來鑽頭鑽動的聲音。
  陳玉一愣,瞬間明白了,他開始的記憶並沒有錯。地牢的門本來就是在他左面的,他出去的那條路是他從來沒有去過的地方,所以看不到人。
  
  至於左邊的牆上沒有任何機關,陳玉苦笑了一下,他的思維果然狹隘了,這整間地牢就是個機關,它整體轉動將門換到了右邊。也許是那個越做的,但是現在已經沒有任何關係了,越的目的達成,『他』已經死了。
  陳玉站著看了左邊的牆很久,封寒就在那面牆後面。然後陳玉回到了門的外面,在牆壁外側找了很久,找到了機關,將門關上,然後整間地牢開始緩緩移動。
  
  馬文青正在努力用那把堪稱纖細的鑽頭破開整面牆,他不知道那該死的門去了哪裡,而現在封寒瘋了一樣,要他們把門打開,而且不能用炸藥,因為陳玉在裡面。
  
  「封哥,你為什麼覺得小陳玉出事了?昨晚我還過來看他,沒發現什麼異常啊。」馬文青抽空問道。
  封寒鐵青著臉,兩眼一直瞪著那面牆,「陳玉出事了,我用我的血在他身體裡面做了記號,如果他有事,我會第一個知道。」
  馬文青奇怪地看了封寒一眼,但是沒有多問。而跟在封寒身後的洛清,聽到那句話後,臉色瞬間慘白。
  
  馬文青並沒有鬱悶很久,他的鑽頭像是觸到了某個東西,然後牆壁開始緩慢移動起來,馬文青連忙將鑽頭拔出來,站到一旁。
  所有的人都看著這怪異的動靜,直到一扇石門露出來,牆壁停止了移動。
  
  「太好了!看來馬爺我也能找到機關了,我得向小陳玉——」馬文青興奮的聲音忽然嘎然而之,門的下面,正緩緩流出血跡。
  封寒沒等別人打開機關,直接用力將門推開了,周圍的人甚至聽到某些金屬斷裂的沉悶聲音。
  
  馬文青打開了手電,然後所有的人都愣在那裡。
  陳玉躺在地上,手臂無力地放在身側,一動不動。屋裡的血腥味更加濃重,人們很快注意到血是從陳玉身下流淌到門邊的。
  
  雖然陳玉離門邊不算遠,但是這地上的血也多到恐怖了。
  馬文青心裡湧起強烈的憤怒和不安,誰對陳玉下手了?為什麼這麼大動靜陳玉沒有反應,他暈過去了?
  
  不,不是,陳玉的胸膛甚至沒有起伏。馬文青腳步僵硬地走到陳玉身邊,顫抖的手探到他鼻子下面,良久才縮了回來。
  所有的人都明白了,陳玉居然死了,但是他們很難接受這個事實,他不是普通人,他是陳家唯一的兒子,他是古蜀王魚鳧,他怎麼可能會死?
  
  阿吉在看到陳玉屍體的一瞬間,頓時淚流滿面,掙扎著想要過來,卻被莊老大死死拽住。
  蓮生看了兩人一眼,在別人沒有注意到的時候,轉身往通道深處走去。
  
  陳玉臉色無比蒼白,卻有種囂張的美麗,像是獻給神的祭品。
  封寒進來後就站在了門口,周圍的冰冷簡直像是有了實體一樣,甚至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恐怖,沒人敢靠近他。
  
  封寒死死地盯著地上的陳玉,這是他的祭品,他說要保護的那個人。昨晚那樣鮮活的生命,現在卻這樣無聲無息地躺在地上。
  
  就算他也是魚鳧,自己確實恨透了魚鳧,但是他從來沒有想過要殺了陳玉,從來沒有。
  
  甚至昨天他向陳玉走過去的時候,也不是為了殺他。之所以聽從洛清的勸說離開,是因為怕自己憤怒之下失去理智,做出讓自己後悔的事。
  是,他一直知道陳玉有疑點,但是他拒絕往下想,不管陳玉是什麼人,只要在自己身邊,就不會讓陳玉做出自己不能容忍的事。
  
  封寒面無表情地慢慢走過去,單膝跪了下來,彷彿比死去的陳玉還冰冷的手指有些顫抖地撫上陳玉的臉。
  這個人再也不能對他微笑,再也不能在他的威脅下委屈害怕,封寒忽然覺得心口那裡很疼。
  
  他另外一隻手往心臟那裡摸去,那裡傳來有力的跳動,卻也疼得厲害。
  封寒還記得,在西藏那個讓他渾身不舒服的山洞裡,在那個有著他不願意面對的回憶的地方。
  陳玉站在祭壇上,對著空氣平淡地說道:讓發生在封寒身上的事,回到起/點。
  
  然後他的心臟回來了,當封寒從失憶中回憶起所有的事的時候,用手摸著心口愣神。只有他幫助別人,沒有人幫過他,不是別人不想,而是沒有人有那個能力幫他。
  這種陌生的,心口詭異的感覺是什麼?感動?溫暖?歡喜?那一刻,封寒腦海裡回憶起網上的詞彙,都像,又都不像。
  
  但是這又有什麼關係,真好,這些是陳玉給他的,而陳玉是他的,只有陳玉,完完全全是屬於他的。
  自從陳玉成了他的祭品,陳玉就讓他體會到很多陌生的感情。
  
  他的害怕、無奈,也有委屈,陳玉是個很容易屈服的人,尤其是在自己面前,每次爭吵的結果,都是陳玉都乖乖地去做家務,煮飯,然後讓自己上他的床。
  他愛笑,並且心軟,所以小胖和四腳青才會喜歡跟他親近。
  
  封寒記得陳玉會在做那種舒服的事情的時候親吻他,會站在平等的角度關心他,會得意洋洋地說自己喜歡他。
  這一切對他來說都是陌生的,但是封寒覺得自己喜歡並且享受這一切。這麼多年,他沒有像現在這樣覺得自己是活著的,是有血有肉的,他需要陳玉,離不開陳玉的,是他。
  
  陳玉是從墓裡面將他從長久而且令人絕望的睡眠喚醒的人,也許,從見到陳玉的那一刻,陳玉對他來說,就是不同的。
  
  至於胎記,或者黑皮日記本的事,他不願意問陳玉,也不打算知道,比起那些,他更不願意破壞他們的生活。就算陳玉干家務的時候總是嘮叨,就算豹子成天在客廳裡不知疲倦地跑來跑去,就算四腳青一看到陳玉就智商全無的只知道撒嬌,這些,他都能容忍。
  
  他要把陳玉留在身邊,不管付出什麼代價。
  只是,在知道陳玉是魚鳧的時候,他氣瘋了——他不能原諒魚鳧,永遠不會原諒他。
  但是現在,他永遠的失去了陳玉。心口這種陌生的但是強烈到快讓他失控的感覺是什麼?比昨天知道陳玉是魚鳧還要強烈的感覺。
  
  不論高興,愉悅,或者難受,悲傷,那是只有陳玉才能讓他體會的感情。
  
  牆的另外一面,陳玉的一隻手貼上牆壁,心裡想道:封寒,這樣的結果,是不是我們都不需要再痛苦的選擇了?
  封寒默默地抱起了陳玉,離開了地牢,沒有人跟過去,
  
  馬文青在一間沒人的屋裡找到封寒的時候,封寒已經給陳玉包紮了傷口,然後一眨不眨地看著他。
  彷彿在等待陳玉醒來跟他打招呼,和他爭吵,給他安排晚飯。或者跟他說,你別再欺負小胖了。
  
  馬文青並不比封寒好受,陳玉跟他的感情同樣不是別人能比的。
  馬文青用力垂了牆壁一下,「封哥,不管殺了陳玉的是誰,我都要給他報仇。」
  封寒的眼依舊沒有動,他的手指浮在陳玉沒有生氣的臉上空,像是在撫摸一樣。
  最後,封寒從懷裡拿出一顆紅色的珠子,喂到了陳玉嘴裡。
  
  馬文青張大了嘴,喃喃說道:「封哥,我知道你難受,但是阿玉他真的——」
  
  後面一個顫抖的聲音說道:「封,你不能那麼做,他——他已經死了,你不能帶他走。你也知道,這樣對他沒有任何好處……」
  封寒抬頭看了門邊的洛清一眼,洛清顫抖了一下,閉了嘴,轉身離開了。
  
  馬文青看著洛清背影的眼裡有著深思,他將陳玉給他的兩支手機拿出來,說道,「封哥,這是小陳玉留給你的。當時——他就像是預感自己會出意外一樣。都怪我,當時應該一直陪著他。」
  
  封寒將手機拿了過來,他先打開的是陳玉自己的手機,聽完那段錄音之後,面無表情地看了門外一眼,接著拉起陳玉的一隻手。
  馬文青又打開另外一支手機,將那些圖片按順序打開。
  
  看到最後一張的時候,封寒看著樓上那個帶著指環的隱約的身影,沉默了很久,說了一句話:「他不相信我。」
  
144、宮殿第五層 ...

  馬文青怪異地看著封寒走遠,好半天嘟囔了一句,「不得不說,在某些方面,封哥跟小陳玉還真是心有靈犀。」
  然後他低下頭看著床上的陳玉,到現在依然出色的五官,散落在耳邊的黑髮,垂下的睫毛,靜靜地躺在那,竟然沒有感覺到一絲死氣,像是睡著了一樣。
  馬文青漸漸握緊了拳頭,眼睛越來越冷,陳玉,害你的人究竟是誰?
  
  陳玉當然不可能回答他,陳玉正在無意間找到一間存放著眾多祭祀用品的屋子裡翻找著,他需要關於當年儀式的資料。但是這裡已經被他翻得亂七八糟了,卻依然沒有任何收穫。
  
  屋裡大多數是刻著圖案的玉器,或許也有文字,但是根本不辨別不出來。
  直到最後,陳玉翻到一卷錦帛,這錦帛大概經過了特殊處理,摸著並不是很柔軟,倒是韌性很好。陳玉慢慢將錦帛打開,長約一米的錦帛上是一幅畫。
  
  陳玉一打量,發現這居然是青銅宮殿的地形圖,或者說當年的設計圖。
  這地圖畫的相當詳細,從門口的大殿,到通往下方的青龍通道,小到每條通道,每間屋子,都畫得清清楚楚。
  
  陳玉就著手電光研究了一會兒,不知道為什麼,這裡並沒有照明燈。他醒來後過來的這地方,除了剛才越和姜揚待的那間大廳,其它地方都沒有燈,或許那個大廳裡的燈也是越後來放的。
  這第四層宮殿像是以地牢為分界線,封寒他們那邊有燈,而這邊沒有。
  
  簡單觀察了一會兒,陳玉本來想通過這地圖找出還有什麼存放重要東西的地方,結果卻發現有些不對勁。
  地圖上的青銅宮殿只有四層,而他們現在就在第四層。但是他們下來的時候,從青龍通道側面的縫隙裡能看到下面絕對還有通道,那盤旋的通道似乎沒有止盡。
  
  陳玉不禁疑惑,這地圖明明是完整的,到最後一層,下面就是地基了。那出現第五層是怎麼回事?
  而且第四層和其它幾層還有個不同的地方,上面幾層的通道是連著的,而從第四層往下走,卻要繞到後面,也就是他現在待的地方,找到青龍通道,才能繼續往下走。
  
  陳玉看再也找不到有用的東西,就走向通往下方的青龍通道,他很想看看下面究竟有沒有第五層,或者是不是真正的有關儀式的東西藏在第五層。
  很快,陳玉就來到了通道口,他左手邊,是上面一條青龍的終止點,隔著一堵石牆,不能從這裡上第三層。右手邊,就是通往下面的青龍通道。漆黑,而且冒著冰冷的寒氣。
  
  陳玉從青龍和牆壁的縫隙用手電往下照,果然下面還有很多層,這又是怎麼回事?難道魚鳧的宮殿設計圖是錯的?
  然後陳玉又從龍背上往下照,想看看第五層究竟是什麼。狼眼手電照過去,滑過巨大的青龍背,在黑暗中,光束居然縮成一束,沒有發散開來。並且只能照到十幾米遠的地方,所以他能看到的空間相當有限。
  
  兩側的黑暗異常的熟悉,陳玉不由回憶起了那座吃人的山洞。
  他不舒服地皺了皺眉,手電往其它方向移動著,然後停在了一個地方。黑暗裡,第五層宮殿裡似乎有座黃色的雕像,大約兩米高。
  陳玉抬腳準備下去,正在這時候,陳玉聽到有人說:回來。
  
  然後陳玉頭猛地疼了起來,等他揉著眉心緩過來的時候,再往後看,根本什麼都沒有。安靜的通道裡,沒有任何人影。這第四層的另外半層,大概只有個姜揚,還在血池邊暈著。而且,那聲音根本不是姜揚的。
  
  陳玉不禁又摸向頭部,會不會好久不回這個身體,磁場不契合?這麼想起來,難道那聲音是腦子裡的?
  陳玉開始盤算著等都處理完了,第一件事就是去醫院檢查身體,就算現在情況這麼糟,他也不打算放棄自己的後半輩子,他堅定地相信,那還很長。
  
  見後面沒有東西,陳玉又回過身,在他面向通往第五層通道的一瞬間,陳玉忽然感覺到一陣微風。
  這種地方,除了寒氣,怎麼會有風?陳玉驚異不定地用手電往下照,依舊什麼都沒有。陳玉穩了穩心神,準備繼續往下走,他低頭看路的時候,忽然頓住了。
  
  距離他不足一米的青龍背上,有一隻血手印,那手印很大,所以手電光下,並沒有被陳玉忽視。但是手印上只有四根指頭,三根向著陳玉,分得很開,另外一根拇指向下面。陳玉驚悚了,他手電下意識地往遠處照去,在兩米遠的龍背上,赫然還有另外兩隻手印,這次五指俱全,很大,比正常男人的手還要大很多。
  
  陳玉猛地一哆嗦,他可以肯定,他剛剛觀察第五層的時候,相當仔細,這通道上絕對沒有這手印。手印代表著什麼?是怎麼出來的?什麼東西過來了……
  陳玉換了具身體,各方面強悍了不少的情況下,顯然他的心理素質還停留在原來的階段。他額頭上冷汗立刻下來了,迅速退了兩步,用槍指向上面。
  
  他的手電也掃了上去,五米高處,是三層通往四層的青銅通道的腹部,那裡什麼都沒有。陳玉手裡的手電保持著細小的顫動往下照去,事實上陳玉動作雖然艱難,但是他已經盡力保持冷靜了。現在可沒有任何人會站在他身後保護他,幫助他。
  手電照過去的時候,在漆黑中依然找不到什麼,不過,這次,陳玉卻鬼使神差地看清了那個雕像,
  
  那座兩米高的雕像,是黃金的無冠鳥。那鳥正似笑非笑地看著他,無比詭異。
  陳玉下意識地退了兩步,他感到了危險。
  這一退,陳玉的手觸摸到身後的青龍腹部,陳玉又是一愣,那的鱗片和雕琢線條,都顯示著那不是龍腹,而是龍尾巴,魚鳧王的宮殿到這裡已經到頭了。
  
  下面——下面真的是宮殿的第五層?更下面又是什麼?如果不是魚鳧王的宮殿,那又是誰造的?
  陳玉的冷汗更多了,真正的宮殿不可能只有座怪異雕像,就算那雕像沒事,由地上的血手印看來,也已經有東西無聲無息地到了他近前,而他一點都不知道。
  
  陳玉迅速做了決定,然後轉身就往回跑。他是個軟弱的普通人,他不是封寒,不是蓮生,不是阿吉!所以做出這種膽小行為,他沒有一點心理負擔。陳玉甚至覺得自己的表現已經很不錯了,至少沒有慌亂到亂闖。
  
  陳玉選擇的路線是有目的性的,他決定往回走,經過地牢,然後繞過那邊的人,從另外一側找到青龍通道上去。
  為了不暴露目標,陳玉熄了手電。魚鳧的身體比他的好太多了,力量大,動作極快,且腳步幾乎無聲。就算在這黑暗中,在不開手電的情況下,他居然也能看個模糊大概。
  
  在拐過第二個小通道的時候,陳玉知道他已經離地牢不遠了。這條小通道連著一條較大的通道,就是陳玉從地牢通向遇到黑衣人和姜揚的大廳的那條。
  陳玉加快了腳步,就在距離那條主通道七八米遠的地方,陳玉忽然停了下來。
  
  因為他面前忽然多了兩條腿,不是陳玉低著頭,而是那兩條腿是正對著他上半身的!
  那個人浮在空中?一個恐怖的字眼在陳玉心裡翻湧著,在他瞪大雙眼,忍不住想驚叫的時候,上面的那個人忽然迅速向他壓過來。
  
  一隻乾枯的手用力摀住陳玉的口鼻,然後湊到他耳邊急促而小聲地說道:「閉嘴!」
  陳玉知道是人,立刻不言語了。
  那人拖著陳玉閃身躲進更深的黑暗裡,兩人趴在地上,那個人自己閉住呼吸,也死死摀住陳玉的鼻子嘴巴。
  
  陳玉甚至能感到這個人在劇烈地顫抖著,這時候,他聽到一陣古怪的聲音,慢慢地越來越近,接著,陳玉看到通道口出現了一個極高的,佝僂著背著的模糊的影子。
  
  那影子在通道口左右張望了一會兒,在陳玉和他身上的人如擂鼓般的心跳中,拐向了另外一面。
  
  那東西大概兩三米多高,身上散發著濃烈的血腥味。直到通道裡再無聲息,陳玉才發覺到自己快要窒息了,他用力掙扎了幾下,那個人才放了手。
  看來,第五層的怪物已經上來了,不管是血屍還是變魃,都太危險了,陳玉決定現在就離開這該死的水下宮殿。
  
  陳玉表達了要走的意思,身上那個人卻死拽著陳玉又等了兩分鐘,才將他拉起來。然後兩人不敢多耽誤,立刻放輕腳步,快速往地牢方向跑。
  經過大廳的時候,陳玉略一猶豫,他記得姜揚還在裡面。但是他往裡看的時候,發現血池邊上,已經什麼都沒有了。
  
  身邊的人焦急地看了陳玉一眼,用力拽了他一下。
  陳玉閉了閉眼,接著往地牢跑去,如果姜揚在,他也許會把姜揚帶上。但是不在的話,不管他是被怪物發現了,還是自己離開了,他都不準備理會了,姜揚本來就是他對立面的人。
  陳玉和那個人盡快跑到了地牢,那個人大概體力消耗到了極限,到了門前就倒下了,只是不錯眼珠地看著陳玉,說道:「快——快——開門!」
  
  陳玉立刻按了外面的機關,地牢又緩慢的轉了過來。等待的過程,兩人心急如焚,不停地往身後看。當石門打開的時候,陳玉拖起地上的人,一步躥了進去。進去前,他又一次按了牆上的機關。
  
  石門開始關閉,正在這時候,陳玉聽到了往這裡來的怪異的聲音,旁邊那個人發出粗重絕望的喘息。遠處一個巨大的影子出現了,往這邊移動著,而且速度越來越快!
  
  在陳玉的心提到嗓子眼的時候,石門關上了,然後開始緩緩移動。
  
  陳玉長出了口氣,摸了摸汗,小心地打開石門,因為地牢裡已經沒人了,這附近也沒夥計看守。陳玉將裡面的人拖出來後,,在石門那裡卡了個錘子,他可不希望那東西也從這裡過來,誰知道那玩意兒會不會模仿。
  那個人看陳玉的動作,也遞過來一把洛陽鏟,一把鑽。
  
  陳玉邊放東西邊輕聲問道:「那東西是什麼?兄弟哪位?」
  那邊沉默了一會兒,一個蒼老的聲音說道:「那東西是個怪物,是絕對不能放出來的怪物。」
  
  陳玉失聲說道:「乃保老爹?!」
  乃保老爹驚訝地轉頭看他,「小兄弟,我們認識嗎?」
  陳玉才晃過神,他現在根本不是原來的模樣。
  
  乃保老爹也沒有多追問,只是催促道:「現在不是說話的時候,我們要趕緊離開,那東西過來,神仙也難——」
  
  正說著,門邊傳來難聽的咯吱聲,在陳玉和乃保老爹驚悚的目光下,石門似乎想要轉動,但是因為卡著東西,卻轉不過去。
  
  乃保老爹急了,一把將包裡的金屬工具全塞到門縫裡,說道:「快,這支撐不了多久,快離開這!」
  
  乃保老爹站起身,卻晃了晃,他不甘地看了看陳玉,歎道:「小伙子,你先走,我就跟過來。」
  陳玉也沒有廢話,直接將老人背了起來。
  
  乃保老爹嚇了一跳,終於沒有再說什麼,只是幹幹的手用力握住了陳玉的肩膀。陳玉現在一身黑衣,腳步又無比輕靈,只要走在黑暗裡,幾乎沒人能發現他。
  
  往通道走之前,陳玉告訴老人他要先辦一件事。
  
  然後陳玉從背包裡翻出紙筆,潦草地寫了幾個字。寫完之後,陳玉愣了愣,他隨手寫下的字筆跡居然不太像他的,就算他也在刻意避免,但是這字體也太陌生了。
  
  陳玉沉默了一瞬,轉身去找馬文青。
  看到馬文青獨自一個人看守著自己的屍體的時候,陳玉眼中一熱。他將紙條包了個小石子扔了進去,然後迅速藏到暗處。
  
  正傷感的馬文青被突然的動靜嚇了一跳,回身發現是個紙團,他將紙團打開,發現上面寫了一句話:變魃來了,立刻離開,危險!
  馬文青吃驚地看著那張紙,抱起床上陳玉的屍體,立刻起身往外走去,門外並沒有人。
  
  他知道如果紙條上寫得是真的,就真麻煩了,立刻去找封寒等人商量。
  
  變魃一說,是陳玉隨口編的,他必須編個比較危險的,不然那些人不著急,可會真要命的。
  陳玉看那些人往門外趕,才放心了,背著老爹躲躲閃閃地往外走。
  正在這時候,地牢的方向砰地一聲巨響。
  
  ……
  又一次從水面出來的時候,陳玉長出了一口氣,鏡水湖裡封存的真相太多了,而且絕大多數對他來說都不是好的回憶。
  陳玉特意選了離莊家的夥計和凌雲等人遠的地方上岸,然後趁著天色還沒有太亮躲進了湖邊的樹林。陳玉用手抹了抹臉上的水珠,無力地靠在一顆樹上,他身邊躺著乃保老爹。
  
  陳玉喘了兩口氣,將那乃保老爹的頭盔摘了下來。老爹已經暈過去了,但是從有力跳動的心臟看來,應該沒事。
  
  雖然陳玉這個身體相當強悍,但是一路背著個大活人,也讓他現在感到疲憊。
  陳玉休息了五分鐘之後,湖邊傳來驚喜的叫聲。
  透過樹枝,陳玉看到封寒他們上來了。
  
  一直被小齊抱著的小胖威脅地咬在小齊手上,小齊無奈地放開手,小胖一腳登在他臉上,跳了下去。
  
  小胖別彆扭扭地走向上岸的人,它打定主意只是過來看看,不搭理他們,要和陳玉冷戰!!要和封寒冷戰!!要和馬文青——等


  等,是不是少了個人?
  小胖遲疑地觀察著所有上岸的人,用鼻子嗅了嗅,沒有,真沒有看到陳玉。它不敢相信地看向封寒,沒有陳玉沒有四腳青!封寒到底在做什麼?!
  
  樹林裡的陳玉抬起手,然後看到小胖背對著他,慢慢向封寒走去。
  洛清和凌雲過去,似乎想抱著它。
  
  陳玉放下手,失落地收回了視線,不是那個人,小胖都不認他了。
  四腳青疑惑地看著遠處,不明白陳玉為什麼不過去一家團聚。但是它敏感地發現陳玉心情相當低落,四腳青輕輕盤上陳玉的肩膀,舔著陳玉的臉。
  
  陳玉將它已經粗了不少的身體拎到面前的時候,黃色的大眼睛不知所措地看著陳玉,發出低低的叫聲。
  
145、希望 ...

  乃保老爹透過樹林看看湖邊的人,又打量了打量陳玉,低聲說道:「他們馬上要走了,你什麼時候動身?」
  「……馬上。」陳玉歎了口氣,摸了摸四腳青,好在還有只動物陪著他。要去陳森他們去的地方,他只能選擇跟在莊老大,或者封寒他們後面。
  
  乃保老爹歇過勁,就從口袋裡翻出旱煙,瞄了陳玉一眼,又忍著煙癮放了回去,陳玉既然不願意出去跟他們一起行動,可見不是一起的,而且也不願意讓那些人發現。
  「小哥看著挺面生,一個人來的?」乃保老人不經意地問道。
  
  陳玉猶豫了一下,點了點頭。
  乃保老人笑笑,沒再繼續這個話題,接著說道:「說起來,我還要多謝小哥帶老頭子上來,不然真交代在裡面了,真是不服老不行啊,長江後浪推前浪啊。」
  
  陳玉跟老人說這話,眼睛卻一直看著外面某個方向,這會兒回過頭說道:「老爺子客氣了,湖裡這麼凶險,您都自己一個人下去了,光從經驗說,就比我們強多了。」
  乃保老人搖了搖頭,歎道:「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不過咱們幹的是這行,真折在裡面也不算是丟臉的事。」
  
  說著又拍了拍陳玉的肩膀,勸道:「小伙子還年輕,這模樣一看就是人中龍鳳,聽老頭子一句話,倒騰點東西,早點收手吧。」
  
  陳玉都要苦笑了,下地這技術活,還真不是他自願來的,就算以前羨慕過陳森,沈宣,又滿懷著熱情選擇的考古系,這兩年下來,他卻真覺得怕了。
  現在想想,陳森死活不讓自己下地,也許真有他的道理。
  
  但是,陳玉卻一點也不後悔。哪怕過程再凶險,他不下地,也遇不到封寒。跟封寒在一起的日子,就算只是生命中的一小段時間,對陳玉來說也是無可取代的。
  就算已經知道了封寒不信任他,他也不恨封寒,畢竟他的身份是兩個人所料不及的,這不是任何人的錯。而一家四口的生活,在陳玉眼裡,是無比美好的東西。
  
  「嗯,等過一段時間,也許一個月,也許半年,我就不下地了。」陳玉看著遠處隨口答道。
  乃保老爹雖然勸說陳玉,他卻知道他們這行不容易收手,尤其是年輕的時候,就算他自己當年那會,也是神采飛揚,捨我其誰,覺得天下沒有自己去不了的地方。
  
  沒想到這看著挺厲害的年輕人卻不同,愣了愣,乃保老人笑道:「小伙子倒是看得開,那之後有什麼打算?」
  「打算?也許是上西北找個二線三線城市,買棟小樓,那的房價便宜,開個小店。」陳玉喃喃說道,很久之前的平凡的生活又被拿了出來。
  
  乃保老爹眼裡有著贊同,隨即又歎了口氣,「這樣很不錯,想想老頭子為了這個墓,在這裡守了很多年,現在卻捨不得這裡了。罷了,我就繼續再這養老算了,好歹圖個清靜。」
  
  陳玉看著面前滿頭銀絲的老頭,心裡一動,不由問道:「老爹去了第五層吧?不知道那下面有什麼?」
  乃保老爹一直平淡的臉色頓時變了,瞳孔一縮,眼裡滿是戾氣,發覺陳玉皺起眉頭,才反應過來,認真地看著陳玉反問道:「小兄弟也下去過?」
  
  「沒有,沒敢下去。」陳玉也不嫌丟人,實話實說。
  老人鬆了口氣,又用手摸出煙,依舊沒點上,只是拿到鼻子下面聞了聞,說道:「你沒下去就對了。」
  
  看著老人的表情,陳玉也沒催,只是將鑽進他懷裡翻找食物的四腳青扯出來,他包裡的食物已經沒有了,下水根本不可能帶太重的東西。
  老人終於平靜下來,慢慢說道:「我確實下去了,從第五層往下,應該都不是魚鳧王建造的。」
  
  「怎麼說?」陳玉臉色終於變了,急切地問道,乃保老爹根本沒找到那建造圖紙,他是怎麼判斷的?難道僅僅從下面的東西就能看出來?
  老人的精神狀態大概也不是很好,沒看出來陳玉過於激動的表情,只是盯著湖的方向繼續說道:「這地方一直有個傳說,有的時候能從湖面上看到幹活的工匠的倒影。」
  
  老人說著就轉過臉看著陳玉,深沉地說道:「我在這裡也算待了十幾年了,所以知道那不是傳說,我親眼看到過那些影子。而這次下去,更是證實了那個傳說。」
  「什麼?!」陳玉失聲說道,想到當時那陰森森的通道入口,陳玉不禁打了個寒戰,艱難地問道:「老爹的意思是你在下面看到了那些——工匠?」
  
  乃保老人搖了搖頭,「沒有,只是下去轉了一圈,下面的建築和上面明顯不同,相當……奇怪。而且那地方完全沒有燈,至於我們後來看到的那個怪物,也是從那裡上來的。」
  「現在想起來,等了十幾年,終於進了龍王墓,其實也算是夠本了。我以前從沒見過這麼豪華的陵寢,前面四層的東西,全都價值連城。可是人啊,只有貪念是無窮的,我受不了誘惑,就想著再往下看看,結果差點把命搭進去。」
  
  「第五層很危險?」陳玉問道,畢竟上面四層太平靜了。
  「不止,我其實到了第六層才回來的。然後才明白,從第五層開始就不對勁了,然後我發覺後面根本不是魚鳧建造的。」
  
  陳玉疑惑地說道:「老爹的意思是,底下是墓中墓,在古蜀王修建陵寢之後,又有人在下面接著修建了另外一個陵墓?可是我在第五層看到了黃金無冠鳥的雕像,那是古蜀國常見的一種圖像。」而且這種墓中墓很少見,風水上多是大凶,並且很不容易找到既能破壞了先頭陵墓的風水,而又將好風水都留給第二個墓的地方。
  
  老人臉色依舊不好看,「不是墓中墓,你想錯了方向了。你知道古蜀國國王修建了青銅宮殿,那有沒有算過,光是四層就會用去多少青銅?古蜀國就算把全國的青銅全送到王面前,也不可能一直往下修。」
  「而我看到的第五層、第六層都是用青銅建造的,下面雖然沒看,一定也是。而且,半夜的時候有金屬撞擊的響動,你肯定也聽到了。」
  
  陳玉倒吸了口氣,看著老人結巴著說道:「老爹的意思是——」
  
  「對,那就是這座青銅宮殿還在往下修建。再結合裡面的東西和怪物,我得出一個結論。下面真正的怪物是那座宮殿本身。古蜀國國王可能把所有的工匠都封死在陵墓中了,也會在墓中養屍防止哪天真有人進去。」
  「但是我們在前面四層幾乎什麼都沒有遇到。所以我猜測,那些工匠和粽子全在第五層以下,他們——怕是全被下面的宮殿吃了,變成下面宮殿的一部分。於是那些工匠繼續往下修建那座宮殿,而那些粽子也變異了,比血屍還恐怖。不知道是不是生人下去的原因,我覺察不對,想要離開的時候,那怪物跟上來了。」老人說到這裡,似乎回憶到極恐怖的事情,臉上表情有些扭曲。
  
  陳玉半天沒有說話,老人說得對,就算舉古蜀國之力,也不會有可供宮殿永遠修建下去的青銅。那座宮殿,確實處處透著詭異。
  魚鳧一定沒有想到,他給自己修建的屍解成仙的陵墓居然會變成這種陰森恐怖的模樣。
  
  「總之,你沒下去就是幸運的,老頭子以後也不會再下地了。」老人感慨著,臉上有著滄桑。
  陳玉卻有幾分真心地笑了:「怎麼?老爹也看開了?」
  「你當我從第五層下面出來什麼代價都沒有?說起來,這還是我以前保命的法子,可是一直沒有用到過。但是用了就再也不能用第二次,現在這法子已經沒有了,也徹底斷了我下地的念頭。這樣也好,是到了該放下的時候了。」
  
  陳玉看到老人輕鬆卻有些迷茫的表情,轉移了話題:「說起來,老爹的——老爹是不是有隻狗,我來的時候看到過,被一個喇嘛帶走了。」
  老人臉上表情緩和了,笑道:「黑子是條好狗,明天我就把它接回來。」
  
  陳玉想到那條忠誠的大黃狗也微笑起來,然後就覺得手指頭一熱,低頭一看,發現四腳青盤在他腿上,將自己的手指頭放到了它嘴裡。
  見陳玉滿臉黑線地看著它,四腳青書香門第發佈放輕了動作,黃色的大眼睛討好地瞇成了兩彎月牙,然後用它米粒一樣的牙磨著陳玉的手指頭。
  
  陳玉嘴角抽了抽,他知道四腳青想要什麼,想到四腳青在宮殿裡幫了他大忙,考慮了一會兒,用針在手指頭上紮了一下,頓時血珠子就冒出來了。
  四腳青急忙吐出了嘴裡的手指頭,它到底也沒敢咬,然後將陳玉弄破的手指頭含進嘴裡,小口吸了兩口,就用舌頭在陳玉手指上一舔,把血止住了。
  
  「咦,阿措那小子趕著車上來了,看來他們下午就走了。」乃保老人忽然說道。
  陳玉立刻抬頭,緊緊盯著外面,隨口說道:「那我下午也走了。」
  老人若有所思地看著他說道:「行,那你去我那裡,我給你準備點吃的。」
  
  陳玉也沒客氣,謝過老人的好意,乃保老人先回了木屋。
  陳玉沒動,他繼續看著遠處正收拾東西裝車的那群人。
  封寒坐在河岸邊,身邊放著陳玉給他收拾的大包,他面前還放著個更長的包的相當嚴實的黑色包裹。
  
  陳玉一眨不眨地看著,他看到封寒慢慢打開了那個包裹,然後小胖踮起腳,前肢扒到包裹上面,少的那個人終於出來了。
  封寒看著裡面靜靜躺著的陳玉,已經過去了很久,陳玉的屍體依然沒有僵硬的表現,栩栩如生,柔軟卻冰冷。沒有他熟悉的讓人無比舒服的溫暖,封寒看了很久,然後慢慢俯□,在陳玉的唇上親吻著。
  
  墨黑的眼裡閃過一絲妖異的血紅,然後又悄無聲息地隱沒。
  封寒將陳玉半扶著抱了起來,讓他靠在自己身上,然後將頭埋在了陳玉脖子上,像他以前一直做的那樣。
  他總覺得做比說實用多了,可是封寒終於發現,有很多話他都沒來得及說。
  封寒用力摟住陳玉,在他耳邊低聲說著:「別害怕,我說過的話從不收回來,我會一直陪著你。」
  
  小胖不敢相信地看著陳玉,沒有睜開眼對他微笑,沒有給它準備牛肉,沒有——活著的感覺。它知道那種感覺,那種痛苦在沙漠裡已經經歷了一次了。它不能忍受再一次失去媽媽,它還是頭小豹子。
  它猛然轉身往河邊跑去,伸爪子拍死幾隻被它吸引過來的魚,低下頭叼在嘴裡,然後跑到陳玉邊上。
  
  放下嘴裡的魚,小胖伸爪子推推陳玉,看陳玉沒動靜,又不斷舔著陳玉垂下來的手,快起來,我也可以給媽媽準備食物了,你看,雖然我生氣了,但是我在等你們回來的時候還在努力成長著。
  
  遠處的樹林裡,陳玉的心不自然地抽痛起來,他往前伸出手,然後握成拳縮了回來。
  某種名為希望的東西在他心裡飛快地滋長著:也許,還完所有的東西之後,在所有的事都落幕之後,你還願意留下來,繼續我們的一家四口。
  
146、幫手 ...

  下午兩點多的時候,湖邊的人動身了。
  陳玉等人快沒影了,才去了乃保老人的木屋。乃保早就收拾出來一包食物,陳玉也沒有客套,接了過來,猶豫了一會兒陳玉說道:「老爹,如果我這邊的事情完了,一切都好的話,我再來這裡看你。」
  
  現在陳玉連手機都沒有,聯繫方式當然沒辦法留,至於以後,現在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老爹擺了擺手,說道:「你不管惦記我,我雖然老了,年輕時候可留下了不少老本,後半輩子不用發愁。雖然沒有親人,好在還有黑子陪著我。等你走了,我就去老朋友那裡接它。」
  
  陳玉微微一笑,正準備說什麼,門外卻傳來笑聲:「老哥,你終於回來了。」
  乃保老人一愣,隨即也是一臉喜色,趕上前兩步開了門。首先躥進來的是一抹黃色身影,那隻大狗半立起來,扒住老人邊蹭邊搖尾巴。眼裡有著動物特有的、純真的喜悅,低低地叫喚著。
  
  「下次我就不會離開這麼久了。」乃保老人沖黃狗低聲保證道,大手摸了摸黃狗的頭,然後看向門外,說道:「說起來還要多謝老友幫我照顧黑子。」
  黃狗立刻扭頭望向後面,一個熟悉的身影走了進來,正是陳玉上次在乃保老人這裡看到的喇嘛。
  
  陳玉惦記著要趕緊跟上前面的人,將手放在胸前向那喇嘛行了個禮,對乃保老人說道:「老爹,既然沒事,我就先走了。」
  乃保老爹點點頭,囑咐陳玉一路小心。
  
  正在這時候,大黃狗忽然沖陳玉大叫起來,把正往外走的陳玉嚇了一跳。
  陳玉看看警惕地瞪著他的大黃狗,皺皺眉,向門口走去。
  乃保老人拉住莫名其妙叫喚的大黃狗,輕聲呵斥著。
  陳玉快步走出去的時候,忽然發現那個喇嘛正滿眼深思地盯著他,僵了一下,陳玉來不及多想,邁步出了門。
  
  不會隨便來個出家人都能看出他借屍還魂吧?平常絕對沒見他們這麼有用過!況且,就算真有人敢出來找他茬,陳玉也有話說,娘的這本來就是『他』的身體,總不能這身體的倒霉報應他全盤接受,正常身體主權卻沒有吧。
  想是這麼想,往前趕路的陳玉還是心虛地回頭看了一眼,發現沒人出來才鬆了口氣。這種時候,陳玉可不想再生什麼事。
  
  下山到村裡的路陳玉認識,只是上次來的時候還有驢車,現在卻要走回去,陳玉感到萬分鬱悶。
  
  順著車□轆印,陳玉邊啃著乾糧邊快步走著,轉了個彎,不想前面也有個人往他這個方向走。陳玉趕緊往旁邊讓,結果那個人也存了同樣的心思,兩人都往路的外側讓去,最後還是撞在了一起。
  陳玉著急趕路,先向那個人說了句對不起,那人臉上有些難看,只是看到陳玉的樣子之後愣了愣,什麼也沒說,繞過陳玉就往山上走。
  
  那是個俊秀的年輕人,神情冷淡,給人一種難以親近的感覺。
  陳玉看到他模樣後也是一愣,隨即說道:「等等。」
  
  那個人走了兩步,不耐煩地回頭,用眼神詢問著。
  陳玉遲疑了一下,說道:「你是不是沈輕?」
  那人看陳玉的臉色立刻變了,更加陰沉,上下打量著陳玉現在的模樣,冷冷問道:「你是誰?」
  
  陳玉嘴角抽了抽,迅速想好了說辭,「我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知道你要去找誰。但是——」
  沈輕打斷他,堅持道:「你是誰?」
  陳玉愣了愣,說道:「好吧,我是陳四。」陳玉隨口說了個假名,反正算上陳森三個徒弟,他就把自己排到了第四個。
  
  「我不認識你,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沈輕繼續審問著,徹底取得了談話的主動權。
  「我知道你來找誰,也是他告訴我你名字的。」陳玉努力讓自己看起來有些憂鬱難過,「而且,你要找的人,已經死了。」
  
  沈輕一愣,往回緊走幾步,猛地抓住陳玉的衣領,一字一句問道:「你說什麼?」
  「陳玉——死了。」陳玉看了沈輕一眼,不得不艱難地傳達著自己的死訊,說這句話的時候陳玉胳膊上泛起一層雞皮疙瘩,最後為自己爭取了些精神補償,「臨死前,讓我有事就去找你。」
  
  「怎麼會?我明明這麼快就趕過來了……」沈輕喃喃說道,臉上是顯而易見的難受。
  陳玉沒有想到這個人居然會這麼痛苦,他從來不覺得自己和沈輕關係好到這種程度。
  「是——意外,昨天晚上就出事了,你也別太難過了。」陳玉勸道。
  
  「那他幫我處理的東西,錢還沒給我,你幫他還錢?」沈輕終於回過神,抬頭看向陳玉,冷冷地問道。
  陳玉臉上稍微扭曲了下,快速說道:「沒,他沒提這事,只說最後的願望是,希望你能幫我。」
  
  沈輕看了陳玉一會兒,終於說道:「那他現在在哪裡?」
  陳玉回想了一下自己的屍體所在地,不太情願地說道:「你剛剛有沒有遇到一隊驢車?我——朋友的屍體就在那上面。因為陳玉的死,我跟那些人有了矛盾。」說道最後,陳玉為自己的厚臉皮臉紅了一下,隨即欲蓋彌彰地說道:「我和他關係極好,只有我出來為他伸張正義。」
  
  沈輕懷疑地看了看陳玉,說道:「他從來沒跟我說過有你這樣一位朋友,前面那車上馬家的小子倒是聽他提過幾次。」
  陳玉繃不住了,提高了聲音,「如果不是必要,他怎麼可能隨便跟別人提起你,想想你的身份。算了,我有事要趕著去辦,你也別上山了,上面已經什麼都沒有了。」
  
  陳玉往前走出幾步,沈輕忽然說道:「你需要我怎麼幫你?你既然知道我的身份,就應該知道關於淘沙倒斗的事我並不在行。」
  陳玉一愣,回頭看向沈輕,他還真沒想到這個人會答應幫忙,忙說道:「那太好了,你只要將我送到前面那些人想去的地方就行。」
  
  沈輕佻了挑眉:「意思是你在跟蹤他們?」
  「可以這麼說。」
  「行,走吧。」說著,沈輕轉回來和陳玉一起下山。
  
  陳玉忽然很感動,沈輕居然會為了一句可能是他說過的話,什麼都沒問,就打算幫這個忙。就算這麼看過去,都能看到沈輕臉上還帶著失去朋友的痛苦,陳玉覺得有些愧疚。
  
  封寒,豹子,朋友,親人——他死了,一切真的就結束了?
  一路上,兩個人很少說話,終於在天黑前趕到了山下的村裡。
  
  陳玉勉強將視線從封寒和小胖身上拉回來,看著不遠處的那些車,不由有些犯愁,「他們有車,我們絕對不可能憑著走路跟上他們。而村裡不像有車的樣子——對了,你怎麼來的?你應該會有車的,對吧?」陳玉兩眼發亮地看著沈輕,後面半句帶上了驚喜的語氣。
  
  沈輕像看白癡一樣看著他,高傲地說道:「難道你以為我會為了他將我的保時捷開到這種地方?!你怎麼想到的?我當然沒開車過來!」
  陳玉陰沉地看向沈輕,咬牙說道:「哦,很顯然,現在需要你幫忙的時機到了。」
  
  沈輕瞥了兩眼,轉身往村尾一戶人家走去。
  陳玉在後面說道:「你準備怎麼辦?」
  「去吃飯。」沈輕頭也不回地說道。
  
  「然後?」
  「當然是借住一晚上,你看不出來他們打算明天走嗎?」沈輕道。
  陳玉勉強壓下發火的慾望,「那明天怎麼辦?」
  
  沈輕停下步子,悠閒地轉過身,淡淡說道:「既然他讓你找我幫忙,你該做的就是信任我,而不是一直在那不安和懷疑。」
  陳玉瞪了沈輕一會兒,決定相信他。
  
  在沈輕給了不低的借住費用之後,那戶村民相當熱情地接待了他們。陳玉甚至發現,那家的小女兒看著沈輕的眼裡有著害羞和崇拜。
  陳玉都不禁開始懷疑自己和魚鳧的魅力,一轉眼,發現飯桌上村民三四歲的小兒子邊衝自己傻笑邊往桌上掉飯粒。
  
  當晚,陳玉和沈輕擠在了一間屋裡。
  早上五點左右,陳玉睡得正迷糊,忽然被人推醒了。
  「別說話,起來跟我走。」沈輕起身。
  陳玉輕手輕腳地跟在後面,這時候天空灰濛濛的,幾乎沒人起來。
  
  沈輕到了一輛裝設備的車前,從懷裡掏出個東西,在後面搗鼓了一會兒,車箱門就開了。
  「上去。」沈輕小聲說道,說著,用力一拖,已經將陳玉推上去了。
  接著沈輕自己輕輕一躍,跳了上來,又輕輕將門關上。
  
  陳玉笑了,如果說陳玉會看風水,會開機關和各種鎖。
  那麼沈輕的真正身份就是大盜,或者說神偷。而且沈輕是個很有性格的神偷,只偷那些名貴的藝術品,並熱衷從海外運回那些中國流出去的古董國寶,或者外國那些價值連城的油畫。
  那些戒備森嚴的防盜門,電子鎖,或者紅外線等高科技防盜系統對他來說完全不起作用。所以陳玉會讓沈輕幫他找那些相片和視頻,看誰在查他。
  
  只要沈輕願意,他能從任何地方將那些錄像拿出來。
  
  兩人在車廂裡躲好,到了上午七點多,車子啟動了。
  就這樣,兩人跟著他們到了城裡。在車子停穩後,沈輕又尋找了最佳時機,將陳玉人不知鬼不覺地帶了下去。
  
  下車後,因為陳玉不方便出面,沈輕給陳玉找了個旅館待著,自己出門了。一個小時後,沈輕回來,手裡拿著兩張火車票,說道:「他們要去雲南,車票我已經買好了,跟他們是同一輛車,距離大概一個車廂。」
  
  陳玉笑了起來,有沈輕幫忙,實在太好了。
  陳玉將買的一堆食物拿出來,兩人各自帶上,又抽空給四腳青餵食。
  看了看時間,沈輕說道:「走吧。」
  陳玉嗯了一聲,隨手拎起地上的大包,自從換了身體,簡直力大無窮,身輕如燕,像是一夜之間成了古代的武功高手。
  
  正美滋滋地想著,陳玉忽然臉色一變,彎下腰,用手摀住了嘴。
  乾嘔了兩聲,那股突如其來的難受終於過去了。
  接著陳玉看到四腳青和沈輕瞪大的眼,陳玉垂下眼,看到手裡的鮮血。
  
  「你沒事吧?」沈輕皺著眉問道。
  
147、終點 ...

  乃保老爹看著遠方,大笑著說道:「這回我是真正放下了,老弟還記不記得,你說過如果我不聽你的勸告,這次堅持下去的話,就不可能再上來。看到沒,老哥雖然九死一生,命卻大得很。」
  喇嘛笑瞇瞇地搖頭:「你能上來自然最好,不過老哥這次能回來全靠了一個變數。」
  
  乃保老爹將煙桿遞到嘴邊,吸了一口,眼裡有著深思:「你這一說又像那麼回事,要不是在墓裡面遇到那個年輕人,我當時還真是凶多吉少。遇到他之後,那東西似乎追得不那麼緊了,看來你說的變數就是他了。這次匆匆忙忙,連話也沒說幾句,再遇到,一定要想辦法報答他的救命之恩。」
  
  喇嘛依然微笑,只是歎道:「可惜,他的身體已經到了油盡燈枯的地步,能不能再遇到仍然是個變數。」
  乃保瞪眼:「又是變數?老弟啊,你這半吊子喇嘛到底有沒有准?」
  喇嘛沒有說話,黃狗卻嗚嗚叫喚了起來。
  
  被當做變數的陳玉正將連帽衫兜在頭上,往車站裡面走。他身後的沈輕不放心地問道:「你真不去醫院看看?」
  陳玉臉色蒼白,腳步卻飛快:「看什麼?我現在不是好好的?」陳玉打定主意,真要檢查,也要等事情解決之後再去。不緊跟在後面,他不可能再找到莊老大和封寒他們要去的地方。
  好在除了上次吐血,再也沒有別的不適的症狀。
  
  沈輕瞄了他一眼,也不說話了。
  然而事情卻遠遠不是陳玉想得那麼簡單,雖然感覺不出病痛,但是從上了火車之後,陳玉就開始昏睡。而且昏睡的時間一次比一次長,甚至到了如果沈輕不叫他,陳玉就醒不了的地步。
  
  沈輕雖然沒有再勸他,陳玉心裡的不安卻越來越重,後來,如果身邊沒人,陳玉就不敢合眼了。他怕他睡著了,再也醒不過來。
  四腳青用頭蹭蹭陳玉,然後從他衣服下面鑽了進去。
  
  陳玉吸了口氣,將四腳青拽了出來,咬牙切齒地低聲數落:「我靠,你知不知道現在你多大,這麼長一條有多涼?吃的東西全在背包裡,別往我身上翻了。還有,你給我控制著點,不然一會兒到墓裡沒食物了,我們就吃烤龍肉。」
  四腳青渾身一抖,黃眼睛無辜地看著陳玉,低低地委屈地叫喚了一聲,慢慢往背包裡爬去。
  
  沈輕坐在陳玉對面,張大了眼,問道:「剛剛那是什麼?」
  陳玉動了動嘴,最後說道:「我家的——寵物。」
  皺著眉看了陳玉的背包好一會兒,沈輕評價著:「好難看。」
  
  陳玉的背包立刻動了起來,無奈拉鏈被陳玉緊緊攥在手裡,裡面的抗議失敗。
  
  陳玉再次從混沌中醒過來,他們已經下了火車,坐上了汽車。
  陳玉揉了揉眼,摸了摸四腳青還在,放心了,看著外面皺眉問道:「這是去哪?」
  沈輕從窗邊扭過頭,淡淡說道:「你醒了?我們去貢山。」
  
  陳玉張大了嘴,猛地起身去看外面,青山綠水,都透著一股隱隱的熟悉。雲南,雲南清朝墓,陳玉下的第一個墓。
  這條路正是上次去清朝墓時走過的,當時是教授帶隊,他還是學生。然後他們遇到怪蛇,他和馬文青走錯路去了一個古怪的大墓。
  
  這兩年來所有的事,都是從那時候開始的。
  原來終點居然在這裡,起點即是終點。
  
  儀式舉行的地方,很有可能就在那個大墓附近,或者那個青龍祭壇上。
  陳玉又想起了那天夜裡,那些僳僳族人要把他當祭品獻給仙人——其實說的就是封寒。現在想起來,幸虧封寒賞臉,把他給收下了,不然當時他就得到祭壇裡面和那隻鬼蠱相親相愛了。
  想到那血紅的眼睛和醜陋的模樣,陳玉狠狠地打了個寒戰。
  
  到了地方之後,陳玉瞄到前面那群人遠去的身影,轉身對沈輕說道:「行,就到這裡就可以了。下面的路我大概認識了,你已經完成了他的——囑托。兄弟,麻煩你了。」
  
  沈輕看了他一會兒,說道:「我還能再送你一段時間,反正最近沒有什麼事。」
  陳玉看著遠處,心不在焉地說道:「還是算了,下面下地的活兒你也幫不上我。而且,這麼久了,你家那位恐怕要從歐洲追過來了——」
  
  「我倒不這麼認為,我覺得在他趕來之前,我們完全有時間查查你,關於你那一堆詭異的事,我早就在懷疑了。」沈輕瞇起眼,陰森森地說道。
  陳玉終於發現他無意間一句話,已經有了引火燒身的效果,嗆了一下,急忙說道:「不,不用了,現在時間這麼緊,主要是我沒什麼時間了——你看他們都快走得沒影了。改天我回去跟你詳細交代,陳玉就跟我提起過你偷了那人一幅畫,別的真的沒跟我說過,真的——」
  
  沈輕面色不善地盯了陳玉一會兒,哼了一聲,轉身往回走,他還要趕上回去的車。走了幾步之後,沈輕忽然轉過頭,別有深意地說道:「你給我的感覺,很熟悉。」
  陳玉瞬間驚出了一身冷汗,沈輕卻沒有等他的回答,自顧自地轉身走了。
  
  等沈輕上了車,陳玉也轉身往山上走去,已經走過一遍,就算和封寒等人稍微有些距離他也不會迷路。只是想到那只熊,陳玉又覺得有些不安全,最後他混在了一隊上山收山貨的商人中間。
  好在這次走了半天,陳玉精神一直都不錯,也沒出現眩暈吐血等症狀。萬一真在這裡出事,可再也沒人幫他了。
  
  到了傍晚,商人們停下來休息,陳玉在確定封寒和莊老大的人就在前面不遠處之後,也隨著停了下來。
  商人們很熱情,邀請陳玉坐到火堆邊上,然後興致很高地說起各自要收的貨物,進山的時候遇到的奇事等等。
  
  陳玉默默地吃了幾口乾糧,然後將背包拉鏈打開,讓四腳青透氣,順便將牛肉,香腸等一堆食物餵進四腳青胃裡。而稍微長大的四腳青絲毫不覺得自己飯量大增,吃完之後,就默默地盯著陳玉背包裡的白酒。
  那是沈輕給陳玉買回來的,讓他夜裡涼的時候喝。
  陳玉眉毛跳了跳,低聲警告:「想都別想,你的牛奶在碗裡,你今天吃得夠多了,如果你敢醉成一條死蛇,別想我帶你上去。」
  
  四腳青聽了陳玉的話,眨巴眨巴眼,乖乖從背包裡探出半個身子,低頭將地上碗裡的牛奶舔乾淨,然後又慢慢縮回背包裡。
  因為自始至終沒有露出來它的四隻腳,乍一看,別人還真以為陳玉養了條蛇。
  
  周圍的人頓時來了興致,從陳玉耳朵蛇議論到這附近出沒的樹蟒,而對面的那個人無意間發現了帽衫下面陳玉的臉,立刻震驚了,呆呆地看著陳玉。
  
  陳玉皺了皺眉,起身在周圍溜躂了一圈。等他回來,商人們已經決定休息了,他們明天要起個大早,留下了守夜的人,其他人開始打地鋪。
  陳玉發現他回來之後,那些人對他更客氣了,主動把離火堆近的地方留給了他。
  
  夜裡山上冷,陳玉道了謝,就打開睡袋躺下了。不過他沒敢睡,將四腳青拎進睡袋裡,逗著它玩。四腳青好脾氣地從陳玉身上鑽來鑽去,躲著陳玉打擾它睡覺的手。
  到了後半夜,陳玉終於支持不住睡著了。
  
  第二天,陳玉是被那些商人叫醒的。陳玉瞇眼一看,天色已經隱隱亮了,忙從睡袋裡鑽出來。
  簡單的洗漱之後,陳玉立刻往前面趕去,悲劇地發現,封寒和莊老大他們走得更早。不遠處只有很多人停留過的痕跡,而人早就沒了影子。
  
  陳玉有些著急,一上午低頭趕路,幾乎沒說什麼話,眼看到了當年僳僳族父女住的村子,卻依然沒有封寒他們的影子。
  商人們卻要和陳玉分道揚鑣了,他們過來問陳玉需要不需要什麼幫助,陳玉搖了搖頭,覺得這些商人真是異常熱情。
  
  等他們失望地轉身走了,遠處傳來議論聲,陳玉聽了嘴角抽了抽。這些商人居然會認為他是女扮男妝,上山來尋情郎。
  靠,一群大老爺們,要不要這麼浪漫。
  
  陳玉鬱悶著,走進了那個村子。當年,教授帶他們出來的時候,這裡已經沒有人住了。但是,現在這裡炊煙裊裊,明明就是有人的樣子。
  陳玉疑惑著進村,發現村裡上了年紀的人看到他都跟見到鬼一樣,先是吃驚地張大嘴,然後轉身往後跑去。
  
  陳玉走了幾步就停了下來,這裡的人上次就把他迷暈了,綁到祭壇那裡,現在不得不小心提防。
  結果還沒等陳玉離開,一個老人帶著不少村民急匆匆地走了過來。
  陳玉眼尖,當下認出來那就是當年僳僳族的老漢,帶他們進山谷,然後又把他綁去當祭品的人。
  
  老人站在最前面,看著陳玉,欲言又止。
  陳玉臉色陰沉,正準備開口,他懷裡的四腳青也許被悶著了,忽然探出了腦袋,幾步躥上陳玉的肩膀。陳玉帶著警告看了四腳青一眼,再抬頭,卻發現老人緩緩跪了下來。
  
  陳玉一愣,老人已經說到:「主人,這麼多年,您終於回來了。」
  相較於陳玉的目瞪口呆,四腳青卻迅速下了地,邁著它那小短腿趾高氣揚地走向村裡,然後陳玉自然而然地跟在了後面。
  
  老人和其餘的人也站起身,神色恭敬萬分地走在陳玉和四腳青身後。
  四腳青走進村中間最高的一座房子,進去之後,陳玉才發現,那是一座廟。
  然後裡面卻沒有供著神佛,神龕上是一隻張牙舞爪的青龍。
  
  陳玉被讓到了上座,看到那些人又要下跪,陳玉抬了抬手。
  然後不少人低著頭退出了這間屋子,只有老人和他的兒女留了下來。
  
  老人先誠惶誠恐地開口了:「主人,按照您交代的,村裡人每年都會按時獻祭。只有前年,我們把帶著您提過的玉珮的人獻祭出去,那個人終於醒了,我們才停止了儀式。」
  陳玉不說話,老人就一直往下說。聽老人意思,這個部落裡所有的人都是魚鳧安排在這裡的,世世代代守著那個墓,等候魚鳧的命令。
  
  陳玉臉上面無表情,心裡卻鬱悶死了,他真是自己下個套自己鑽。
  更鬱悶的是,現在他還有陪著他們演這種荒誕的戲碼,陳玉瞄了三人一眼,發現他們似乎很怕自己這張臉,居然全部滿頭大汗,愣了愣,然後語氣平淡地問道:「今天村裡有沒有外人來過?」
  老人忙說道:「沒有。」
  
  難道他走錯了?
  陳玉猛地站了起來,看到那三個人嚇得一抖之後,調整了一下語氣說道:「現在讓——阿順帶我去墓裡,那個人醒過來的墓裡。」
  老人忙扯了一下兒子,阿順應了,黎瑪向她爹使眼色表示也想去,老人瞪了她一眼,小姑娘什麼話也不敢說了。
  
  陳玉拎過四腳青,帶著阿順正要出門,老人忽然說道:「主人,我和這裡的子民會一直等著您的召喚。」
  陳玉停住腳,頭也沒回,說道:「阿順回來之後,你們就過自己的日子吧。從今以後,沒有使命,沒有召喚了,我也不會再回來了。」
  
  老人一驚,張了張嘴,陳玉又說道:「我說的話從不收回來,以後,無論是誰,就算是我本人也一樣,都沒有命令你們的權利。」
  老人帶著女兒跪在了地上,看著兒子和那個人越來越遠的身影,淚流滿面。
  
148、發現 ...

  阿順看起來很拘謹,一直小心翼翼地在前方帶路,只在路難走的時候低聲提醒一下。
  陳玉看著越來越熟悉的路,心裡默默地歎了口氣,上次進山的時候還是一群人,由老人和假扮成王苗的黎瑪帶隊,再來一次,已經物是人非。
  
  想到這裡,陳玉忽然想到另外一件事,出聲問道:「上次你們送祭品進山的時候,是不是留下一個女生?」
  
  阿順一愣,沒想到陳玉居然會知道這種小事,他回想了一會兒,恭敬地說道:「是,當時是有這麼個學生,她受傷了,其實更主要的是受到了驚嚇,被留在我家裡。黎瑪正好想到她可以跟著上山,於是假扮成那個學生的模樣跟著那些人上去了。」
  讓阿順奇怪的是陳玉並沒有問當年是如何送祭品上山的,他只是不動聲色地問道:「那個學生後來怎麼樣了?」
  
  阿順眉頭一皺,有些為難地說道:「本來我打算天一亮就送那位姑娘下山,但是第二天我們接應父親他們回來後,那個被留在村裡的姑娘不見了。」
  猶豫了一會兒,阿順繼續說道:「其實這事說來也怪,那位姑娘沒有等她的同伴,也沒有帶任何東西,包括食物和行李,這樣很難從山裡走出去。也不知道後來她怎麼樣了。」
  說到最後,阿順歎了口氣,帶著不淡淡的擔憂和惋惜。
  
  陳玉側頭看了阿順一眼,這小子心地倒是善良。
  「她還活著。」陳玉說道,想到山洞裡那個怪異的王苗,陳玉心裡又有些煩亂。一個人的變化在正常範圍內能有多大?那樣的活著,到底還是不是王苗?
  
  阿順卻鬆了口氣,也不再說話了,兩人一直走到了當年那個開著鮮花的山谷。兩年過去了,這谷裡的花樹一樣繁茂,碗口大的鮮花隨處可見,被香氣吸引來的成群的彩蝶無憂無慮地舞著。
  不過,知道那些五顏六色的花下面藏著那些醜惡劇毒的蛇,陳玉無論如何也體會不出當年的美感,只感到陣陣寒意。
  
  陳玉在谷口停了下來,說道:「入口在這花樹後面的那座木屋裡?」重新來一次,陳玉當然是知道的。下面的路,已經沒有必要帶著阿順了。
  阿順卻搖了搖頭,說道:「那只是入口之一,而且還要經過一座清墓,比較麻煩,我可以帶您去直接通往那座古墓的入口。」
  
  陳玉一愣,不確定地問道:「你的意思是還有入口?」
  阿順點頭,「穿過木屋後面的樹林,是青峰山,入口就在山上二十多米處凸出來的巨石上面。不過要從那扇門進去,必須有我們一族的祖傳玉珮才行,我這就帶您過去。」
  
  陳玉卻沒有動,站在谷口沉默了一會兒,說道:「阿順,你送到這裡就行了,玉珮留下,你回去吧。」
  阿順一驚,忙說道:「那怎麼行,我既然來了,就一定要把您送過去。而且,而且您那句話說出去以後,這也是我們一族為您做的最後一件事了。」
  
  陳玉搖了搖頭,說道:「後面的路很簡單,我自己能找到。如果你送我過去,卻不能從這山谷原路返回來,繞老繞去也麻煩,你到這裡就行了。」
  陳玉指的是這山谷的花樹只能進去,不能出來,否則那些蛇就會攻擊。
  
  阿順見陳玉堅持,也不敢硬留下來,只能將一塊青色玉珮拿出來交給陳玉。猶豫了一下,又從身上的包裡拿出一小袋粉末狀的東西,說道:「這是我們祖傳的驅蛇藥,還算靈驗,您帶上吧。」邊說邊不安地瞄了陳玉一眼,依照父親的描述,這位主人強到無所不能,阿順擔心自己是不是多事了。
  
  陳玉在阿順擔憂的眼神下直接將藥接了過來,道了謝,轉身朝山谷裡走去。
  直到看不見人影了,阿順才收回視線。他是第一次見這位主人,似乎和各位族長口中的描述並不一樣。但是這又有什麼關係,重要的是,他們一族以後終於自由了。
  阿順深深地吸了口氣,帶著說不出來的感激,轉身輕快地往回走。
  
  而另外一邊,因為知道花下全是蛇,陳玉也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腳步,直到從花海裡穿出來,陳玉才鬆了口氣。
  他注意到地上的小徑上,留下不少腳印,而且剛留下沒多久的,腳印直接往那座木屋去了,看來莊老大他們是走的經過清墓那條路。
  
  陳玉神色複雜地看了那座安靜的木屋一眼,轉身朝樹林裡走去。
  
  然而,沒走幾步,陳玉忽然迅速轉身躲到了一棵大樹後面。
  就在前面不足一百米的地方,樹木掩映間,站了兩個人。而、這倆人陳玉都認識,一個是封寒,一個是洛清。
  陳玉靠在樹後,閉上了眼。幾天沒見,乍一看到,陳玉心裡下意識地湧起一種想過去打招呼的衝動,或者還可以擁抱一下,緊緊的。
  
  在心裡反覆念叨了幾遍封寒現在想殺了他,完全不是玩笑,陳玉終於讓自己的心情平靜了下來。
  這兩個人不進墓,在這裡做什麼?
  陳玉疑惑著,但是他堅信遇到封寒,倒霉的那個永遠都是他,於是決定等這倆瘟神離開,或者乾脆自己繞路走。
  
  接著,封寒無比熟悉的聲音傳來,帶著一種不能壓抑的憤怒:「為什麼背著我去查陳玉?」
  洛清似乎很驚訝,焦急地、有些語無倫次地解釋道:「封,您聽我解釋,我只是覺得陳玉有些問題,一些——他隱瞞著您的問題。」
  
  洛清不安地抬頭看了看封寒的表情,斟酌著說道:「但是您跟他的關係很好,我必須等有了證據才敢跟您說。如果陳玉是清白的,我絕不會多說什麼。但是很明顯他不是,他就是魚鳧。只是沒有想到,幫我查的那個夥計是莊老大的人。在我告訴您之前,莊老大居然——居然在鏡水墓中全抖了出來。」
  「真的,封,我也不想這樣——」
  
  「不管你想不想這樣,結果都已經沒有辦法改變了。」封寒忽然打斷了洛清的解釋,自顧自地說道,冷冷的,聽不出任何情緒。
  洛清臉色慘白,忽然跪了下去,「封,您——您不能為了他這麼消沉,他畢竟——畢竟已經……而我們跟隨著您的人還在,我們也會一直跟著您。現在離那個時間越來越近了,如果我們再不能回去,就還要等很多年,到時候我們身上的靈會越來越少……」
  
  封寒漆黑的眼睛掃了過來,洛清說不下去了。
  過了很久,封寒冷冷地說道:「作為我的屬下,尤其是之前最忠心的屬下,你想要的我一定給你。但是別忘了,這是我跟陳玉之間的事,不需要別人插手,有權利做決定的只有我。就算是你也不行,洛清,沒有下次。」
  
  洛清垂著頭,放在身側的手緊緊握了起來,指甲深深陷入掌心。他不知道封寒到底知道了多少,但是這麼冷淡地對待他,還是頭一次。而且,封寒真的知道他想要的是什麼嗎……
  最後,洛清強忍著那股不斷攀升的沮喪和傷心,說道:「主人,赤丹的事——」
  
  封寒擺了擺手,「你不用管了,那已經是最後一顆赤丹了,而且,我也不會像對待他那樣對別人。時間快到了,你先下去安排。」
  這個他當然是陳玉,在明知道他就是魚鳧的情況下!死人果然是最大的,洛清咬了咬牙,卻不敢再說什麼,起身離開了。
  
  不遠處的樹後面,陳玉靠在樹幹上,用手摀住了臉。剛聽到封寒那些話的時候,陳玉不自覺地放緩了呼吸,心臟像是被人緊緊捏住。
  
  就在這時候,封寒忽然抬起頭,鋒利的眼神牢牢地盯著一個方向,冷冷地說道:「你打算跟到什麼時候?」
  陳玉渾身一顫,右手不自覺地摀住心臟,自從接收這個身體以來,他的心臟從來沒有跳得這麼快過。甚至有些頭暈的感覺,這身體本來就有些怪,陳玉開始擔心會不會在這種時候犯病。
  
  這種和封寒在一起才會有的熟悉的窘迫感,果然出現了,陳玉深深地吸了口氣,他想罵人,想拔腿就跑,但是在那股巨大的尤其對他有奇效的威壓之下,陳玉硬是沒有那個膽子。
  但是拖下去絕對不是好主意,封寒可沒有什麼耐心,陳玉一著急,猛地用帽子蓋住頭,轉身站了出來,試探著問了一句:「如果我說我路過,你信嗎?」
  
  遠處的封寒正坐在地上,自從陳玉出來之後,就冷冷地看著他。
  陳玉總覺得那冰冷的彷彿有實質的目光可以看到他骨頭裡,然後他膽戰心驚地發現封寒翹起唇角,露出一個淺淺的笑容。
  
  「知道嗎?我一直在找你,我恨魚鳧,但是我同樣討厭用他的臉一直欺騙我的人。」封寒柔聲說道,邊說還邊用手指撫摸著身邊的人的臉,眼裡帶著無限深情。
  陳玉這才發現封寒居然把他的屍體隨身帶著!這算什麼事?!
  
  然後封寒抬起頭,臉色陰鬱地打量被罩在連帽衫裡面的人。
  陳玉縮了縮脖子,他感到了一股從沒有感受過的寒冷,那一向是封寒的獵物有幸能感受到的。在那樣的目光下,陳玉雙腿發抖,一動不能動。
  
  「既然他已經離開了,他這具身體就該塵歸塵,土歸土,你說是吧?」封寒用溫和的口吻他面前的獵物商量著。
  
  陳玉卻大汗淋漓,他聽得出那種溫和裡面的殺氣騰騰,帶著封寒特有的殘忍。
  陳玉被嚇得釘在原地,封寒慢慢站起來。
  
  然而,一陣奇怪的輕微的響動之後,封寒忽然停下了起身的動作。
  陳玉也呆呆地順著封寒垂下的視線看去,小胖一隻爪子勾在封寒的衣服上,另外一隻前爪搭在地上的陳玉屍體的衣服上,因為封寒起身的動作,整個身子正吊在半空掙扎著。
  
  小胖迷茫地睜大眼睛,不明白自己怎麼會陷入這麼囧的境地,明明剛剛它只是守著雙親睡個覺而已!
  現在是封寒負責餵它,負責教養它,它最近已經非常悲催了。
  好不容易,封寒又一次守著陳玉說話,它為了尋找從前溫暖的一家三口的感覺,一爪子拽著陳玉的衣領,另外一隻爪子鬼使神差地偷偷搭在了封寒的衣角上,然後睡著了。
  結果,結果——就出現這樣讓它沒面子的囧事!
  
  更悲催的是,小胖發現它越著急,越收不回爪子,只能看到自己兩隻前爪越張越大,噢!天哪,誰來救救它!
  
  封寒垂眼面無表情地看著急得炸毛的豹子,又看看被小胖爪子抓起來的陳玉的衣服。最終又坐了回去,卻解小胖抓著陳玉的爪子。
  
  四腳青躲在陳玉的衣服裡,悄悄用爪子摀住眼,不忍心看小胖那慘不忍睹的丟臉模樣。
  陳玉則回過神,迅速往後山跑去,這種時候再不跑,真被封寒抓住,絕對沒有活路。
  小胖,好樣的!又幫了媽媽一回。著急逃命的陳玉完全沒有意識到他默默承認了封寒對他家庭主婦的定義。
  
149、想要 ...

  陳玉臉色蒼白,可能因為突然受到了驚嚇,心臟砰砰跳著,他以快到讓他不習慣的速度逃離了那裡。很容易地找到了阿順所說的入口,陳玉手忙腳亂地用玉珮打開洞口鑽了進去,然後立刻關了石門。
  一路還算爭氣的身體終於發出了抗議,陳玉喘著氣,暈暈乎乎地靠著門坐了下來,不一會兒便閉上了眼。
  
  不知道過了多久,陳玉覺得一隻手在撫摸他的臉,帶著冰冷的寒意。陳玉意識模糊著,勉強抬頭,看清了面前的人後,猛地瞪大了眼,要不是情況不允許,他幾乎要跳起來。
  面前冷冷地俯視著他的人,五官精美如畫中仙人,不是剛剛想要殺了他的封寒又是誰。
  
  封寒的手從他頭上移到了臉上,眼睛,鼻子,嘴唇,細細描繪後慢慢向脖子移動。
  陳玉驚恐地看著面無表情的封寒,嘴唇顫抖著,像獅子爪子下的獵物,結結巴巴地抗議道:「喂,你——你不能,至少現在不能殺……唔……」
  
  陳玉說不下去了,封寒一把撕了他的衣服,冰涼的手指無恥且自然地捏住了胸前的突起,在顫抖著的蒼白身體上留下明顯的紅痕。
  陳玉懵住了,他們現在不是敵人嗎,那這又是怎麼一回事?
  
  封寒卻沒有說什麼,似乎對陳玉咬緊牙不敢發聲表示不滿,張口猛地咬住了他的脖子。
  在封寒的牙齒移動到胸前的時候,陳玉終於忍不住叫出聲來。太長時間沒有被觸碰的身體異常敏/感,顫抖中的陳玉完全沒有注意到他的衣服已經被封寒熟練地剝光了。
  
  直到滾燙的身體接觸到封寒身上還帶著冰涼的衣服時,陳玉才猛地清醒過來,立刻伸手想推開封寒。
  封寒瞇了瞇眼,順勢將陳玉的胳膊拉了過來,將陳玉推/倒在身後的石牆上,在陳玉被硌得皺眉的時候,將他抱到身上來,一如既往的強勢。
  
  「啊!」沒有任何潤/滑,突然的闖入讓陳玉控制不住地喊出聲,然後又被封寒霸道地堵了回去,巨大的硬/挺在一進一出,絲毫沒有適應的間隙。
  陳玉叫不出聲,手指死死抓住封寒的胳膊,不甘心地抬頭的瞬間,看到封寒注視著他的血紅的雙眼。
  
  隨即輕緩的吻落了下來,但是後背靠在岩石上的陳玉卻感覺不到適合舒服,酷刑彷彿沒有止境。
  滾燙的液體射在飽經蹂/躪的地方,陳玉簡直不敢相信,封寒居然會在這種時候做出這種事,而且絲毫沒有打算停止!!
  沒有任何言語,就這麼糾纏上來,是怎麼回事?!
  
  陳玉迷迷糊糊中感覺到頭髮被揪了起來,他皺了皺眉,瞬間想到這根本不是他的身體,他還在魚鳧身體裡面,封寒甚至不知道這就是他。
  那這算什麼?
  
  被背叛的憤怒和屈辱瞬間湧了上來,陳玉用力掙扎著,咬向封寒的肩膀,嘴裡嗚嗚叫著:「封寒,你這個混蛋!」
  
  ……
  四腳青無奈地看著自己被陳玉咬在嘴裡的爪子,它本來是打算叫醒噩夢中的陳玉的,它隱約知道不能讓陳玉這麼睡下去。
  然而,陳玉不僅沒醒,還咬住了它。
  四腳青沒有用力掙扎,它擔心會傷害到陳玉,剛剛陳玉似乎叫出了它家另外一位家長的名字。
  四腳青擔憂且疑惑地看著正要醒來的陳玉,難道陳玉其實非常想和封寒相認,卻不敢嗎?這實在太彆扭了……
  
  陳玉醒來的時候,就對上了四腳青無辜的黃色大眼睛,然後它輕輕動了動,示意陳玉看它被咬住的爪子。
  陳玉一幅受到驚嚇和打擊的模樣看著四腳青有點發紅的爪子,心虛地給乖乖不動地四腳青揉著,不敢相信他居然會做這種夢!!
  
  嗷,難道他真的太想念封寒了?他的身體離不開封寒?天吶,他居然會做這種夢,主角和這樣那樣的姿勢都不帶換的!
  他一定是入魔了,陳玉臉色通紅,一邊安撫四腳青一邊嘮嘮叨叨地罵著封寒,都怪他,太——太勾人了!
  
  算了,他先幫封寒啟動儀式,然後試試看封寒還有沒有接受他的意思吧,萬一……
  
  而陳玉打算示好的封寒正將小胖的爪子從地上屍體的領口弄了下來,在小胖殺豬一樣絲毫沒有豹子優雅的叫聲中將它扔了出去,然後蹲下來慢慢將『陳玉』的衣服撫平,確定沒有絲毫破壞,才瞥了不遠處充分意識到自己的錯誤,正期期艾艾地左腳踩右腳,想走向陳玉又不敢的豹子一眼。
  
  小胖弱弱地叫喚了一聲,抖著越發圓潤的身體往陳玉腳邊躲去,自從陳玉媽媽變成這個樣子,它就沒人撒嬌了,它不敢不聽封寒的話,不敢挑剔封寒準備的食物不好吃,不敢抱怨它都瘦了,瘦了!
  
  封寒沒有理會那隻眼含淚花的豹子,只是輕輕地將地上的『陳玉』抱了起來,看了很久低聲說道:「你想要的東西,其實已經全都有了……」
  小胖忽然跳起來跑向封寒的腳邊,渾身的毛又炸了起來,警惕地瞪著不遠處。
  
  封寒注視著『陳玉』的眼慢慢抬了起來,看向一旁的樹叢中的時候已經變得血紅。他將匕首拔了出來,冷冷說道:「出來。」如果封寒的匕首扔出去,隱藏起來的人絕對跑不了,但是封寒自己也弄不明白,為什麼剛剛那個人在的時候,他沒有想起來。
  樹叢裡的東西猶豫了一會兒,緩緩走了出來。
  
  地上一陣奇怪的摩擦聲,伴隨著怪異的鈴聲,一個身穿白色錦衣的女人走到近前。
  小胖豹眼中的敵意卻更深了,甚至開始齜牙,做出防備的姿勢。
  
  那個女人長髮飄飄,卻沒有臉,只有兩隻帶著豎瞳的眼睛,和一條又粗又長的蛇尾,居然是曾經遇到過的美女蛇。
  封寒冷冷地注視著它,手裡的匕首舉了起來。
  
  美女蛇也感到了危險,忽然沖封寒拜了拜,怪異的蛇口無聲地開闔,似乎在說著什麼。
  
  「讓我別殺你,你幫我去殺剛剛那個人?」封寒漫不經心地問著,手裡的匕首卻停了下來。
  美女蛇點了點頭,眼中有哀求之色。
  
  封寒沉默了一會兒,說道:「可以。」
  在美女蛇離開幾步的時候,封寒忽然又說道:「不,你把他抓過來,要殺也是我親手殺了他。」
  美女蛇表示明白,迅速離開了。
  
150、當年 ...

  陳玉回過神,四腳青甩了甩爪子,自動爬上了陳玉的肩膀。
  
  陳玉收拾東西站起身,開始打量入口處的墓道。墓道很長,三米來寬,兩測燃著長明燈,用不著手電照明。
  陳玉回想了一下,這裡和上次他跟馬文青誤闖進來見過的墓道類似,兩側立著不少石佛、石像,像是鎮著什麼邪物。陳玉皺起眉,他有種不舒服的感覺,心裡莫名地煩躁。
  
  不過,陳玉並沒有多長時間糾結。他必須趕快找到舉行儀式的地方,畢竟莊老大他們已經進來了。在門口站了三四分鐘,陳玉就順著墓道往前走去。
  而他肩頭的四腳青,忽然抬頭,瞇起圓眼看向陳玉剛剛離開的石門,石門兩側的排水口處似乎有什麼東西微微動著,四腳青抓著陳玉衣服的爪子慢慢拽出了折痕。
  
  墓道盡頭往右拐,又走了一段距離之後出現了丁字路口,這個看不出年代的古墓大得離譜。陳玉蹲下去用手往地上摸了兩把,然後打開手電看了看手套上的土,起身往左邊的墓道拐去,最後停在墓道盡頭的一座石門前。
  確定裡面沒有動靜,陳玉活動了活動雙手,第一次發現左手似乎不如右手靈活。陳玉皺了皺眉,忽然想到沙漠裡魚鳧曾經留下了一隻手,但是這隻手明明是有感覺的。
  
  陳玉背後寒了一下,決定不能再往深處想,果斷拋下手的問題,花了比以前更多的小心將門打開了。裡面沒有燈,陳玉擰開了手電。
  看到裡面的情形,陳玉愣住了。
  
  石室很大,但是並沒有多餘的東西,只在正中擺著七具極大的棺槨。
  石室,巨大的棺槨……這地方陳玉曾經來過,就在去封寒曾經沉睡的那個房間的路上。
  
  陳玉暈了一下,用手扶住旁邊的牆壁。眨眼間,這充滿了黑暗的屋子變得燈火輝煌,那些棺槨不見了,
  一個年輕人坐在上位,下面六七個人陪著,下面的人明顯年紀要大,但是面上都特別恭敬。上座的年輕人淡淡說了一句話,下面幾個人立刻站起身,說一定會盡心盡力。
  
  然後——然後上座的人舉起酒杯,輕輕抿了一口,下面的人都仰頭干了。
  上座的人嘴角一彎,露出微笑的弧度,和一個淺淺的酒窩,高貴清冷卻誘人。下面的人目瞪口呆地看著,顯然很少看到這個人的笑容。
  
  接著,下面的人接二連三地倒了下去。有的人面色猙獰,有的低聲喊著,伸出手彷彿想抓住什麼。但是最後,所有的人都死了。上面的人垂下眼,變得面無表情。
  
  那個人,年輕人的模樣——再清醒點就能看到了。
  陳玉用力掐了一下自己,面前的場景已經不見了,他還在漆黑的石室中,藉著他手裡的手電筒,能看到七具巨大的棺槨。
  在第一次經過的時候,陳玉也看到了幻想,但是不如剛才的多,難道剛剛看到的是——
  
  正在這時候,裡面一面忽然傳來了響動,明顯有人在開鎖,而且隱約的,陳玉海聽到了馬文青的大嗓門在嚷嚷著。
  陳玉慌了,他沒有想到這間石室有兩個門,更沒想到封寒和莊老大他們也在這時候到了這裡。現在明顯不適合打開原來的門回去,那一定會被人聽到動靜的。陳玉手忙腳亂的往後一退,忽然發現最角落裡面一具棺槨並沒有封死。
  
  而聽機關的響動聲,門馬上就要打開了,陳玉咬了咬牙,翻進了棺槨裡面。
  接著,陳玉聽到了雜亂的腳步聲。
  
  「陳老大,就是這裡?」一個聲音問道。
  「沒錯。」
  
  陳玉聽到第二個聲音,心裡咯登一下,這竟然是陳森的聲音。腳步聲更多了,明顯屋裡的人開始動了起來,陳玉聽到棺槨接連被打開的聲音,臉色一變,壞了!這真是自己送上門給人家捉。
  隨著旁邊的動靜,一個沉穩的腳步聲朝著最角落的棺槨走了過來,越來越近。
  
  在陳玉心跳停頓的霎那,頭頂碰的一聲,唯一的光亮消失了,他藏匿的外層槨蓋被人合上了。
  陳玉一驚,下意識地就想推開棺槨蓋,手接觸到的一瞬間又頓住了。
  
  也許上面的人並沒有被發現,現在出去的話,後果也許會更不堪設想。
  但是,為什麼走過來的人會把棺槨蓋合上?在別人都在打開的情況下?
  陳玉百思不得其解的時候,石室內傳出壓抑的哭聲。
  
  有人在叫父親,有人在叫師傅,或者其他的稱呼,接著傳來響動,似乎外面有人跪下磕頭。最後,傳來接二連三的合上棺槨蓋的聲音。
  
  馬文青的父親馬列愣愣說道:「原來,當年消失的幾位老大真的已經死在了這裡。」
  另外一個人接道:「落葉歸根,我們既然來了,就該——就該把上一輩接回去。」
  
  陳森忽然說道:「這話說的是,但是別忘了,我們來這裡,還有更重要的事,這個可以最後再說。」
  陳玉又是一愣,陳森就站在他躲著的棺槨外面!也就是說剛剛合上棺槨蓋的人是陳森,難道他知道自己藏在裡面?
  
  莊秋笑著說道:「陳爺說得對,大傢伙可別忘了我們過來是為了關係到我們七個家族的大事。」
  這句話說完,石室裡忽然安靜了下來。
  陳玉也支楞起耳朵聽著。
  
  莊秋接著說道:「我想在這裡的人,沒有人不知道,我們淘沙門派,雖然被那些小賊小盜羨慕,卻有個外人不知道的秘密。」
  「或者還有另外一種不幸的說法,一個詛咒,我們各個家族的接班人,沒有人能活過五十歲。」
  
  莊秋簡簡單單的一句話,把陳玉震得腦子裡一片空白。
  他,他怎麼從來不知道這個說法?難道只有淘沙家族內部的人才知道,而他是從一開始就被父親排除在外的……
  陳玉忽然有點明白父親為什麼不近人情一般不讓他繼承家業了,不管事實真相如何,陳森是真的以一顆父親的心愛他。
  
  但如果真是這樣,沈宣知道嗎?想到這個問題,陳玉又糾結了。
  馬文青呢?他也會在五十歲之前離開?不,這不行!馬文青不行,沈宣也不行!
  還有,如果沒記錯的話,陳森今年四十九了!怪不得陳森這兩年一直致力於洗白,決定以後不再走這條路。也許,這是在為沈宣考慮。不管行不行,總要為他的大徒弟試一試。
  
  石室裡異常安靜,莊秋繼續說道:「所以,我們這次過來,就是為了解除這個詛咒,而且,這是我們唯一的機會了。這還要從我們七個家族的上一代族長說起,現在我們都知道了,上一代的族長就在這七具棺槨裡面。」
  
  馬列接口說道:「莊老大,現在我們都到這裡了,可是詛咒之說仍然毫無頭緒。」
  莊秋頓了一下,說道:「也並不是沒有頭緒,我們莊家作為七大家族之首,確實知道一個其他人不知道的秘密。那就是我們七大家族背後其實還有人,在掌控著我們。至少上一輩或者更早以前,一直是這樣。」
  
  另外一個人失聲說道:「這不可能!如果真有這麼回事,為什麼我們一點消息都不知道?」
  陳森哼了一聲:「莊老大說得對,那個幕後的人已經離開了,或者說他放棄了我們。」說著陳森深深吸了口氣,「就在上一輩的老大集體失蹤的那天,那個人就放棄了淘沙家族的勢力。」
  
  「對,而那個人為了掌握這七個家族,給我們下了一種或蠱或毒的一種東西,那就是死了都消失不了的詛咒,家族裡的人沒有活過五十以上的。而且,我推斷,如果那個人在的話,他甚至能讓我們在壯年的時候銷聲匿跡——如果他不需要那個人了。而幕後那個人,就是魚鳧,所以我們才回去鏡水,找魚鳧留下的東西。」莊老大輕輕說道。
  
  「靠!居然還有這種事?!莊老大,您也別賣官司了,您就快點說,我們怎麼解除這詛咒吧!」馬文青也急了。
  陳玉默默地閉上了眼,馬列似乎和陳森同年。
  
  正在這時候,外面又傳來了腳步聲。難道他們沒有一起過來?
  這時候,陳森忽然問道:「封寒,阿玉呢?文青說他跟你一起過來。」
  
  石室裡再次沉默了,陳玉嘴裡發苦,馬文青居然沒有敢跟父親說他死了。好吧,事實上他還活著,還算是個驚喜。
  過了很久,陳森壓抑著說道:「誰能告訴我,這是怎麼回事?」
  
  指望封寒說話明顯是不可能,馬文青後來磕磕巴巴地將湖底的事講了一遍。最後說道:「陳叔,這事——是我們都不願意看到的,您千萬節哀——」
  陳森打算了馬文青的話,直接質問莊秋:「莊老大,阿玉說了他不是魚鳧,你就憑那麼三個證據就把我兒子殺了?你這是什麼意思?!」
  陳森可能怒極,想動手,外面還傳來有人將兩人拉開的動靜。
  
  就算是在棺槨裡面的陳玉,也能感覺的到陳森的痛苦,他咬了咬牙,考慮要不要站出去,他不願意看到為他謀算了一輩子的陳森這時候這麼絕望和痛苦。
  
  莊老大這時候開口了:「陳爺,陳玉不是我殺的,我只是派人把他關了起來,我也沒想到會發生這樣的事。陳爺問我什麼意思,我還想問問陳爺,您就是當年陳家上一輩的當家人,為什麼別人死了,你卻沒死?」
  
  「這不可能?!」馬列先出聲了。
  莊秋冷冷一笑:「馬爺先別急,當年的事雖然沒幾個人知道,我家裡卻剛好有封信,說的就是陳家上一代當家人將位置傳給陳爺的事,然後一個月後,七大家族的族長消失,當時別人都以為陳爺是後來繼承的陳家。」
  
  「如果大家不信,我們可以打開最後一具棺槨看看,裡面是不是空的。」
  
  隨著莊老大的話,已經有人往這邊走來。
  在別人開棺之前,陳森忽然沉聲說道:「沒錯,這棺材裡面,確實沒人。」
  
  莊秋頓了一下,隨即說道:「所有的當家的人都死了,只有你陳森活著。難道不是魚鳧對你手下留情換你們陳家對他忠心?」
  「……當年,他的計劃,確實想殺了所有知情的人。我當時詐死,逃過一劫,所以這具棺槨裡面沒人。但是,陳家沒有依附魚鳧,他也不需要人留下來。」陳森苦澀地說道。
  
  「就算你說的是真的,當年你兒子已經死了,從那個胎記,你明明知道活過來的是誰。而在你妻子醒過來之前,你有機會殺了他,你卻把他留了下來,這又怎麼解釋?」莊秋接著問道。
  這一次,過了很久,陳森才說道:「為什麼?我也說不明白。」
  
  封寒這時候忽然開口問道:「那這些事,莊老大又是怎麼知道的?」
  陳玉在棺槨裡面淚流滿面,封寒還是有良心的,至少他幫了父親。
  
  莊秋避開了這個話題,沉默了一會兒說道:「陳爺,現在我們可以先放下這些嗎,畢竟陳玉死不能復生,但是詛咒的事,我們已經不能再拖了。現在我們應該馬上找到那個地方。」
  
  陳森沒有再接話,陳玉聽到馬列和馬文青小聲在旁邊勸著。接著幾乎所有的人都分散開尋找當年舉行儀式的地方了,石室裡再次安靜下來。
  陳玉覺得憋悶了,棺槨裡空氣不多,而且他必須在那些人回來之前出去。
  
  陳玉伸耳朵聽外面到底還有沒有人,外面靜悄悄的,似乎連呼吸聲也沒有。
  陳玉猶豫了一下,手放到了棺槨蓋上。
  
  正在這時候,陳玉聽到一句話:「莊秋,為什麼,你要背著我設計讓那個人殺了陳玉?」
  
151、變故 ...

  沉默了一會兒,莊秋說道:「阿吉,如果你知道了,我怎麼可能會成功?」
  陳玉的手頓住了,阿吉和莊秋居然沒有離開!
  阿吉冷冷地說道:「當年,我們三個人裡面,你是最得主人信任的人。現在,你居然親手設計讓佔了主人身體的越殺死主人。」
  
  石室裡出現了腳步聲,但是依然很輕,陳玉很難分辨這兩人在做什麼。
  陳玉開始糾結於這兩個手下就這麼平淡地面對他這個前主人的死亡,如果他們真的是他的手下的話。正在這時候,外面忽然傳來一聲巨響,陳玉甚至感覺到他藏匿的棺槨都震了震。
  
  接著,莊秋喘著氣叫道:「阿吉,你住手!」
  阿吉的聲音帶著少見的暴怒:「你現在還有什麼話說?在我眼裡,不管他想沒想起來,都是主人。既然主人已經死了,你為什麼還要在這裡?」
  
  「你聽說我,主人根本沒有死!他只是——只是換了個身體。」莊秋明顯在邊躲避著邊回答,有些氣喘噓噓。
  「……你在說什麼?」阿吉遲疑著,停下了動作。
  「主人還在,他在魚鳧的身體裡面。陳玉的死確實是我設計的,只能在鏡水,只能被越殺死。因為只有在那個地方,在那個身體身邊,主人才最有可能變成原來的王。我等不及了……我一直在等他回來。」
  
  莊秋提高了聲音,激動地說道:「沒有記憶的主人,我已經受不了了,他連看我們的眼神都和記憶裡的不一樣!」
  陳玉僵住了,莊秋至少有一點是對的,他回到了原本的身體裡面,只是,他依然沒有記憶。
  
  「不過不知道什麼地方出了差錯,還是失敗了。陳玉死後,我們都沒有見過他,如果是主人回來了,他一定會出現在我們兩個面前的。也就是說,主人可能還是沒有任何記憶……」
  對比與莊秋的沮喪,阿吉淡淡地說道:「不管他有沒有記憶,只要他活著就行。他的思想和話語就是我的意志,從現在開始,我會和你分開。我只負責保護主人,即使他是陳玉。」
  阿吉離開了,陳玉更加集中注意力,過了很久之後,終於聽到了莊秋離開的腳步聲。
  
  陳玉鬆了口氣,熄滅了手電,將棺槨蓋移開,翻了出來,然後快步走到他進來的那個門。
  陳玉正開門鎖的時候,另外一面傳來了腳步聲,陳玉不能關手電筒,只能在那些人進來之前離開。陳玉緊緊盯著門鎖,手上加快了動作,左手使不上勁,就立即用右手填補那個動作。終於,門開了,陳玉閃身出去,門又悄無聲息的關上。而另外一側的門,正好出現了幾個夥計的身影。
  
  直到這時候,陳玉臉上的汗才滴了下來。
  
  陳玉往來的時候的丁字路口走去,他要看看另外一面有沒有路過去。而他肩膀上的四腳青明顯不安起來,不時從他左邊肩膀爬到右邊,然後來來回回。
  
  丁字路口,陳玉停頓了一會兒,等眩暈感過去,繼續邁步向前,這具身體到底有多糟糕?這發病的頻率也太高了。陳玉鬱悶地揉了揉眉心,不滿於這個只有表象的身體,只希望自己發動了逆轉儀式後還能有力氣趕去醫院。他還想好好享受後半輩子,並且還奢望著一家團圓,美滿幸福,不要再因為這狗血的真相分分合合了。
  
  更讓陳玉鬱悶的是,每個狗血愛情故事的結局不都是經歷種種磨難之後,男主人公不計較愛人的任何身份,任何缺點,甚至國仇家恨,恨不得當著全世界發誓只愛女主角一個——當然,陳玉沒有任何壓力地替換掉了男主人公的愛人,就像當初在山洞裡對別人吹噓他是封寒最重要的人那樣理直氣壯——然後兩個人過著幸福美滿的生活嗎?
  一般結局都是這樣,但是封寒現在在做什麼?!好吧,就算那個冰塊再沒有情調,也該記得以前說的話吧?他明明說過不會放棄祭品的!
  
  陳玉邊走邊反省著,他這是怎麼了,剛開始,他傷心絕望,為了封寒寧可維持著自己死亡的假象。現在已經在埋怨封寒的表現不及格了,甚至還做了那種夢,難道真是欲/求不滿……
  
  經過丁字路口的時候,四腳青黃色的大眼睛盯著來時的路,眼裡有著警告,它甚至張開嘴發出低叫聲。那條路上角落裡的東西縮起了身體,但是,隨即更多的湧了上來。
  
  正忙著抱怨封寒的陳玉並沒有注意到那條路上的異常,四腳青戒備地盯著那些東西,它挺了挺小胸脯,深深覺得自己應該保護力量明顯不如以前的媽媽——鑒於白癡豹子一直這麼叫的,所以四腳青替換了主人的稱呼。
  
  黑色的影子迅速移動著,轉眼已經到了陳玉邊上。跟著他的腳步,蠢蠢欲動。
  終於,一條黑色的東西飛了過來,轉眼被四腳青擰掉頭又摔了出去,而更多的黑影已經集結到陳玉背後,甚至頭上。
  
  頭頂的那片黑色似乎已經做好了準備,就算四腳青再厲害,也只有四隻腳,如果它們一起下去……
  
  就在這時候,一直走神的陳玉終於遭到了報應,他直接掉進了地上忽然出現的洞裡。而且在他乾脆利落地掉進去之後,地上的石板瞬間又恢復成了原來的樣子。
  上面沒了目標的黑雲頓時亂了。
  ……
  
  馬文青強壓下心頭的震驚,看著面前的莊秋,不動聲色地問道:「莊老大私下找我,就為了告訴我魚鳧的目的?」
  莊秋搖了搖頭,看著馬文青的眼睛,緩緩說道:「當然不是,事實上,我是來告訴你一個驚喜的,陳玉並沒有死,他就在魚鳧的身體裡面。或者說,他就是魚鳧。」
  
  如果說馬文青在聽到前半句的時候還很驚喜,到最後一句已經冷靜下來了,他默默地看著莊秋,問道:「莊老大是什麼意思,我沒明白。」
  
  這地方除了他們兩個並沒有其他人,是莊秋特意安排的。
  不過,莊秋仍然希望速戰速決,他煩躁地來回走了幾步,最後停在馬文青面前,鄭重說道:「陳玉現在在魚鳧,也就是黑衣人的身體裡面,他並沒有被殺死。而且毫無疑問的,陳玉就是魚鳧,只是他沒有想起來以前的事。」
  
  「我找你來,是想告訴你,我們七個家族裡面,有魚鳧的人。」
  馬文青瞇起眼,眼裡帶著隱隱戒備:「你以為那個人是我?或者我們馬家?」
  
  莊秋笑了,「不,正相反,我想告訴你的是,魚鳧真正的手下,是我,和我背後的莊家。」
  馬文青被噎地簡直要一口血吐出來,他不敢置信地看著莊秋,說不出話。魚鳧王,你真是好樣的,淘沙門派的老大是你的人,如果沒人發現,無論如何,最後都是你贏……
  
  莊秋看著馬文青瞬間變了臉,解釋道:「你不用擔心,我找你來,是因為只有你是陳玉真正的朋友。就連那個封寒,在面對自己利益相關的時候,也絕對沒有辦法和你相比。」
  馬文青緩過神,冷冷地說道:「別人我不想評價,莊老大也別太早下定論,我畢竟是被魚鳧下了詛咒的馬家的人,我們未必就是一個戰壕的。」
  
  莊秋搖了搖頭,「你先別急著拒絕,魚鳧沒有恢復記憶,他就是陳玉。你覺得以你和他的關係,想讓他解了馬家的詛咒,難道不是舉手之勞?我找你,是希望你去勸勸陳玉,讓他舉行很久之前的那個儀式,而不是逆轉儀式。然後帶莊家,馬家,或者他願意的話,陳家的人也可以帶走。」
  
  「原來莊老大是這個目的——」馬文青意味深長地看著莊秋。
  莊秋僵了一下,說道:「不,我是為了魚——陳玉。如果他不舉行那個儀式的話,他會被封寒拿走很多東西,甚至他的生命,我想你和我一樣,不會願意看到陳玉再被人殺死一次。而且,更重要的是,越已經來了,他就是上一次殺死陳玉的人。陳玉很危險,那個人對陳玉很執著,而且他的目的是不會改的,他會盡快殺死陳玉。」
  
  「如果陳玉只有生死兩條路,他為什麼不能選擇活著。」讓那個人和封寒他們去死?莊秋瞳孔猛地縮了一下,把後半句嚥了回去。
  再抬起頭,莊秋和顏悅色地看向馬文青,「所以我想讓你去找到陳玉,勸他盡快繼續舉行以前未完成的儀式,這樣,我們能去那個地方,而陳玉也不會再有危險。我是他的屬下,你是他的朋友,只有我們這些真正在意他的人,才不希望他有一點危險。」
  
  馬文青面無表情地看了莊秋半天,說道:「如果我拒絕,你準備怎麼辦?」
  莊秋臉上的笑容慢慢收了回去,帶著淡淡地傷心:「我實在沒有想到,你居然會置朋友於不顧,我實在很為陳玉不值。而且,如果你不那樣做,馬家也許永遠沒有機會解開那個詛咒了。」
  
  馬文青冷冷地看著莊秋,「我最不喜歡受人威脅。」說完了,轉身就走。
  莊秋眼中一寒,緩緩說道:「也許,你需要冷靜地考慮考慮。」
  
  「沒有必要——」馬文青的話沒有說完,就掉進了腳下忽然出現的深坑裡。
  莊秋鬆開手中的機關,地面又恢復如初。如果馬文青沒有考慮清楚,他也就沒什麼用了。
  
  ……
  陳玉鬱悶地往前走著,腿邊游動著歡快的四腳青。他其實很慶幸掉下來的地方是水,而不是刀子在等著他。
  四腳青很完美地用尾巴控制著平衡,驕傲地看著水中的蟲子遠遠的不敢靠近。哼,看到了吧,這就是威嚴!如果他真正的身體在這裡,那麼巨大,這條河溝都不能盛得下。無比滿足的四腳青偶爾一低頭,看到水裡自己的倒影,身體和舉動都顯得有些可愛、幼稚——四腳青划動的爪子一頓,有點羞於承認自己的現狀,這一定都怪家裡的那只豹子,沒錯!一定是被它影響的!
  
  陳玉終於到了水牢的另外一頭,他嘴裡叼著手電筒,盡最快的速度將門打開了,他已經受夠了水裡的異味。
  
  門打開的一瞬間,陳玉立刻閃身進去,門在下一秒又關上了,最大限度地減少污水進入。
  陳玉的手電筒掃過室內,然後他就呆立在門口了。
  這間才是真正的刀山劍海,而那些刀劍當中,一個人正保持著扭曲的姿勢站在裡面。
  
  等到看清除那個人是誰的時候,陳玉已經開始猶豫要不要轉身回剛剛的水牢了。
  他還沒動,那個人已經喊道:「陳玉!你給我站住,我知道是你!」
  
  陳玉花了不短的時間將馬文青解救出來,並且兩人齊心協力地打開了另外一扇門,裡面的石室看起來沒有任何機關。
  
  「你怎麼知道是我?」陳玉艱難地先開口了,他實在不知道怎麼和發小解釋。
  馬文青將莊秋的話講了一遍,然後瞪著陳玉,「之前總會有蛛絲馬跡吧,你早就知道,只是瞞著我們對不對?」
  
  陳玉舒了口氣,既然馬文青知道了,那秘密不再是秘密了,他心裡的壓力忽然減輕了不少。
  「以前的我也不說了,事情現在擺在這裡,而且很危急,接下來我們怎麼辦?」陳玉百思不得其解,死掉的越到底是怎麼活過來的。想到那個血淋淋的人,他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戰。
  
  馬文青沉思了半天,抬頭看向陳玉:「小陳玉,我覺得我們現在應該去找封哥,然後告訴他一切真相。相比於其他人,我更相信封哥。那個殺你的人來了,我相信只有他才能保護你,才會保護你。」
  陳玉絕望地看著他,「這絕對是個餿主意,你又不是不知道封寒的脾氣——等等,你是認真的?」
  
  馬文青重重點頭,「當然,難道你有更好的主意?就算是為了陳家,為了馬家,而且,我不會讓你死的。」
  陳玉掙扎了半天,最後頹然地說道:「行,我跟你回去找封寒。」
  正在這時候,忽然有人冷冷地說道:「陳玉,陳森在我手上,我勸你什麼也別做。」
  
152、威脅 ...

  後面忽然有人說話,陳玉和馬文青都嚇了一跳,猛地回頭,發現石室的陰影處竟然站了個人。
  馬文青的手電跟著照了過去,陳玉早就聽著聲音耳熟,看清楚角落裡的人之後,臉色更加難看,「是你?你剛剛說抓了我父親,洛清,你這是什麼意思?」
  
  角落裡的洛清陰沉地盯著陳玉,冷冷地說道:「因為你答應我的事,至今沒有做,我等不及了。」
  
  陳玉皺起眉,和馬文青對視一眼,然後帶著疑惑的眼神看向洛清,接口道:「我很奇怪你現在還能認出我,但是我並沒有打算反悔,在這種情況下,你先劫持我父親,這很不公平——」
  
  洛清情緒明顯不好,他打斷了陳玉的話,尖利地說道:「到了這個時候,我不想再管公平不公平!我只知道現在情況危急,而你根本不把那件事放在心上。也許你不在乎封寒失去多少,但是他是我的主人,無論如何我都要幫他達成他的願望,讓他拿回本來就屬於主人的東西,讓他離開這個束縛了他這麼多年的鬼地方。」
  
  陳玉面無表情地看著激動的洛清,不想拿語言刺激到他,同時腦子裡快速盤算著該怎樣把陳森救出來,最後說道:「我會去做的,事實上我一直跟在你們後面,就是打算去找那個地方,但是我不會在你抓了我父親的情況下去啟動那個逆轉儀式。」
  
  看到洛清臉色一變,陳玉不動聲色地繼續說著:「除非你放了我父親,否則我什麼也不會做,而且我會把所有的事,包括你做的那些,全部告訴封寒。反正我已經對他原諒我根本不抱任何希望了,也不在乎再多那麼一兩件。」
  
  洛清的瞳孔猛地一縮,他不太適應主動轉眼就成了被動的局面,而聽到最後一句話的時候,他看著陳玉的眼裡露出了相當激烈的恨意。
  陳玉的手往口袋裡摸去的時候,洛清用快得看不清的速度將身後的人抓了過來。
  
  他譏諷地看著陳玉,一隻手緊緊扣著偷襲他的馬文青,另外一隻手拿著一把匕首,說道:「這就是你的誠意?別想我會先放人,如果你還需要考慮的話,我不介意先送你點定金,例如你朋友身上的零件。」
  
  陳玉看著馬文青,正準備開口。
  人質馬文青無辜地看看陳玉,很沒骨氣地奮力喊道:「先別動手!大家有話好好說!」好像剛才偷偷動手的人根本不是他似的。
  
  陳玉心裡暗暗歎了口氣,對洛清說道:「行,我會去啟動逆轉儀式,你必須保證放了我父親,另外,你要先放了馬文青。」
  洛清並沒有鬆手,只是開口:「兩天之內。」
  「行,兩天之內。」
  
  洛清有些留戀地收起匕首,用力將馬文青推了過來,最後盯著兩個人說道:「再說一遍,不許告訴封寒,不要因為別人的好意就一再得寸進尺。如果封寒知道了,你們別想陳森會活著回來。」
  「我也要求逆轉儀式啟動後,你立刻放了我父親,而且要保證我父親沒事,否則,我絕對不會放過你。」陳玉冷冷地看著洛清,平靜地說道。
  
  洛清冷著臉看了陳玉一眼,沒有說話,直接走了出去。
  
  馬文青憤怒地盯著洛清離開的方向,「我擦,那個卑鄙小人。我早就看他不是個東西了,等這次事情了了,老子非給他點顏色看看。」
  說完馬文青轉身看著陳玉,擔心地說道:「小陳玉,我看這裡面有問題。」
  
  陳玉無奈地說道,「雖然現在還不清楚,我也覺得不太對勁,但是現在我們投鼠忌器,我爸在他手上,我不敢拿我父親的性命冒險。」
  馬文青也發愁的點頭,現在他們確實沒有其它辦法。
  
  「好在現在你知道了,還有個人跟我商量。」陳玉自我安慰著,前幾天一個人跟在後面的時候,心裡確實挺不是滋味的。
  
  「嗯,我們先想辦法找到舉行儀式的地方。」馬文青說完又仔細打量了陳玉兩眼,遲疑著說道:「我說,小陳玉,你這模樣真是越變越好看了,不過咱還是看你原先那張臉順眼。而且,你真是那個……老古董?」
  陳玉知道馬文青指的是魚鳧,苦笑道:「說實話,我到現在都不知道為什麼我成了魚鳧,但是眼下證據多到我想反駁都困難。」
  
  馬文青歎了口氣,拍了拍陳玉的肩膀,「不管別人怎麼看,對我馬文青來說,你就說陳玉。」
  
  陳玉扯起嘴角,但是很快又恢復了沉鬱的表情。
  洛清為什麼知道他就是陳玉?那封寒知不知道?
  陳玉和馬文青身後,有什麼快速地一閃,又隱匿進了黑暗裡面,而陳玉的衣領也動了動。
  
  ……
  「你是說洛清也知道王已經回到他的身體裡面了?」青年微微皺起眉,不太滿意地問道。
  莊老大點點頭,「那是唯一的遺漏,不過也沒有大的影響。我設計越動手,之前的事都是利用洛清的手做的,我必須給他一些消息。估計他能推測出來,王會回到他原來的身體裡面。」
  
  莊老大的對面,赫然是假扮陳玉母親的青年。
  
  青年帶著指責的目光看著莊老大,「你處理的有些急躁了,現在阿吉已經不贊同你的做法了。」
  莊老大淡淡說道:「我也是逼不得已,我要王覺醒,我要等他回來。你知道,我們的身體是靠著赤丹撐了這麼多年,世人說赤丹生死人肉白骨,但是實際上它更適合保存屍體,我們當年硬是用那種辦法維持生命本來就是逆天而為。當年的魚鳧王可以讓我們活下來,但是我們已經活不過下一個百年了。我們馬上就會以最痛苦的方式死去,至少,那之前。我要看看王。」
  
  青年哼了一聲,「不論如何,都是你自己替王做了決定。過了這麼多年,誰也不保證王的想法有沒有改變。」
  莊秋不解地看向青年。
  
  青年沒有說話,只是將目光投向了遠處的封寒身上。
  封寒周圍並沒有人,就連洛清,尤部長,凌雲都站在兩米遠的地方,封寒是他們的主人,但是他沒有理會任何人的意思,只是擁著他懷裡的屍體,就像整個世界就剩下了他們兩個人。
  
  感情是會變的,也許王想要的東西也會變的。青年看著封寒懷裡的屍體,若有所思。
  
  墓道裡響起了急促的腳步聲,拉回了青年的視線,一個夥計上氣不接下氣地跑進來,大聲說道:「找到莊老大要我們找的記號了!」
  莊老大立刻站了起來,將內心的激動壓了下去。
  
  洛清等人也面露興奮激動的神色,只有封寒靜靜地抬起頭,漆黑冰冷的眼睛掃了過來,神色從始至終都沒有變過。
  
  那個夥計頓時打了個寒戰,抖著聲音說道:「就在東面墓道,斷開的口出去,往下一百米的地方,發現了莊老大給我們畫出來的記號。」
  莊老大微笑起來,「我們趕緊過去看看。」
  
153、失去 ...

  陳玉在馬文青的掩護下,悄悄地墜在了大部隊的後面。路線依然熟悉,他們穿過當年從陳圓圓墓到古墓的那條山縫,最後夥計停下來的地方居然是當年馬文青掉下去的懸崖邊上。
  
  懸崖在山縫地勢最低的地方,一片空地兩側各有蜿蜒向上的小路,通向兩個墓室。
  現在空地上已經站滿了人,夥計的手電指向懸崖邊的一角,一個矮小的石墩出現在人們眼裡,夥計說道:「莊老大,記號就在那塊石頭上。」
  
  莊秋沒有應聲,夥計一愣,發現莊老大正呆呆地盯著懸崖下面,封寒和洛清等人也慢慢走近了懸崖邊上。
  
  陳玉忽然記起第一次往懸崖下看的時候,底下無數亮點,美得就像銀河落了下去。
  原來——那就是舉行儀式的地方。陳玉現在幾乎肯定了,因為他懷裡的石頭莫名其妙地開始發熱。
  
  陳玉躲在一塊巨石後面,摸了摸懷裡的石頭和那塊玉,抬頭看去。他的位置看不到懸崖,所以他看的是封寒。不算太遠的距離,走過去用不了幾秒鐘。
  
  不管封寒怎麼想,他其實已經開始不習慣沒有封寒在身邊的那種孤獨感了。只是在他下定決心出去和封寒攤牌的時候,又出了變故。現在他只能等到舉行逆轉儀式之後再說其它。
  已經到了這裡,馬上就要有個了斷了。陳玉神情有些恍惚地看著不遠處的封寒,陳玉心裡總有種隱隱的煩躁,感覺一切結束之後,封寒會離他越來越遠。
  
  艱難地拉回視線,陳玉低頭看看自己手裡的石頭,現在想什麼都沒用,而且時間越長,變數也就越大,但是事早晚都是要做的。陳玉快速地將背包放下,四腳青也被他抓出來放到背包上面。然後轉身快步往外走去。
  
  幾乎所有人都看著懸崖下面的奇景,竟然沒有人阻攔陳玉。
  直到他快走到懸崖邊上的時候,才有人回過神。封寒,洛清,莊老大,都抬頭看向他,目光複雜,卻沒有人說話。
  
  陳玉吞吞口水,難道這些人都知道自己要做什麼?這是怎麼回事?封寒又是怎麼想的?陳玉邊走邊看向封寒,可是在那雙平靜深沉的眼中,他什麼都看不出來。
  正在這時候,忽然有個清亮的聲音說道:「王,快離開那裡,你不能下去。」
  
  陳玉一愣,他已經走到了懸崖邊上,猶豫的一瞬間,身旁有人向他撲過來,陳玉轉身,發現撲過來的竟是阿吉。
  
  阿吉將陳玉推開,然後——然後他自己掉了下去。
  「阿吉!」陳玉大驚,懸崖下面至少將近百米,掉下去凶多吉少。來不及抓住那個一直崇拜關心他的少年,陳玉探身下去,只看見阿吉看過來的留戀的眼神,他甚至輕輕說了一句還好你沒事。
  
  陳玉眼前發黑,一著急,額頭撞在了岩石,磕的生疼。陳玉回過神,發現他還在躲在巨石後面,剛剛的慘劇並沒有發生。
  一切都是幻覺,只是真實得可怕。
  
  是這個身體已經拖到不能再拖,還是這個地方太詭異?
  陳玉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開始像剛剛幻覺裡一樣,放下背包,然後掏出四腳青。看著小傢伙疑惑的黃眼睛,陳玉默默用手撫摸了幾下。然後深吸一口氣,往外走去。
  
  懸崖邊上的人警覺性明顯比陳玉幻覺中高多了,幾乎陳玉剛走出沒幾步,封寒就忽然轉過頭看向他,在那種凌厲的視線下,陳玉覺得邁步都有點艱難。
  而時刻關注封寒的洛清也冷冷地看了過來,陳玉看了面帶警告的洛清一眼,然後邊力持鎮定地繼續往懸崖邊上走邊祈禱封寒沒有興致現在為難他。
  
  走了幾步,陳玉眉頭微不可察地皺了起來,有什麼冰涼的東西正順著他的褲腿努力往裡面爬。這該死地不聽話的四腳青……他明明已經反覆跟它保證過一會兒就回來,並且帶著豹子——也許還會有封寒一起來接它!
  但是,現在什麼都和剛剛的劇本不一樣了。
  
  快走到懸崖邊上的時候,忽然有人叫道:「王,你來了,阿吉一直在找你。」
  陳玉腳步一頓,怔怔地看著忽然冒出來的面帶驚喜的少年,然後腦子裡開始倒帶阿吉掉下去的動作表情甚至他說的那句話。
  
  他必須想辦法不讓阿吉靠近他,他決不能讓那個預言變成現實。
  陳玉艱難地頂著封寒看向他的冰冷眼神,往四下看了看,編著理由,「阿吉,你——你幫我把那邊背包裡的盒子拿過來。」
  阿吉眼中帶著單純的喜悅迎了過來,聽到陳玉的話之後疑惑地看了他一眼,隨即往陳玉剛剛待的巨石邊走去。
  
  阿吉總是最聽話的,陳玉鬆了口氣,盡量繞到了離封寒比較遠的懸崖邊上。那些夥計們大概得了莊老大示意,誰都沒動。
  懸崖深處,全是亮亮的東西,多看兩眼會眼暈,甚至覺得那些東西在移動。
  
  近距離看清楚懸崖全貌,陳玉深覺自己直接衝過來有些頭腦發熱,九十度的光滑巖壁,近百米高,這要怎麼下去?
  沉默了幾秒,陳玉心虛地往封寒那邊看了一眼,如果,嗯,如果他現在回去他們還能不能保持現在目送的姿態?
  
  彷彿明白家長開始犯怯,一直很乖的四腳青忽然咬了陳玉一口。
  陳玉只覺得腿上一陣劇痛,還沒來得及發怒,已經晃了晃,往懸崖邊栽過去。
  發覺已經來不及做出補救的時候,陳玉不能控制地看向那邊,另外幾個和他立場相對的人的臉色剎那間全變了。
  
  離著陳玉最近的人撲了過來,在陳玉感動的眼神中將他用力壓了下去,陳玉胸口直接撞在了岩石上。恍惚中,陳玉聽到了一陣隱約的鈴聲。
  「靠!混蛋!放開我——」陳玉惡狠狠地瞪著身上的人,然後用力掙扎著,他從來沒有考慮過這種死法。他要是活下來,一定先找這傢伙和四腳青算賬!
  
  陳玉上半身探出懸崖外側,狼狽地抓著邊上的岩石,防止自己掉下去。百忙之中發現馬文青正往這邊跑,莊老大的臉色變了,封寒也邁出了一步。
  然後陳玉感覺到一些東西落在了臉上,粘稠而溫熱。
  
  陳玉艱難地扭頭往身上看去,頓時怔在了那裡。一直到很久之後,陳玉依然忘不了這時候的噩夢。
  撲在他身上的人是那個曾經假扮他母親的青年,由於感情太過複雜,陳玉一直不太敢面這個人。
  而現在,這個青年用力將他壓在身下,和另外一個蒼白恐怖的東西糾纏在一起,那是——美女蛇,那只巨大的蛇蠱。
  現在那只美女蛇巨大的尾巴正憤怒地拍著地面,然後慢慢無力下去,因為青年的一隻手穿過了美女蛇的胸口。
  
  陳玉呆呆地再往上看,瞳孔驀然緊縮,美女蛇正狠狠地咬在青年脖子上,血不斷湧出來,而那些血就落在陳玉臉上——那本來該咬在他身上的。
  青年往下看了一眼,緩緩用力推開那只半死不活的蛇,然後再也沒有力氣支撐,往懸崖下面滑去。
  
  「不——」陳玉喊了出來,膽戰心驚地抓住青年的胳膊,用盡力氣拉住,雖然他自己也已經半個身體探在外面。
  
  近看,青年的傷口更加恐怖,幾乎小半個脖子都被咬沒了。
  
  陳玉顫抖著,幾乎沒有勇氣去看那個傷口,他只知道胸口疼得有什麼東西要溢出來。
  他不知道該怎麼辦,只能跟著青年一寸寸往外滑落。雖然青年騙了他,但是陳玉從來沒有想過要報復或者其它什麼。
  
  青年瞇著眼看著陳玉,眼睛裡的光漸漸黯淡下去,他的力氣和傷口已經不足以讓他再開口說話了。他張了張嘴,無聲地開闔了幾下。然後用最後的力氣,掙開了陳玉顫抖的手,掉了下去。
  
  「別,別這樣……」陳玉語氣微弱地說道,然後被趕上來的馬文青拖了上來,陳玉看著落下去的人,淚流滿面。
  青年落下去的樣子和幻覺中的阿吉一模一樣。
  他太注重結果,卻沒預料到,阿吉走了,他的災難並沒有過去,結果青年替代了阿吉,救了他。
  
  阿玉,活下去。
  那個人掉下去的時候這麼說道,他知道自己是誰,他為了陳玉而救他,這更讓陳玉心裡盛滿了痛苦。
  十幾年的親情,一直都在,那是誰也抹不掉的。
  
  馬文青不知道該怎麼勸悲痛欲絕的陳玉,他甚至不知道掉下去的那個人為什麼救陳玉,明明只是莊老大身邊的人。
  陳玉趴在懸崖邊上,慢慢推開了馬文青,直到將他推出一段距離。
  
  之前的事也許他知道的不多,但是卻帶給他足夠多的麻煩,甚至現在的傷害。
  
  他的父親,母親,他的家,他想要的親情已經沒有了。
  而以前的身份帶給他的傷害還遠遠不止如此,他還會失去更多重要的東西。
  陳玉凝視著懸崖下面,心裡有個聲音喊著,結束吧,結束這一切。
  
  陳玉邁了一步,懸崖邊上一股冰冷的氣息撲面而來。
  
  「等一下。」身後有人說道。
  陳玉微微回頭,發現蓮生站在後面陰影裡。
  
  「老爺子讓我告訴你,你真下去了,就別再回來。」蓮生緩緩說道。
  並沒有指名道姓,陳玉也看不清楚蓮生的表情,但是陳玉知道,那是爺爺對陳玉說的話。
  
  「如果你回來,其它的事我會處理。」蓮生又加了一句,「大師兄的事也一樣。」
  陳森的事蓮生已經查出來了?
  
  陳玉笑了笑,那實在太好了,就算洛清想反悔,陳森也不會有事了。但是事情發展到現在,他回去又有什麼意義。
  他應該結束這一切。不然,早晚有一天,他還會像現在這樣心痛。
  
  陳玉回頭第一次正視旁邊的幾個□第人,他的視線最後落在了封寒臉上。
  這一次,陳玉看清楚了,封寒眼裡是熟悉的冰冷,還帶著一些疑惑。也許還有更深的東西,陳玉也看不明白。
  
  往下看,是探頭探腦的豹子。
  
  四腳青剛剛咬他大概是想提醒他身後的危險,現在它鑽在衣服裡面死活不肯出來,只希望到時候它沒事。
  
  小胖遲疑著,雖然是陌生人的味道,但是它覺得感覺很熟悉,很親切。
  那個眼神,就像以前它每次跑到陳玉床上,陳玉邊抱怨,邊拉開被角,讓它鑽進去的時候的樣子。
  
  小胖已經很久沒有看到了,它小心翼翼地邁出步子,為自己離開封寒身邊尋找理由。
  小胖忽然聞到一股熟悉的不容易察覺的味道,它的眼睛瞪圓了,不管了,四腳青在那個人身上,它應該去看看!
  
  豹子撲出去的一瞬間,被人從後面抱了起來。
  然後它就看到那個給他感覺很熟悉的人最後看了它身邊的封寒一眼,跳了下去,在它還沒來得及的做出任何反應的時候,一陣風過後,他的另外一位家長也不見了……
  
154、誤會 ...

  陳玉呆呆地看著他原本拋向遠處巖壁上的繩索,現在已經被上方落下來的黑影撞離了原定軌道,然後不顧主人意願的比陳玉更快的往下落去,一點也不準備發揮自己的功用。
  
  這麼危急的情況下,陳玉卻沒來得及做出任何自救的反應。因為下一秒,陳玉用一副受到嚴重驚嚇的表情看著跟著他跳下來的封寒,別問他為什麼能看清楚那是封寒,他就是看的到。
  
  誰能告訴他現在是一副什麼戲碼?他從沒打算自殺,更沒想過和封寒一起殉情。這一點也不浪漫,確切的說陳玉覺得相當坑爹。
  難道這就是奮鬥了那麼久,死了那麼多人後的狗血結局?
  就算——就算封寒想殺的那個時候,他也沒希望封寒死啊……
  
  不,不對,陳玉終於反應過來,他根本不可能在疾速地下落過程中看清楚封寒的臉,更不可能像現在這樣悠閒地分出精神想東想西。
  陳玉發現他下落的速度相當緩慢,同時後脖領子被勒得非常難受。
  
  陳玉扭頭看向一旁的封寒,這種似曾相識的感覺,讓他想起很久之前,在沙漠裡往外逃跑的時候,就是他吊在繩子的下面,封寒在上面拎著他爬上懸崖的。
  再往上看,陳玉吃驚地張大了嘴巴,好一會兒發不出任何聲音。封寒根本沒有借助任何東西,就那麼浮在空中,將他拎在手裡。兩人就像神話傳說中的仙人一樣,凌波微步,虛空而下。
  
  陳玉忽然想到鏡水湖底,魚鳧墓中的那幅畫,帝王眼中看著的是漂浮在空中的綵帶,那些遠古時期的畫到底帶了濃厚的神話色彩,許多東西都不是真實存在的。
  但是現在封寒確實無視了重力,跳將近百米的懸崖就像在自己後院散步一樣,封寒——真是神仙?老天,這到底是要鬧哪樣啊,好吧,如果真是這樣,他當年得罪的是神仙,他到底會有什麼報應?
  
  隨即,陳玉苦中作樂地想到,當年在沙漠裡,韓曉晨在斷崖邊上隔斷繩索其實對封寒來說不值一提……
  
  又往下看了一眼,陳玉嘴角抽了抽,沒有任何猶豫地抱住了他身旁大綵帶的腰。
  四腳青偷偷從陳玉衣服裡探了探頭,然後感動地瞇起眼,這一定是兩位家長打算和好的徵兆!他們早該如此了,長此以往,它和那頭白癡豹子會心裡不健康的!
  
  落地的時候,陳玉萬分不捨卻迅速地鬆開手,後退到安全距離。
  同時抽空掃了四週一眼,陳玉發現他們處在一個非常大的平台上,中間有塊三人高的巨大石塊,坑坑窪窪的,相當醜陋,明顯經歷了太多歲月的洗禮。
  平台四周有五座石獸雕像,相貌古樸莊嚴,足有十來米,圍成一圈,像巨人一般俯視著他們。
  
  而平台的石面上,有許多亮亮的圓點嵌在石頭裡面,每個亮點有鴨蛋大小,看不出是什麼東西。
  打量完後陳玉心裡一震,這就是鏡水湖魚鳧臥室的最後一幅畫裡的畫的地方,看來最後一幅畫就是他們舉行儀式的場景。
  
  然後陳玉收回視線,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這幾天唯一一次近距離接觸的封寒。猶豫要不要對剛才的救命之恩說謝謝,同時驚詫地發現封寒居然救了他這個死敵。
  封寒正冷冷地盯著他,懷裡甚至還抱著他原來的屍體。
  
  陳玉張了張嘴,喉嚨發乾,卻不知道說什麼好,他實在不敢激怒封寒,尤其是在封寒實力比他想像的還要變態的情況下。
  正在這時候,陳玉腳下的石頭忽然動了一下,同時伴隨著啪嗒一聲什麼裂開的響聲。
  
  「什麼東西?」太過突然,陳玉嚇的跳到了一邊,然後下意識地抬眼看向封寒。
  封寒並沒有回答陳玉的問題,卻忽然問道:「魚鳧,也是陳玉?」
  
  「——算是吧。」陳玉又不著痕跡地退了一步,才回答道。他現在身體是魚鳧的,而且他確實也是陳玉,根據那些證據,魚鳧應該就是陳玉。只不過他只有陳玉的記憶,沒有定點魚鳧的記憶。陳玉琢磨著趁洛清沒有下來,先解釋幾句,「老實說,我也沒弄清楚,其實我一點也沒有以前的——」
  
  「你為什麼不早告訴我?!」
  陳玉張口結舌地看著怒氣沖沖地質問他的封寒,困難地回想著,難道封寒曾經給過他解釋的機會嗎?難道他看起來很喜歡自虐?
  
  正在這時候,周圍辟啪的響聲更多了,陳玉終於發現是那些亮點上都有了裂痕,「這到底是什麼鬼東西?!」陳玉忽然覺得渾身毛骨悚然,他感到必須採取什麼措施,阻止這些東西——
  
  「要出來了。」封寒看著地面,喃喃說道。
  「什麼出來,出來會怎麼樣?」陳玉焦急地問道。
  「這裡的人都會變成那種樣子。」封寒抬眼看著平台下面。
  
  陳玉探頭一看,倒吸了口冷氣,剛剛沒注意到,平台下面,密密麻麻地圍著不少人,卻都是石像,只不過這些石像表情異常生動,而且都非常痛苦,那種痛苦像是從石頭雕琢成的眼睛裡噴發了出來。
  
  變成石頭?不管怎麼樣,陳玉清楚這些東西是千萬不能出來的,忙接著問道:「怎麼阻止?」
  封寒似乎剛意識到問話的陳玉,臉色頓時陰鬱起來,完全不打算搭理陳玉。
  
  「我們要不要等會兒再翻舊賬?!你先告訴我怎麼阻止它們——」陳玉急了。
  封寒猛地停住了腳步,殺氣騰騰地看著陳玉,終於說道:「啟動儀式。」說完轉身往亮點破壞嚴重的地方走去。
  
  啟動儀式?陳玉忽然想到懷裡的石頭,忙掏了出來,手裡的石頭已經熱到燙手的程度。可是這東西要怎麼用?陳玉正打算招呼封寒,他肩膀上的四腳青忽然動了,它躥到陳玉手裡叼起一塊石頭就往高大雕像的頭頂爬去,最後似乎是將石頭嵌在了雕像的額頭。
  
  衡量了一下高度,陳玉果斷地決定把這任務交給四腳青料理,雖然封寒也能做到,但是陳玉決不願意指使正看他相當不順眼的封寒。
  在跟四腳青保證完成任務就把背包裡最後一塊牛肉獎勵給它以後,四腳青的動作似乎更加歡快了。
  
  又一次邁著四隻小短腿跑回來,四腳青扒在陳玉胳膊上,觀察了一番剩下的兩塊,將那塊大的挑走了。
  陳玉發現石塊的安放順序似乎也是固定的,如果真讓他自己去放,絕對會出問題。
  
  當四腳青把最後一塊石頭放上去的時候,陳玉鬆了口氣,然後和四腳青一起抬頭帶著邀功的目光向封寒看去。
  但是更快的,陳玉和四腳青的表情就變成了震驚慌亂。
  
  封寒正將黃金匕首扎進一個亮點裡面,但是隨著最後一塊石頭被安置好,那些石頭相繼發出強光,而且那些光束都落在了封寒身上。
  封寒一頓,隨即抬起頭往四周看去,明白發生了什麼之後,他看向陳玉,帶著憤怒到極點的表情,一把揪住陳玉的領子,將他拽了過去。
  
  「你——你怎麼了?這是幹什麼?」陳玉顫抖著搶先問道,雖然不知道怎麼回事,但是看封寒的模樣,就知道某些不能轉圜的事已經發生了。
  「你終於又一次成功地把我困住了,魚鳧。」封寒咬牙切齒地說著,同時手裡的黃金匕首出現在了陳玉脖子旁邊。
  
  陳玉呆呆地看著封寒,有一會兒覺得心裡疼得透不過氣來。這是第一次,封寒直接稱呼他魚鳧,彷彿陳玉這□第個人完全不存在。
  
  冰冷的匕首緊緊貼著他的脖子,陳玉不能判斷那把鋒利的匕首是不是已經割開了他的皮肉,他只是深深吸了口氣,等到自己徹底冷靜下來,抬頭看向封寒的眼睛。
  
  他還不能死,有些事只能他去做。洛清和莊老大都一直想方設法讓他啟動儀式,雖然一個是逆向的,一個是繼續原來的儀式。
  雖然兩個人誰都沒有說過,但是陳玉知道,他們的舉動足以說明那個儀式只能經過他的手去啟動。
  
  封寒的眼睛一直是漆黑的,隱隱透出金色,帶著一種純粹的高傲,偶爾還能看到深藏其中的溫情。但是現在,那雙眼睛裡只有刻骨的寒意。
  
  陳玉看著封寒的眼睛,緩緩地苦澀地說道:「封寒,放開我,我還不能死,至少讓我把儀式啟動了。」
  封寒看著他,眼睛裡的恨意漸漸被迷茫和空洞取代。
  
  封寒張了張嘴,最後什麼都沒說,但是一直用力掐著陳玉脖子的手指漸漸鬆開了。他重新抱起放在腳邊的陳玉的屍體,低頭看著,不再看旁邊的陳玉本人一眼。
  陳玉離開的時候,似乎聽到一句話:反正你想要的東西,已經全部都有了,你想要什麼,就都拿走算了,這麼漫長的時間,我已經累了……
  
155、儀式 ...

  陳玉往正中間的巨大石塊走去,到了近前,伸手開始擦拭正對著胸口處的一塊較為平整的地方,浮土被擦掉後,出現了一個不太大的長方形凹槽。
  陳玉慢慢從胸口拿出那塊從他胎記裡挖出來的玉,將玉小心地放進凹槽裡面,透明的玉開始改變顏色,變成泛著光的灰藍,而凹槽四周的石塊開始碎裂,露出裡面描繪著黑色怪異文字的金屬。
  
  陳玉瞇著眼看了一會兒,伸手按住玉開始往右旋轉,隨著玉的轉動,他的手指和玉接觸的地方,開始不斷滴下鮮血。
  但是陳玉的動作不僅沒有慢下來,反而越來越快。石塊內部發出沉悶且巨大的響聲,然後是巨大的齒輪轉動的聲音,那聲音從中間的石塊一直鏈接到五座雕像底下。
  
  然而,在這麼嘈雜的響聲中,陳玉卻清清楚楚地聽到了一聲歎息,那聲音低低的,陳玉卻覺得他的靈魂都開始顫抖,快停下來,必須停下來,不然,會後悔……
  陳玉的眼睛眨了眨,終於發現從他走向中間石塊開始,身體就像是被另外一個人接管了一樣,所有的動作都不開始受他控制。
  
  他根本不知道怎麼舉行儀式,也根本不該知道玉應該放在哪裡,更沒打算在弄明白之前就轉動那塊玉……
  陳玉狠狠咬在舌頭上,鑽心的疼痛過後,他嘴裡充滿了血腥味。然後他顫顫巍巍的用右手將自己不聽話的左手從玉上扯了下來,迅速轉頭往後看去。
  
  封寒居然沒有看著懷裡的屍體,而是抬頭看著他。
  但是陳玉看不清楚封寒的表情,因為封寒周圍佈滿了數不清的細小光線,那些光並不是靜止不動的,而是慢慢擴散著,往五座雕像而去,雕像額頭的石頭開始吸收那些光,亮到刺眼。
  
  就算看不清,陳玉卻感覺到那雙漆黑鋒利的眼睛黯淡了下來,甚至裡面的憤怒也沒有了,只有微弱的悲傷和失落,更多的是茫然。
  陳玉腦子裡嗡的一聲,只覺得面前是他見過的最恐怖的一幕,甚至比他的死亡還可怕。
  
  「不……不,我沒有想要繼續儀式……」陳玉看著封寒喃喃說道,然後他的右手用力握住了身側的匕首,讓疼痛將身體的無力感驅散,接著用力握住那塊玉往左邊旋轉,匕首割開的手心將玉徹底染成紅色。
  
  他不應該再拿封寒任何東西,而是把封寒的東西都還給他。他絕對不會讓封寒消失,他一直是這麼打算的。
  
  直到玉再也轉不動了,陳玉才僵硬著停了下來,再回頭,發現封寒周圍的光消失了,才如釋負重的鬆了口氣。
  
  封寒也回過神,皺起眉看著四周,然後朝陳玉喊道:「停下!快過來!」
  
  轉到最左邊之後,陳玉的手垂了下來。
  玉忽然碎掉了,一直平靜的懸崖底下忽然起了一陣風,那些玉的碎屑慢慢飄向了空曠的平台上。然後在空中慢慢移動,直到變成了一個畫面。
  
  就如同電影一樣,開頭是一個黑衣的少年獨自出城,在湖邊遇到了虛弱卻冰冷的白衣少年。黑衣少年給白衣少年留下了食物和傷藥,甚至接下來幾天一直來看白衣少年。
  冷淡的白衣少年終於開始正眼看黑衣少年,雖然說話極少,卻也能看出不再拿黑衣少年當陌生人。
  
  日復一日,當黑衣少年又一次拉著白衣少年興奮地說著家裡瑣事的時候,白衣少年忽然說道:「魚鳧,我要回家了。」
  黑衣的魚鳧驚訝地看著他,「那行,明天我還在這裡等你,說起來我一直不知道你住在哪裡。你回去和家裡商量商量,到城裡幫助我行嗎?」
  
  白衣少年默默搖了搖頭,說道:「那不可能,我回去就再也不會回來了。」看到黑衣少年震驚且不敢置信的眼,白衣少年又加了一句:「太遠了,就算我回來,你——也不會在了。」
  
  「你家到底在哪裡?」魚鳧驚怒地問道。
  「在另外一個地方——在天上,很遙遠的星系,要走幾十年。」封寒第一次給魚鳧講起了他歸屬的地方,他們的壽命漫長到可怕,更強大的甚至有不能想像的能力。
  魚鳧喃喃說道:「原來你是掉在這裡的仙人。」
  
  最後魚鳧靜靜地看著封寒說道:「等我登上皇位,你再離開,行嗎?」
  封寒沉默著,卻沒有拒絕。
  
  又過了一年,封寒送給魚鳧一顆青色的珠子,讓魚鳧滴血在珠子上,珠子裂開,一條青色的四腳蛇鑽了出來。它顫顫巍巍的爬了出來,然後抱著魚鳧的手指,嗚嗚叫喚著。
  
  魚鳧越來越多地問起封寒家鄉的事,知道封寒離開的能量封印在石頭裡的時候,戰爭開始了,為了擊敗外敵,而且要證明魚鳧比兩個兄長更出彩,魚鳧向封寒借了一塊石頭。
  最後,魚鳧如願登基為帝,在他走上王座的那一刻,封寒來到了宮殿門口。
  
  最後一個畫面定格在漸漸走進的封寒身上,然後慢慢地那畫面開始扭曲,然後分散開,漸漸組成一個人像。
  平地上的陳玉和封寒驚訝地看著那個越來越清晰的人像,那是陳玉現在模樣,魚鳧。
  
  那個虛無的人看著兩人中間,彷彿根本看不到兩個人,他靜靜說道:「看來最後我還是選擇了逆轉儀式……」
  「封寒,你在這裡,對吧。這是我封存在這裡的一段記憶,記憶裡只有我最快樂的一段時光,就是和你在一起的那兩年。後來——我騙走了你的石頭,想去天上,在你和你的僕人的追殺下,卻根本沒有舉行儀式的機會。」
  「直到我沒有時間再等下去了,神仙的東西果然不能隨便碰的,長期拿著這五塊石頭的身體開始出現問題,後來我只能利用那個傳說中的山洞要你的心臟。利用你送我的赤丹讓我的人獲得長生,只是,你從沒有告訴過我赤丹有毒……」
  
  「就算我和我的人都得到了長久的生命,和你們那些人總是不同地,總有一天會遭到反噬。只有去你離開的那個神仙待的地方,才能真正擁有長生。一千多年來,我卻沒有找到任何機會。只能選擇轉生儀式來徹底擺脫你,並且為了絆住你的腳步,我控制了盜墓七大家族,安排好了轉身後所有的事,給你準備了經過特殊處理的祭品。」
  
  「不過,現在看來,果然都沒有困住你。」魚鳧冷靜說道,「這樣也好,我終於可以解脫了。細想起來,我追求了這麼多年的長生和成仙,也許並不是我真正想要的。因為和你反目後,我再也沒有過那樣快樂的時光。但是,自從我背叛欺騙你的那一天開始,我就不能回頭了。」
  
  說到這裡,魚鳧忽然微微笑了起來:「封寒,你贏了。如果可以,放了跟著我的那些人。還有,這幾千年來,我書香門第一直欠你一句話……對不起。其實,我一直不知道是什麼改變了最初的我,也許是你所說的人類地慾望,也許是其它的東西。所以,封寒,臨走前我還要告訴你一件事,轉生儀式一個靈魂只能轉生三次,但是陳玉的身體其實是我轉生的第四次。小心,那個幫我舉行儀式的人說也許有兩個——」
  
  然後畫面開始消散,最後歸於虛無。
  
  平台上傳來了腳步聲,上面的人終於下來了。
  在看到底下兩個人的時候,洛清、凌雲尤部長等人臉上露出了激動萬分的表情,而莊老大等人則臉色灰敗,阿吉想跑過來,卻被蓮生死死抓住。
  「別過去,儀式啟動,根本出不來,進不去。」
  
  五座石頭雕像的額頭重新出現光柱,不過這次卻是對著封寒傳遞那種詭異光線的。
  光線所過之處,岩石變成了粉末,巨大的雕像開始坍塌。
  
  那些充滿毀滅性的光線瞬間填充了整個平台,陳玉身後的石頭開始大塊大塊的往下掉。
  陳玉苦笑起來,他不是不想走,只是他知道他已經沒法走了。穿過他身體的光線太多了,血液都沒有機會流出來就蒸發在了空氣中。
  
  原來結局不是最可怕的,卻也遠遠不是他想要的。
  因果報應,壞人的結局也許有的是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但是大多數都是惡有惡報,塵歸塵,土歸土。誰叫他真是那個該死的魚鳧的轉生……
  
  陳玉一直看著封寒,完全無視了那些不斷毀壞他身體的光線,封寒也在目不轉睛地看著他。
  
  最後,陳玉說道:「封寒,我從來沒有後悔過我沒想起前世的事,即便那樣我會選擇繼續儀式,會活下去。我到現在也沒有想起來,我很慶幸,這就是我,一直是陳玉。我唯一的遺憾,是我居然忘記了前世的你。」
  「封寒,就算你不懂感情,但是,我愛你……」
  封寒的眼睛一動,眼前的耀眼的光線最後一閃。
  雕像消散了,平台上那個人也灰飛煙滅了……
  
  封寒怔怔地看著前面,直到最後一刻,他的一舉一動,他的眼睛裡的感情,都無不像極了那個和他生活在一起很長時間的人,他一直都是陳玉。
  
156、離開 ...

  光線最濃烈的瞬間,封寒本能地用手護住了懷裡的屍體,但是那個人卻在他眼前消失了。這種無能為力的感覺第二次遇到,就算他恢復了所有力量,依然什麼都抓不住。為什麼不聽他的話過來?就算是當年的魚鳧,他也只是想拿回東西,從來沒有想過要他死。
  魚鳧是他的唯一的朋友,而陳玉……
  
  封寒看著空無一人的地方,慢慢抬手摀住了心口。以前沒有心的時候,全身冷冰冰的,沒有任何東西能牽引他的情緒;而現在,他的心臟明明已經被陳玉還了回來,他卻還是覺得這裡空空的,像是還回來的那個人又把他的心帶走了。
  
  那種無可言說的孤獨,無法紓解的悲傷,許多他從來沒有感受過,從來沒有在意過的感情,在這一刻填滿了他的心口,疼痛,恐懼——如果這就是陳玉所說的愛,那麼他一定也是愛陳玉的。
  陳玉委屈的,無辜的,靈動的眼,欺軟怕硬實際上非常好相處的性格,笑著說話的樣子,坐在家裡的沙發上逗著豹子和四腳青的樣子,用那種充滿深情的眼神看著他發呆的樣子——彷彿全部清晰地印在了他靈魂裡,一閉上眼就能浮現出來。
  
  不同於任何人,陳玉對他來說是無可取代的。最殘忍的是,在明白這種感情的時候,他永遠的失去了他。
  看著空蕩蕩的平台,封寒第一次微不可察地顫抖著,垂下眼,緊緊地抱著懷裡的陳玉的屍體,然後將唇印在了陳玉的冰冷的唇上,喃喃說道:「你想要的東西,在很早之前,其實已經全部都有了。」
  他的所有,甚至感情……
  
  洛清,尤部長凌雲等人站在封寒身後,什麼話都不敢說,卻眼光複雜地看著從沒有看見過的主人。
  阿吉慢慢地跪了下去,淚流滿面,悲傷到難以形容。
  莊老大找到那個假扮陳玉母親的青年,站在阿吉旁邊木然絕望地看著封寒懷裡的屍體。他是希望王能帶他們離開,所以費盡心機地即使殺死陳玉也希望魚鳧能醒過來,哪怕是再見魚鳧一面也好,但是他沒有想過會是這樣的結局。
  
  平台中間,那塊巨大的石塊在光的照射中表層完全碎裂下來,露出裡面雕刻著黑色花紋的金屬。
  
  「封。」洛清擔憂地輕輕叫了一聲。
  封寒抬頭看了一眼,抱著陳玉往中間走去。雖然冰冷悲傷,但是或許是力量重新回到身體裡的原因,封寒整個人更加耀眼,讓人不敢直視。就連站在他身邊,都有雙膝下跪的衝動。
  
  封寒走到中間的巨大金屬面前,抬起右手,暗金色的指環開始自動旋轉起來。無數辨別不清的發光字體由指環投影在金屬上。
  在洛清等人漸漸激動的表情中,巨大的金屬往四周慢慢散開,然後整個凌空鋪在平台上,金屬離地面不高,三級台階延伸下來。
  
  厚厚的金屬上面,全是閃著瑩瑩藍光的裝置。
  封寒收回手,說道:「洛清,凌雲,尤,你們帶著所有人上去。」
  停頓了一下,封寒想到了魚鳧之前留下來的話,轉頭看向阿吉和莊老大,冷冷地說道:「七大淘沙家族的詛咒我有辦法解開,但是你們兩個服用了赤丹,我現在沒有足夠的材料,解決不了。你們兩個跟著回去,凌雲,到時候你幫他們消除赤丹的影響。」
  
  凌雲一愣,隨即答應了。他們下來的時候,其實看到了魚鳧最後的影像,就算再不願意,凌雲也不會質疑封寒的決定。
  阿吉沒有說話,自從看到陳玉消失,他根本沒有注意過周圍的人在說什麼做什麼。
  而莊老大則抱著青年的屍體,搖了搖頭。
  
  封寒沉默了兩秒,說道:「到了那個地方,那個青年還有機會被救回來。」
  莊老大臉色變了,震驚地看著封寒,又低頭看看手裡的屍體,咬了咬牙,說道:「那行,我去。」
  
  阿吉則回過神,盯著封寒的眼,問道:「那魚——陳玉能不能被救回來?我記得你也給他吃了赤丹。」
  封寒看著阿吉充滿期盼的眼,搖了搖頭,「我給他服用赤丹的時候,這具身體裡已經沒有靈魂了,赤丹只可以保留住身體裡原來有的東西。」看著阿吉又面如死灰的模樣,封寒又說道:「也許那裡有挽救陳玉的辦法,你可以去找找。」
  
  阿吉眼睛亮了一下,沉默著站起來,說道:「我也去。」
  莊老大走了幾步,回頭對著身後說道:「莊齊,以後莊家就交給你了,就當從來沒有過我這個家主。」然後又看向其他人,「各位,封寒大恩大義,答應會幫我們淘沙幫派解除詛咒,大家到底也沒有白來一趟,詛咒沒有了,大家也可以放心了。我還有別的事必須去辦,以後莊家就靠大家照應著了。」
  
  莊老大客氣了幾句,然後沒有任何猶豫地轉身和阿吉往中間金屬台上走去。
  莊家的人和七大門派的人都愣愣地看著莊老大,這個暗地裡淘沙門派的老大,同時也是最厲害最精明的老大,組織了這次行動,最後卻一個人離開了。
  
  兩人心事重重的在洛清等人怪異的目光下走上了台階,吧嗒一聲,什麼東西從青年身上掉了下來。莊老大皺著眉,將那東西撿了起來,是一塊夔龍紋玉玦。
  
  阿吉驚訝,「是那塊玉珮……」
  莊老大愣愣地低頭看看青年,喃喃說道:「今天發生的事都像是注定的一樣,這玉珮的主人原來是陳圓圓,主人將屍變的陳圓圓做成了生蛇蠱,又安排人將玉珮送到祭品手裡,到時候美女蛇肯定會追殺祭品和……,沒想到最後卻害了羅蒲。」
  
  阿吉可能是因為找到了救回陳玉的希望,哪怕那希望十分渺茫,臉上也沒有那麼絕望了,低聲說道:「你把羅蒲派過去保護主人,這麼多年,他對主人的感情還多了親情,更不可能看著主人受傷。等我們過去,一定可以救回羅蒲和主人。」
  莊老大默默地點了點頭,兩人帶著羅蒲的屍體站到了眾人身後。
  
  等所有人都上去的時候,眾人才發現,封寒並沒有上來,而是一直抱著陳玉的屍體站在下面,一副根本不打算上來的樣子。
  
  洛清和凌雲等人慌了,洛清說道:「封——時間馬上到了,您該過來了。」
  封寒低頭看著懷裡的屍體,最後輕輕笑了起來,「我會送你們回去,我留下來,我不能讓他一個人待在這裡。」
  
  洛清臉色一變,焦急地勸道:「可是他已經——如果您願意,也可以帶著他回去。」
  凌雲也急了,說道:「主人,您是我們那裡未來的王,如果您不回去的話,您父親和母親會擔心的。」
  
  封寒沉默下來,更用力的抱緊了懷裡的屍體,他想回去,但是陳玉一定更願意留下來。如果他真帶著這具屍體回去,那麼他留在身邊的,就只剩下屍體了。
  而且,他已經在這裡待了很多年,多到他已經無所謂了。
  也許他會試著喜歡上這裡,這個能找到陳玉的影子的地方。
  
  「……不,你們先走,如果哪一天我想走了,再回去。」封寒擺了擺手,開始轉動另外一隻手的指環。
  
  「不,您不能這樣——不該這樣。如果您非要留下來,我也留下來,等您一起回去。」洛清著急地說道,如果封寒留在這裡,那麼他回去又有什麼意義?
  凌雲也跟著要求,非要陪封寒留下來。
  
  尤部長也站到了前面,「封,很多年前開始,您就是我們的主人,沒有離開主人的僕從,否則我們什麼也不是。」
  後面又有人申請跟著封寒留下,看到封寒太過堅決,又請求封寒至少留下來一個人。
  封寒看著那些人,沉默著,他掃過三個忠心的手下。
  看到洛清的時候,封寒回想起陳玉手機裡的那段錄音,他是那麼迫切地想要回到他們原來的家鄉,封寒最後說道:「尤部長留下來,你們都回去。」
  
  洛清不敢置信地看著封寒,封寒居然留下了尤部長,而不是最信任的他。不,他不能這樣離開——
  凌雲也紅著眼,急迫地想下來,無奈屏蔽罩已經在尤部長離開以後,重新開啟了。
  尤部長下了台階的瞬間,金屬外緣升起的透明物質,已經將所有人都包在裡面,就像一個巨大的飛船。
  
  在洛清和凌雲傷心欲絕的目光下,封寒的指環開始發光。
  透明物質裡面升騰起白光,然後開始模糊,像是在疾速轉動。
  
  五分鐘之後,那東西再次停下來的時候,裡面已經空無一人。
  封寒動了動手指,透明屏蔽罩又退下去,然後金屬又重新包裹成一間巨大金屬房子的模樣,甚是恢復了原來覆蓋石塊的假象。
  
  「傳送站的能量用光了,如果你想回去,要很多年之後。」封寒對著尤部長說道。
  「能跟著您留在這裡,是我的榮幸和驕傲。」尤部長平靜地說道,眼底隱約透著堅定。
  
  封寒沒有再說什麼,只是拿出黃金匕首,將手指劃了一個口子,用小玻璃瓶接了半瓶血,遞給尤部長,說道:「你幫那些人解開詛咒。」
  尤部長點頭應了,先向著馬列走去。
  
  馬文青還明顯沒有從再次失去摯友的傷痛中出來,蓮生卻忽然用手拉了拉馬文青的衣服領子,說道:「沈宣那小子過來接大師兄了。」
  馬文青回過神,猛地轉過頭,盯著蓮生問道:「你是說陳叔已經安全了?到底怎麼回事?」
  
  蓮生點點頭,似笑非笑地說道:「上次在鏡水湖我就察覺到不對勁,回去調查,還真查到不少東西。趕回來的時候湊巧看到洛清用藥製住了師兄,將他救了出來。不僅如此,我還抓了一個人。」
  馬文青抹了把臉,問道:「誰?」
  
  「姜家的姜揚,在這之前,你先看看這些東西。」蓮生說著,將一個大信封遞給了馬文青。
  馬文青打開,發現是一疊照片,而且是陳玉在青龍宮殿裡拍的,是臥室裡的那幾幅畫,不禁疑惑道,「這東西怎麼了?」
  
  「你細看看,有個地方很奇怪。」
  
157、幸福 ...

  馬文青翻著手裡的照片,不確定地說道:「你說這東西很奇怪?我看看——嗯,有道理,小陳玉的女裝其實也不錯。話說回來,他這輩子要是女人,我早去提親了……」
  蓮生沉默了幾秒鐘,從馬文青手裡拿過那幾張照片,抽了一張出來,然後又拿出陳玉的手機,調出來想要的東西後,一起遞給馬文青,說道:「這都是墓室中那個神話故事的第三幅畫,你看看手機裡的和洗出來的有什麼區別。」
  
  「唔,都是魚鳧取得勝利後,封哥來要東西,小陳玉不想還了,嘖嘖,他這種貪財的性格真是從古到今都沒變——要知道,我可是感同身受,和封哥相當有共同語言,等等……」馬文青拿著照片的手顫抖了一下,臉色發白,驚恐地說道:「陳玉身後那是什麼鬼東西?」
  
  蓮生點了點頭,嚴肅地說道:「你終於發現了,不只如此,後面幾張洗出來的照片裡都有這個東西。」
  馬文青將另外幾張照片都拿過來,仔細看過去,額頭的冷汗越來越多,在手機裡看不出任何異常的畫面,洗出來之後,立刻就讓人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
  
  從第三幅畫,也就是魚鳧不想把封寒的東西歸還開始,照片裡的魚鳧身後就附了一個淡淡的影子,影子模糊而虛幻,唯一看得清的就是影子左手腕帶著一串灰色的珠子。
  
  「這……」
  蓮生看了馬文青一眼,淡淡地說道:「你也聽到了魚鳧的最後一句話,這是他轉生的第四次,實際上一個靈魂只能轉生三次。那麼,再根據這幾張照片,我們可以假象一下,古蜀王魚鳧身上——有兩個靈魂。」
  
  馬文青瞪著蓮生,過了好半天才幹澀地說道:「這又說明了什麼?」
  蓮生微微笑了,「往好的一面說,古蜀王之所以性情大變,背叛他的朋友,是因為有東西暗中控制了他;往壞的一面說,古蜀王一方面追求長生,被慾望所迷惑,另外一方面又不想背叛朋友,形成了二重人格,也就是那個灰色的影子。」
  
  「而轉生過程是公平的,既有魚鳧王的轉生,也有這個邪惡影子的轉生。他們兩個有六次機會,但是別忘了,在鏡水湖底陳玉已經又轉生了一次,也就是還有一次機會。」
  
  馬文青張大嘴看著蓮生,臉上慢慢浮出驚喜,「你的意思是小陳玉有機會再次醒過來?我們必須立刻告訴封哥!」
  
  馬文青猛地轉身,往外看去,卻發現下面根本沒了封寒的影子。等他到處打聽的時候,發現沒有人看見封寒去了哪裡。甚至平台上的四腳青和小胖也不見了蹤影。
  
  同時,抱著陳玉的屍體往外走的封寒,同樣沒有注意到,陳玉的手指微微動了動。
  
  懸崖下,蓮生皺了皺眉,終於還是說道:「那只是一種可能,還有另外一種可能,也許醒過來的是那個灰色的影子。」
  
  ……
  七大家族的人在解開詛咒之後,全部上了懸崖,並且約定,無論如何,都不能把今天的事洩露出去。
  尤部長暗中點了點頭,轉身走了。
  
  山上風大,落日的餘暉中,早發芽的葉子在風中盡情搖晃著。
  馬文青邊往下走邊回頭看,當年他和陳玉一起跟著隊過來,揭開了所有事情的序幕,然而,結束的時候,卻物是人非,再也找不到陪他來的那個人。
  看到前面被沈宣扶著的陳森,馬文青歎了口氣,說道:「出了這事,最難受的還是陳叔,畢竟那是他唯一的兒子。」事實上,知道了下面發生的事情之後,陳森甚至不願意下去看看。那種深沉到不能掩飾的悲痛,一直環繞在他周圍。
  
  蓮生搖了搖頭,「大師兄失去的遠遠不止一個兒子……別的不說,他的三個徒弟,最後只剩下了一個。小徒弟好像是跟著師兄下墓的時候,惹怒了師兄,被他趕走了。聽說後來回來找過師兄幾次,師兄都沒有見他。」
  
  馬文青慢吞吞地灌了口酒,然後遞給身旁的蓮生,接道:「老二趙離我知道,跟著咱們去湖裡,被那個死去的老八給帶下去了,其實他死的實在是冤枉。」
  蓮生詫異地看著遞到自己手裡的酒瓶,最後還是接了過來,說道:「貪心不足蛇吞象,知道了自己不該知道的東西,還時時惦記著,他是自己葬送了自己。」
  
  「你一說也是,我記得他當時死活要跟著封哥下湖,何苦來著,倒把自己給搭上了。」
  蓮生笑了笑,沒有說話。
  
  「對了,你剛剛在裡面說抓了個人,是誰?」馬文青走了一段才想起來,忍不住好奇地問道。
  「姜家的姜揚,後來又讓人把他給救走了,不過……我給他留了一些有趣的東西,。」
  馬文青看了蓮生一眼,稍稍往遠處走了兩步。
  
  最前面的沈宣將陳森扶到車裡,回頭望了山上很久,才打開車門坐了進去。
  
  ……
  鏡水湖邊,乃保老爹看著黑漆漆的湖面對旁邊的人說道:「你有沒有覺得今天這湖邊的寒氣更重了?」
  老喇嘛點了點頭,笑呵呵地說道:「老哥要不要去我那小廟裡湊合湊合,閒來還能說說話。」
  乃保老爹摸著明顯興奮起來的大黃狗,笑著說道:「行,那我可就叨擾老弟了。」
  
  平靜的湖面下,漩渦越來越大。而穿過湖水最底層的通道,那扇曾經被陳玉的血打開的大門已經永遠關閉了,上面鎖著一把精緻的鎖。
  如果馬文青或者陳玉在的話,一定大吃一驚,那是蓮生一直隨身帶著的、連陳玉都打不開的一把鎖。
  
  厚重的石門封閉了青龍宮殿,也擋住了裡面所有的響動。
  巨大的青龍宮殿裡,正迴盪著震耳欲聾的響聲,像是一條看不到邊的青龍正在發洩它的怒氣。
  
  青龍宮殿第五層入口處,站了兩個人。
  其中一個,赫然是被越附身的姜揚,他被一個人掐著脖子拎在手中,臉色蒼白,大口喘著氣。
  
  那個人臉色鐵青,咬牙切齒地說道:「這就是你帶我來的、可以阻止逆轉儀式的地方?」
  姜揚臉上勉強擠出一絲苦笑,「我被人設計了,我們再也出不去了……也許那個人都沒有想到,會連著你一起設計在裡面。你控制主人的靈魂,挑撥我和主人的關係,引導人們心裡的慾望和恨意,結果最後你也沒有什麼好下場,這才是報應!哈——」
  
  姜揚笑了幾聲,就被抓著他的人用力掐住了喉嚨,急促地咳嗽了一聲,又沒了聲息,身體卻劇烈掙扎起來。
  抓著他的那人五官扭曲起來,尖利地喊道:「報應?!那你就留下來陪著我,我會利用你的靈魂再活很久,等著下一個將我放出去的人——」
  
  被狠狠扔在地上的時候,姜揚用手捂著脖子,臉上浮起詭異的笑,嘶啞地說道,「你覺得自己很厲害?也許主人早就模糊地感到你的存在了。其實,蓮生才是主人留下的最後一步棋,他是主人最小的兄弟,主人相信他更甚於我。當年,主人找個了人在局面不能挽書.香.門.第.回的時候結束所有一切,到現在,我才知道是他。」
  「鏡水湖,青龍墓,是主人給自己準備的最後的墓室,沒想到用在了你我身上……」姜揚瘋狂地大笑起來,隨即被身後的人一腳踢下了第五層。
  
  站在第五層樓梯口的人,如果忽視臉上的猙獰,可以稱得上五官清秀,身段苗條,竟然是失蹤很久的——王苗。
  她冷冷地看著第五層下面,最後臉上露出個詭異的笑容,抬腳往下走去。
  王苗的左手手腕上,一串灰色的珠子正發著幽幽光芒。
  
  ……
  麗江城郊,一座不起眼的二層小樓內。
  小胖兩隻前腿扒在床邊,看著床上一動不動的陳玉,努力將自己能想像到的深沉而悲痛的表情都擺在了臉上,站得久了,兩隻胖乎乎的後腿不時挪動幾步來緩解麻木乏力。
  
  而堂而皇之地窩在床邊的,正是它不能上去的元兇——四腳青,這傢伙跟著陳玉出門一趟,居然、居然長個了,而且長這麼快!簡直令人髮指!
  這直接導致了一件更令人沉痛的事,它打不過四腳青了……
  
  小胖憤懣地再次瞪了四腳青一眼,用舌頭細細地舔了幾遍陳玉的臉,然後轉身朝沙發走去。不就是沒毛嗎?!不就是身體比它長嗎?!早晚、早晚有一天,額,等等,豹子的毛掉光了,也會長那種難看的鱗片嗎?要不要冒這個險呢,以後還敢不敢照鏡子呢……
  豹子疑惑著,暫時性地陷入了深沉的思考中。
  
  而四腳青從始至終都老實地窩在陳玉手邊,半瞇著眼,享受著這愜意的一刻。只有在豹子憤憤離開的時候抬頭看了一眼,尾巴動了動,就又垂下了頭,擱在前爪上閉目養神。
  
  門口想起了腳步聲,小胖維持著思考的姿勢沒動,只是把耳朵悄悄豎了起來。四腳青抬頭看了進來的封寒一眼,就往旁邊的桌面上躍去。
  封寒站在門口,看了床上一眼後,敲了敲門板,說道:「現在,出去吃飯。」
  
  兩隻動物果斷且安靜地迅速起身,一起往外走去。雖然它們一致認為封寒是這世界上最不會做飯的人沒有之一,可以又有什麼辦法呢,那是這家裡現在管著餵食的家長。
  
  封寒關上門,在床前停下來,靜靜地看了床上的人一會兒,然後轉身向浴室走去。
  
  陳玉是在一片朦朧的水聲中醒過來的,他發現自己在一間陌生的房間裡面。過來好一會兒,他才確定了他還活著的事實。
  
  謝天謝地!他又回來了!活著實在是太好了!封寒,陳森,馬文青,蓮生……他更渴望和他們一起活在這個世界上,他甚至想現在站在他們面前,然後擁抱他們。
  陳玉在床上感動地想著,同時默默發誓,以後再也不下地了,最後那一刻的痛苦,他這輩子都不願意再回想。
  
  不過,之後那一刻,他倒是願意這輩子有空的時候就倒帶幾遍的。
  那時,他剛剛進入這個身體,就有些微的意識了,只是醒不過來。封寒說的那些話,做的那些事他都有些印象。
  
  那一瞬間,巨大的驚喜充滿了他的心臟,甚至整個靈魂。他最擔心的事並沒有發生,封寒留了下來,並且聽起來是為了他。
  
  沉浸在幸福中很久,陳玉才想起來他該第一時間去告訴封寒。
  等等,這種全身無力的感覺,怎麼過了這麼久都沒有緩解過來?
  陳玉眨了眨眼,悲劇地發現他最大限度也只能動動手指。難道是又一次轉生的後遺症?暫時性的還是——他絕對不要全身癱瘓啊啊!陳玉驚恐地想。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覺得原本溫暖的屋裡變得有點冷。
  陳玉費盡力氣半抬起頭,然後看到浴室門口,封寒正一眨不眨地盯著他。
  
  「那個,我……我回來了。」陳玉張了張嘴,最後決定先打個招呼。
  驚喜的歡迎和擁抱看來是沒有了,封寒臉上甚至沒有表現出一點喜色。
  發現封寒根本沒有回答他的意思後,陳玉小心地往屋裡瞄了一圈,發現連只救場的動物都沒有——最後,書香門第他舔了舔乾澀的嘴唇,語無倫次地繼續說道:「其實我沒有想到你會留下來,不過,這實在太好了,我、我實在沒有想到你會為了我留下來,其實,你也是喜歡我的對吧……」
  
  看著封寒越來越殺氣騰騰的眼神,陳玉打了個寒戰,戰戰兢兢地補充道:「……額……我的意思我太感動了……」
  
  封寒幾步走了過來,一把將沒法動彈的陳玉抱起來,用力抱住他,然後將頭放在陳玉的肩膀。不知道是憤怒還是其它什麼,封寒抱著陳玉的胳膊都有些發抖。
  
  他的手勁極大,眼睛慢慢染了金色,裡面有著難以見到的恐懼和脆弱。
  陳玉稍微動了動,覺得肩膀處熱乎乎的。
  好吧,雖然封寒一貫霸道彆扭,他現在總算知道自己對他的重要性了,當然自己之前也不知道,但是——能不能先把衣服穿上!陳玉臉紅了。
  
  很久之後,封寒終於控制住顫抖,然後慢慢鬆開手,兩人深情對視了好一會兒,封寒用恢復了冷靜的語調高傲地說道:「現書.香在,是你吃我的,穿我的,住我的,而且看起來,你連家務活都做不了。」
  陳玉一臉石化地看著封寒,張了張嘴,顯然不知道這時候適合說什麼好。
  封寒卻心情極好,毫不在意地低下頭,重重親了下去。
  陳玉咳嗽出聲的時候,封寒抬起頭,理所當然地說道:「不過,我會想辦法物盡其用的……」
  
  陳玉用更微小的聲音說道:「喂——我現在不是你的祭品了,等等,青龍環還在不在?」
  封寒指了指桌面,青龍還靜靜地擺在那裡。
  「你找到鑰匙了?」
  「當時鏡水墓裡面你找出來的,五塊石頭和一把鑰匙,我知道全是假的,但是那把鑰匙正好是青龍環的鑰匙,我當時拿走了。」封寒說道,同時用手指在陳玉脖子上比劃了一下,說道:「雖然青龍環不在了,不過祭品就是祭品。」
  
  陳玉並沒有生氣,只是眼睛發亮地看著封寒。在那種時候,封寒還一直記著幫他找鑰匙,也許,封寒從來沒有說過什麼,但事實上,他做的要比說的多很多。
  
  封寒漸漸停了下來,午後明媚的陽光中,懷裡的身體溫暖熟悉,那雙漂亮靈動的黑色眼睛讓他窒息。
  
  他還活著,和他一起存在著,沒有什麼比這更美好了。
  
完結

158番外

陳玉面色古怪地看著面前的食物,終於忍不住小聲問道:「我不在的時候,你一直都是讓它們吃這個?」同時用手裡的筷子撥了撥盤子裡碼的整整齊齊的肉塊,和另外一側經過油鍋烹炒後依然翠綠可愛的西蘭花,他敢打賭封寒在蔬菜下鍋之後不出五秒就把盤子端到餐桌上了。

熟肉是直接買回來的,味道和火候應該不用太過懷疑,但是,蔬菜真的熟了?另外,每隻動物旁邊的一杯牛奶是怎麼回事?他到底是從哪裡學來的搭配方法?

封寒掃了陳玉一眼,然後面無表情地看向對面,直到對面兩隻無姑且懂得審時度勢的動物含淚開始努力啃西蘭花之後,才慢條斯理地夾起一塊肉吃掉了。

然後封寒點點頭,很有自信地說道:「我覺得還行。」

陳玉嚥了嚥口水,同樣謹慎地選擇了肉塊,吃完之後,清了清嗓子,說道:「看來這附近的熟食店不錯。」

封寒在心裡表示了贊同,然後熟練地應用一家之主的地位宣佈,基於最基本的餐桌禮儀,所有人都不能浪費糧食,要全部吃完。

陳玉震驚地看了看同樣瞪大眼的小胖和四腳青,然後默默地低頭用餐。

封寒皺著眉頭將盤子裡剩下的蔬菜吃完,然後下樓了。

陳玉努力幻想自己是隻兔子,麻木地啃著翠甜的胡蘿蔔,最後終於把盤子裡的食物都消滅了。抬起頭,看到小胖嘴邊的毛沾滿了鮮牛奶,四腳青也正在打嗝,陳玉不禁咧嘴笑了。

陳玉推起輪椅,將餐盤收拾到廚房清洗。他的身體在兩天內有了明顯的好轉,雖然還不能站起來,但是生活基本可以自理。而且醫生說如果復健做的好,很有希望重新站起來。【 ]

餐廳,小胖無聲和它的異父異母兄弟對視著:封寒一定是故意的,陳玉沒在的時候他從不要求我們吃完!它是一隻豹子!豹子!動物世界有說它是肉食動物,額,應該是的!這樣下去真的沒事嗎……

四腳青沉思著點頭:我有看到他在網上偷偷查餐桌禮儀,他頭一次當著陳玉的面當家,估計在緊張,所以,他一定是想做給陳玉看的……

兩隻動物邊用爪子摸著自己胃邊思考著,彆扭攻什麼的,實在太討厭了……

陳玉簡單地收拾了屋子就去休息了,因為封寒在下面工作,所以陳玉醒來的時候,感覺到暖暖的東西正順著他的被窩往外爬,最後一隻毛茸茸的頭在他脖子邊上探了出來。

幸福美好的親子互動還沒來得及開始,門外傳來了腳步聲,小胖嗖地一下又縮回了被窩裡面,陳玉終於肯定這傢伙絕對的草原上跑得最快的動物。

封寒走了進來,給陳玉端來一杯水。看陳玉喝水的時候,封寒並沒有離開,只是在旁邊默默地看著,等他把杯子放下後說道:「下去待會兒。」

看陳玉點頭,封寒就將陳玉抱了起來,往樓下走去。

一樓是封寒工作的地方,開了個小型書店,大多是舊書,珍本,同時店主還可以鑒定古玩。

每次看這個小店,陳玉心裡都免不了幾分驚歎,囂張到彷彿不食人間煙火一樣的封寒居然會開一家書店,而他坐在櫃檯後面居然一點也不顯得違和。

古典的裝潢,幽雅的氛圍,午後明媚溫暖的陽光,都顯得年輕俊美的店主更加神秘。

陳玉坐在窗邊,手裡拿著一卷書,半天沒有翻頁,怔怔地看著封寒,心裡感歎著,這真是他之前所想像過的最美好的生活,除了他現在不能動彈,除了店應該是他的,然後他隨便奴役封寒……

總之,夢想和現實總是有一定差距的。

這毫不起眼的建立在郊區的小店居然有不少客人,到下午五點鐘的時候,客人才陸陸續續的離開了,封寒起身關了店門。

他看起來心情極好,走到窗邊對陳玉說道:「我們出去散步,然後順便吃晚飯。」

陳玉忙將手裡的書收了起來,被扶到輪椅上的時候他看到小胖和四腳青露出了鬆了口氣的表情。

二層小樓後面,是另外一個驚喜。

不知道封寒怎麼弄的,這小樓帶著一個大約十來畝的果園,有的地方也種了些應季的蔬菜。這給越來越大的豹子和四腳青提供了放風的場所,同時兩人在林間散步也絕對不會有人來打擾。

「怎麼會想到在這種地方來開店?」陳玉問道。

沉默了一會兒,封寒說道:「唔,我記得你以前說起過想擁有什麼樣的生活,作為一家之主,我總得負起責任。」

陳玉挑了挑眉,強忍住沒有指出前兩年他一直理所當然地蹭吃蹭喝的事實。

過了一會兒,封寒又問:「要不要和你父親他們聯繫?還有馬文青,我想他們都很擔心你。」

陳玉哆嗦了一下,這樣感性體貼的對話絕對不該屬於封寒,他謹慎地看了看封寒,小心地說道:「不——等我好了,我親自回去。另外……那個,今天我、我有得罪你嗎?」

封寒正從包裡往外拿東西的手頓了一下,抬頭看了陳玉一會兒,在陳玉背後開始發寒之後,說道:「應該沒有。」

「那你今天收到好東西了?」陳玉不死心地又問道。

「沒有,賣出了兩件東西。」封寒認真回憶著,最後在陳玉期盼的眼神下,終於露出恍然的神色,走進兩步,彎下腰,幾乎貼著陳玉脖子說道:「哦,如果你是指你暗示的那個,我會滿足你的。」

哪個?!陳玉身上的毛都炸起來了,他到底有暗示了這傢伙什麼?

吃完晚飯,給林子裡瘋跑的豹子和四腳青打包之後,封寒推著陳玉又散步回來了。

期間數次有人偷偷觀察封寒,封寒臉色漸漸難看,推著陳玉快步進了後面的園子。

拒絕封寒幫助洗澡無效後,陳玉索性和封寒一起擠在了浴池裡面。

……

雖然不能動彈,但是並不是全身沒有知覺,所以陳玉惡狠狠地回頭瞪著封寒,「喂,昨天和前天都——我們是不是需要休息幾天?」

封寒的手更加肆無忌憚,非常乾脆地拒絕:「不用,我知道你想要,今天白天你就用饑/渴的眼神看了我很久,我都看到了。」

「……我保證我沒有!」

「放心,我一定會滿足你的。」封寒從陳玉身上抬起頭,亮亮的眼睛專注地看著陳玉,滿意地發現懷裡的人臉色通紅,和某個時候一樣美妙,「……當然,如果你喜歡在浴室裡的話,我也沒有意見。」

陳玉的眼睛瞬間瞪大了,氣急敗壞地吼道:「等等,我絕對——唔——」

路過浴室的小胖幾乎要同情陳玉了,可憐的媽媽,自從回來後,就被封爸爸這樣那樣,相比較起來,吃素又算什麼?!被四腳青欺負又算什麼?!——早晚有一天,它還會再把四腳青壓在身/下的!

用爪子抹了把實際並不存在的眼淚,小胖抬起下巴,昂著頭,歡快地往四腳青和它共同的屋裡走去,它需要四腳青那傢伙幫它把背上的背包拿下來……

番外:回家

小胖伸了伸懶腰,幽怨地看了茶几上的牛肉乾一眼,自從上次那個穿白大褂的惡人說它體重超標之後,封寒和陳玉就嚴禁它在飯後吃零食了,包括它最愛的肉食和最新感興趣的蛋糕!

體重超標是什麼意思?!那個庸醫!

有見過這麼健美的豹子嗎?他一定是嫉妒,嫉妒!看這流暢的肌肉線條,這美麗的花紋,這大大的貓眼,這——小胖盡量往旁邊閃過一點,最後憤憤一甩頭:媽的,鏡子太小了,照不下了,算了,不照了!

房門吱呀一聲,小胖最討厭的某種動物邁著優雅的步子走了進來,當然和它的貓步比是遠遠不及的啦。

走到床邊,看了上面的小胖一眼,就輕捷地往茶几上跳去。

小胖閉目養神的眼睛瞇了起來,它是故意的,一定是故意的,為什麼要當著它的面咬肉乾啊啊啊!

這悲催的人生,實在是無可忍耐了,小胖蹭地站了起來,又覺得不能弱了自己的氣勢,於是盡量昂起下巴,往門外走去。

這個時辰,陳玉要準備午飯了吧,一定開始準備了吧,TT。

陳玉確實是在準備午飯,他拉開冰箱的門,猶豫著,他愛吃魚,封寒更愛吃燉牛肉,小胖和四腳青,唔,那兩個吃貨有什麼不喜歡的嗎?

最後,陳玉將牛肉拿了出來,又拿出兩塊土豆,西紅柿,然後將湊進冰箱門裡巴望的豹子向外巴拉:「喂,上次體檢,全家就你一個肥胖患者,不覺得可恥嗎,現在立刻給我出去。」

陳玉說著,順手將冰箱門關嚴實了。

看著豹子一臉委屈不甘,陳玉笑瞇瞇地彎下腰,「小胖,如果你能在我做完飯之前把客廳收拾乾淨,我會考慮給你點兒牛肉嘗嘗。」

小胖眼睛頓時睜大了,歡快地溜躂著往客廳奔去。可憐的動物根本不知道,人類是狡猾的,可恥的,它的家長根本不打算給它多少甜頭,只希望把它打發出廚房,順便多鍛煉鍛煉。

一個小時後,封寒從樓下走了上來。

客廳異樣整潔,平日懶散的豹子正努力把一個靠墊從沙發背後巴拉出來——當然,這種壞事之前也絕對是它或者四腳青做的。

餐桌上擺著兩葷兩素一湯,香氣撲鼻。封寒往桌上看了一眼,挑了挑眉,隨即走進了衛生間。

等他再出來的時候,陳玉和豹子已經坐好了,同時兩眼放光地看著他。豹子大約在等待開飯,而陳玉……

封寒拉開椅子的同時,四腳青跳上了小胖旁邊的位子。

「多吃點,上午人多嗎?」陳玉慇勤地盛了一碗米飯過來,同時問著。

「還行。」封寒不自覺地皺了皺眉,明明已經夠偏僻了,為什麼人還是這麼多,他是想負起養家的責任,但是他們主要的資金來源並不是這個小店,他也沒有把古董生意做大的意思。

現在他和陳玉的生活非常完美,人再多了,他和陳玉相處的時間反倒減少了。

「那尤部長最近會來見你嗎?」

封寒看著陳玉順手給他碗裡夾過來的牛肉,抬頭說道:「你想跟我說什麼?或者說,你有求於我什麼,說出來看看,我說不定會滿足你。」

陳玉臉色微紅,靠啊,這才多少時間啊,再跟封寒用心眼已經完全不管用了,他轉頭假裝看兩隻動物的進食情況,小聲說道:「就是——就是快過年了,你要不要找個放心的人來看幾天店,我們回去一趟。我好久沒有見到,額,文青他們了。」陳森兩個字到了嘴邊,硬是被換成了排名第二的名字。

封寒將一塊牛肉送進嘴裡,瞭然地看著陳玉:「明說不就好了,我懂,你想回娘家了。」

陳玉嘴裡的湯噴了出來,然後開始大聲咳嗽,同時臉色通紅。

封寒眼裡閃過一絲快得難以察覺的笑意,伸手拍了拍陳玉的後背,淡淡問道:「怎麼了,我沒說什麼吧?」

「你,你,這些詞到底跟誰學的!」陳玉氣急敗壞地看著封寒,「我是回家!和回娘家不一樣!以後絕對不要說那三個字,是回家!」

「好吧,那就依你的意思。」封寒無所謂地說道,然後夾了一筷子青菜到陳玉碗裡,同時堅持己見:「但是我查過了,娘家就是你父母親所在的家裡。」

陳玉張了張嘴,不說話了,萬一他解釋那是女方專用,封寒說正好適合他怎麼辦?

「那後天出發,你準備齊東西,我們開車去。」一家之主在飯桌上宣佈。

豹子和四腳青對視一眼,嗷嗷叫喚起來。

陳玉眼裡有著驚喜,本來他就擔心,如果再乘火車,豹子的體型實在太成問題了。

然後,陳玉的驚喜迅速降溫:「我記得我的車還在杭州,而且,你有駕照了嗎?」

封寒抬起頭,看了陳玉幾秒,然後轉開頭,「當然,我買了車,也學了駕照。當時你還沒有醒過來,後來你不能動。那段時間我就準備好了,我想,開車帶你出門,也能讓你看看外面。」

聽了這個回答,陳玉的手一顫,只覺得心口暖暖的,像是有什麼東西多得要溢出來。

封寒其實是有準備,他一直醒不過來,一直動彈不了的。他認真地為他們的以後做了打算。

也許為了封寒,為了他的感情,他付出過很多。

但是從面前這個人身上得到的,遠比外人看到得要多,而且彌足珍貴。

陳玉低下頭,用吃飯的動作掩飾自己眼睛裡的情緒。

剛吃完飯,下面已經有客人上門了。因為兩個人不喜歡外人打擾,封寒並沒有找人幫忙看店。

不過這一刻,看著走進臥室準備午睡的陳玉,封寒開始覺得,也許找個夥計過來,是非常有必要的。

小胖目瞪口呆地看著面前的盤子,一塊,一小塊!那麼一小塊就是陳玉給它打掃了整個客廳的報酬!完全不夠它塞牙縫啊,嗚——

垂頭喪氣的豹子忽然覺得有東西在蹭它的爪子,它立刻怒氣衝天地睜開眼,就算它打不過四腳青,它也是有脾氣的!

然後小胖發現面前有個小盆,那是四腳青的午餐盆,裡面還有五塊個頭相當大的牛肉塊,燉得軟嫩的牛肉散發著誘人的香氣。

小胖嚥了口口水,看了四腳青一眼,最終還是低下頭狂吃起來。它知道四腳青也不過只有十來塊而已,為什麼這傢伙會好心地留給它?但是現在誰還管這種事,先吃了再說!反正自己絕對沒有任何儲備食物給它——就是衣櫃內側的糖豆也絕對不行!

四腳青並沒有什麼表示,在看到小胖吃完之後,又低下頭將盆往廚房叼去,陳玉睡醒之後會來收拾。

一個小時之後,小胖含著眼淚看向不遠處的二層小樓。媽媽才是最善良的!別人都是不可信的!

吃人嘴短,午睡片刻的小胖應四腳青之約,背著書包來園子裡散步。

我靠啊,你又不是狗,你有那麼需要遛嗎?現在都半個小時了,你倒輕巧,我可在負重奔跑啊啊啊——


小胖趴在客廳的沙發上,將頭擱在圓乎乎的爪子上,它真生氣了。

不、不就是好久沒回來了嗎!馬文青那傢伙見了面就驚訝地喊它胖子——不是小胖,不是豹子,是胖子!難道他有資格指責別人嗎?!

小胖用帶著怨念的眼神狠狠掃了一眼不遠處正湊在一起談笑風生的人們,陳玉,封寒,馬文青,蓮生,還有沈宣,要不是蓮生笑瞇瞇地制止了它,它早就撲上去了——它有把握自己能好好教訓馬文青,在它小時候,馬文青就經常打不過它了!

小胖開始懷念起幾個月大的時候經常踩在馬文青臉上的情景。

不只是小胖有怨念,馬文青同樣覺得萬分鬱悶,小陳玉好不容易回來一趟,旁邊那傢伙怎麼處處都來湊熱鬧。自從蓮生看過他諸多糗事之後,馬文青就看蓮生相當不順眼了。

「封哥,你們真不準備復出了?你不知道你走了之後,我們下地都沒有安全感了。哎,現在隊伍不好帶啊。」

沈宣看著在那裡感嘆的馬文青,嘴角一抽,「現在我們陳家除了我師父和師爺外,輩分最高的人為你保駕護航,你有什麼沒安全感的……」

封寒看了蓮生一眼,眼光一閃,然後轉頭看向馬文青,「我們都不會再下地了,陳玉現在的身體狀況也不適合再下墓,不過,你們路過雲南的話,可以去看我們。」

「那必須的。」馬文青拍胸脯保證著,「以後有機會去找封哥和小陳玉喝酒。聽說封哥在開店?嘿嘿,我有好東西的話,也不發愁沒地方處理了。自從小陳玉走了,我都沒私房錢了。」馬文青自己也清楚,想指望陳玉跟他一起下地已經不可能了,而且,經歷過那件事的人也絕對不想看到悲劇再次重演。

陳玉能活著已經萬幸中的萬幸,但是——封哥當年跟小陳玉都勢不兩立的駕駛,怎麼現在他們已經毫無締介的你儂我儂了?這讓他這個孤家寡人壓力很大啊。

中午,蓮生將陳玉拉到了沒人的地方,笑著看了他很久,問道:「真沒事了?」

「嗯。」陳玉靠在窗戶邊上。

這兩年,雲南,沙漠,海底,雪山,鏡水湖,轉了一大圈然後又回到古墓,最初的目的在揭開冰山一角的時候慢慢變了模樣。

一夜之間,真相揭開,他才是最後的那個壞人……他怕封寒知道真相,但是那時候已經根本停不下了。

雖然根本沒有前世的記憶,但是證據擺在那裡,他沒有辦法否認,他就是傷害封寒的人。

痛苦到最後,陳玉是做好了離開的準備的。結果——離開的人很多,他卻留了下來。

「為了你的計劃,努力了那麼久,你最後還是放手了,也讓所有的人都解脫了。」蓮生瞇著眼看著窗外,臉上有釋然,還有隱約的寂寞,「可惜,當年那麼多人,現在只剩下了我們兩個,哥,你滿意嗎?」

陳玉猛地轉頭盯著蓮生,震驚地幾乎說不出話來,「你——你也是那時候留下來的人?!」而且,哥又是什麼意思?如果蓮生是千年前的人,難道他也中了的赤丹的毒?但是,為什麼蓮生沒有和阿吉他們一起離開?

「……我是你留下來的最後一步棋,不過,我並沒有服食過赤丹,千年之前,我被你留在了西藏的山洞裡,你利用山洞的願望讓我陷入沉睡。」蓮生臉上漸漸沒了笑意,陳玉從那張面無表情的臉上居然隱隱約約看出魚鳧模糊的影子,「我是你當年最小也最寵愛的兄弟。」

陳玉目瞪口呆地看著蓮生,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彷彿過去的噩夢又撲面而來,不知道到底什麼時候才會完結。

「哥是設定讓我等到你再次進來的時候醒過來的,不過後來,提前有人打擾了我的沉眠。陳家現在的老祖宗,也就是你的爺爺,為了破除那個詛咒,解救當年陳家當家人他的兄弟進入了那個山洞。最後他也沒有找到辦法,卻陰差陽錯把我救了回來。」

「你居然是魚鳧的兄弟……等等,我爺爺進入西藏的山洞,你的意思是那最少是三十年前的事?」陳玉懷疑地盯著蓮生俊美年輕的臉。

「我並沒有長生的能力,只是山洞醒來之後的後遺症,我也不知道這會持續多久,但是我的外貌確實還是有些變化的。所以,後來的事,甚至你出生的時候的事,我都看得清清楚楚。當年第一眼,我就知道你是魚鳧——我想陳森也知道。」蓮生說道。

「不,不可能,那為什麼……」為什麼要養大他?陳玉乾巴巴地說道。

「當年的魚鳧,雖然做了很多壞事,但是實在是個讓人恨不起來的人,他太聰明了。」說到這裡,蓮生停頓了一下,「當年哥選中了陳森的兒子,在舉行轉生儀式之前,把七大家族的人召集到古墓中,全部殺死。陳森察覺到魚鳧的目的,沒有喝那杯酒,躲過一劫。後來他回家之後,發現自己兒子身上的胎記,是準備殺死你的。」

陳玉愣愣地看著蓮生,為這些突然知道的真相喘不過氣。

「但是後來他沒有下狠手,在我們準備出手的時候,你的生母醒了過來,她——很喜歡你,甚至臨死前還讓陳森發誓不傷害你,事實上,陳森做到了。」蓮生淡淡說道。

陳玉一時百感交集,在他模糊的記憶中,陳森小時候對他非常好,會讓他騎在他脖子帶他去開會,直到他懂事了,陳森就開始嚴厲起來,把他趕了出去,不讓他接手陳家,讓他發誓這輩子不下墓。

現在想來,沒有哪一件不是為了他好。

陳玉的眼睛一陣酸澀,低下了頭。

「不只是他,阿吉,莊秋,羅蒲——你母親,跟在你身邊時間最長的下屬,都對你忠心耿耿。他們剛開始並不知道我的存在,一直在暗處保護你。」

陳玉愣了愣,阿吉他能理解,那個少年似乎後來才認出了他,一直毫無原因地對他掏心掏肺,但是莊秋和羅蒲?

「他們想殺了我,母——羅蒲,大概是恨我的。」陳玉有些失落,二十多年的感情,雖然一直沒有說出來,陳母確實是他心裡血淋淋的傷口。

「你是指在鏡水湖的通道裡?不,莊秋和羅蒲特意引你們去鏡水湖,然後又設計引來黑衣人,因為在那個你前世部署最多的地方,你才最容易回到自己的身體裡,他們只是希望你快點覺醒過來。除了越和那個人,沒有人背叛你。或許這才是最令人諷刺的。」蓮生臉上浮現出自嘲的笑。

「那個人……」陳玉的眉頭一皺,他總覺得自己知道是誰。

「他在這裡。」蓮生從口袋裡拿出一張皺巴巴的照片,遞給了陳玉,那是鏡水湖底的壁畫。

陳玉一眼看到了魚鳧背後的影子,身體一顫,頭開始疼了起來,似乎有什麼呼之欲出。

「不過,你放心,他已經被我困住了,在你為自己修建的陵寢裡面。我只希望,再也沒有他重見天日的機會。」蓮生說道,「其實,你能醒過來,我覺得非常不可思議,你的身體是魚鳧的第四次轉生,或許哥當年就知道了,他的身體裡面,有兩個靈魂。但是那次轉生陰差陽錯,你和那個人分開了。聽你和馬文青講過的經歷,你在鏡水湖底已經經歷了一次轉生,是第五次,那個人轉生到了那個女人身上,是第六次。而你能再次醒過來,才是奇跡。唔,或許當年你們分開的那次轉生出了問題。」

「你的意思是我是多重人格?」陳玉艱難地說道。

「誰知道?也許是雙重人格,也許那根本就是另外一個人一直跟在你身上。」蓮生諷刺地笑了笑,「也許你最後的一次轉生只不過是為了設計離開的他。」

一樓閉目養神的封寒耳朵動了動,微笑起來,原來,他那次破壞魚鳧轉生還出現了這樣的結果。命運真是奇跡,他的陳玉,居然是他本人為自己弄出來的。魚鳧是不是雙重人格並不重要,他能肯定,小時候的他當魚鳧是他唯一的朋友,但是這輩子遇見的陳玉才是他真正要的那個人。

也許當他從水晶棺材中睜開眼的那一瞬間,他就已經知道了。

陳玉盯著蓮生,說不出話,幾千年的時間,太多曲折悲傷的事,死了這麼多人,全都是因為他一個人而起。

「對不起。」陳玉忽然說道,雖然面無表情,但是抬頭的一瞬間,隱約就是千年前的魚鳧站在了蓮生面前。

蓮生用不可思議的眼光盯了他很久,然後忽然大笑起來,「這是我最後一次和魚鳧說話,哥,沒有什麼對不起,當年的人,除了越,大概沒有人恨你。」

「而且,你已經不是當年的魚鳧了。但是,這件事並不沒有徹底結束,在那個封閉的空間,還有東西想著回來。所以,你跟在封寒身邊也好。不論如何,我不希望上次的事重演。」蓮生笑著說道。

蓮生從門口看著一樓的大廳,陳森帶著沈宣在書房和陳家的人聚會,年底了,手下的人來彙報總結。

封寒悠閑地靠在沙發上,而馬文青正四處追逐著豹子,小胖一反常態發揮出與它體型不太符合的速度,一溜煙地跑上了二樓。

最後,只要都活著,就好。


緊接著,門被撞了開來,小胖嗅了嗅,終於發現窗口的陳玉,含淚撲過來。馬文青那個混蛋,居然越來越猥瑣了!

「喂,小陳玉,你這只豹子到底公的母的?」馬文青的大嗓門從樓梯傳了過來。

馬文青敲了敲面前散發著誘人香氣的盛滿了燉牛肉的盤子,斜眼看著小胖,獰笑:「想吃嗎,吃就給老子過來。

小胖遲疑著,瞥了不遠處盯著它看的四腳青一眼,昂著下巴走過去了。雖然四腳青肯給它吃,但是四腳青還要讓它陪著跑步,實在是太麻煩了——它才不承認因為老吃四腳青的東西愧疚了呢!

蓮生笑瞇瞇地看著豹子繞過他跳上沙發,在馬文青那邊低著頭啃他剛剛燉好的牛肉。陳玉將家裡的兩隻動物養得太好了,這就是雖然不是嬌生,但是也要慣養的典型。看看這大貓肥的……

馬文青壞笑著往小胖身邊蹭了蹭,抬手摸豹子光滑漂亮的背部。小胖不耐地抖了抖耳朵,沒動,繼續吃肉。

馬文青邊摸邊轉頭跟蓮生說道,「你說,小陳玉把豹子扔我這邊算什麼事。好不容易回趟家,還跟封哥兩人出去爬山,整的跟二度蜜月似地。」

蓮生笑了笑,將馬文青的杯子裡又倒滿酒,說道:「年底了,陳叔那裡人多眼雜,陳玉不在,這豹子也不可能老實待著,放你這裡還靠譜點。萬一給人看到,弄動物園裡去,小陳玉要心疼死了。」

馬文青其實只是嘴上抱怨,他從豹子小的時候就喜歡得不得了,比陳玉還慣著豹子,邊順毛邊看豹子用鋒利的牙撕咬著牛肉,感嘆道:「嘿,還別說,這傢伙乍一看挺能唬人的。哪天我們再下地把這傢伙帶上,別的用頂不上,沒存糧了還能讓它逮兩隻兔子。」

兔子?低頭吃肉的小胖眼睛一亮。

四腳青默默地看了豹子一眼,那懷疑的眼神讓小胖萬分惱火。

然後小胖吃東西的忽然動作一頓,抬頭警告地盯著馬文青。

馬文青轉頭跟蓮生嘿嘿笑:「媽的這傢伙是個小伙子,還挺——健康的。」

小胖吃完最後一塊肉,將頭猛地撲進馬文青懷裡擦了擦嘴,然後抬起後腿踩向馬文青兩腿中間:哼,不就是摸一爪子嗎,陳玉有教過的,絕不能吃虧!

踹完一腳,小胖利落地跳下沙發,往門外奔去,在經過四腳青的時候,四腳青利落地躥上豹子的後背,然後兩隻動物消失在客房門後。

蓮生將差點跌下沙發的馬文青扶起來,關切地問道:「沒事吧。」

馬文青眼睛紅紅地瞪著蓮生,嘶啞地說道:「我擦,怎麼可能沒事!你——你讓它踹一腳蛋蛋試試……」

蓮生努力忍著笑,將馬文青扶起來,湊過來在馬文青耳邊說道:「要不我給你揉揉?」

馬文青身上一僵,強撐著一把推開蓮生,瞪了蓮生半天,忽然笑了起來,吐出口煙,說道:「怎麼著,想跟你馬爺玩?」

蓮生瞅了馬文青兩秒,湊過來就著馬文青的煙將自己的煙點上,然後說道:「不行?」

「媽的,當然不行,我家老頭子還等著抱孫子,再說我要找也找小陳玉那樣的美人……」馬文青聲音越來越低,這小子靠這麼近是要幹嘛?

蓮生眨了眨眼,微微一笑,「那我符合不符合你的條件?」

馬文青接不下去了,雖然和小陳玉不是一個類型的,但是眼前這個人的俊美,帶著一股說不出的魅惑感,那是一種現代人身上已經很難找到的感覺,看到了,就很難移開眼。

「要不,我們試一試,說不定我也會讓你滿意。」蓮生眼角一挑,在馬文青震驚的目光下慢慢湊過來。

「你,你是在引誘我?要——要知道,我早晚會結婚的。」馬文青艱難地說道,同時眼睛死死粘在蓮生臉上和露出來的秀氣脖子上。

蓮生眼睛閃了閃,笑著說道,「我不介意。」

「可是你不是很吃虧?等等,有些不對勁,我們這麼做會不會對不起小陳玉他們,你畢竟是他的——那,那我們誰在上面?」馬文青雜七雜八地說道,他覺得自己渾身都開始冒熱氣。

蓮生輕聲笑起來,隨手挑起自己襯衫的扣子,在馬文青嚥口水的聲音中,說道:「如果你實在想在上面的話,我也沒有關係。」

馬文青馬上拋棄了勸告蓮生遠離攪基之路的初衷,熱情地幫著蓮生把那件礙眼的襯衫扯下來,抱住蓮生瘦削性感的身體就想往沙發上壓。

「我們去床上。」蓮生瞄了一眼客房虛掩的門,笑著說道。

「怎麼這麼多事兒……好,好吧,快點。」馬文青猴急地拉著蓮生進了主臥室。

豹子和四腳青從門縫邊離開,往裡面走,豹子走到盆子邊喝水,喝了半盆後才跳上床,走到四腳青旁邊趴下,開始舔毛。

舔到腳上的時候,因為過於肥胖而只能將後腳抬起來擱在四腳青背上。

舔了一口毛茸茸的爪子,小胖抬頭看向四腳青,唔唔叫喚了幾聲:你說馬文青能吃了小舅舅——是這麼叫沒錯吧?

四腳青懶懶地看了看主臥的方向:我不認為他有那個能力,看陳玉和封寒就知道了……

小胖深有同感地點了下頭,繼續舔爪子,舔完後為了表達對四腳青老實當自己墊腳的獎賞,在四腳青背上舔了一口。

然後在四腳青壓抑的目光中,小胖吐著舌頭皺著臉轉了頭:媽的,鱗片太硬了!


第二天,出來做早餐的還是蓮生,豹子本來想去主臥室嘲笑馬文青的,但是還沒進去就讓蓮生攔住了。於是小胖很識大體地跑到廚房喝熱牛奶了,反正封寒也是這麼教育它的……

吃中午飯的時候,小胖才看到了扭曲著臉出來的馬文青,坐在飯桌前黑著臉吃飯,一句話也不說。

蓮生為他夾菜的時候,馬文青臉上有些繃不住了,推開蓮生:「老子自己有手有腳!還有,你賴在這裡已經好幾天了,該,該滾了!」

蓮生笑瞇瞇地坐在了他身邊,過了一會兒小聲問道:「你不會上了床就打算始亂終棄吧。」

馬文青抬眼氣憤地瞪向蓮生,這小子典型的佔了便宜還賣乖!

蓮生湊了過來,用手安撫似的撫摸馬文青的背:「明明你在上面也很舒服的,還一直讓我不要停,操勞到後半夜……」看到馬文青氣急敗壞地瞪著他,臉色卻越來越紅,蓮生微微一笑,又說道:「而且,你都說了以後會成家,怎麼看也是我虧大了。」

這麼一說,馬文青心裡舒服了點兒,娘的,上面——簡直不堪回首的上面!

這個時候,門口響起了敲門聲,蓮生抬頭。

馬文青臉色開始難看起來,「我忘了今天約了順子他們過來。」

四腳青立刻起身,往小胖身邊走去。小胖正咬著兔子肉不鬆開,嗚嗚叫了一聲,不打算動彈。

四腳青等了兩秒,起身咬住了小胖的耳朵,小胖低低叫喚了一聲,放棄了自己的盤子,兩隻動物一起往客房跑去。

等人進來的時候,外面只留下了獨自一人對面豐盛午餐的馬文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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